“那你对谁一见钟情过么?”

“没有。”

倒是被人一见钟情过,而且那个人还是她。

只不过那个时候,才十六岁的她是连名带姓叫他“傅岳”的。

初见的时候她妈妈刚刚病逝,她被接到妈妈好友的家中,他与她妈妈的好友算朋友,按辈分,她是应该叫他傅叔叔的,却一直没大没小。

此去经年,她已经从那个虽然非常漂亮却尚未长开,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蜕变成了真正的女人,他竟依然记得初遇她时的每一个细节。

他记起了她十六岁时漆黑而大的瞳孔、淡蓝如幼童的眼白、微微的婴儿肥和身上的橘子香气。

那个踮起脚尖亲吻他时眸子明亮得似是能让整片星空黯然失色的小女孩,真是令人怀念。

……

小岛并不远,因此阮夏没能在傅岳身边赖太久。

下了游艇,一行人便被车子接到了别墅。有江以萝在,做东的黎铮再不喜欢阮夏,也只得把阮夏安排到了傅岳的隔壁。

其他人都分在一层到三层,只有阮夏和傅岳住在仅有两个房间的阁楼上。

阮夏对这个分配方案十分满意,因为手机收不到信号,心情大好地亲自去找江以萝道谢,却撞见对主人的安排颇为不满的季泊川正缠着黎铮要换房间。

以往这种集体活动,季泊川哪次不携美人同行?肯孤身过来,是否真的准备洗心革面不说,眼下自然是在兴头上。

“你要和傅岳换房间?为什么?”

季泊川的理由自然是阮夏。

“谁?”黎铮的语气十分诧异,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她是谁么?”

“她谁呀?”

“她……”黎铮的余光瞥到阮夏,咽下了本要讲的话,转而说,“换房间这种小事你直接去找傅岳说不就好了。”

第10章

季泊川第一时间去找傅岳。

阮夏迅速返回自己的房间,隔着门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不知是隔音太好,还是傅岳季泊川的声音太低沉,居然一句也听不清。

不过,直到临近晚饭时间,也没见季泊川过来换房间。

那么说,傅岳拒绝啦?

阮夏心花怒放,她向来是得寸进尺的性子,走进浴室鼓捣了片刻,便去敲傅岳的门。

替她开门的时候,傅岳的手中端着杯金黄色的茶。

阮夏凑过去闻了闻他的杯子:“这是什么茶?好香。”

不等傅岳开口,她便不请自入,坐到露台的藤椅上,歪着头冲傅岳笑:“傅先生,你喝的茶我也要一杯。”

“等着。”傅岳煮水烫杯子,给阮夏冲了杯金骏眉。

阮夏爱酒,对茶兴趣缺缺,吹凉后她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边欣赏傅岳放倒箱子、收拾行李。

男人的东西少,除了换洗衣服和刮胡刀等几样零碎物品,他的箱子里便只有笔记本和文件。

连出来玩也不忘工作,这人是有多爱赚钱。

一杯金骏眉喝光,她回到室内,把杯子随手放到书桌上。

傅岳整洁惯了,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拿起杯子去水池边清洗。

“傅先生,我想洗澡,可是我那屋的花洒不出水,能借用你的浴室么?”

“……不能。”

同阮夏意料中一样,以傅岳这种古板的性子,自然不会放她进去洗澡。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没等她央求,傅岳便主动去了她的房间,替她修水龙头。

见傅岳挽起衬衣袖子检查水管,阮夏坐到洗手台上,荡着脚看他忙活。

果然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觉得有趣。

“傅先生,季泊川来找过你换房间?”

“嗯。”

清理掉水管里结的碱和污垢,拧开花洒,仍是没水,傅岳便走到洗手台边,弯腰打开角柜找扳手。

“傅先生……”

傅岳下意识抬头,四目相对间,许是阮夏的目光太灼热,他竟觉脸上一热,立时扭开了脸。

“你为什么不和他换房间?”

“麻烦。”

“可是他来找你的时候,你连行李箱都没打开,把箱子从三楼拎到二楼,有多麻烦?”

傅岳被一连串的问题搅得很是无奈。

阮夏乘胜追击:“你不和他换房间是因为想和我做邻居对不对?”

“……”

“或者是,你不想我和季泊川做邻居……我和他聊天的时候,你吃醋了对不对?”

傅岳皱眉,语气带着些许不耐烦:“你想太多了。”

阮夏的面子下不来,静静看了两秒凝在他眉间的“川”字,一时气结,跳下洗手台,走到傅岳身边,径直去拧之前被她用抹布遮住的水阀。

水阀一开,水瞬间从花洒喷出。

她看也不看傅岳,关上花洒,先一步走出了房间。

刚一出门,阮夏就遇到了季泊川。

季泊川捧着一小束野花,阮夏抬手看表,整好是五点二十。

还真是准时。

不吃醋是不是?阮夏接过野花,莞尔一笑,语气愉悦地赞美道:“好漂亮,比起你每天送的玫瑰,我更喜欢这个呢。”

季泊川被心上人明媚的笑容晃得头晕,受宠若惊地说:“那我每天乘船过来给你采。晚饭时间快到了,一起去吃?”

“好呀,我正好饿了。”阮夏和季泊川并肩走了出去。

一走出傅岳的视线,阮夏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甩开了季泊川。

她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在楼下的游泳池边踢了会儿石子就平了大半。

本来就是自己在追傅岳,凭什么要求人家按自己的剧本来?这气生的实在有些矫情。

想抱得美男归,脸皮不厚点怎么行?

她去了趟江以萝的房间,顺手把花送给江以萝,又要了纸和笔,写了张纸条给傅岳。

拜托江以萝把纸条交给傅岳后,阮夏便随手捡了本书,独自去了海边。

……

傅岳楼上楼下找了半个钟头,也没看到阮夏,远远看清客厅里没有她,就没往人堆里凑,因此等在客厅的江以萝没能如期把纸条交给他。

岛上收不到信号,试了几次都打不出电话,确定了阮夏没同季泊川在一起,傅岳只得去问江以萝。

展开江以萝递来的纸条,傅岳便看到了熟悉的字迹——【傅先生,你请我看日落的话,我可以原谅你糟糕的态度也说不定呢。】

傅岳哭笑不得,问清哪片沙滩的日落最美,快步赶了过去。

傅岳找到阮夏的时候,她正坐在一块礁石上看书,夕阳的余晖给她的背影蒙上了层柔和的暖光,说不出的美。

然而下一秒,傅岳的心便揪了起来——涨潮了。

阮夏带着这本推理书过来,原先并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需要这么个道具,摆出文艺少女的造型。

哪知傅岳迟迟不出现,无聊中她看了几页,竟渐渐被剧情吸引,直到听见傅岳叫自己的名字,她才发现海面升高了不少。

原先裸\\露在外的礁石群被海水漫过了一半,但只慌乱了一刹那,她便冷静了下来。

“你别怕,站稳了等着我。”说完了这句,傅岳便迎了过来。

……可其实她,一点也不怕啊。

天气好,风浪并不大,把人卷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海面刚刚没过礁石群,百分之六十的礁石依稀可见,她站的地方离岸也不算远,与其等着傅岳过来援救,倒不如趁着水位没涨高,即刻自己走回去安全。

然而她仅挪了一小步,傅岳马上高声制止。

阮夏估算过傅岳走过来的时间和原地不动的风险后,决定为了美色冒点小险。

等待傅岳趟过来的两分钟里,她迅速记下了即将消失在水中的礁石的位置。

傅岳够到阮夏的手时,她脚下的那块原本硕大的礁石仅剩下不到一平米在海面上,而隐在海水中的礁石群也只看得清百分之二三十了。

傅岳顾不上安抚她,半揽半拉地直接把她带离了原先的位置。

先前傅岳的注意力全在阮夏身上,礁石的位置自然没有全程淡定的阮夏记得牢。

开头一分钟,还是傅岳带着她走,当海面又升高了一截,礁石的可见度不到百分之十后,便是她引导着傅岳避免踩空了。

带着阮夏,傅岳不敢大意,每走一步前都先下脚试试深浅,眼看他要踩错地儿,阮夏自然全力拉他回来,不想却因重心不稳,自己踩入了两块礁石的缝隙中。

她的左脚跟被尖利的礁石刮破,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傅岳见状,不顾阮夏的反对,直接背起了她,好在离岸已经很近了,海水虽然漫过了阮夏的腰,但深一脚浅一脚地稳步走,总算有惊无险。

安全之后,傅岳把阮夏放到沙滩上,半跪下来检查她的伤口。

见不过是皮外伤,傅岳放下心来,板着脸训人:“你有没有常识?那么一大片沙滩,非去石头上坐着?”

阮夏在心中吐槽道——若不是某人迟迟不来,不等涨潮她就回沙滩上散着步欣赏落日了啊……而且风浪不大,离岸不远,她水性又好,摸回来至多受点皮外伤……

虽然不服,阮夏却没辩驳,硬挤出了几滴眼泪,委委屈屈地扑入了傅岳的怀中啜泣。

傅岳心中一软,轻抚了一下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我背你回去处理伤口。”

陷入兴奋中的阮夏却根本没留意他的话。

嗷嗷嗷!这胸肌!嘤嘤嘤!这弹性!

阮夏用脸在他的胸口来回蹭了几下,觉得脚后跟上的伤简直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担心被怀疑,她好想把箍住他虽窄却有力的腰的手往前移一移,确认他是否有腹肌。

傅岳重复到第三遍,阮夏才听清他的话。

她虽不舍,却不得不把脸从他的胸前挪开,睁着微红的眼睛说:“你背我么?这不好吧,被他们看到要误会的……我还是自己慢慢走回去吧。”

傅岳眯了眯眼:“你怕谁误会,季泊川?”

“当然不是,我是怕影响你的清白……你又不喜欢我,一定不愿意同我扯上关系的。”

傅岳实在佩服她的演技,他担心她脚上的伤口耽搁久了会发炎,便没出言逗她,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阮夏半蹲了下来说:“快上来。”

第11章

许是个子高又爱穿深色的缘故,傅岳看上去稍嫌清瘦,然而爬到他的背上,阮夏才惊喜地发现,他的肩背居然如此宽厚。

她牢牢地勾住傅岳,把脑袋轮流枕在他的左右肩上,脸紧贴着他的脖子。

傅岳不用香水,身上有干净清爽的肥皂香。阮夏深吸了一口气,哦,还有股淡淡的茶叶的味道,嗷嗷,她实在是好喜欢。

她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脖子,心痒难耐。

这紧实有弹性还泛着健康光泽的皮肤,真的真的好想咬一口。

感受到背上的人的不安分,傅岳无奈地说:“你能不能别乱动?”

片刻后,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掉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哭了?脚很疼?”

那不是眼泪,而是……口水。

阮夏尴尬无比,怕被傅岳发现真相,声音软糯地栽赃道:“你总是对我凶的,光是今天,就已经三次了。”

很凶吗?他以前也总教训她,从没见她哭过啊。只是记忆丢了,连性子都跟着变了?

虽然疑心真假,傅岳的口气却到底软了下来:“疼就再忍一会,卫生所马上就到了。”

岛上的卫生所不大,已经过了白班时间,急诊室里只有一位年轻的男医生。

阮夏不肯让男医生处理,执意要傅岳替自己包扎。

创面不大,不需要缝合,却很深,里头还有碎石渣,好言相劝不听,傅岳忍不住吼了她一句,阮夏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话,却也不屈服。

傅岳拿她没办法,只得妥协。

见他坐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阮夏马上快快乐乐地把脚伸到了他的腿上。

她的脚生得非常漂亮,小巧纤瘦又白皙,脚趾圆润而细腻,他的指腹上有薄茧,生怕磨到她,不敢握得太用力。

在医生的指导下,傅岳用生理盐水替她冲洗伤口。

刚冲一下,阮夏就疼得缩脚吸气。

“很疼吗?”

“不疼啊。”阮夏灿然一笑,把脚又伸了回去、

她的伤口里有碎石渣,三下两下冲不干净,后来虽然没再吸气叫疼,可却全程咬着牙。

傅岳的额头和后背都沁满了汗,她的脚不由自主地一缩,他的心尖都跟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