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铮说他被她下降头了,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傅岳很少来超市,今年还是第二次,上一回还是同阮夏一起。

阮夏最贪心,一到超市就把清单丢到一边,看到什么都往购物车里塞。

傅岳不喜欢往家里屯东西,头痛不已地提醒野餐不需要这么多食物,阮夏踮起脚尖,用手指暗暗划了划他的皮带,在他耳边悄声说:“只剩明天一天可以宅在家的话,我想了想还是不要下楼吃饭了,三餐都随便吃一吃,可以节省好多时间。”

傅岳立刻表示赞同,又随手拿了两杯速食粥丢进满满当当的购物车。

路过超市下面的登山用品店,阮夏又心血来潮要买帐篷,见傅岳不肯,故技重施,暗示他可以试一试在帐篷里野战。

傅岳板下脸:“你当我是变态吗?”

阮夏瞥了他一眼:“难道你不是吗?你连住院的时候也不肯好好休养。”

“……”

傅岳没料到自己在女朋友眼里竟是这种形象,沉默了片刻,决定克制一晚。

买了太多琐碎的东西,直到阮夏洗过澡,敷着面膜躺到床上,傅岳仍在整理。

阮夏昏昏欲睡之际,他才终于回到卧室。

傅岳一躺下,阮夏就凑了过来。

他轻轻推了她一下,见她不肯松手,便由着她去了。

阮夏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傅岳变身,睁开一只眼睛问:“傅先生,你睡着了吗?”

“没有。”

“你生气了吗?”

“生什么气?”

“我说你是变态呀。”

“没有。”

她睁开另一只眼睛,爬到他身上:“真的没有么?或许我就喜欢你变态呢?”

傅岳伸出手把她拨了回去:“快睡吧,你不累吗。”

阮夏从他身上滚了下去,撅了撅嘴,不甘心地又爬了上去:“我不累,你很累吗?”

“嗯。你什么都不管当然不累。”傅岳侧过身,阮夏再次掉了下去。

“明明是你怕我弄乱你的厨房,不准我收拾的。”

傅岳没有回答。

阮夏半撑起来,把脸拱到他的脖子和下巴间,笑嘻嘻地说:“我只是随口说说,傅先生为什么这么在意?”

她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直直的往他的鼻子里钻,傅岳忍无可忍,沉声说:“别闹,快睡觉。”

“明明是你在闹脾气,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幼稚小气的傅律师。”

“……”傅岳犹豫了两秒,终是决定明日再收拾她。

小长假的第五日,两人果然连公寓门都没出。

三餐没有一顿按时吃,昏天黑地地闹了一整日,傍晚时分,阮夏起身到厨房喝水,讶异地发现速食面速食粥以及各种零食的包装纸丢的四处都是。

她裹了裹身上的男式外套,回头瞥了一眼傅岳:“原来不止脸,傅先生连整洁也不要了。”

被骂不要脸的傅岳却不再当回事:“昨晚我想通了一件事,脸和你只能要一个的话,我当然选你。”

“……”

六号一早,天刚擦亮,两人便出发了。

许是假期快结束了,高速上的车辆竟并不算多,一路畅通地开到山脚下,比预期的时间早了快一个钟头。

阮夏睡了一路,爬得比傅岳还快,傅岳慢悠悠地跟着她后面,一脸笑意地看着她越跑越远。

才爬了一半,阮夏便去而又返,步履轻快地踩着台阶跑了下来。

“累了?我背你。”

阮夏却递给他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傅先生,送你的。才不要你背,当我的体力和你一样差么?”

不等傅岳反驳,她就哈哈笑地又往上跑,傅岳懒得追她,依旧稳步跟在后头。

他喜静不喜动,印象里两人几乎没一块出游过,想起片刻前阮夏的笑颜,只觉得有空时该多带她出来转转。

一个愣神的工夫,再抬头看,她竟不见了,傅岳叫了两声“阮夏”,无人应答。他起先并不慌,快步爬了五六分钟都没见到人,才冒出了冷汗。

傅岳没带手机出来,正欲借路人的手机打给她,阮夏忽而从一旁蹿了出来,嘻嘻哈哈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还小吗?”傅岳打开阮夏箍着自己的手,把她扯到面前,厉声问。

“不小了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紧张什么,就那么喜欢我、怕我走丢么?”

“……”

傅岳还想发火,阮夏却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嘴巴,碍着来来往往的游客,他本想躲开,无奈她的嘴巴太甜,隔了三四秒,他才舍得别过脸教训她。

“你……”

“谁让你离我那么远,拉着我不就好啦。”阮夏打断傅岳,牵起他的手继续往上走。

半山腰有座寺庙,阮夏要买票进去,傅岳却执意不肯。

“我看到网上说,这里许愿很灵的。”

傅岳是无神论者,闻言立刻嗤之以鼻:“你有什么愿望,还不如跟我许。”

“我要许三个呢。第一个希望你平安,第二个希望我平安,第三个希望你一直这么喜欢我。”

明知道她最会哄人,傅岳却也觉得甜:“那你去吧,我不想进,在外头等你,快去快回。”

阮夏买过香,学着其他香客的样子虔诚地拜了拜,却把最后一个愿望换成了“早点想起来”。

拜过之后,她本想求个签,却见不远处的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在晃放长明灯的长桌,她刚想叫“危险”,小男孩的爷爷已经先开了口,然而一个插着正燃烧的蜡烛的硕大的铁烛台却还是砸了下来,小男孩的爷爷离得远,冲到一半铁烛台已经落了地,幸而离得近的阮夏眼明手快,及时把小男孩抱到了一边。

小男孩很机灵,赶在爷爷责怪前,先一步哭了出来,爷爷只是点了点他的额头,转而向阮夏道谢。

“不客气,随手的事儿。”

爷爷看清阮夏的脸,却愣了愣:“你姓阮吧?”

“您认识我?”

“你之前是不是参加过一个大提琴比赛,海选就被淘汰了?”

“……您怎么知道。”

“我是评委。”

“……”阮夏在心中呵呵了两声——原来这就是嫌她侮辱了艺术的那位。

她以德报怨,多么高洁。

小男孩的爷爷犹豫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比赛前一天,组委会就通知我们一定第一轮淘汰你。”

第33章

得罪了谁?当然是傅岳。

如果不是有所求,他那种对古典音乐毫无兴趣的人怎么可能用律所的宣传经费赞助大提琴比赛。

褚君看上去虽然肥肥蠢蠢的,人却很精明,能力也不是一般强,犯不着向朋友化缘,必定是傅岳主动的。

告别了小男孩和他爷爷,阮夏的手机进了条微信,是未娜发来的——【阮宝宝,给司菲演学生的人满员了……】

【我落选了?】

【本来也没啥意思。】

【谭彦雁选上没?】

【嗯。估计是你太漂亮,节目组怕你抢掉司菲的风头,谭彦雁比较普通。】

【好吧……早知道面试的时候往脸上抹两把灰了。】

收起手机,阮夏站在长廊里吹了会儿山风,走出了寺庙,去找傅岳。

傅岳正立在树下抽烟,阮夏脚步轻,走到他后头,他也没发现。

阮夏在他身后停留了片刻,忽而伸出手抢下了他指间的烟,趁他尚未反应过来,连吸了两口。

傅岳回过头,抽掉阮夏手中的烟,捏着她的下巴瞪了她一眼。

阮夏吐掉口中的烟,瞟着他冷哼:“你自己偷偷抽烟被抓还敢管我,脸呢?才出院几天,不要命了么。烟味臭死了,你为什么喜欢?”

傅岳只笑不答,摁灭烟,丢到一边,把手抄进口袋:“走吧。”

“傅岳,我要下山。”

“不接着爬了?”

“不爬了,没劲透了。”

傅岳笑得一脸无奈:“先回酒店午睡吧,睡醒了出来吃东西。”

“不回酒店,我要回家。”

“……”傅岳瞬间否定了有空多带她出来转转的想法。

阮夏的变化无常,向来不止是针对他。

阮夏一改上山时的雀跃,拖拖拉拉的走在傅岳身后,见他回头催,更嚷着累,要他背自己。

傅岳背着她走完一段最难走的山路,问:“下不下来?”

“不要。”顿了顿阮夏问,“你累了?”

“没。”

不累才怪。天不亮就起床,开了两个多钟头车,爬山本就累,何况再背着快九十斤的她。

阮夏听到傅岳明显加重的喘息声,迟疑了一下,却仍赖在他的背上不下来。

累又怎么样,她还生气呢。

拜托老同学捧司菲打压她,真是中国好男友。

傅岳背了阮夏快一个钟头,沿途遇到几个算命的半仙在招揽生意,两人自然不会搭理。

有一位半仙格外刻苦,跟着他们连下了十几个台阶,再三强调阮夏今年命犯太岁,近期有可能会因大病进医院,要格外注意身体。

傅岳向来对星座、命理、八字之说嗤之以鼻,听到此等不吉利的言论却仍是皱了眉。

他停住脚正要勒令那人闭嘴,看清他脸上的在意,阮夏心中的气却平了一半,一脸阴转多云地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阮夏牵起傅岳的手,拉走了他,笑道:“这些人的话能当真吗?还不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想让我们付费听他们继续瞎掰。我之前在庙门前遇到的那个才可笑,冲着我喊'姑娘,有两个人暗恋你,你知不知道',这不是胡说八道么,我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只有两个暗恋者?太瞧不起人了。”

“……”

“瞪我干吗?一大票的男生哭着喊着求我看他们一眼,而我单单瞧上了你,还看上了两次,这不是你的光荣么?”

“嗯,光荣。”傅岳忍住笑,一脸诚恳地点了点头。

一上车,阮夏便带上眼罩睡觉,傅岳只当她累了,并未多想。

到家时不过下午五点,瞥见傅岳脸上的疲倦,阮夏说:“给你两个小时休息,我们七点再出门。”

“叫外卖吧。”

“我又不是要出去吃饭。我们去参加你的同学聚会。”

“我的同学聚会?”

“前天我在你手机上看到的短信通知,六号晚上七点,不就是今天么?聚会是褚君组织的吧?”

“没注意,这种聚会我很少去。”

“可是我想去,中学同学,青春期什么的……你那记得名字记不住脸的第一个女朋友是中学时认识的么?”

“又找事?”傅岳皱眉。

“你带不带我去?”

傅岳知道她感兴趣的并不是什么第一个女朋友,而是褚君,因为已经特意叮嘱过褚君,他并不担心。

“带你去,但……”

“我会克制住自己,不当众抱你不亲你的。”说完这句,阮夏又小声嘀咕,“就那么怕你初恋伤心么?人家说不定早就结婚当妈妈了。”

“……”

两人到褚君的别墅时,人已经到了大半,见到傅岳,皆觉得意外。

和傅岳熟的,自然要问他怎么人间蒸发了整整一周,连手机都不开。

跟他不熟的,因为他很少参加集体活动,讶异之余,更要上前攀关系。

阮夏随意环视了一圈,就发现了三道幽怨的目光黏在傅岳的身上。

因心中有事,她懒得用刺激疗法帮她们治相思病,只安静地跟在傅岳身边笑不露齿,连话都没说几句。

她难得有沉静的时候,傅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被一众老同学笑老夫少妻果然更恩爱。

趁着傅岳去洗手间,阮夏走到了褚君身边。

褚君身边的那两位连两百斤的胖子也不放过的美人被阮夏的气场震到,立马让了位。

阮夏拉过方杯,替自己倒了杯酒,看了眼刚从洗手间出来,正向自己走来的傅岳,对着褚君笑道:“大提琴比赛的事儿,傅岳都跟我招了,就算我家傅岳不喜欢我抛头露面,要你淘汰我,你也找个用心点的理由呀,什么侮辱了艺术,我被你打击的世界观都差点颠覆了……”

储君顺着阮夏的目光,回头冲三十米外的傅岳笑了笑,对阮夏解释道:“这怪我么,傅总的指示我敢违背吗。比起司菲我更愿意捧你,以你的资质,不用费劲儿,就能红过她十倍。不过红有什么好,人前人后的演戏,看着都累,你跟了傅岳,等于什么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