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夏走进司菲所在的教室时,她正与节目组的几个主要负责人开会,众人见到阮夏闯入,自然要请她出去。

阮夏没搭理趾高气扬地冲自己嚷让自己离开的工作人员,冷着脸对司菲勾了勾手指:“你出来。”

司菲表情冷淡,看了阮夏几秒后,并没理睬她,转而向工作人员抱怨:“今天又不录,非要到这儿来开会,闲杂人等这么多,保密工作做得也太不尽心了。”

赶在工作人员走过来赶人前,阮夏用傅岳的手机把司菲发的微信又转给了她:“这事儿你真打算在这儿说?”

司菲知道阮夏完全做得出当众责问自己为什么勾引她男朋友的事儿,在场的人这么多,圈子里不服自己迅速蹿红、等着抓自己错处的也不止一个两个,真的闹出来,她一个毫无名气的学生,又有傅岳护着,受的影响必定比自己小得多。

权衡了片刻,她让工作人员等自己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司菲还未走近,阮夏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怨气。

“认识你的人多,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吧。”

司菲很反感被她牵着鼻子走,沉着脸说:“什么光不光荣?我问心无愧,就在这儿说吧。”

阮夏扫了眼看似无人,却随时有可能被人偷听的教学楼顶层楼梯间,笑道:“好心给你留面子,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我不是来问你和傅岳的,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一见到我就好像我欠了你一个亿没还一样,我以前惹过你吗?”

“欠我一个亿没还?”司菲满脸都是讽刺和鄙夷,“你也太小瞧你自己的能力了。”

见阮夏似乎十分渴望答案,司菲反倒不慌了,弹着指甲说:“不好意思,傅岳不让我理你。你有什么想知道的,还是去问他吧。”

阮夏眯了眯眼——这话说的,好像傅岳和她才是一对,而自己是弃妇一样。

想比气人么?

阮夏笑道:“他要是肯告诉我,我还来找你干吗,我又不关心你抱他还是亲他,反正你再上赶子,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爱说不说,我只是好奇而已。傅岳说过去不太愉快,怕我知道了会不高兴,所以才瞒着我。听说他为了让你闭嘴,才请褚君捧你?我真欠你那么多,你那么恨我的话,你还能忍气吞声避开我?你这是有多想红多想出名呀。”

司菲闻言气得直抖,隔了半晌才说:“你其实根本没有失忆对吧?你没法面对自己的过去,不想承认勾引我爸,还害死了他,也没脸承认自己是谁,才改名换姓又演戏的吧?”

阮夏怔了好一会儿才弄懂司菲的意思:“我勾引你爸,还害死了他?你比我还大一岁,你爸爸得多大了?”

“你真想不起来了?你妈死后,我爸妈看你可怜,把你接到我家,我爸爸算是你的养父,你连养父的床都爬,有多饥/渴?”

……这怎么可能。

“我是喜欢傅岳,我从小就喜欢他,是我先认识他,你一来就和我抢。我可以让你,但傅岳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珍惜?你甩了他一次又一次,还和养父上床求刺激。你还记得你妈吗?她已经结婚了,还和我爸不清不楚,你们母女俩的眼光还真是像,你和你妈妈一样,都是婊/子。”

阮夏气极反笑:“你仗着我想不起来了,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假使你说的是真的,我是□□,那你从小就喜欢的男人要□□都不要你,你确定你没问题?你可以让我?说的好像没有我傅岳就理你一样。你现在送上门他都不要,也难怪你要发疯了。”

阮夏说到最后一句,一直冷眼看她的司菲突然间泪流满面,阮夏本以为她中邪了,见她往自己身后瞟,回头看去,才发现傅岳正皱着眉朝自己走来。

这收放自如的眼泪,江以萝她们说的没错,司菲果然是一朵绝世白莲花。

不等傅岳走近,司菲就迎了过去。

她偏了偏脸,似是不愿让傅岳看到自己的眼泪,哑着嗓子冷声说:“傅岳,不好意思,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我本来没想和她计较……毕竟是我食言了,你想怎么样我都没话说。”

傅岳向司菲道了句“对不起”,又说:“你的助理在找你。”

司菲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离开了。

傅岳的身后有扇窗,逆着光,阮夏看不清他的表情,相对无言地静默了几秒后,阮夏先开了口:“你为什么和她道歉?你哪里对不起她了。”

“我哪里都没对不起她,我是替你道歉。”

他可以逼迫司菲,却不希望看到阮夏咄咄逼人。

“在知道我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她的做法确实欠妥,但我会处理,你该相信我。”

“我没不相信你,不然就不会问她不问你。我找她只是想问她为什么恨我,我问你你都不说。”

傅岳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这么执拗?每一件事都要顺你的意,我什么都依着你,你却连一步都不能退?我说过,不想提以前的事,你就非得问?”

“你为什么不想提?司菲说的是真的吗?她说我和她养父上/床,这是真的?”

听到“上/床”,傅岳倒吸了一口冷气,“闭嘴“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

他忍了又忍才压住火:“她是认为你和她爸关系不一般,但只是她认为。你就非得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这不是我说的,是司菲说的,她还骂我和我妈妈,说我们是勾引她爸的婊/子。她这么说我,我没打她,只是疑心她是不是疯了,已经很有涵养了。”

这样的词从清高的司菲口中说出,难免令傅岳感到错愕。

傅岳一个愣神间,阮夏便觉得委屈:“你不相信我?”

“当然相信。”

“你信司菲的话,认为我和她爸不清不楚?”

“我不信。”

“你相信她侮辱我,你不信她对我的指责,那和她道什么歉?你凭什么帮我说对不起,委屈的明明是我?”

听到“委屈“二字,傅岳笑出了声,用食指点了点阮夏的额头:“你委屈什么,她再出言不逊,也在你这儿讨不到便宜。”

论吵架和噎人,他还真没见过比阮夏更出色的。

“……”阮夏定定地看了傅岳半晌,忽而笑了,“傅先生,谢谢夸奖,我还以为我的男朋友,不管是我让别人受委屈,还是别人给我委屈受,都会站在我这边呢。”

“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你不要理会,我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帮我道歉么?”

傅岳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咱们不闹了行不行?”

看清了他脸上的疲惫,阮夏沉默了几秒,从他身侧走了过去:“我等下还有课,就不留你吃饭了。”

……

此后的两天,阮夏都躲着傅岳,到了第三天,傅岳的耐性似乎也磨尽了,再没有微信电话过来。

连日来,阮夏情绪不佳,身体也跟着不适,第四天上午的课上了一半她便觉得腹痛难忍,请假提前回宿舍休息。

未娜瞥见她额头上的冷汗,放不下心,执意陪她回去。

刚走下教学楼,阮夏便撑不住坐到了台阶上。

腹痛越来越剧烈,头一阵阵发晕。

看到阮夏惨白的脸色,未娜想用她的手机给傅岳打电话。

阮夏却抽出了手机:“找他干吗。”

“咱们得去医院呀!”

“打车就好,不用叫他。”

未娜正要用手机叫车,阮夏就昏了过去。

未娜大惊失色,正六神无主,一个男人跑到了两人身边。

“怎么回事?”

“韦,韦老师。”

韦既明横抱起阮夏,一路跑到自己的车边,把她放在后座,让未娜照顾好她,而后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

未娜到底还是通知了傅岳,刚刚做过检查,结果还未出来,傅岳便赶到了。

急诊室人满为患,又没有床位,阮夏一直靠在韦既明身上。

傅岳见了,礼貌地道过谢,接过了阮夏。

倒是韦既明略显尴尬。

秦婧到了后,听到傅岳说人已经足够了,韦既明虽放不下心,却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很快带着未娜离开了。

他们刚走不久,结果便出来了,傅岳拿着检查单去找医生,听到医生说“宫外孕”,当即愣住了。

第36章

韦既明和未娜没料到如此严重,只就近把阮夏送到了路程最短的医院。

这间医院人很多,检查需要排很久的队,不但结果出来的慢,折腾了大半天也没查出宫外孕发生的位置。

傅岳不敢大意,联系好医生后,第一时间带着阮夏转进了另一间更专业的医院。

他让秦婧开车,自己在后座抱着阮夏。

剧烈的腹痛暂时缓解后,阮夏渐渐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枕在傅岳腿上,迷茫了片刻后,当即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闹。”傅岳的口气比往常温柔了许多,“还疼吗?”

“你来做什么?谁通知的你?未娜么?”

“想不想喝水?”

“我不想看到你。”

“我想看到你。”

阮夏:“秦婧,等下靠边,我要下车。”

“等出院了随你闹,你现在不能再折腾。”

傅岳总爱教训她,就算吵架后刚和好,也极少有这样温柔的时候,阮夏心下一凉,问:“我得绝症了?”

“别胡说。”这一句的语气仍旧是少有的柔和。

“我要下车。”

“吵架是我错,你快点躺好别动。”

阮夏狐疑地看着傅岳。

“你是宫外孕。”

“宫外孕,我怀孕了?”讶异了片刻,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的阮夏虽有些害怕,却尚未意识到严重性。

傅岳看了眼在前面开车的秦婧,低下头吻了吻阮夏的额头,“嗯”了一声。

傅岳极少当着外人的面对她如此亲昵,他的态度一软再软,阮夏再气他,脾气也无处可发,她的年纪不大,想到怀孕本能地感到害怕,暂且放下了司菲的事儿,乖顺地躺在傅岳的腿上,紧抓他的衣角。

车驶到医院的时候,阮夏的痛感已经消失了大半,傅岳却不准她下地,执意一路抱着她。

换了医院,所有检查都要重新做,秦婧跑上跑下,办手续缴费,傅岳则一步不离的陪在阮夏身边。

检查的间隙,阮夏用手机百度过宫外孕,看到“破裂”、“大出血”、“切除输卵管”、“导致不易怀孕”,吓出了一身冷汗,连时而剧烈时而轻微的腹痛都觉察不到了。

傅岳把她揽入怀中:“或许和事后药有关,全怪我。”

傅岳住院时,那次外/射之后,阮夏在网上看到这种避孕方式并不牢靠,很容易中招,因为不放心,隔了两日又补服了一次药,她只知道这种药对身体影响大,却未料到导致宫外孕这种小概率的事儿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担心之余,她又出言安慰一脸自责的傅岳:“怪你什么,是我主动,也是我自己非要吃。”

“你突然这么懂事,我还真是不习惯……边骂我边咬我才像你。”傅岳露出了这几日的第一个笑容,“别怕,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医生,不会让你有事。”

检查结果很快便出来了,宫外孕的位置在左侧输卵管壶腹,包块虽然没超过3cm,但hcg值却超出了可以保守治疗的范围。

手术治疗最迅速安全,病人受的折磨也相对较小,但或许会影响之后的怀孕。

可阮夏还年轻,尚未生育,医生认为,既然包块不大,也可以试一试保守治疗。

听到医生说保守治疗是用药物,不需要做手术,但是过程相对痛苦,持续时间长,且阮夏的hcg高,若是不顺利,有输卵管破裂大出血的几率,傅岳当即表示尽快安排手术。

阮夏却不肯。

“手术不是会影响以后生宝宝吗,我选保守治疗。”

傅岳拍了拍她的头,只当没听到,继续问医生:“最快什么时候能手术?这个手术有没有危险?”

他的气场太强,医生直接忽略了阮夏的意见,转向傅岳答道:“明天一早就可以,小手术,危险性不大。”

“危险性不大?”傅岳皱眉。

明知道医生不可能承诺百分之一百,他仍旧感到不满。

比他更不满的却是阮夏,为了引起重视,她提高了音量:“我不要手术,要试试保守治疗,傅岳,你没听到吗?”

“别闹。”傅岳看了阮夏一眼,示意她安静,又转向医生,“那麻烦您来安排吧,季泊谦说您是权威,我们相信您的技术一定不会出任何问题。”

傅岳的口气和言语中的暗示令医生略感不快,却碍着季泊谦的面子笑着说了句“放心”。

医生无视了阮夏,直接走出了病房。

阮夏忍着再次袭来的强烈腹痛,跳下床,走到傅岳面前:“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见她病着还闹,傅岳忍不住皱眉,却尽量放软口气,说:“你快躺回床上去。”

阮夏瞪着他不动。

傅岳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你不是最怕疼吗?保守治疗的药物副作用强烈,有可能会疼很多天,而且要不断抽血检查,如果不成功,还是要手术,更何况万一破裂大出血……明天就手术,既安全也不用一直受罪。”

“可是会影响之后生宝宝呀,不是说很容易造成什么粘连吗?医生也说我的情况可以保守治疗,又不是一定会失败,手术也有危险呢!”

“只是说有可能影响生育,又不是一定,生育哪有健康重要。你不是不想生宝宝吗?”

“我是短期内不想,以后是一定要生的。”

傅岳笑了笑,伸出手把她强拉到床上:“以前怎么没看出你喜欢小孩子?”

阮夏的左侧小腹越疼越烈,几乎站不住,便躺了下来。

傅岳以为她终于肯听话,握住她的手替她理头发,然而疼痛缓解后,阮夏却坚持要保守治疗。

“我不需要别人替我做决定。”

明知道傅岳是出于关心,阮夏却很不喜欢他关心的方式。

明明是男女朋友,有些时候傅岳却像极了最最不民主的、把孩子当成自己所有物的封建家长。

相对于关心,阮夏更想要尊重,何况坚持保守治疗并非和他赌气,而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瞥见傅岳眉宇间隐忍的不悦,阮夏试图说服他:“医生也说,绝大部分没生育过的病人都不会选手术,而且我的情况是允许保守治疗的,为什么不能试一试?还是成功的几率大呀。”

“比起远在天边的孩子,我觉得眼前的你更重要。”

“我觉得能有个血脉相通的亲人多疼几天也值得,我不愿意冒这个险,而且你觉得孩子不重要,万一我以后的结婚对象不是你呢,你替我做决定,出了问题能负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