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替黎铮分忧解难、达到他要的效果,江以萝本想来个狼吞虎咽,可到底优雅了二十几年,想粗鲁却一时无从下嘴,犹豫了片刻干脆将整只虾卷直接塞进了嘴里。

江以萝第一次咀嚼如此庞大的食物,咽不下去又不好吐出来,正踟蹰着,就听到黎觅说:“戴姐姐,你来了!”

见前天还在戛纳走红地毯的戴玖玖竟出现在了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上午才冒充过她诈骗的江以萝自然要目瞪口呆。

她把虾卷吐到黎铮递来的纸巾里,刚想开口,就被点心渣呛得连连咳嗽。

在戴玖玖与众人的目光中,黎铮端起一碗雪梨燕窝喂到了江以萝的嘴边。

不同于时时刻刻都带着一副冷淡疏离表情的季泊均,黎铮似乎更容易亲近,但接触的越久,江以萝就越觉得他比季泊均还要难以揣摩。

如果她不是一早便知晓黎铮的目的,一定分不清此刻他脸上的温柔宠溺是出自假意还是真心。

起身迎接戴玖玖的黎觅看到这肉麻的一幕,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拍了拍戴玖玖的肩,虽然戴玖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江以萝却断定这位戴女神与黎铮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刚刚从戛纳回来的戴玖玖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带了礼物,连不期而遇的江以萝也收到了一条丝巾。

黎父谢过戴玖玖的礼物,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从大家的交谈中得知,戴玖玖和黎铮一样都是本地人,皆在此地念完初中才出国读书。戴玖玖回老家探望生病的奶奶,听黎觅说黎家人恰好也回来给黎铮的爷爷扫墓,特地赶过来叙旧。

晚饭摆上桌,众人纷纷入座,和戴玖玖形影不离的黎觅自然挨着她坐在江以萝和黎铮的对面。

黎铮的伯母大致问了问江以萝的情况,听到她是学大提琴的,歌剧演员出身的叔母自然要问她毕业于哪间音乐学院。

得知江以萝和自己竟是校友,叔母的语气亲切了不少。

戴玖玖不失时机地插话:“去年冬天你开毕业演奏会,我本想去捧场的,又怕过去会引起混乱给你惹麻烦……现在的粉丝太热情了,我轻易不敢一个人出门。如果不是真心喜欢电影,才不会入这一行。”

听到这话,江以萝十分意外。严格说来,她与戴玖玖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远到不了她给自己捧场的熟络程度。

看出江以萝的疑惑,戴玖玖笑着解释道:“我和黎铮季泊均一样,大学都是学法律的,算是他们的师妹。”

江以萝这才想起,之前遇见戴女神的那三四次皆是陪季泊均参加季家的活动。

提到季泊均,黎铮的伯母燃起了八卦之心:“听说季泊均退婚了?准岳父一破产,他就和人家的女儿退婚……那孩子看着不是这样的人啊,季家家风也很正派,这事做的……那女孩儿得多伤心呀!”

江以萝吃掉黎铮刚剥好的虾仁,转头对伯母笑道:“其实我也没多伤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果不退婚,我哪能遇到黎铮!我们黎铮可比季泊均强多了,季泊均哪会给我剥虾呀。”

伯母正吃芋头汤,她被芋头噎得半晌说不出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招呼大家多吃菜。

原本不再关注江以萝的黎觅接连看了她好几眼,问:“你和我哥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和季泊均分手后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酒想去找他理论,扑过去的时候头昏扑错了人,黎铮不清楚我家住哪儿,就把我送到了酒店……”江以萝含情脉脉地看了‘男朋友’一眼,“后来我没钱吃饭过不下去了,只好偷偷爬进被法院查封的家里拿点值钱的东西应急,没想到那房子成了黎铮的,这就是电视剧里说的缘分吧……哦,还有一次我被人当街追债,也是黎铮路过救的我。黎铮答应会帮我和爸爸解决江家的债务,帮我爸爸东山再起。能遇到他,我们简直是三生有幸。”

素着一张脸的江以萝像极了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的声音楚楚可怜,说辞坦率,只是把不谙世事表现得太过,泄露了急于钓凯子的心机。黎铮没有答话,看向江以萝的目光里却饱含了款款的深情,一脸被美色所惑、准备随时随地舍身散财的蠢样。

江以萝揉了揉笑僵了的脸,偷偷朝黎铮翻了个白眼,这人的演技浑然天成,倘若肯出演戴玖玖电影里的男主角,冲出亚洲、拿下小金人指日可待。

黎铮竟读懂了江以萝的白眼,用唇语回了个“彼此彼此”。

碍着礼貌,黎家人自然不会在江以萝面前询问江东欠了多少钱,但人人都知道承江集团的烂摊子有多大。

沉不住气的黎觅刚想说什么,就被黎铮的叔母用眼神制止了,她脸色不佳地说吃好了,拉起戴玖玖离开餐厅,去了花园。

黎觅和戴玖玖走后,餐桌上的气氛很是沉闷,连累得江以萝也失去了好胃口。

饭后,江以萝继续腻在黎铮身边,正准备告辞的时候,黎觅和戴玖玖走了过来,黎觅无视掉江以萝,径直对黎铮说:“哥,你是不是后天才走?我和戴姐姐明天准备回母校探望魏老师,你和我们一起去。”

黎铮回头询问江以萝:“想不想去?”

收到黎铮的眼神,江以萝嘟着嘴撒娇:“不想,没意思……”

黎觅冷哼了一声转身就想走,却被戴玖玖拉住了。

戴玖玖莞尔一笑,向江以萝道了个歉:“真不好意思,我刚刚不是故意提起季泊均的。”

“没关系,圈子这么小,等以后我和黎铮结婚了,这些事长辈们也是会知道的,还不如早点坦白……”

“你们还准备结婚?”黎觅声调极高,全无名门闺秀的风度。

一坐进黎铮的车子,江以萝就沉下了脸。

“怎么不高兴了?”黎铮侧头问。

江以萝没有回答,除了和黎铮的关系是假的之外,其它相遇的过程都是事实,原来黎铮说的没错,她不必刻意伪装,本色出演便能让黎铮的家人头痛不已。

周圆圆常说人要想过得开心,第一个该抛却的就是骄傲和自尊,但直到现在,江以萝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没完全放下这两样无用的东西。

黎铮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颗巧克力,他单手剥开锡纸,将巧克力塞进了江以萝的嘴里。

这巧克力恰是江以萝过去最爱的,小时候每次江东出差回来,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行李箱里变出一盒巧克力给她,想到身陷囵圄的爸爸,江以萝不由地眼眶发酸。

她怕丢脸,赶在眼泪掉下来前把脸扭到了窗边,假装看风景。

黎铮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没想到戴玖玖会来,气我爸爸之余你又帮我挡了次桃花,想要什么,我买了谢你。”

“不需要!”江以萝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你要想谢我,下次再遇到,千万假装不认识。”

黎铮刚要开口,手机就响了,见是江以萝的老板,他按下接听,把手机递了过去。

老板恰在附近,约好见面的地点,黎铮把江以萝送了过去。

他目送江以萝下车,见她和看起来脑子同样不怎么好的“老板”叫着笑着抱成一团,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发动车子离开,又看到江以萝折了回来。

不等江以萝敲,黎铮便第一时间降下了车窗。

“有事?”

“你刚刚说要谢我还算数吗?”江以萝的声音里早已没有了片刻前的委屈和悲伤。

“算。”

“有纸和笔么,借我。”

江以萝拿到纸和笔,唰唰唰地写下了一行字,递给了黎铮。

“我想要你书房里的那两个灯罩,打包好了寄到这个地址。”

“……”

第46章

在男女关系上,傅岳很是自律,若是无意,绝不会给对他有意图的异性半分遐想的空间,同理他也接受不了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共进晚餐。

他可以无限忍让司夏夏在其它方面的无理取闹,却不能放任她和乱七八糟的追求者继续来往。

一路上傅岳有心给理直气壮的司夏夏普及一下男女朋友的权利和义务,却唯恐再发生争吵,只得生生忍住。

傅岳第一次煮面,自然不会太好吃,司夏夏晚餐又吃的太饱,全然没有食欲,便用筷子在碗中绕来绕去。

见傅岳吃完了他那份又看向自己,司夏夏噘嘴道:“为什么过生日一定要吃长寿面,还得整根不断,这不是封建迷信么?我把这根面截成一段段的不吃,试试明天会不会死。”

“你胡说什么!”傅岳立刻瞪了她一眼。

“我是说试试我明天会不会死,又没说你,你凶什么。”

“不想吃就算,但不能咒自己。”傅岳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把司夏夏只吃了两口的面拉到自己面前。

见他居然吃自己的剩饭,司夏夏讶异了一下,咬着手指头笑道:“你不是无神论者么,还介意咒不咒的。”

看到傅岳三番两次咬牙切齿却欲言又止地忍让自己,司夏夏积压在心中的最后一丝陈怨终于消失了。

今晚她如三年前的傅岳一般没遵守约定,同别的男生吃饭,看到傅岳的瞬间却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觉得慌乱。原来有负于人远比被人辜负更加难受,依仗着傅岳的忍让,她才非但没道歉,还进一步咄咄逼人。

她与当年的傅岳犯了同样的错误,她三年不理傅岳,傅岳却能忍着气为她煮面,吃她的剩饭,念及此,司夏夏的心中顿生愧疚。

她向来是旁人对她好一分,一定要回报三分的性子,为了不辜负他的心意,她把椅子拉到傅岳身边,拿起筷子同他分食一碗面。

司夏夏不想弄断面,特意从面的另一头开始吃,长长的一根面吃到最后,两人都不愿先松口,司夏夏见傅岳竟不肯让她,干脆踢开椅子坐到他的腿上,用舌尖撬他的嘴巴。

吸走傅岳口中最后一截面,司夏夏还占便宜似的咬了咬他的下巴。

司夏夏十分迷恋傅岳身上的气味,抱着他的脖子腻在他身上不肯走,傅岳的自制力全面瓦解,正想切入正题,却听到司夏夏语气坚定地说:“不可以。”

想起前一日司夏夏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傅岳深吸了一口气,戳着她的额头说:“次次都是你先来招我,还敢说自己被强迫。”

不等她开口反驳,傅岳就起身收拾碗筷,送到厨房清洗。

司夏夏尾随傅岳到了厨房,从后头抱住了他:“傅岳,你刚刚是不是特别想剥光我的衣服,像昨天那样对我?”

傅岳没料到她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句话,诧异之余,头疼不已地让她别闹,去客厅等自己。

哪知司夏夏却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遍:“傅岳,我问你呢!你是不是特别想剥光我的衣服,像昨天那样对我?”

傅岳擦干净手上的水,拿开司夏夏的手,转过身,捏住她的下巴,恨声说:“你说呢?”

“你想要我,特别想要我,可是怕我疼,怕我哭,怕我和昨天一样不理你,所以只能忍着是不是?”

口中说着如此直白的话题,司夏夏的神情居然还能一派天真,傅岳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

他一个愣神间,等不到答案的司夏夏就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你不准再反问我!”

“是。”

“我跟别的男生出去吃饭其实你很不高兴,可怕和我吵架都不敢发火。现在你又怕我疼,所以宁可自己难受……傅岳,原来你是真的喜欢我呀。”

“嗯。”

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满心欢喜的司夏夏眼睛亮了又亮,她举起胳膊要他抱自己:“我们到床上去。”

“你又想干吗?”

见傅岳不动,司夏夏自己跳到了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我想要你,现在就想要。”

若是别的女孩对他说“我们到床上去,我想要你”,傅岳一定会鄙夷,一定会认为对方不要脸面,可听到司夏夏说这种话,他依旧觉得她纯洁无比。

“你不怕疼了?”傅岳抱着她走出厨房,最后一次确认。

“怕呀,真的特别特别疼,可是我愿意,我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

前一秒还变着花样气他同他吵架,后一秒又用甜言蜜语腻住他,从昨天傍晚到现在,不足三十个小时,他的情绪起落任由她摆布,一颗心忽上忽下地把悲苦喜乐全部尝了一个遍。

进入司夏夏身体的时候,傅岳忽而想起年少的时候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一个人爱什么,就死在什么上。

他一直以为这指的是理想,如今才明白也能是一个人,智勇多困于所溺,可他并不以此为耻。

司夏夏没再喊疼,眼泪却在眼眶中打转,最初的时候傅岳一往前冲她便直抖,到了最后一刻,她才终于体会到了一丁点不同寻常的感觉。

傅岳离开她的时候,司夏夏第一时间拉过床单裹住自己。

床单只遮住了她的胸/部和腰肢,肩和腿全数露在外面,比片刻前更性感。

傅岳忍不住俯身吻司夏夏的脖子,司夏夏移开眼,唾弃道:“你先把衣服穿好,再向后转。”

傅岳弯了弯嘴角,只当没听到,一把捞起她,把她捉到了浴室。

淋浴间不算小,两人一起进去却仍然局促,傅岳试过水温,动作轻柔地从上往下替她洗。

听到司夏夏红着脸骂自己“下/流”,傅岳笑道:“你刚刚不才说过喜欢我?”

“我只喜欢穿衣服的你。”

“那可真不巧,我更喜欢你不穿衣服。”

“……”

傅岳在浴室磨蹭了半个多钟头才放司夏夏出来。

见他从衣柜里找了件短t给自己当睡衣,司夏夏没接:“太晚了,我吹干头发就回去。”

“你回哪里?”

“明早没课,我回家去。”

傅岳没表示反对,只说:“我和你一起回去。你既然不愿意留下,我只好去你的房间睡。”

“……”

司夏夏甩不开他,唯有留下,毫不意外地又被傅岳揉捏了一次。

此后的近一个月,司夏夏都没回过宿舍,温莱回来后,她也只有周末的时候掩耳盗铃般地在家中住两晚。

知道他们恋爱,温莱非常高兴,每到周末,都热情地招待傅岳过来吃饭。

然而如胶似漆的热恋期还没过,司载阳就回来了。

司载阳是周二回来的,司夏夏带着傅岳一起回家同家人吃饭,吃完饭照例想以回宿舍住做借口离开,哪知司载阳却执意让她留下拉一段琴给自己听。

司夏夏只顾恋爱,这一个月来几乎没摸过琴,司载阳听后直皱眉。

“我最近难得有空闲,你下了课就回家,我陪你练。”司载阳这话虽是对司夏夏说的,目光却扫向傅岳。

整晚都不断感受到司载阳的敌意的傅岳面露不悦,却压下了情绪。

温莱察觉到气氛的尴尬,打圆场道:“夏夏明天就要开始用功了,赶紧抓住今天的尾巴放松一下,你们不是吃完饭要去看电影吗?快去吧,不然要错过开头了。”

司载阳当即出声制止:“现在去几点才能回来?女孩子晚上十点前必须回家。”

司夏夏最终还是留在了家里。

傅岳一告辞,司夏夏就说困了,噘着嘴回了房间。

因她听话地没出门,司载阳虽然瞧见了她冲自己噘嘴,也只笑着摇了摇头。

傅岳满心不快地离开司载阳的别墅,打开车门正要发动车子,就听到有人敲车窗。

居然是司夏夏。

司夏夏朝别墅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迅速钻进了傅岳的车子。

“司载阳不是不让你出门吗。”

“我跳窗户出来的。”

“……”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们去看电影,看完再回来也不会被发现。”

“看不看电影有什么要紧。”令他感到不快的是司载阳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