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她迫不及待拉着文初雪报喜,文初雪闻言亦是极为高兴。

后来她见言颜不在,便问:“今日言颜没来过?”有高兴的事,她恨不得拉着每个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文初雪应道:“本来是在这里,后来被于嬷嬷通知着去献舞了。”

“献舞?”虞秋闻言惊讶,“是给王爷?”

“嗯,好像是与另外一位邵姑娘一起。”

“没找我?”

“没有。”

虞秋坐在桌旁,面怀疑惑,她庆幸自己再次偷出去没被抓包之余,不解起王爷要看跳舞为何独独落下她,是她真严重地将他给惹恼了,还是有别的缘由?

终究是有些不安,她便对文初雪道:“我去看看她们。”

文初雪应下:“好。”

虞秋通过打听得知堇宁王是在后花园,便也去了后花园。

她一番寻找,见到正在花丛间献舞的言颜与邵芊芊,而亭下坐着江以湛兄弟俩。他们在下着棋,江成兮偶尔看一眼那颇为赏心悦目的舞蹈,江以湛以单肘抵桌,手里执着一杯酒,时不时抿一口,另一手不紧不慢地落棋,眼帘微垂间,似乎没见他看过花丛中的舞。

虞秋是因为不安过来的,可现在又不知该做什么,便站那不动。本想试着看看堇宁王的脸色,琢磨琢磨他,奈何她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那冷漠的背影。

江成兮落下一枚棋,抬眸看到站在不远处瞧着有些彷徨的虞秋,他与看着这头的她目光撞到一起时,嘴角微勾起,声音不大不小地道出:“虞姑娘来得正好,跳支舞给我们赏看。”

虞秋不知这白衣公子到底是谁,只觉得他看起来不简单。

她正好想探探堇宁王的情况,听到这公子的话,便看着堇宁王的背部,等待他的反应,却突然听到他毫无情绪的驱逐声:“谁让你来的?回去。”说话间,他仍以后背对着她。

“我…”虞秋觉得他还在生气,是因为上次那齐公子之事没消气?还是因为她私自离开王府多日之事?

江以湛又道了遍:“回去!”

江成兮打量着二人,颇为好笑地道了声:“两个受气包。”这话声音不大,不足以让那头的虞秋听到。

虞秋怕再惹怒王爷,便不得不怀着不明不白的感觉,低头转身离去。

见到她离开,江成兮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江以湛,笑道:“只是在生她的气?还是也不想她跳舞给我看?”

江以湛未语,只落下一枚棋。

“小气。”江成兮随之落棋。

这时一直站在亭外,江成兮身后不远的风月,在看到虞秋离远后,转头看了眼江成兮的背影,便也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虞秋离开后花园,一时没走远,站在湖边扔石子玩。

她只希望娘能真能在齐大夫的医治下好起来,否则以堇宁王这样的情况,她想让他伸出援手,实在是难上难。而且她也不想再几番撞上去被他凶,被他吓,真是怪影响心情。

“你怎么还在王府?”在她身后,忽然响起张妙倾透着尖锐的声音。

虞秋回头看到对方,不大甘愿地福身,未语。

张妙倾走近虞秋,厉声质问:“我问你怎么还在王府?”她之前几天过来都没看到虞秋,便以为虞秋被赶走了,未想这次过来,会再看到对方,脸色便变得难看。

虞秋应道:“因为我是王府的舞姬啊!”

张妙倾稍一想,便面露气愤:“莫不是江哥哥还没将你赶走。”

“没有。”虞秋又向张妙倾福身后,越过对方离去。

张妙倾气冲冲地转头看着虞秋的背影,她不知道江哥哥为何在认清这狐狸精的面目后还不将其赶走,只知道自己很生气,也越发看虞秋不顺眼。她从不认为自己在一个舞姬面前需要顾忌些什么,便转过身朝虞秋的背影走去,抬起手就要将其往湖里推。

但就在她的手快靠近虞秋的背时,手腕突然被人给握住,她立刻怒视起碍她事的人,见又是个绝色女子,便更是不快:“你是谁?放手!”

虞秋闻声回头,见到风月,便觉得惊讶。

风月明显不将张妙倾放在眼里,直接将其给甩开:“滚!”

张妙倾岂容人这般对自己,她摸着被握疼的手腕,怒道:“本姑娘问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在堇宁王府造次管本姑娘的事?”

风月倏地抽出剑指着张妙倾,懒得与对方废话。

“你…”张妙倾何曾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之事,自然被唬住,她白着脸赶紧后退许多,更是愤怒地来回看了看风月与虞秋,“竟是在堇宁王府如此放肆,你们等着。”言罢她转身就跑离。

在西面的一处墙角后,白如嫙站在那里将这一幕的前前后后收入眼底。她眸色平静地再看了看湖边的虞秋与风月,似想了些什么后,便也离去。

风月忽地转眸看去,恰见到白如嫙的背影。

虞秋看着眼前的风月,默了会后,便问道:“刚才你与张姑娘是?”

风月收回落在西面的目光,应道:“她想推你入湖。”

虞秋闻言诧异:“原来是这样,那你又救了我一次,多谢。”起初她觉得对方是有些可怕的,现在渐渐觉得也没什么,因为对方是善恶分明的好人。

“不必谢。”

“对了。”虞秋突然想到什么,便又问,“你与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为何也在王府?这倒是凑巧,我是王府的一名舞姬,叫虞秋,你呢?”

“风月。”

虞秋见对方只回答了名字,没有回答前面的问题,便作罢没有继续追问,只道:“你的名字很好听,是姓风?”

“不是。”

虞秋点了下头,忽然觉得与对方聊天挺累,不过她莫名觉得很暖,很想与风月交好,便欲再说些什么,抬眸间却见到堇宁王他们正朝这边走来,便看向堇宁王的脸,但他没看她一眼。

江成兮拍了下突然停下脚步的江以湛肩头,先一步踏过来从她们身旁路过,道了声:“走了。”

风月得令,跟在他身后一道离去。

见风月突然走,虞秋转身看向其背影。

站在她侧身不远处的江以湛,目光不知何时终于落在她身上,循着她的目光,发现她看的又是风月,他抿了下薄唇,迈步朝她走去。

虞秋见风月走远,才转过身,未想会看到堇宁王正在走向她,她措不及防撞入他那双难测的深眸中,下意识朝后退了些,忘记后面是湖的她脚下突然踏空,便惊呼一声,扑通掉入湖中。

江以湛见到这一幕,立刻大步过来,恰见到她在湖里利索地站起身。

虞秋自己狼狈地从湖里爬出,站在他面前,觉得懊恼急了,她抹了把脸上的水,下意识就道:“都怪你吓得我,没事总沉着脸。”

江以湛看着眨眼间变成落汤鸡的她,沉下脸:“敢与我闹脾气?”

这一幕,恰被寻过来的张妙倾看见,她面露惊讶之色,便冷哼着停下脚步,她倒要看看这不知尊卑大小,连她江哥哥都敢训的虞秋会遭到怎样的处置。

不止张妙倾,就连路过的两名丫鬟都因惊讶竟有人敢凶王爷,也停下脚步。

或许是因为王爷总是不拿自己如何,虞秋真变大胆了,也或许因为掉入湖中太不爽,虞秋一时口快后,听到王爷冷嗖嗖的声音,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仿佛吃过熊心豹子胆之事,她怔了下,赶紧缩起脖子道:“我不是故意的。”

话语间,她因为害怕,正一步步往后挪。

江以湛眼见着她又要退入湖中,立刻伸手拉住她。

虞秋愣愣地看着自己被他拉住的手,想到什么,这才转头看了下身后的湖,便赶紧抽出握在他宽大掌间的手,走到一旁去了。

手里温软滑腻的触感消失,江以湛衣袖下的手指轻搓了下。

他看着她由头到脚,一身湿漉漉,似乎有些冷得打颤的可怜模样,不经意间注意到她的衣服因湿透而紧贴身体的光景,他看了眼她身前难以言喻的美景,眸色深了深,便脱下自己的外衣扔到她身上。

他这准头不对,直接盖住了她的脑袋。

虞秋突觉天黑,立刻拉下盖住自己的玩意,低头一看,见是件黑色的衣服,便来回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衣服,与脱下外衣的他,面色惊讶。

江以湛面不改色,只道:“穿上,回去。”

“哦!”虞秋乖乖将他的衣服套在身上,像拖个床单在身上似的,转身朝东去,不想因为衣服太大,拖拖拉拉的,她一脚没踩好,忽然被长长的衣摆给绊了下,惊呼着摔倒。

江以湛倏地大步过去拉她,却只拉下自己的衣服,她再次滚入湖中。

第048章

江以湛看着再次站起身趴在边上往岸上爬的虞秋, 有些无语。

虞秋爬到一半, 突觉有目光落在自己头顶, 仰头便看到他正木着脸看她,她尴尬地呵呵一声,傻里傻气地说道:“天气热了, 其实这里面挺凉快的。”

江以湛也呵了声, 意味就完全不一样了,其中似乎掺杂着蔑视。

虞秋无奈地爬起来,又带起一片水。

江以湛再看了看她那被几乎半透的衣服所贴着的身体,喉结动了动, 再次将自己的衣服扔到她头上, 转身便走。

虞秋拉下又盖住自己脑袋的衣服, 抬眸看到他的背影。

她心里嘀咕着,真是莫名其妙。

忽然她感觉不对,立刻转眸看去,便看到有两名丫鬟的目光震惊地落在她身上, 目光右移,又看到张妙倾那瞪着她, 仿若要喷火似的眼睛。

她赶紧将堇宁王的衣服盖在身上,在下身打了个结,立马跑了。

她回到小院, 文初雪见她这情况, 便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虞秋去到里间, 拿了身干净衣服去屏风后面换, 应道:“有点倒霉,没被人推入湖中,倒是自己连接掉入两次,还真冷。”

文初雪见到那搭在屏风上的黑色衣服,又问:“王爷把自己的衣服给你了?”

“嗯!”

虞秋换好衣服走出来,接过文初雪递给她的热茶,忽然打了个喷嚏。

文初雪只觉这丫头身上的事儿就是多,便再道:“快多喝点热茶,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怎落湖两次。”

虞秋喝着热乎乎的茶,不紧不慢地将事情都说了。

文初雪若有所思地看着仍挂在屏风上,属于堇宁王的衣服,默了会后,道:“看来王爷并没与你计较太多。”

虞秋又倒了杯热茶吹了吹,道:“如此便好。”

文初雪再看了看虞秋的情况,觉得有些不放心,就道:“我去让人熬点姜茶,待会你去我那边喝。”

“好啊!”虞秋也怕生病,最近她还得天天出去看娘。

热茶姜茶,她都有多喝,这日她倒没起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晚上怀着希望睡去,早上怀着期待醒来。她起床又没用早膳,在文初雪的陪伴下,迫不及待再去了书院。未想高高兴兴地进入房间,却看到尹双守在床边忧愁极的模样。

她顿觉不妙,立刻跑过去,便看到乔氏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的模样。

她白了脸,嘴唇颤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尹双见她这样,马上便道:“你不用急,伯母只是突然晕了过去。”

虞秋拉住乔氏的手,急问:“为什么?”

尹双应道:“昨晚还好,可今早又变成老样子,后来还突然晕倒,让大夫看过,只与以前的那些大夫说得一样。”

虞秋闻言难过极了:“所以齐大夫的方子也不管用?”

尹双摇头:“还不知道,只能再吃吃看,也许急不得。”

文初雪轻抚着虞秋的背部,安抚道:“这才两天,或许是有用的,我们捎封信给齐大夫说明情况?”

虞秋恹恹地点头,眼睛通红。

她们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乔氏醒来,却在没聊几句后,乔氏又睡了过去,看情况分明比之前还要糟糕。虞秋安安静静地陪着沉睡的乔氏,眼见着要天黑,才怀着极难过的感觉与文初雪一道离去。

文初雪拉着虞秋的手,又道:“现在还早,别太忧心。”

虞秋压下泪意,看似平静道:“我们去给齐大夫捎信吧?”

“好。”

在踏出书院时,虞秋抬眸再见到迎面走来的楚惜,他仍是一身书生白袍,头系同色发带,神清骨秀。她一时恍惚又以为现在还是曾经可以随意依靠他之时,便下意识怀着委屈朝他快步走去,却在半路回了神,便放慢了脚步,随之难过与苦涩更是从心中溢出,几乎抑不住落泪。

楚惜意识她不对劲,从她面前站定问道:“秋儿这是?”

虞秋垂下眼帘,只道了声:“没什么,”便拉起文初雪越过他快步离去。

楚惜转身看着她的背影,似有所思。

虞秋她们离开书院就去雇了人捎信给身在吴镇的齐大夫,在去王府的路上,虞秋极少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文初雪在安慰她。文初雪安慰之余,几次有其他话要说,终是欲言又止。

她们入王府时,已是黑夜,恰又被在溪边亭下的江以湛兄弟俩看见。

江成兮看着两姑娘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轻笑起来:“莫不是每次她出去,你都知道,便时常在这里侯着?”

江以湛收回落在虞秋身上的目光,看向空中皎月。

江成兮又问:“你图什么?”

这时有护卫拿了酒过来,他分别各给兄弟俩倒了杯。江以湛执起酒,看着皎月慢品着,脑中浮现的是刚才虞秋抑郁的模样,也不知她是经历了什么。

一杯酒品罢,他忽然起身踏出亭中,看所去方向,似乎是虞秋的小院。

姜风见了,稍一想,便赶紧跟过去问道:“王爷,你不会是看虞姑娘似乎有事,便又要去偷听她说话吧?我跟你说,这样真不是君子之举。想了解姑娘家,也不该总是偷窥偷听啊!也太猥琐了。”

最重要的是,他真怕迟早得听出事。

江以湛没搭理他。

小院中,虞秋进入房间,就去到里间趴在床上,终于忍不住默默地哭了起来。之前见娘身体好转时,她有多高兴,现在见娘的病更恶化就有多难过,一时根本受不住这个落差。

一直在这里看孩子到现在的言颜见了,便问抱起孩子的文初雪:“怎么了?走的时候不还心情不错。”

文初雪叹道:“伯母的病情突然比之前还要糟糕,我们刚才捎了信去吴镇。”

“这…”言颜拧了下眉,便过去轻拍着虞秋的背部,哄道,“不哭不哭,才两天罢了,说不定是有用的。就算没用,齐大夫那里说不定还有其他结果,就等他回信好了。再说不是还有王爷么,若真谁都不行,再求他。”

虞秋只哭不语,时不时哽咽一下。

文初雪放下孩子,坐在床边不知该如何哄。

言颜仍拍着虞秋的背部,心里觉得,其实哭一哭,发泄发泄也好。她知道只要结果不定,以虞秋的性子,过后仍是会怀希望。

好一会后,虞秋终于自己坐起来,接过文初雪忙递给她的手帕拭泪。

言颜又道:“别难过得太早,嗯?”

虞秋垂眸,语中含着浓重的哭后鼻音:“娘一直这样,肯定很难受,已经好几次了,我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娘,都以为她…”她怕想起那个字,也不想去提那个字,今天真是吓到她了。

“呸呸呸…”言颜立即道,“伯母一定会没事。”

虞秋吸了下鼻子:“我是不是真的会克亲?”

言颜轻点了下她的脑袋:“怎么能信这些?可别胡思乱想。”

虞秋低着头,心里琢磨着她是否要与娘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