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初雪看着虞秋,再欲言又止了两次,终于道:“秋秋的难过,是不是也与那楚先生有关系?你喜欢他?”她想过,伯母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可感情的事情,她们还是可以试着开导开导,让虞秋少一分心事,至少不再是双重打击。

“楚先生?”言颜闻言惊讶,“你们?”

虞秋低头拨弄着手中帕子,满是苦涩道:“嗯,他叫楚惜,我们本是一对,他也说过要娶我,可惜后来我才发现他是个渣,而我偏偏还忘不了这个渣。”

外面迈步过来的江以湛正欲跳上屋顶,未想忽然听到虞秋这话,便顿住身子,倏地眯眼紧盯着眼前的屋门。

跟他一起的姜风也听到虞秋的这话,便立刻看向王爷的背影,感受到整个小院气氛陡变后,他不由吞了下口水,一步一步地后退。每次王爷偷听虞姑娘说话,总能听出一次比一次大的气,他就觉得肯定会听出事。

现在果然听出了大事。

真未想到虞姑娘已心有所属,就是那来过他们王府的楚惜。

现在王爷是想撕了楚惜呢?还是想杀了楚惜呢?

屋里头的言颜又问:“你们多久的感情?他曾对你很好?”

虞秋想起过去,便不由再滴泪:“两年,很好。”

言颜叹了口气,道:“你大概是最近才发现他不好吧?感情深了,一时忘不了也正常,尤其是他过去对你的好。这需要时间,时间一长,慢慢就会忘了,你千万别觉得你忘不了。”

这时文初雪问道:“他是对你做了什么?”

虞秋对言颜与文初雪已没什么可以隐瞒的,觉得自己把苦水给吐了,忘起来或许能更快,正欲回答,未想会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悉索声。

言颜也听到,便过去打开门,当她见到外头的江以湛时,便惊住。

姜风看了眼那跑过去的猫,真是想把它给宰了,每次都捣乱。他看到也来门口,因见到王爷而愣住的虞秋,颇为尴尬地咳了咳。老偷听人家姑娘说私房话真是不好,他只希望王爷能要点脸,可别暴露自己,最起码还和之前一样别说话。

偏偏事与愿违,江以湛衣袖下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后,他紧盯着虞秋突然问道:“你喜欢楚惜?”

虞秋诧异他竟然偷听她们在房里的话。

江以湛看着她那双在月光下还泛着水光,明显红肿不已的眼睛,忽而笑得冰冷:“你倒是能给我惊喜,一个又一个。”言罢他转身就走,仿佛带起一片含着冰刀子似的寒风砸在虞秋脸上。

虞秋懵得连心里各种难过都突然没了。

姜风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也离去。

虞秋转头看向言颜与文初雪,表示自己觉得很莫名其妙,但只是一阵,她便懒得去想太多,只庆幸自己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文初雪问她:“你就这样?不害怕?不担心?”

虞秋抹了把眼角还挂着的泪,看起来恹恹的:“我说过我习惯了。”

言颜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口,似在想着什么,她转身又看向已经回到桌旁坐下托腮不语的虞秋,欲张嘴说自己的想法,又终是什么都没说。

这哭过一阵,虞秋也算是舒畅些,她心里琢磨着,若真是连齐大夫都医不好她娘,就再求王爷吧!

后来她仍旧天天去书院看娘,可惜乔氏就算不断在喝齐大夫那个方子,仍旧是一天不如一天,就仿佛只是喝了水似的,半点不管用。第三天时,终于有齐大夫捎的信过来,她满怀希望地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终是一屁股瘫坐在椅上,再次扁起嘴,差点落泪。

她看了眼在睡觉的娘,便默默地离去。

她最终还是得去找王爷,虽然王爷只总是臭脸,从没伤害过她,却也从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对她伸出援手。她一点底气都没有,不知道把她当猫逗似的他,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她。

她回到王府,就直接去了王爷那里,看到姜风从书房里头走出。

姜风见到她,面露喜色,立刻快步迎了过来,问道:“虞姑娘是来找王爷的?你可好久没来找过王爷了。”

虞秋颇为拘谨地问道:“王爷在吗?”

姜风应道:“不在,你若不急,可下次来,若急,那我带你找他。”

当然急,虞秋马上便道:“你带我去找他吧!多谢了。”

“不用谢,你想怎么找王爷就怎么找王爷,不用顾忌太多。”姜风心里是松了口气,这几日王爷一直冷着脸,实在让他们这些做手下的觉得折腾。他觉得,能让王爷暖起来的,一定只有虞姑娘。

二人行走间,虞秋想了下,便打探起来:“王爷最近如何?”

姜风道:“不如何,你不用管王爷如何,你想如何便如何。”

虞秋怀着不解点了下头。

在瑜都偏东,虞秋与文初雪时常来往的那条街上,一辆马车从之前虞秋好奇的雅坊门前停下,随之戚韩踏了下来,他回头看着最近瞧着比以前更冷,话更少的江以湛下马车后,与之一道踏进阁楼。

当下阁楼大堂内的活动是比剑,就在北面大台子上,正有两人在比试着。不为别的,单纯就是这些富贵子弟的消遣,赢了还能长长脸。

台下不少人在看,也有少数姑娘家。

江以湛位高权重,相貌亦是数一数二,只一踏入便吸引着大堂内许多人的目光,尤其是姑娘。其中有位姑娘更是大胆地过来站在他面前,颇为直爽地唤了声:“堇宁王。”此女为镇国将军尤逝之独女,向来我行我素,不遮遮掩掩,她对堇宁王有兴趣,便就丝毫不犹豫地过来搭讪,透着一股明显的自信。

江以湛未看她,脚下步伐也未有半点停顿,越过她继续往前。

尤姑娘面露不悦,这时戚韩从她身旁停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故意啧了声,道:“自以为是。”扔下四个字,他迈步跟上前头的江以湛。

尤姑娘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她脸色难看地看向江以湛他们上楼的背影,虽然生气,却也没气急败坏丢了自己的脸面,只暗暗起誓,她一定要这堇宁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

这雅坊为戚韩所开,在二楼东面那间屋子,平时为他们自己人所用,谁也不得走过去打扰。这间屋子两面是窗,一面可以看到外面街上的人流,一面可以看到大堂内的活动,位置与设施都是极好,这里早早就备好了美酒与几个小菜。

江以湛进去就直接从桌旁拿了壶酒过去倚在窗边看着大堂内的热闹,时不时仰头喝口酒,瞧着颇为悠闲。

戚韩端了盘花生米站在他旁边,一粒接着一粒往嘴里扔。

江以湛伸过去手拿了两粒花生米递入嘴中轻嚼,目光仍落在下面大堂。毕竟也是个武痴,似乎对今日的比剑活动还有点兴趣。

戚韩看着江以湛,思索了会后,终于问道:“二哥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与虞姑娘有关?”

提起虞秋,江以湛便眯了下眼。

戚韩又道:“我听姜风说,你们最近闹过不少矛盾,我跟你讲,不管她怎样让你生气,二哥既是喜欢人家,那就告白啊!追一追试试,别总板着脸。”

江以湛突然仰头一鼓作气将壶中酒喝尽,他伸出拇指轻擦了下嘴角的酒渍,冷哼道:“有事往上蹭,没事当狗嫌,恶心的做派。”

戚韩闻言想了下,惊讶道:“二哥是说虞姑娘对你?”

江以湛未语,又过去拿了壶酒,走出屋子。

戚韩见了,赶紧跟上。

当下楚惜与晋国公世子张怡一道从大门踏入,楚惜容颜俊秀不凡,气质儒雅温润,淡笑间,隐约有些勾魂摄魄的意味,又透着股亲和。他这一型的男子往往最受年轻姑娘的喜欢,所以一进来,姑娘家就相互打听起他的身份,瞧着对他极为感兴趣。也不乏心生嫉妒的男人,也在问身旁人。

他一进来,大堂内骚动不小。

江以湛下楼时,恰见到迎面的楚惜,眸色倏地变深。他将大堂内不少人,尤其是姑娘们注意楚惜的一幕收入眼底,深眸微动。

戚韩看到楚惜与张怡,便道:“哟,是楚先生与晋国公世子。”

与楚惜一起的张怡先一步见到他们,便略为惊讶地快步走了过来,拱手行礼:“王爷,戚将军。”

楚惜不紧不慢地过去,也行礼:“楚某见过王爷,戚将军。”

江以湛只看着楚惜,意味不明道:“楚先生似乎很讨姑娘家喜欢。”

听到他的话,戚韩与张怡都看了看周围那些目光落在楚惜身上的姑娘。

楚惜没看周围,只置于一笑:“王爷这是在打趣楚某。”

江以湛未再语。

戚韩来回看了看二哥与楚惜,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但一时也没看出什么,便道:“既是楚先生与世子也来了,那咱们一起去后面逛逛?”雅坊真正的玩头,还是在后面。

张怡笑着应下:“求之不得。”

楚惜看了眼江以湛,眸中隐约划过些什么,勾唇道了声:“请。”

江以湛仰头喝了口手中酒后,瞥了眼楚惜,便率先转身往后面去,随之是楚惜与张怡,最后是戚韩。

他们离开大堂没多久,又一辆马车从大门口停住。

赶马车的姜风与马车里头的虞秋先后踏下,虞秋跟着姜风朝阁楼里行去时,姜风吸了下鼻子,心里嘀咕,怎么会有杀气。

第049章

因格局问题, 在外面几乎看不到雅坊里头的光景,进入后才发现里头很大, 北面还有个大台子, 上头有人在比剑,而这里头待着的人, 明显都是非富即贵的。稀罕的是, 似乎有人还认识虞秋,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

她跟着姜风离近了, 才知道她们说的是她曾折辱堇宁王,如今又被他留在堇宁王府肆意折腾的事。

她不解自己怎会突然这么有名。

而且很明显,今日她这一出现,这雅坊里头的人再这么一传,她将会变得更有名。她拉了拉姜风的衣服,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姜风应道:“不知道, 大概是嘴碎的在外面瞎传了。”

虞秋低头暗暗嘀咕,真是闲的吧!

姜风因看到楼上没有王爷, 便领着虞秋朝后面去了。

虞秋在大堂时,只觉得这雅坊非常热闹,到了后面, 她的眼前便忽地豁然开朗,未想这后面竟是个一眼看不到尽头, 看不到房屋楼阁有多少座, 景色奇好的大院, 水木明瑟间能见到不少穿行的人, 但因这里头大,而显得颇为安静。

姜风明显是常来,对这里熟门熟路。

虞秋跟在他后面问他:“王爷会在哪里?”

姜风应道:“虞姑娘别看这里面好像人不多,也颇为安静,其实每个楼里屋里都有娱乐,或与文有关,或与武有关,或是其他的,例如琴啊,棋啊什么的…而王爷最感兴趣的是武,在这后头有个武场,时常会有人在那里切磋,王爷基本上就在那里了。”

虞秋点了下头,突然觉得紧张,也不知王爷又会如何给她甩脸色。

武场坐落于最后头,是个比较空旷的地方,他们到时便看到有两个人在比武,周围不少人分散在各处看着。姜风环视一圈,就见到东头一棵树下抱胸倚树看比武的王爷,便对被比武吸引去注意力的虞秋道:“虞姑娘,王爷在那里。”

虞秋循着姜风所指看去,见到江以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下意识有些退缩,却在微顿后,仍不得不快步朝他走去,她的注意力都在江以湛身上,没有看到也站在那里的楚惜。

江以湛虽是在看比武,却是在走神,楚惜并没有。在虞秋过来之时,楚惜便就注意到她,所以他清清楚楚地见到她只看到江以湛,却忽视了他,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他心头,极为不适。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似乎就是想看看她何时注意到他。

一直看着比武的江以湛终于意识到什么,转头间,便见到快步走来的虞秋。他眼眸稍稍眯了下,明显冷了脸。

离近时,虞秋才注意到楚惜,便下意识惊讶地停下脚步。

她不解楚惜怎会与王爷在一块。

楚惜勾了下唇,朝她颔首。

江以湛将两人对视的一幕,以及虞秋在看到楚惜时那异样的脸色收入眼底,搭在胸前的拳头渐渐握了起来。

虞秋收回落在楚惜身上的目光,压下心中不适,继续朝王爷走去,转眸间恰见到王爷落在她身上的那含着嘲讽的目光。她心下叹气,却得硬着头皮上,站在他面前唤了声:“王爷。”

戚韩好一段时日没见过她,忽然看到,便觉惊喜。

张怡看到虞秋,稍想了下,才忆起她是谁,他记得这丫头似乎与楚惜是一对,便来回瞧了瞧她与楚惜,再瞧了下堇宁王看她的目光,隐约能感觉到哪里不对,便看起戏。

江以湛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仿佛想看看她究竟想干嘛。

武场素来少女子过来,这突然来了个绝色,还是来找堇宁王的,不免引起些周围其他人的目光,都看着这边,只是不敢造次靠近罢了。

虞秋再朝江以湛靠近了些,抬头看着他,期待道:“王爷,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江以湛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继续看比武。

虞秋又唤了声:“王爷?”

得不到回应的她看了看周围那些落在这里的目光,也不好说太出格的话,便抓起衣摆,有些无措,过了会,她便再唤了声:“王爷。”含着恳求的意思,那眼巴巴的模样,瞧着有些可怜。

楚惜看着站在一块的他们,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柔美,虽说江以湛看着较冷,却给人一种在闹脾气的感觉,而虞秋,虽小心翼翼,却看得出来她骨子里并不是很怕对方,反而有一种在包容对方的意味。

楚惜眸色微深了些。

戚韩碰了江以湛一下,劝道:“二哥别闹了。”

见二哥不理,戚韩想了下,便对虞秋道:“虞姑娘,无论你想做什么,直接拉我二哥走就是,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虞秋也想,可周围都是人,那样算是做出格的事,会引起闲言碎语。

可她看他就是不理他,一咬牙,终是依了戚韩的话,直接过去拉他的衣袖,想把他拉走,可是拉不动他。她便转成拉他的手,使劲拽着他,仍是拽不动半分,他就像一座大山似的,无法撼摇。

这堇宁王任一姑娘家拉手的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就有了另外一层意味,觉这分明就是在闹矛盾的一对。谁都知道堇宁王不近女色,未想今日会有幸见到这稀罕的事,而且堇宁王还是生气被哄的一方,便都更是细细关注起这边的事情发展。

虞秋不死心,试着再拉,不想江以湛突地一使力,将她拉到他怀中,单手环住了她的腰,他侧头垂眸看着她:“亲我,我就跟你走。”

突然与他紧贴,被她搂住,虞秋怔了,尤其是听到他的话,更是懵了。

她转头看了看周围,见所有人都津津有味,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她与他,脸蛋马上便通红,她低头小声道:“都是人。”

江以湛看向前方未语,是没得商量的意思,就等她亲。

这时寻楚惜的尹陌烨正由南面走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他转眸看向楚惜,见楚惜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抱一起的男女身上看不出表情,便摇头过去。

虞秋犹豫了会,终是一咬牙,厚起脸皮抬手抓着江以湛的身体,踮起脚尖去亲他冷硬的侧脸,未想他忽然转头,她的唇恰好轻轻印在他的唇上,触感温软微润。

她看到他近在迟尺的深眸,倏地睁大眼睛与他的薄唇分开。

这时周围人终于忍不住开始起哄,还有吹口哨的。

虽然她与王爷亲昵过不少,但何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过,她低头缓了好一会这极羞的感觉,便试着挣脱了他的束缚,拉起他就走,这一回他没有拒绝。

从楚惜身旁路过时,江以湛的眼中隐约划过一道诡谲之色。

戚韩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叹气,其实他这心仍旧痛痛的,可虞姑娘不喜欢他,他能如何?也只能希望他们能好好的,毕竟情敌是他二哥。

张怡拍了下楚惜的肩头,楚惜微笑,一时倒看不出何异样。

离开了武场,江以湛便抽出被虞秋拉住的衣袖,大步越过她走上前。虞秋忙跟上,问道:“这是要回去吗?”

江以湛未理她。

虞秋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嘀咕,什么嘛,当众亲完就一副不认账的样子。

他们路过大堂时,又是一阵群体目光的洗礼,许多人眼底都明摆着好奇,甚至有幸灾乐祸的。因为并不知武场发生的事,只看堇宁王冷漠地走在前面,虞秋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便觉得堇宁王在欺负虞秋。

江以湛上马车后,虞秋很自觉地跟了上去。

想到武场的事,虞秋觉得他仍是对与她亲昵有兴趣,便直接坐到他身旁紧靠着他。马车前行的微微颠簸间,虞秋瞧着他的侧脸,默了许久后,终于道:“王爷,让你哥回来救我娘好不好?”

江以湛仍看着窗外,冷笑道:“怎么?那些庸医不管用?”

虞秋揪了揪手指,低声道:“我也是没办法才找别的大夫,我娘的身子拖不得,求你帮帮忙好不好?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若想与我那个,我仍是行啊!”

江以湛冷哼:“你行,我不行。”

虞秋诧异:“王爷你…”

“…”

江以湛终于看向她,见到她一副仿若得知了不得之事的脸色,立即黑了脸:“将你脑中的东西抹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虞秋眨巴着眼睛,歪头想了下,这才想到什么,便颇为抱歉地摸了下脸,继续道:“那你要别的什么?你只管说,让我做牛做马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