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湛吩咐院内护卫:“将虞听燕押下去。”

两名护卫立即要押走虞听燕,薛氏拼命去拦,她大吼道:“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押着她?”

虞钦如今是把虞听燕当仇人了,便冷道:“她若什么都没做,自然会放她。”

薛氏哭道:“她若做了,你们再抓不迟。”

这时虞秋也出声:“就算过去的事情难查,她毒害颀儿的事情还是好查得很,就这一件,便足够她被押,无需来来回回得麻烦。”

若事情通通是虞听燕做的,那虞听燕可以真去死了。

“不是她,是你,是你…”薛氏恨死虞秋,奈何她无论如何阻拦,如何哭喊,也阻止不了虞听燕被押下去。

虞钦看着极为固执的虞老夫人,语气寒凉:“趁着这功夫,我们来好生说说我们兄妹三人与虞家断绝关系的事。”

虞老夫人虽没相信他们兄妹三个的话,脸色也已因一桩桩事情的捅出而变了,当下又听到虞钦的话,便气得手颤:“你说什么?”她不在意不知是真是假,何况本就不是她亲孙女的虞琇,也不在意被她赶出虞家的虞秋,却在意极了她这聪明能干,才貌双绝的次孙。

虞钦重申:“我和琇琇,秋秋,以后不再是你们虞家的人。”

虞老夫人的身子颠了下,被丫鬟扶住:“你…你…”她还未来得及因他活着回来而欢喜,还未来得及与他说说话,他便说出这种话。

虞秋不想再面对这些,拉起风月就过去进了屋。

当下言颜在屋里哄着孩子,她算是把外面的事情听得七七八八,未想事情会这么复杂,未想虞听燕会干过那么多事。她见姐妹俩进来,并未去打扰她们。

虞秋颤着双手轻触着风月的脸,仍旧无法置信:“你真是姐姐?”

风月的眼睛也红了,她点了下头。

“可你的脸…”虽然眼前的姐姐与以前的姐姐一样好看,甚至有点相似,却并不是同一张脸。

风月应道:“我掉下山崖,摔得面目全非,只剩奄奄的一口气。后来恰巧公子救了我,花了大半年,甚至是近一年的时间,才让我由一个不能动弹的废人变得行动自如,也治好了我的脸。”

虞秋又问:“可为何不一样了?”

风月垂眸道:“当时我的脸已没一块地方是完好的,他在治我的脸时,顺便做了些改动。”

虞秋不解:“他为何这么做?你又为何不认我?”

风月道:“从我以新的面目重新活过来,改名风月开始,我便只是公子的女侍,不再是你的姐姐。”

“我不懂。”虞秋不喜欢听不再是她的姐姐这种话。

风月难得笑了:“因为我答应他的,这是恩情。本来我没打算坦白,但看不得虞听燕那张嘴脸,看不得她诬赖你,就什么都说了。既已坦白,我便仍是你姐姐,但更是公子的女侍。”

只要还是自己的姐姐就好,虞秋拉住风月的手,激动得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她忽然想起姐姐与大公子睡了的事情,便觉得,若只是为了还恩当女侍倒也罢,可姐姐还失了身。

偏偏大公子…

风月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别什么都告诉哥,嗯?”

虞秋憋闷地点头。

除了找到姐姐,而且姐姐也待在王府,以后和她不会分开,让她觉得很好,至于其他,真让她高兴不起来。

姐妹俩在屋里把该说的说了,叙过之后,便一道出屋。

这时已经下地的颀儿也走出了屋,他在看到亭外仍倚着红柱而站的江以湛后,便颠啊颠地过去,小腿儿走得还真快。

虞秋见了忙追上他,由他跑。

院里已没了虞家人,安静不少,虞钦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妹妹,再看了看亭里坐着与亭外倚着的那对兄弟,突然问江成兮:“琇琇是怎回事?”

江成兮仍垂眸拨弄着棋子:“我救了她,她答应当我的侍从。”

虞钦不悦。

江成兮抬眸看着他道:“当初若非我捡到她,她便不可能活,任何人捡到她,她都活不了。我救了她,她感恩,再正常不过。”

虞钦知道这个道理,却不想自己的妹妹沦为女侍。

“爹…”颀儿忽然搂住江以湛的腿,咧着小嘴开心地唤着。

江以湛低头看着这玩意,面露嫌弃。

虞秋不喜他的态度,便不悦道:“你抱抱他。”这孩子刚捡回一条命,可怜死了,好不容易有点精力,当然更是得宠着。

江以湛不想抱这玩意,但他看了看虞秋的神色,想到她之前的难过,便在不满地哼了声后,还是弯腰将颀儿给抱起。

颀儿笑得更开心,不断拍着小手:“爹…爹…”

虞钦看着眼前这仿佛是一家三口的一幕,有点懵:“这娃儿是谁?你们有这么大的孩子?”

虞秋应道:“朋友的。”

江以湛看着虞秋,说起来,他今日一早便就离去,好不容易忙完,他就马上回来,却未想发生这么多事,都没来得及与她独处,亲昵亲昵。

思及此,他便忽然过去将颀儿塞到江成兮怀里。

江成兮惊讶:“你…”

江以湛直接牵起虞秋就走,不想跟这些碍事的玩意待在一起。

“你干什么?”虞秋还想与哥哥姐姐多叙叙。

江以湛虽宠她,却不乏霸道,又是哥哥又是姐姐的,这并不是他乐意看到的现象,她的亲友一个接着一个,天知道他在她心里被排到哪个位置。

若他不霸道,她估计会当他隐形的。

思起这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实,他微沉了脸。

虞钦看了眼江以湛那德行,暗哼后,便问又站到江成兮身后的风月:“琇琇如何想的?若是不想当女侍,哥给你还恩。”

风月垂眸道:“不用,我已习惯追随公子。”

姑且不说,江成兮不会答应,就算答应,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她哥,那绝对不是她愿看到的。

虞钦叉起腰,冷笑了下。

他还真是气得不轻,两个妹妹竟是被江家这对兄弟给分了。小的那个倒也罢,是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大的这个竟然只是个女侍。

他突然踹了下亭旁的红柱,气势汹汹地大步就走。

更可恨的是,他那曾也没薄待的堂妹,还极有可能就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祖父与爹去世的罪魁祸首。

他这哥哥做得何其心累?

院里没有了其他人,风月见虞钦走远后,便立即朝江成兮跪下,低头拱手道:“风月领罚!”

在江成兮救她时,就已经说过,他不管她是谁,她都将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只是他的女侍风月,没有任何人权的奴仆,只为他所用。

这几年,她也见识到他的不通情。

江成兮没理她,只端起一杯茶轻呡了口后,又放下茶杯起身负手朝正屋走去,任她继续跪在那里。

第089章

虞宅的书房中, 虞书意正坐在案桌后头看虞家的账本,看到虞家的钱财越发多, 他便越发开心。

看着看着,他不由笑了。

他是虞家的一家之主,有家财万贯,还是堂堂堇宁王妃的叔父。不得不说, 有了堇宁王妃这层关系在, 对他们虞家的好处确实足够大。

要不了多久,他们虞家便会是个有名的大户。

这时薛氏突然泪流满面地闯进,在虞书意惊讶中, 她过去拉住他的手, 哭道:“听燕被堇宁王给抓了, 老爷, 该怎么办啊?”

虞书意闻言大惊:“什么?”

薛氏气得一边抹泪, 一边咬牙:“他们偏要说听燕毒害了虞秋的儿子,还说当年大哥与老太爷的死, 都是听燕害的。”

“你先别哭, 好生与我说说。”虞书意全然是懵的, “秋秋哪里来的儿子?大哥与爹的死又怎会与听燕有关?”

“谁知道虞秋哪里来的儿子, 诬赖,通通是诬赖,他们有权有势, 便拿听燕开刀。”薛氏的眼泪越流越凶, 只恨不得拿把刀去把虞秋那贱蹄子给捅了。

在伤心与怨恨中, 她哭哭啼啼地将事情都与虞书意说了。

虞书意闻言白了脸,他知道妻子是什么性子,说话自然向着自家女儿。他也知道堇宁王府的人不会莫名其妙如此做,更何况他那清傲的侄子还在。

听燕犯了那么多事,而侄子还活着。

这在他心里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

薛氏晃了晃丈夫的胳膊,哭道:“老爷,你说该怎么办啊?”

虞书意现在是开始恨极不会教孩子的妻子,便不由烦躁地喝道:“怎么办?我怎知怎么办?若听燕真什么都没做,自然会没事,若她做了,那死不足惜。”若女儿真是害得家破人亡的人,那连他都不能原谅。

薛氏被凶,便激动地回嘴:“听燕不可能做这些事,是他们有意整听燕,他们一定会诬赖到底,没证据也能制造证据。”

虞书意忽然扔下账本,烦得很。

虞老夫人虽不信虞钦他们的话,却也受了大影响,回家没多久就病倒,何况被她最疼爱的孙子那般对待。没几天过去,她连下地都难,后来虞书意去看她时,她咳了咳,问道:“听燕那事,可查出结果?”

才几天,虞书意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好,他叹道:“已查出毒害那孩子的事确实是她干的,至于过去那些事,不好查,还无结果。”

听到儿子的话,虞老夫人突然闭眼不说话了。

转瞬半月过去,当年的那些事情仍是没有查出个结果,毕竟时间过去太长,乱世之后的北冀也物是人非,就连刘祐也不好再找到。江以湛听闻杨柳带来的结果,自然不悦:“加派人手继续。”

他知道虞秋背着克亲这锅并不好过,他一定要帮她拿下这锅。

江成兮进入恰听到杨柳与江以湛的对话,杨柳过来与他行礼并离去后,他去到茶几旁坐下,道:“若真查不到,那便不查,直接给那女的用药,逼她自己说出来。”

江以湛似因兄长的话略有琢磨,但并未说话。

此时的堇宁王府牢房那里,虞秋与风月两人踏进牢房。她们走到牢房的深处,见到里头一身脏乱,缩在角落里的虞听燕,二人的眼里皆无半点同情。

虞听燕紧抱住自己,抬眸看到她们,便赶紧过来道:“二姐,我现在这样子,你可满意了?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我?”不知她是真的不相信风月就是大姐,还是有意略过对方。

不过半个月过去,她就已消瘦许多,容颜枯黄。

虞秋看到对方现在这状态,她觉得还不够,尤其是见对方还在装模作样,她便取下风月腰间的剑,将剑递给风月,自己拿着剑鞘就朝虞听燕抽去。

虞听燕措不及防被抽,趴在地上痛吟出声,眼泪马上出来了。

她恨,恨虞秋风风光光,她却落得如此境地。

虞秋怎么不去死?

今日若位高的是她,她一定会将虞秋给折磨至死。

“别恶心人了。”虞秋厌恶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再装,倒是我想问你,颀儿做错了什么?姐姐做错了什么?祖父、爹、我哥、还有我,我们这些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虞听燕受不了被虞秋踩在脚底下的滋味,强烈的妒恨令她的双手不由紧抓起地面,几乎将指甲扣出血。

这种感觉要把她逼疯。

虞秋忽然对她又是一抽:“你不是说我仗势欺人?那你觉得如果我现在把你打死在这里,又会如何?”

“你…”虞听燕痛得喘气,转眸看向她,眸中含着恐惧。

虞秋忽然笑了:“其实你可以想得到,就算我打死了你,我仍是风风光光的堇宁王妃,而你只是地上的一滩烂泥。”

虞听燕恨得几乎要扑上去撕咬虞秋。

她不是烂泥!

她想不通她究竟哪里不如虞秋这个蠢货?为何虞家的掌上明珠会是虞秋?为何楚惜会喜欢虞秋?为何最后她与虞秋会到云泥之别的地步?

“我看到死你是不是还要装。”虞秋再接连抽了虞听燕两下。

虞听燕趴在地上,痛吟了几声后,突然露出凄惨无力的笑:“是啊!通通都是我干的,但我后悔了,后悔为何不直接弄死你。”

虞秋停下抽打,问她:“当年你为何要将我姐推到刺客的剑下?破庙留宿时,你又为何给重伤的她下软筋药?你为何要将祖父与我爹的话透露给戟王,引得戟王要逼死我爹和我哥?祖父是否也是你害死的?”

虞听燕痛得闭着眼睛说话:“因为我恨你受尽家中所有人的宠爱,恨你们大房一直压着二房,更恨你被楚惜喜欢。”话罢,她睁开充满怨恨的眼睛看着虞秋。

虞秋拧眉:“我不懂。”

虞听燕又闭上眼痴痴地笑了起来:“我从小就讨厌你集所有宠爱于一身的万丈光芒,讨厌你那张脸,楚惜出现被你勾了魂后,我便更加讨厌你。为了让别人也讨厌你,以为你真的是扫把星,我便想害死大姐。果不其然,大姐一死后,我再让人传了些流言蜚语,你的名声还真受了影响。”

风月终于出声:“因为牺牲我而尝到了甜头,你就想干脆害了爹与哥,将压在二房头上的大房毁了?也算在秋秋头上?”

“甜头?”虞听燕又哭又笑,“我哪里尝到甜头,把该害的都害了,虞秋确实成为扫把星,被赶出虞家。可虞家也随之没落,最重要的是,我做这么多,楚惜却还是看不到虞秋的不好。”

风月能注意到虞听燕在提到楚惜时,尤其显著的疯狂,她便问:“莫不是你最恨的,是楚惜喜欢秋秋,你想楚惜讨厌秋秋?”

虞听燕突然不说话,只覆在地上哭着。

她做这么多,楚惜为什么还要喜欢虞秋?她做这么多,为何反而将虞秋推到了他身边,让他们在一起两年?

虞秋又道:“那祖父呢?”

虞听燕道:“祖父本来就活不长,我只是下了点药让他死得更快罢了,然后再一次崩溃的祖母终于将你赶了出去。”

丧心病狂!

虞秋抬起剑鞘又抽向虞听燕,怒道:“你疯了?”

“我是疯了!”虞听燕也怒道,“一桩一桩的事情把我逼疯的,为什么我是你的影子?为什么我要任你压迫?为什么楚惜要喜欢只知道欺负人的你?”

从小到大,虞秋没少欺负她,可还是都向着虞秋。

她会疯,是所有人逼她的。

最后楚惜的出现,让她彻底疯魔。

但她并不后悔,她只后悔自己当初只想将虞秋逼到绝经,让所有人讨厌虞秋,却未想全是徒劳。

更未想最后会是这种局面。

她死盯着虞秋,恨得眼睛通红。

堇宁王为什么要眼瞎看上这种愚昧娇纵,甚至虐待过自己的蠢货?为何要这货成为堇宁王妃?

正是她恨恨盯着虞秋时,忽然意识到不对,立即转眸看去,便见到虞家所有人怔怔地走过来,而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穿着是衙门的人。

他们直接押起痛得无力的虞听燕,对虞秋恭恭敬敬地拱手道:“我们便将人带走,将她依罪法办。”

这些人显然是虞秋他们安排过来的,虞秋问道:“这些罪够她死么?”

对方应道:“就算不死,也是关一辈子。”

虞秋点头:“那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