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玥见正厅里只有祖母,便问:“暮王呢?”

文老夫人未语,后来祁氏问道:“暮王是将初雪送了回来,打算明媒正娶?娶为正妃?”

文老夫人应了声:“嗯!”

祁氏闻言垂眸压下气愤。

文晓玥得知此事,自然不悦,不由道:“他堂堂一个…”

“晓玥!”祁氏打断她的话。

文晓玥只是单纯看不得文初雪好,文晓欣想得就比较深,文初雪不仅毁了名声,还要嫁给别人,她乐见其成,却也觉得不安。因为文初雪这事犯得太大,定然会影响她们姐妹俩。

事实上,该想到的,文老夫人都已想到,她仍是极为在乎文家的脸面。她心里琢磨着,文初雪已与暮王生孩子这事得与暮王那边商量商量,尽量淡化。

她决定找机会与暮王说,却未想暮王将文初雪送回来后,暮王府那边便再没了其他动静。

眼见着半个月过去,亦是无音信。

这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隔壁堇宁王府的虞秋过来由文府的正门踏进,她直奔文初雪的院中,过去就亲昵地抱住对方。文初雪见了,不由紧张道:“动作别如此风风火火,你有身孕。”

虞秋只笑道:“今晚和我们出去玩吗?”

文初雪掩下眸中暗色:“不出去了,你们玩吧!”

虞秋其实知道对方心情不好,因为暮王自将初雪送回来后,便失了音信,婚事也没有议过半分,初雪怕是不安了。她不想点破,只失望道:“那好吧!”她有让江以湛派人去查暮王府那边的情况,等有了结果再说。

她拉着文初雪坐下,问道:“最近家人待你如何?”

文初雪道:“还好,自上次大训过后,便没人过问我。”

虞秋点头:“那就好。”

她在这里陪了文初雪好一阵,见天色差不多才离去。

她回到王府,与江以湛一道去了醉夕院,她进入风月的房间,见到在擦剑的风月,便过去挽住对方胳膊:“姐,一起去玩吧?”

风月收了剑,应下:“好。”

她们走出房间,便见到江以湛将药阁里的江成兮也喊了出来,风月看了江成兮一眼,便收回目光。

江成兮亦是如此,两人就像陌生人。

虞秋来回看了看两人,颇觉无奈地挽着风月转身就走。

江以湛与江成兮跟在后头,江成兮的目光落在风月的背影上,他眸色沉沉,嘴角勾起一抹寒凉。

第102章

虞秋是今年二月份来的瑜都, 短短半年的时间,她就已嫁给江以湛, 也怀了他的孩子。她一手牵着风月, 一手抚摸着自己仍旧平坦的肚子,问风月:“姐,你也是第一次在瑜都过中秋吗?”

风月应道:“嗯。”

虞秋笑道:“瑜都就是瑜都, 无论是哪个节日,都比北冀热闹。”话语间,她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稀罕得很。

后来路过一家糖人摊子,她见糖人是可以做成月饼状的,便拉着风月过去。她看着各式各样的月饼状糖人:“姐姐,你吃不吃?”

风月并不想吃, 但为了她高兴,就道:“吃吧!”

虞秋便立刻道:“那大叔给做两个。”

跟在后头, 与江成兮站一起的江以湛见到这一幕,下意识想阻止她吃这鬼玩意, 想想还是作罢,只要她玩得开心,免得又闹脾气,节都过不好。

南面路侧人群间, 白如嫙掩藏在一棵树后, 暗暗看着他们。

她的目光落在过得极为快活的虞秋身上, 眸中充斥着妒恨。楚惜是派她想法子弄掉虞秋的孩子,她却是想杀了对方。

她要这让楚惜痛苦的根源彻底消失。

虞秋他们在人流不息,热闹不止的街上一路往北逛,逛累后,仍是老样子,他们去了齐湖的画舫上歇息,准备了不少零嘴,还有几个由江以湛兄弟俩赢过来的花灯。

虞秋拉着风月去到边上放花灯时,姜风忽然跳了过来,从站在虞秋后面的江以湛身侧落下,他禀报:“王爷,最近暮王都不在瑜都。”

闻言,虞秋站了起来,问姜风:“他干什么去了?”

姜风应道:“属下不知。”

江以湛看着虞秋:“是人都有自己的私事,你偏要过问那么多?”

虞秋撇嘴:“谁让他一直不管初雪。”她回过头又蹲下,继续与风月放花灯,渐渐注意力便再被花灯吸引去。

花灯放罢,姐妹俩去到桌旁桌下,虞秋看到桌上的桂花酒,舔了下唇。

风月见了不由轻笑:“你不能喝。”

虞秋不悦:“一点都不行?”

风月摇头:“不行。”

负手立于湖边赏着这满目繁华的江成兮,回头朝姐妹俩看去,他的目光落在只有在面对虞秋才像个活人的风月身上。

意识到他的目光,风月收起了脸上的柔和。

江成兮暗哼,收回目光继续赏景。

江以湛见虞秋老实吃零嘴,没有喝酒后,去到了江成兮身旁站着。

这时忽然有人欲踏上画舫,被护卫拦住,那人便将信递给护卫:“有人让我将这封信交给堇宁王。”

江以湛闻声,便转眸看去,接过护卫递过来的信。

他打开信一看,发现竟是楚惜给他的信,约他去羽木林相见。看到这确实是楚惜的字迹,他微眯了眼。

江成兮侧头见到信上的内容,便道:“他不是走了?”

江以湛默了会,只道:“帮我看好虞秋。”言罢他转身下了画舫,往东离去。

江成兮知道他的意思,嘴角微勾。

正坐在桌旁吃月饼的虞秋见江以湛突然离去,面露疑惑之色,但知道他并不是个闲人,便由他去。

湖的北面有一家挺大的酒楼,因节日这里人多,当下酒楼里几乎爆满。

酒楼二楼的一包间中,一身男装的白如嫙暗暗注意着湖中画舫里的几个人。她见江以湛真的离去,且越走越远,再看不见身影后,便摸了摸手中的弓箭,抬起拉弓,离弦的箭迅速朝虞秋射去。

她满心期待那箭能射中虞秋,却未想风月忽然挡了过去。

那支箭生生刺入风月的身体。

风月眸色一凛,精准地捕捉到刺客的方位,便立即跃身而去,直接进入那酒楼的包间。

白如嫙早猜到有风月在,定然不会顺利,便与之打在一起。

虞秋站起身看着对面酒楼的方向,想到风月刚才似乎是给自己挡了一箭,便白了脸。她仔细注意着那刺客的模样,许久后才看清那竟是穿男装的白如嫙,是白如嫙要杀她。

江成兮的目光也落在那头,他态度悠然,全然是一副看戏的态度,看两个女人的交战。

白如嫙武艺高强,并不比风月低,何况风月当下已受伤。

她又划了风月一剑,跳下酒楼,迅速飞往虞秋所在的画舫,画舫上的两名护卫自然是拦不住她,她的剑直刺向虞秋。

虞秋大惊,赶紧躲开,但因腹中有孩子,她不敢太过鲁莽,动作的灵敏度自然不如以往。好不容易躲过去,她差点摔倒,险险站稳的她下意识捂住肚子。

白如嫙立即转了个方向再刺去。

她满心欢喜终于可以杀了虞秋,但风月又过来拦住她,虞秋见了,赶紧躲进画舫里头。

白如嫙应付着风月,冷声道:“看来你是非死不可。”

风月不语,不顾身上的伤,只尽全力保护虞秋。

白如嫙自觉可以杀掉风月,未想当她眼见着她的剑要刺入风月的胸口时,一只手倏地伸了过来,两指夹住剑刃,稍一动,她的剑便断作两节。

她持着断剑后退几步,看着忽然移到眼前的江成兮,震惊:“你会武功?”

江成兮伸手拿下风月手里的剑,他勾唇一笑,持剑指着白如嫙:“我给你时间逃跑,看看你是否能跑掉。”

“你…”白如嫙不甘。

刚才江成兮那一下,白如嫙便知他武艺不低,是自己所不能敌。她便不得不扔下手中断剑,转身就跑。

江成兮看了眼身旁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风月,道:“你真在乎你妹妹。”

扔下这句隐隐含着丝讽意的话,他便跳起,足尖轻点着湖面,如谪仙落湖,飞跃而过,从西头的拱桥落地后,他又跳上屋顶,继续穿梭。

为了逃跑,白如嫙自然使了全力,未想抬眸间,她却见到江成兮正负手站在前方不远处风淡云轻地看着她。

她心下一惊,赶紧转了个方向离去。

她一直觉得江成兮只沉迷于医毒的钻研,出门都是风月保护着,也看不出他像个会武功的,却未想他也是高手。

街上人太多,穿行碍事,她突然又跳起,脚踏着屋顶迅速前行。

直到再转了个方向离远,她感觉没人追来,才由一处巷中落了地。她细细再听了听,发现除了远处的喧闹声,周围确实没人,便倚着墙壁歇气。

她握紧拳头,满心充斥着不甘。

歇了会后,她心里琢磨着究竟如何才能杀得了总不缺人保护的虞秋,未想转身间,又见到前方江成兮正倚着一棵树把玩着手中剑。

她霎时白了脸,仿若见到鬼。

江成兮看了会这把他送给风月,被风月用了几年的剑,抬眼看着白如嫙笑了笑:“给了你机会,逃不了便别怨我。”

话罢,他抬起剑,倏地刺向她。

白如嫙立即躲开,但仿若电光火石的速度,他的剑转了个方向又刺向她,她险险再次躲过,不得不接招,吃力地应付他。

奈何他的武功胜她太多,最终在她心觉不妙,想要收招逃跑时,他的剑在她转身的瞬间刺入她的身体。

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江成兮慢悠悠道:“这一剑只是替风月讨回来的,你可以再逃。”言罢他抽出剑,将上头的血在她身上擦了擦。

没人想死,白如嫙捂着腹部就跑,身后传出江成兮意味不明的笑声。

但没跑几步,她终于知道江成兮的笑是何意,那是一种仿若在看困兽犹斗的恶趣味。

因为巷子的另一头,站着冷漠的江以湛。

白如嫙抖了下身子,提气就要跳起逃走,但江以湛的武功在江成兮之上,更是她所不能及,何况她已受伤。在她欲跳起的眨眼间,他就移了过来,鞭子抽向她的腿,她生生被抽倒在地,痛吟出声。

江以湛冷声问她:“故意引走我,要杀虞秋?”

白如嫙喘息道:“难道我回答了,你就会放过我?”

“不会,你该死。”江以湛抬起鞭子抽向她,他眸色狠厉,接连穿肉及骨的两鞭,让她忍不住叫出去,冷汗淋漓。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本能让她努力出声:“别杀我。”

江以湛闻言冷笑,反而抬起更重的一鞭抽向她,鲜血在她身上如注流下。他恶狠狠,阴冷冷地问她:“滋味如何?”

白如嫙浑身颤抖:“放…过我…”

偏偏她越是求饶,他会越是狠重地抽打她,又一鞭落下,让她趴在地上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

他明显在有意折腾她。

江成兮将风月的剑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看着满身伤,满身血的她,轻啧道:“如何想不开过来送死?”

听到江成兮的声音,白如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对兄弟是魔鬼,能重重地直击人的魂魄中,身心皆被折磨。

可她不想死,该死的是虞秋,她还没有杀了虞秋。

她忽然使了力,努力往前爬去,这时江以湛一脚踩在她的背上,他弯腰低头问她:“很想活?活下来继续杀虞秋?”他的声音阴沉沉的,宛若魔咒,让人不寒而栗。

白如嫙颤了颤唇,声若蚊蝇:“放…过…我…”

但江以湛鞭子突然再次甩来,环住她的脖子,他忽然一用力,转过她的身子,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眼里的恐惧,与求生欲,他渐渐拉鞭,勾起一抹残戾嗜血的笑。

这一抹笑足够让她到了下面,也会深深地记住,不敢找回来。

她睁大一双充血的眼睛,终于断了气。

江成兮淡然地看着这一幕,见白如嫙死了后,问江以湛:“楚惜该是没参与,又是女儿家的嫉妒作祟?”

江以湛收鞭前行:“我捉摸不透楚惜。”

江成兮闻言稍思,见他跃起,便也跟着跃起。沿着屋顶朝齐湖去,只留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他们回到画舫,就见到从里面出来的虞秋。

虞秋见到他们,发现江以湛也在,便心觉疑惑地迎了过来:“你…”

江以湛只问她:“可伤了哪里?”

虞秋摇头:“没有。”

江成兮已进入里头,他稍顿,迈步去到屏风后头,看到坐在床上歇息的风月。风月睁眼见到他,眸色微动,又闭了眼。

他隐隐冷呵了声,便过去坐下,抬手握住她的衣襟。

她不由又睁开眼,知道他是要给她上药,两人朝夕相处几年,这不是没发生过的事。她虽身子微僵,却也没阻止他,任他扯下她刚换上的衣服,取下虞秋给包扎的细布,重新去上他自己的药。

她的眼睫颤了颤,再次闭了眼。

江成兮手法熟练地给她上药,奇怪的是,以前他不会觉得如何,作为一个大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曾给她上药,对他来说,与给他弟江以湛上药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

他微抬了眼帘,目光落在她那不断颤动的眼睫上,再下移,看着她难得微红的脸,目光忍不住又往下,细细打量。

他手下动作放慢,不由起了念想。

好不容易盼到他上好药,风月立即将自己的衣服拉上,不顾伤口是否凝起。她躺下翻身背对着他,始终没说一句话。

江成兮站起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去。

外面,虞秋坐到画舫的边上对湖晃腿,看似是在看景,明显却在走神。江以湛则坐在桌旁嗑瓜子,目光落在她的背上。

江成兮坐到江以湛的对面,也拿了把瓜子嗑着,目视远方,似有所思。

江以湛瞧着江成兮,未语。

江成兮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便道:“我发现我确实喜欢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