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先在这里呆一晚。”何念衾弯下腰,伸手去捋何欢有些凌乱的发,“明天……”

何欢反应很快地躲掉了他的手,一脸防备地皱眉瞪着他。

何念衾就笑起来。

笑容浮在脸上,不入眼底。

“阿欢姐,你迟早会习惯我。”他重新站直身子,西装革履的模样看起来风流倜傥,微微垂首,一双桃花眼睨着她,“我会让你知道我跟乔以漠不一样。”

“只有我能带你摆脱这一切,再也不用吃这样的苦。”他笑容笃定地说着,没再碰何欢,转身离开。

人一走,屋子更显寂静。

何欢木然地坐在原地,没去想何念衾那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闭上双眼,把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蜷进羽绒服里。

她想何夫人最多也就像上次那样把她关个几天,她最多也就像上次那样大病一场,等她气消了,她再奄奄一息地向她低头,她总不能关她一辈子,总归会放她出门。

这是何欢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

但事实总比她能想到的,更加糟糕。

何夫人没有像上次那样把她扔在这里不闻不问,第二天一大早,又来了。

她看到她手里的拐杖就开始瑟瑟发抖。

不是她胆小,而是一种……本能反应。

那个被何夫人称之为“家法”的东西,她不知道她拿她打过多少人,有没有打过年轻力壮的父亲和爸爸,她的父亲和爸爸会不会像她这样,毫无反抗之力任她宰割。

她只知道她真的怕,那一棍下来,非常地……疼。

何夫人过来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门口。

那两个保镖似的人还守着门。

何夫人向来准备万全,她敢见机逃跑,会被那两人逮回来,她敢放肆反抗,哪怕拦着她的拐杖,那两人会过来直接制住她。

六年前那数不清的日子里,她各种方法都尝试过。

何欢收回眼神,顶着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望向何夫人。

何夫人余怒未消的样子,看着她就冷笑了一声,“你还有脸穿念衾的衣服?”

何欢并不想自己真的生病,她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何念衾给她的羽绒服和围巾她没有取下。

明明昨天跟乔以漠通电话的时候还想得好好的,等何夫人下次再来,她不能再犟,要开始示弱少吃点亏,但看到何夫人那张冷笑的脸,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奶奶我错了”这种话,只坐在墙角,漠然地撇开眼,不看她,也不说话。

但她这样的反应显然又激怒了何夫人,气得杵着拐杖直敲地面,“何娇娇你敢给我脸色看?”

何欢咬着唇角,直视冰冷的地面。

何夫人扬起手一棍就打下来。

这下打的不是背,而是正面,何欢本能地举起手臂护住脑袋,那一棍就直接打在她半截手臂上。

尽管冬日穿的衣服多,她还多了一件羽绒服,但手臂太细,那一棍还是疼得她瞬时酸了鼻尖。

“还不知悔改是吧?”一棍并不能解气,何夫人举着拐杖发泄般一下下抽来,“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你对得起衾旭吗?对得起衾生吗?你配姓何吗?”

何欢一直拿手臂挡着,倔强地咬着牙,不吭声也不哭泣。

只是在她提起何衾旭的时候,一眼扫到他的遗像。

已经是白天,门也开着,屋子里光线并不暗淡。她能很清楚地看到父亲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的,却依旧英俊,那双极为熟悉的桃花眼似乎正望着她,嘴角还带着一丝温和的微笑。

他看得到吗?

她现在的遭遇,她的亲生父亲,看得到吗?

眼泪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

“哭?你还有脸哭?”何夫人向来见不得何欢哭,手上的动作不停,反倒更加用力。

“你打死我算了啊!”何欢突然大声嚷道,倏地站起身,指着那一面墙的遗照,“有本事你当着父亲的面,当着爷爷的面打死我算了啊!”

她的声音经过一夜的寒冷,很是沙哑,身子有些站立不稳,扶着墙壁,苍白的脸上双眼通红,哭道:“你说我对不起父亲,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何家,你什么时候又把我当成何家人看过?”

何夫人没想到何欢竟然敢反驳,一时哑然地怔住,但很快反应过来,怒火更盛,举起拐杖就要一棍下去。何欢条件反射地举起手臂来挡,但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何念衾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手将那一棍拦住,“奶奶,不要打了。”

何夫人抽了下拐杖,“念衾你放开!不打?不打她永远长不了记性!永远跟姓乔的藕断丝连!”

“不会了,奶奶,阿欢姐以后不会了。”大概是过来得有点赶,他呼吸还有点急促,看了眼何欢,“阿欢姐,你不会了是不是?”

何欢脸上还有泪,抬手擦掉眼泪,望向别处,不说话。

“你看看!你看看她什么态度!”何夫人再次想要举起拐杖。

“奶奶!”何念衾却将拐杖握得更紧。

“念衾你!”

“奶奶。”何念衾放缓了语调,“奶奶,我向您保证,阿欢姐今后都不会在跟乔家有任何关系。”

语气笃定。

笃定到何欢抬眼看他。

他有什么立场来说这样的话?

“奶奶,您上次说,只要我接下蓝海和F.M的两个案子,就答应我一件事对不对?”何念衾接着说。

何夫人显然没料到他会在这种时候说这个,那双苍老的眼睛微微一眯,不解地看着何念衾。

何念衾看了何欢一眼。

何欢蹙眉。

“奶奶,我不要天鸿的股份。”何念衾脸上没有挂笑,神色难得的严肃正经,放开何夫人的拐杖,缓缓在她面前跪下,“奶奶,您让阿欢姐嫁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强化了一句,省得你们总说娇娇为嘛不反抗……之前那句太短小,容易被忽视吧QAQ

我脚的看到这里,你们肯定只想对何念衾说一个字——

那个字留给你们来说233333333

有好多小伙伴问洛桑桑为嘛那么变态,嗯,这个后面会讲到,估计是你们都想不到的一个原因……

另外看到好多文下的小伙伴这两天都在考研,哎呀我就化身锦鲤,祝你们都顺顺利利啊!加油么么哒~

这章还是10个红包。

感谢投喂的妹纸~

明月unmoon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12-27 05:09:47

天竺葵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2-26 22:47:18

☆、第53章 Chapter 52+53

Chapter 52

临近圣诞节。大雪一场又一场地往下落,天气变得愈发寒冷。街道上很热闹,挂满了七彩的街灯和各式雪花、圣诞树、圣诞老人,来往的人群也都欢声笑语,洋溢着一片节日气氛。

乔以宁特地绕了几个街区,徒步在何家别墅门口路过。

居然……是真的呢。

她听了乔以漠和秦彦的墙角,他们讨论何家的事情,那位秦彦说现在何家上下都是保镖,跟铁桶一样,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更别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把人弄出来了。

尽管现在正下着雪,何家从院子大门,到屋子大门,都笔直地站着几个人,站岗似的……

她从前也好奇何家,假装无意经过过,都不会这样。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哥和何娇娇旧情复燃,她哥被奶奶发现了,何娇娇也被何家奶奶发现,关在屋子里了吗?

乔以宁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心头发闷,有点吐不过气来。

如果不是听到吴庆芬和乔以漠争执,她也想不到发生那么多事情,她哥还会跟何娇娇和好。

但正因为这样,才说明他们感情深厚到分不开啊,为什么还要反对呢?

何夫人本来就那么凶就算了,她奶奶也跟着闹闹闹,起初是气得去了医院,幸亏没什么大碍,躺了三天回来就开始整天跟着他哥,上班跟着,下班跟着,生怕他来找何娇娇了。

她掏出手机,想找人说说话。可家里的事情她不好跟外人说,至于唐婉,她哥的事情似乎也不好跟她吐槽。

她在远处遥遥望了何家几眼,阴沉沉的宅子,没有一点儿生气。

叹口气,回乔家。

因为最近家里气氛压抑,她都没在家吃饭,总是磨蹭到很晚才回去。这天回去,胡兰刚刚给她开门就大松一口气,“宁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接着指了指楼上。

乔以宁马上明白她的意思,甩下包蹬蹬蹬就上楼了。

还没到书房门口,就听到吴庆芬的声音。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接丰玉那个案子你也是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结果呢?就是巴巴跑去跟何娇娇又好上了!”

“以漠,不是奶奶固执,以前我也想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但洛桑桑放过你们吗?”

“我们乔家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你休想跟黑道上那些旁门左道沾上半点关系!三年的苦还没吃够?还想再进一次监狱吗?”

乔以漠一句没回,只偶尔咳嗽几声。

乔以宁知道他生病了。

最近盛世事情特别多,他经常熬夜工作,天气又骤然转凉,他却丝毫察觉不到似的。上次她进他书房,他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电脑前,面色冷毅地不停敲打键盘,暖气没开就算了,书房的窗还打开着,凉风正对着他直灌。

“奶奶您就不能让我哥安静一下吗?”乔以宁想都没想就嚷嚷着推门进去了。

书房里气氛一滞,吴庆芬皱着眉头看过来,“宁宁你跑进来干什么?”

“奶奶您就出去吧!”乔以宁过去就拉坐在沙发上的吴庆芬。

“我就跟以漠说说话……”吴庆芬被她拉得站起来。

乔以宁把她往外直推,“您都快24小时跟着我哥了,还不够吗?您就让我哥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儿,给点自由……”

“乔以宁!”眼看着就要被推出去,吴庆芬一声冷喝。

乔以宁却是个不怕她的,被这么一喝还觉得委屈极了,瞪着眼睛嚷道:“您就一定要这么逼哥哥吗!如果不是不想惹您生气为您的身体着想,哥早就搬出去了,用得着每天被您念叨吗!哥哥为您着想您就不能为他想想吗?”

几句话说得吴庆芬愣住了,看了眼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甚至连眼神都没投来一个的乔以漠,眉头慢慢皱起,最终带点烦躁地叹了口气,出去了。

乔以宁继而回头看乔以漠。

他仍旧没有抬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安静得超脱于外物,只盯着电脑屏幕敲打键盘。

“哥……”乔以宁小步过去,“你没事吧?”

乔以漠没有抬眼,薄唇轻启,“没事。”

乔以宁悄眼看了他几眼,摸出口袋里的药,放在桌上,“哥,记得吃药。”

乔以漠敲着键盘的手这才顿了顿,“嗯。”说着把桌上的手机按亮,看了一眼。

乔以宁觉得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每次进来他都无意识地隔段时间看看手机,是……在等什么人电话的样子。

“你出去。”乔以漠淡淡说。

乔以宁还想说点什么,但看着乔以漠寂静的脸,想到她刚刚才把奶奶赶走了,不能她自己又跑来烦她哥,磨蹭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门还没完全关上,就听到乔以漠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概刚刚她和吴庆芬在,他一直忍着,这会儿咳个不停,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乔以宁透过门缝看着他咳得不停抖动的肩膀,鼻尖一酸眼泪就掉下来。

她关上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妈妈,你的机票买好了吗?”

***

何欢没再拿何念衾的手机给乔以漠打电话。

估计何念衾也不会再愿意把手机给她。

事情发展已经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曾经以为只要何念衾还在何家,只要他还想留在天鸿,他对她的那点心思,就万万不敢表露出来。毕竟这二十年,无论是外人还是何夫人,都把他们当真姐弟看待。

但他居然直截了当堂而皇之地跟何夫人说要娶她?

他怎么敢?!

当天他那么一说,何夫人也有点没反应过来,怔愣了很久,他却又强调了一句:“奶奶,我喜欢阿欢姐……很多年了。”

何欢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然,也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何夫人还是和往常一样,不会轻易朝何念衾发火,低声说了句“你跟我下来”就和何念衾一起离开。

何欢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何夫人是否会同意何念衾的要求,只是当天她就不再被关在那件祭祖的屋子,转而关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这间房她也不陌生。

同样没有窗,甚至连个透光的排气扇都没有,倒是跟着别墅的装修一起,有暖气,所以不至于阴冷。

六年前她生死边缘徘徊那一次后,病了整整一个月。何夫人不肯送她去医院,只请了私人医生来给她看病。大约是余怒未散,想要给她点颜色让她长记性,生病期间就一直把她关在地下室这间房。

除了洗手间就只有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也是在这里,她熟练掌握了实时睡觉的技巧。

一觉一觉又一觉地睡过去,总有一天能再见到阳光。

这次已经是第三天。

她被关在这里,每天会有人送饭来。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老老实实该吃吃该喝喝,剩下的时间就睡觉。

但这天的晚饭不是送来的。

何念衾来开的门,斜倚在门口,光线太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是声音不无温和地说道:“阿欢姐,上楼一起吃饭。”

何欢正靠着墙壁坐在床上,闻言没说什么,自行穿好鞋,披上外套。

虽然没再挨打,但这样被关着,她脸色多少有些憔悴。刚到门口,何念衾就亲昵地伸手过来,不知是要捋她的发还是摸她的脸。

何欢迅速躲过,皱眉瞪着他。

何念衾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抬步先往前走。

依然是三个人的饭桌,平静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也安静。何欢低头一声不吭地吃着,何夫人对着她仍旧冷着脸,从前话最多的何念衾今天也保持沉默。

饭到一半的时候,何夫人终于开口,“婚礼定在2月18号怎么样?大年初八,周末,还是阿欢的生日。”

何欢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