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些其他意思。

突然,他的思绪被身后房间里的动静给打断了。

身后的房间里,老朱终于爬起来了,喘了好久的气才有力气打电话。

“喂,今晚你先不来了,我得找点钱去医院,我被一个臭娘们打了。”

“别提了!老子就摸了一下她的屁股墩子,她就把老子打得够呛,老子的手现在还使不上劲儿!”

任清野转过身,靠在墙上,拿出打火机点了支烟。

打火机的声音划破了这走廊的静谧,像一把匕首刺开了紧绷的布,声音爽利。

“操他娘的,明天我……”打电话的老朱感觉自己被一股阴影笼罩着,他转了转脑袋,看到身后有一个人影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挪了两步,继续说,“明天我就找人……”

他又停了下来,只因身后那道目光让他不寒而栗。

“你……”话音未落,任清野抬眼,将烟叼在嘴里,然后一拳砸了过去。

老朱本就瘦弱,池中月一脚都能把他踢得半死不活,任清野的拳头更是打得他眼前一黑。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任清野抓着领子拎了起来,一个拳头又落到了他的另一边脸上。

任清野拿下嘴里的烟头,吐了串烟圈儿。外面的雨停了,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老朱的哀嚎就显得格外瘆人。

老板娘在外面敲门板,“你们干嘛呢?”

任清野说:“没事儿。”

老板娘哦了一声,扭头就下楼。

这地儿本来就偏僻,穷山恶水出刁民,她早就习惯了这些人打架惹事的,她也懒得管,省的给自己惹一身骚。

老朱在任清野手里,苦苦求饶。

他不知道这男人又发什么疯。

任清野蹲下,对趴在地上的老朱说:“知道吗?监狱里地位最低的就是你这种人。杀人犯可能是走投无路,小偷可能是身不由己,而你这种人,就是纯的人渣。”

任清野说了就不管老朱的反应,打开门,走了出去。

经过池中月的房间时,他停了下。

里面的灯已经关了,门缝里都没有一丝亮光,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响动都没有。

任清野想到她刚才那一脚,嘴角不自觉地咧了下。

这女人真的有脾气。

*

第二天一早,任清野一睁眼,发现外面又下着大雨,但好在天大亮了,不影响进程。他起床收拾好东西,去隔壁房间叫池中月。

池中月早就起来了,听着任清野的敲门声,没应答,三两下把自己东西收拾好,然后跟着他下楼。

池中月没说话,也没摆脸色。

只是全身都写着两个字——冷漠。

任清野在柜台结账,刚拿了钱出来,池中月就往他旁边一站,也拿了钱出来。

收钱的姑娘看着他俩,不知道该怎么办。

池中月说:“我们各付各的。”

她看着任清野,“也各走各的。”

任清野说:“那行。”

他提起脚边的行李包,率先走出了旅馆。

外面下着封门的雨,池中月没有伞,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她看着雨,发了一会儿呆。

旁边一个蹲着抽烟的男人问她:“姑娘,去哪儿啊?”

池中月看了他一眼,说:“去临河县,到哪儿坐车啊?”

那抽烟的男人指着前面的路口,说:“那个路口右拐,有个巷子,穿过去就是大巴站点。”

“哦好。”池中月说,“谢谢。”

她把行李顶在头上,朝着那个路口跑了过去。

抽烟的男人站了起来,扔掉烟头,也跟着小跑过去。

池中月一拐紧那个巷子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条巷子是死胡同,哪里来的什么大巴车站点。

池中月停了下来,扫视四周一圈,决定原路返回。

只是她一转身,看到后面几个男人手里操着家伙,虎视眈眈。

为首的那个就是昨天被她打的老朱,他一只手拿着棍子,另一只手的掌心摊着,棍子在上面一下又一下地敲。

他的嘴一张一合的,但雨太大,池中月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不过这架势——池中月自然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池中月迅速打量了这几个人,看起来都是乌合之众,但是保不齐是地头蛇,要是真动手,说不定她会吃亏。

可是——这是个死胡同,来路又被堵死了,她除了跟他们打一架也没有别的选择。

池中月扭了扭手腕儿。

既然昨晚那一脚还没让他长记性,那就教教他做人。

池中月迎着雨冲向他们,也不管谁是谁,见肉就打。

一拳一脚地下去,这几个男人还真抗得住打,池中月不占任何优势。老朱操着根棍子在旁边,说:“打!朝死里打!打死这臭娘们!”

雨哗啦啦地响,池中月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来,迷了她的眼睛。

身旁的男人朝着她走来,池中月喘了口气,一脚踢过去。

脚腕被来人握住,力道之大,让池中月差点站不稳。

她正准备挣脱脚换拳头砸过去,那人却松开了手。池中月猛退两步,扶着墙站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清了面前的人——任清野。

他正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池中月,只是隔着雨水,表情朦胧不真切,让人猜不透他现在在想着什么。

似乎自己在他眼里,一直都不可理喻。

任清野显然是来帮池中月的,但他不恋战,放倒了几个就拉着池中月一路跑了出去。

淋着雨,一路跑,雨水与汽车鸣笛的声音交错着蹿进耳朵里,嘈杂却又不真实。

任清野带着池中月跑,脑海里却浮现出许多记忆碎片。

五年前,也是一个雨天,只不过是在夜里。

即将从警校毕业的任清野放暑假回家,晚上跟哥们出去喝酒,喝到凌晨三四点才回家。

这小县城的治安算不上好,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昏暗的灯光与他为伴。但任清野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又是警校的学生,倒是一点不怕,优哉游哉地往家走。

走到一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任清野跑到一家小卖部的屋檐下多雨。这种夏夜,雨来得急也去得急,最多半个小时雨就会停。

他正无聊地躲着雨,突然发现前方一辆车开车远光灯,极速驶来。

“谁他妈大晚上的开这么快,有病吧。”任清野低声骂了一句,却发现那辆车停了下来。

这小巷子往里走原来越窄,根本挤不下一辆车,也没有个掉头的地方,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有病,往这里面开——被卡住了吧。

车停下的同时,车门被粗暴的打开,蹿出一个人影。

待那影子跑近了,任清野才看清,是个女人。

她一下车就疯狂地往前跑,冒着雨。

她身后慢慢涌现人影,从四面八方而来。这场景,一看就是一群人在追击这个女人。

那女人跑到巷子尽头,发现无路可走了,却看见了屋檐下的任清野。

她站在雨里,浑身湿透,身材曲线展露无疑,狼狈极了。眼神却依然坚毅,在这黑夜里恍若一道强光。

“救我——”她张了嘴,低声说道,“救我。”

这一刻,任清野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女孩儿为什么会被一群男人追击,也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不大声呼救,他把女孩儿拉了过来,挡在自己身后。

那七八个男人冲了过来,任清野一脚踢开一个,拉着女孩儿往前巷子口冲去。

若是平时,任清野干掉这几个男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今天他得护着身后的女孩儿,还得防着他们手里的刀,以至于雨停了下来,他还没有摆脱这几个人。

他只能带着女孩儿跑。

这地儿他熟悉,轻易地就甩开了那几个男人,带着女孩儿藏到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任清野拿出手机要报警,女孩儿却不要他报警——“我家人马上就来接我了,他们会找到这里的。”

任清野说:“还是报警吧。”

女孩儿说:“我怕警察,我从小就怕警察。”

这样的话,任清野听过很多次,他说:“是不是小时候爸妈说不听话就让警察来抓你?扯淡,你要知道,当你有危险的时候,警察才是能救你的人。”

女孩儿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于是,任清野就陪着她躲在灌木丛里,等着她家人来接。

期间,那几个男人从他们面前经过好几次都没有发现他们。

“他们为什么追你?”任清野问。

女孩儿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救我?”

任清野说:“因为我是警察——你害怕的警察。”

身旁的女孩儿突然愣了一下,任清野看过去,黑暗里,她的面容看不真切,但却能看到她眼睛里的光亮。

深邃静谧。

“警察叔叔。”女孩儿突然说,“如果下次能见面,我要做你的女人。”

任清野突然被逗乐了,“为什么?”

“因为在你身旁,我有安全感,我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小丫头片子。”任清野依然笑着,从女孩儿的声音能听出,她年龄不大,最多十五六岁。

“我认真的!”女孩儿再次强调。

任清野不做声,不回应,女孩儿急了,用力掰过任清野的头,朝他双唇亲了上去。

这是任清野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人亲吻,还是强吻。

女孩儿的气息间还混杂着雨水和泥土枯草的味道,任清野觉得并不那么好闻。

他推开了女孩儿,狠狠瞪着她。

这时候,两辆车往这头开了过来,女孩儿双眼一亮,说道:“我家人来了!”

然后,女孩儿上了车,摇下车窗,对任清野说道:“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我言出必行。”

*

任清野回头看了此刻的池中月一眼,她的头发完全打湿了,脸上的雨水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那一双眼睛依然深邃静谧。

任清野心头忽然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池中月:我怕警察,我真的怕。

第15章

两人跑了出来,上了车。

车内,池中月说:“你拉着我跑什么跑?我还非得把那孙子给打残不可!”

任清野嗤笑一声,说:“别逞强了你。”

池中月哑口无言。

这个环境下,她确实在逞强。

雨渐渐小了,任清野关了那烦人的雨刮器,把车开到低速车道,踩着离合,慢慢得开。

雨并没有驱散空气里的燥热,车窗也紧紧关着,车内的气息特别沉闷。

这时,任清野的手机响了,是薛坤打来的。

任清野接了,听了一会儿,说:“你那边怎么回事,我听不清楚。”

薛坤加大声音,说:“昨晚塌方了!我被困在这边了!”

任清野哦了一声,“那怎么办。”

薛坤说:“我就是打电话来问你的啊!”

任清野说:“我又不能开山辟路,我能怎么办?”

薛坤:“……我也很委屈啊,跟不上你的车速,谁知道突然就下雨了呢!”

任清野继续说:“你他妈自己开车那么慢,你当开的碰碰车啊?你开的可是奔驰G65 AMG,你委屈,车就不委屈了?”

池中月在一旁听得笑了出来。她拿过任清野的手机,说:“薛坤,你看好我的车,我的车可比你的命值钱,别给我划了撞了。”

薛坤在车里睡了一晚上,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此时还要被任清野怼,受池中月的气,他烦躁地应了两声就挂了电话。

趁着任清野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池中月在拨号键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拨了出去。

打通了以后她才把手机还给任清野。

任清野把手机放一旁,说:“你干嘛?”

池中月说:“存个号码。”

她想了想,还是在姓名那一栏输入了“任清野”。

她又看了任清野一眼,“你不存吗?”

任清野说:“我开车呢。”

“那我帮你存吧。”池中月拿起他的手机,说,“密码多少?”

“四个5。”

池中月翻到通讯记录,找到自己的电话。

她的指尖按着屏幕,却迟迟没有输入名字。

雨声被车窗隔绝,只有水珠顺着玻璃一串串地流。

时间仿佛得慢了下来。

池中月一边打字,一边说:“你今天为什么来帮我?”

任清野看她一眼,没说话。

池中月问:“昨晚不是让我别跟着你吗?不是嫌我惹麻烦吗?”

任清野遇到红灯,停了车,直视着前方,却不回答池中月的问题。

池中月扭头看他,他衣服还是湿的,头发上不知什么时候粘了湿漉漉的叶子,跟刚从丛林里逃出来似的。

池中月皱眉,“问你话呢。”

红灯还有三十几秒。

任清野松开方向盘,身体往后仰,闭眼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