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眼前的人是池中月,他真会一枪崩了他!

“跪着吧你!”池荣贵一巴掌摔了手边的一座雕像,重重砸在地上,碎得稀巴烂。

他疾步走了出去,钟峥和刘启浩也趋步跟上。

任清野没走,他蹲下,把地上的碎雕塑捡起来,扔到一旁。扔完了,他没有站起来,而是看着身旁跪着的池中月,久久没说话。

池中月跪得很直,一点服软的样子的没有。

“你为什么不说你中枪了?”任清野问。

她要是说她中枪了,池荣贵肯定心疼,不会这样发怒。

“我要是说了,他就会怪你没有保护好我,指不定就让你一起跪了——”池中月笑着看他,“我会心疼的。”

她额头红的,脸颊也有印子,头发湿乎乎地贴着脸,又乱又狼狈,还笑得那么肆意,好像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副什么鬼样子。

任清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莫名笑了,只是并不是开心的笑。

“你心疼什么?”

“我当然心疼啊,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啊?”

看你下跪,比剜我心还难受。

任清野看见她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水,任清野想,那要是泪水,挂在她脸上,应该很令人心疼吧。

任清野抬头,拂开她额角的头发,揽到耳后。

池中月愣了一下。

“怎么,心疼我啊?”

——“嗯。”

第22章

池中月愣了一下。

“怎么, 心疼我啊?”

任清野一腿跪着,一腿屈着, 手肘搭在膝盖上,这样的姿势刚好与跪着的池中月能够平视。

——“嗯。”

池中月倏地抬头, 与任清野对视,眼波流转,让这整个房间都亮堂了。

“任清野, 你要完了。”

她笑着说这话,像足了个猎人,在收网前的表情。

任清野心里哽了一下。

但他只当没听见, 抬了抬手, 把她眉尾上沾的湿润茶叶摘了,随手往旁边一扔, 然后拉着池中月站起来。

“你干嘛?”池中月说。

任清野拽着她往外面走,“去跟你爸说实话。”

池中月突然停下不动,问:“什么实话?”

看她表情难得严肃,任清野心里畅快了点儿。

这丫也有怕的时候。

“当然是……”任清野放慢语速, 又突然用力一拽她,“去告诉你爸你身上有伤口才会出了这么个事儿。”

池中月被任清野拽地重心不稳, 扑在他胸口前, 偏偏他还箍着她往外走。

池中月用力挣开他的手,说:“你烦不烦!”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惜池中月从小就不喜欢吃糖。让她这会儿拿着自己的伤势去求池荣贵消气,根本没这可能。

任清野见她倔得跟头牛似的, 吼道:“你在这儿跟谁较劲呢?我一大男人还需要你来护着?”

池中月扬着下巴,说:“任清野,你确定你不需要我护着?”

任清野一股气被她这句话堵住,说不出话。

她这话总带了点儿什么别的意思,让任清野一阵心惊,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表达什么。

但看她样子,又坦然地像个毫无城府的倔驴。

任清野松手,说:“行,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池中月也平静了下来,安静地跪着。

她听见任清野的开门声,说:“你要真的心疼我,就让我靠一靠吧。”

任清野一只脚都跨了出去,听到她这话,缓缓收回了腿。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

池中月一直没回头看他。

最终,他还是走了回来,坐到池中月身旁的椅子上。

池中月侧头,温顺地靠在他的膝盖上。

从头到尾,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却有莫名的默契。

池中月的呼吸平稳,闭着眼,大概是睡着了。

任清野一动不动,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

池荣贵从书房出来,走到楼下,看到阮玲香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过去,轻轻抱起阮玲香,往房间去,身后的钟峥和刘启浩没敢跟着。

阮玲香的房间熏着淡淡的檀木香,池荣贵把阮玲香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贪婪地吸了两口这屋子里的香味,然后才出去。

他走到外面,对着钟峥和刘启浩找了找手。

“我怀疑咱们之中出了卧底。”

钟峥和刘启浩一惊。

刘启浩说:“你怀疑任清野?”

池荣贵没说话,刘启浩就顺着他的猜想说了下去:“这次周华宇的事,怎么会被警察知道?还有你去哥伦比亚的事情,知道的就咱们几个。以前出去也没见海关为难,怎么偏偏这次要去哥伦比亚见猎鹰,就被海关千方百计地为难?”

钟峥说:“这次是海关为难了你,才没能出国?”

池荣贵点了点头,说:“蹊跷,这段时间,咱们出货也常常被警察发现,好几次差点把我拉下水,太蹊跷了。”

钟峥问:“那怎么办?”

池荣贵说:“再看看吧。”

他顿了一下,烟刚到嘴边,又想起了什么,侧身对刘启浩说:“盯着他吧。”

刘启浩说好,池荣贵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钟峥还站着,池荣贵看了他两眼,“愣着干嘛?你不走?”

钟峥大梦初醒似的,一下子回神,哦了一声,这才走了。

池荣贵一个人抽完了烟,才慢慢踱步上楼。

他看着书房的灯还亮着,停了一会儿,还是没进去。

周华宇的损失与他而言大过天,幸好周华宇是落在警察手里了,要是又被藏獒带了回去,他可能真的会一怒之下崩了池中月。

眼不见心不烦。

周华宇转身就走。

*

池中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毛毯。

她不知道昨晚任清野什么时候走的,迷迷糊糊睡着之前,就觉得他好像一座雕塑,一直没动过。

她坐了起来,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到底是身上有伤,经不起这么折腾。

但坐了一会儿,她又跪了下去。

池荣贵没发话,她不能出去。

直到中午,张妈才端着一碗饭上来,说:“月月,吃饭吧。”

池中月看了一眼碗里的菜,二话不说就端起来吃了。

张妈一直在一旁看着,等她吃完了,就把碗收走,“要不让你妈给你求个情吧,你这么跪着,身体哪儿受得了啊?”

池中月擦了擦嘴,对张妈的话恍若未闻,“张妈,晚上做点猪肝吧。”

张妈了解池中月的性格,她听到这样的话,也就不好再多说了,收了碗就下楼去厨房。

厨房里还炖着阮玲香的鸡汤,张妈盛了一碗,给阮玲香端到房间里。

阮玲香坐在书桌前看书,安静地跟一幅画一样。

平时张妈都是放下碗就走,但她想到池中月跪了一晚上了,还是忍不住说:“你去给月月求个情吧,我看她脸色都不好了。”

阮玲香翻了一页书,看都没看张妈一眼,“她不是很能吗?哪儿用得着我求情。”

张妈说:“月月到底还是一个二十岁的姑娘,你看你上次自……生病,她急得跟什么似的……”

“行了。”阮玲香看着台灯,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她只是说道,“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张妈欲言又止,最终也无法,只得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

池中月贵到了下午,腿已经没知觉了。

在她以为还要跪一晚上的时候,张妈突然笑着打开门,说:“月月!贵爷出门前,让我来叫你起来了!”

池中月愣住了。

她记得上一次犯错,池荣贵让她整整跪了三天。

这一次,居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张妈过来扶池中月,带她去沙发上坐着,给她揉腿。

“怎么样,疼吗?”

池中月摇了摇头,说:“还好。”

张妈叹气,说:“你这孩子,从小什么事都只知道忍着,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知道吗?别以后嫁人了还是这样,哪个男人还会疼你啊?”

池中月哦了一声,“张妈你话真多。”

池中月从书房里出来,吃了点东西,立即去了医院。

她这伤口一直没怎么好,要是真拖下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池中月去挂了号,上了二楼,诊断室里还排着一个人,池中月就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着。

她本来在看手机,听到里面的人说话时,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于是她往里看了一眼,那戴着口罩的医生眉眼有些熟悉,池中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突然,医生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掠过一眼。

他这眼神,池中月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就是在路上遇到的医生。

祝寻只看了池中月一眼,又立马低头继续给病人诊断。

池中月想他大概是没认出自己,但那晚发生的事情,他算是一个知情人,当时那个女护士还喊着说她是毒贩子。

池中月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一家医院。

她扔了挂号牌,下楼了。

医院的停车场都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道,池中月坐到车里,深深吸了几口。

很奇怪,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也能给人一股强大的安全感。

正在这是,有人敲车窗——是祝寻。

池中月有些惊讶,但她还是把车窗摇了下来。

“你这是——?”

祝寻站在车窗外,说:“我刚才看到你了,为什么走?”

池中月没说话。

祝寻穿着白大褂,显得整个人都很清淡,放古代就是一文弱书生。

池中月看他这样子,突然想到,要是有人医闹,估计他挨不了几巴掌。

祝寻见池中月走神了,于是说:“你是来看病的?”

池中月嗯了一声,“对。”

祝寻说:“那你为什么走?”

池中月说:“我突然觉得病好了吧。”

祝寻冷着一张脸,说:“你上来,我给你检查伤口。”

他说完就转身往电梯口去。

池中月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是不打算提那天发现毒品的事情了?

池中月还是跟着他上去了。

祝寻给她换了药,又开了一堆消炎药,什么都没说。

池中月提着药下楼,百思不得其解。

这医生也是够奇怪。

而此刻,祝寻站在阳台上,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病人也是够奇怪。

*

一连几天,池中月都去医院换药,祝寻每次都这一言不发地给她换药。

伤口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池中月觉得浑身不自在。

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好些天没见到任清野了。

池中月立马就给他打了电话,没接。

这倒是正常,要是每次都接她电话,那就不是任清野了。

于是池中月开车下山,往他家去。

到了他家门口,池中月敲了敲门,没人。

但这敲门声把蓝釉给引出来了,她打开门,靠着门栏,说:“哟,你现在来了都不找我了,直接找人警察叔叔了?”

池中月横她一眼,往她家里去。

“他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