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傲慢地撇开,手却准确无误地抄起南栀腿上的书包,挂自己肩上,嘴角难以掩饰地上翘,“就是看你小可怜才答应。”

南栀腿上一轻。见少年已经迈着长腿跨出几步远。

她站起来,垂着脸,跟上。

晚风轻轻拂,带来男孩子身上Dior的“桀骜”运动香水味。

他嗓音轻佻:“你今天,最好表现好一点。让我开心开心。”

☆、不凶

南方大都市,七点多夜生活才开始。游乐场人声喧嚣,处处人影晃动。

几个湿漉漉的比基尼美女,身上挂着游泳圈,在小吃休息区买了奶茶,转头就看见两米外烟灰色短发、双腿很修长的少年。

熟女们直接,眼神在他明显的喉结和嘴唇上不停转。兴致勃勃地嬉笑谈论。

南栀一手举着一颗冰激凌转身,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许措插兜站在红皮小火车旁,冷酷的眼神像一条直线,偶尔扫一眼人群。空气像围着他降了一二十度。

南栀当然看见了那几个胸脯饱满、对许措充满兴趣的女人,犹豫着要不要晚点过去,免得坏了人家桃花。

她看四周,寻到一张黑漆斑驳的长椅,刚挪步,又突然改变主意......

不行。

她迅速转身,然而目光立刻陷进一双十分不愉快的眼睛——在几许灰色发丝下,穿透光影,笔直地盯着她。

“磨磨蹭蹭的!”

许措肩上还挂着她书包,一抓她雪白的手腕,扯着往前走。声音小了很多:“没看见我快被别人抬走了......”

许措拉着南栀在唯一无人的长椅坐下。旁边的绿皮垃圾桶,不时有人来丢炸串竹签,窸窣掉落些在地上。

他把她隔离在干净的那边。

“桀骜”的干净味道,一点点驱散空气里的油污气味。

耳畔,过山车和跳楼机制造的尖叫声,一浪一浪的时近时远。

许措侧头,因为个子高、背也长,居高临下的样子。语气收敛了些冷酷。“脸色为什么这白?”

南栀回神,扬起黑亮的眼睛。

许措看她始终握着一只手腕。“不舒服?刚被我拽疼了吗。”

他想查看,却被南栀瞬间躲开,只剩右手错愕地晾在空中。

南栀张了张口,显然刚才的动作只是下意识,并不是故意让他难堪。

“没有,不疼……”

收回手,许措变得不耐烦,撇开脸无语地搔搔后脑勺。但说话的声音并不凶。

“要这么不喜欢我,真用不着跟我出来。心不在焉的没意思...”

“对不起。”

南栀转头,看见少年冷冰冰的侧影。过山车呼啸,尖叫声从左耳一瞬飞驰到右耳方位。想了想,她觉得应该补救一下。

“我......只是在想刚才的事,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哪个们?”

许措敏锐地回头,看她,“你打扰我什么?”

“刚才那几个女的应该——”

“我没有看她们。”

“...是吗。”

南栀低头,看见自己的帆布鞋,也是黑白色。

一样的款。

远处DJ台的探照灯晃过地面,像跳跃的白水瞬间流过。许措有点惊愕地看着南栀的鞋子。

他目光落回自己的,嘴角忍不住一点上扬,但很快压回去。

声音冷平地给她解释:“我又不喜欢那种......”

话到这,停止在无色无味与微甜之间的刻度。

身边不时有一对对情侣坐下,又离开。两人始终呆着,也不怎么说话。

许措偶尔稍微偏头,看着南栀吃一小口冰激凌。

明明那么躁、热衷逃课飙车干一切叛逆事情的男孩,居然坐得住。

两人散了会儿步,看完水上飞人表演,就遇到几个结伴卖花的。卖花的阿姨沿着一对对情侣挨个推销过来,很快到许措跟前。

她笑吟吟地用眼神指指南栀,“小伙子,给女朋友买一朵呗!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许措没吭声,立刻掏了钱。

下一秒一支花被递到南栀眼前。

玫瑰很新鲜,芯儿还带着露珠。她却没接,站起来,挑挑拣拣地在卖花阿姨怀里重挑了一朵白色康乃馨,抽/出来。

“换这个吧。”

她微笑,嗓音柔软:“你误会了,我们是姐弟。”

许措脸色一阴。

他一语不发。分明夜还不深,南栀撸了撸胳膊,觉得硬是在他旁边被冻出一层鸡皮疙瘩。

“快九点了。”

她看看手表,嗓音还是温温柔柔的,站起来,“我们走吧,该回家了。”

说完并不等待回答,往前走。书包还在长椅上,少年身边。

“姐!”

许措站起来,嗓音低沉。

南栀脸微微往后侧。

许措锐利的目光看着她,缓缓说:“等我喜欢上别的女孩儿,就不会再跟你出来了。”

风静。耳畔发丝回落脸颊,一阵轻柔摩挲。南栀很久没说话。

—— “嗯,我知道。”

游乐场的人声与音乐在远处嘈杂。

许措攥紧拳头。

南栀清晰地回答了他,迈开步子。倩丽清秀的背影,每每单独出来,头发才会完全披散。美毫无遮掩。

她有一双大眼睛,但通常不会睁得很大,平静地盛着热闹的世界。夜色与灯火,在这双黑宝石里落成星光,落成浩宇。

她静静看着全世界,往前走。

我不会喜欢你,但是,你现在必须喜欢我。

就这样。

但你有一天会自由的。

等我也自由的那一天,你就自由了。

对不学无术的学生,整天想的都是怎么玩乐。变着方儿的闹!

今晚赵品言、鹿皖、宋魁兄弟仨在KTV大包房请客搞联谊,先问许措他说不来,结果冷不丁出现。几个狐朋狗友都措手不及。

许措要了酒,一个人灌,吓得鹿皖和宋魁二人都甩开各自桃花,过来陪他。

“别别别啊。”宋魁忙摁住他想举的酒瓶,“酒不是这么个喝法的措哥!”

“就是,一个大男人喝寡酒有什么意思?”

鹿皖用眼神瞄瞄那边沙发区,或素面清纯、或打扮妖艳的女生,罩着嘴小声说,“附近几个学校的校花都在哦,随便抓一个呗!”

许措瞄过去,他眼神酷,立刻弄得几个女孩娇羞地低头躲闪,紧张地不敢对视。

他瞄完,却没表示。

宋鹿二人摊手耸肩地对视一眼,觉得意料之中,又不能理解。

许措晃酒瓶,“这玩意也能醉人?”

他胳膊一扫,桌上的酒全噼里啪啦在地上摔得稀碎,酒沫乱流——

“拿好的来!艹!”

服务生在门口忙点头答应。

那边的女孩儿个个吓得噤声,咽唾沫:九十二中的大佬,好恐怖啊!虽然长得也是真高级~

鹿皖、宋魁当即手掌捂额头。

——这位爷脾气上来,就是谁哄都不管用。哪个天杀没长眼的惹了他。

“到底咋了今晚?”鹿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个原因,“难道是因为肖阳的事?”

宋魁嘁了一声,“跟措哥比肖阳算个鸟!怕他个diao哦!”

“我就胡说嘛。”

“不知道别瞎说,看咱们措哥心情够糟了。”

许措家庭不用说,从小九十二中就是他的地盘。而他们俩,还有那边跟女生调笑没完的赵品言,随便拎一个都背景够硬,不然也混不到一起。

他们这群人就是一起烂,将来也不愁出路,人生辉煌的富家子弟。

那边赵品言终于调戏完妹子,走来用眼神询问鹿宋。两人摊摊手,表示毫无进展。

兄弟仨不知道许措怎么了,想来是有难言的烦恼,也就不强问。富人家庭谁没几个烦恼事?

所以他们就干脆一起陪许措喝酒,许措不说话,他们也不烦他,接着刚才的话题聊。

“当时被冰山美人撞见,我就知道处分没跑了!”鹿皖亮着小鹿眼说。

“唉,真衰!”宋魁粗声一叹。

赵品言回忆,“可我听说冰山美人从来不理男生啊,直接当空气,她应该不会告你们的状。”

“那倒是...”鹿皖道,“不过后天的全校广播大会,念咱们处分的肯定是她。哎~”

宋魁也一起叹气。倒不是怕,主要是有个处分要通知家长,难免被家里念经。

赵品言抛着酒瓶盖子,不正经道:“念就念呗?被冰山美人念名字也是种享受嘛。你们见她平时叫哪个男生了?你们仨还能被她亲切地念名字,多棒?”

他摇着头,一脸向往:“我真是后悔啊,那天没跟你们一起去。”

鹿皖:“我们四个里头就你爸还没放弃你,你不怕被骂死?”

“怕什么?仙女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许措肘桌晃着半瓶酒,无语地评价两个字。“傻逼。”

宋鹿二人同竖大拇指,表示这一词简单明了、总结精辟。

“不是!”赵品言有点急,“我说你们三个脑子也太直男了,啧啧。措措就算了,老魁、鹿子,你们俩也交过女朋友的,咋还这么不开窍。”

许措正转头含着酒瓶,闻言漆黑的眼珠瞄回来瞧他。

宋魁、鹿皖也不服气。

“我们咋不开窍了?”

“就是。”

赵品言回忆几次在学校里和南栀的擦肩而过,露出点笑意:“你们不觉得,这种女生很极品吗?”

他分析:“她对男人越高冷,说明越纯洁啊。而且没有和男生交往的经验,所以你一旦和她在一起,那得到的就是她全部。多干净?多美好?是吧?”

“你怎么就知道。”

许措眼神笔直,勾着唇盯他,“她不会跟男生走近?”

作者有话要说:许措:我不凶,真的。

——

谢谢有土番茄君的手榴弹。

寒冬腊月了,大家注意保暖不要感冒。

☆、“你说”

宋魁、鹿皖还以为许措要说什么,结果是这么个问题。他们当即哭笑不得。全校谁不知道高三的南栀冷得不得了!

他们拍拍许措的肩,一左一右地搭上去,

宋魁:“措哥,你慢慢会见识到的。”

鹿皖像海上拨迷雾一样,嚯嚯着手,“对全世界男人来说,最冰冷难接近的女人!”

许措“嘁”了下,翻着白眼含/住酒瓶。

“你可别不信,措措。”赵品言凑他耳边,“那种优秀清高的美女,眼光是相当高!将来不嫁豪门博士生,就是书香门第的天之骄子。”

许措眼珠一盯他。

赵品言没发现他眼神不对,还陶醉在自己那套理论里。

“总之啊,我们这种男的就算钱再多在她眼里都是臭的,她看咱们,就跟看智障差不多。谁追到那就是奇迹!你说连咱们这种极品都追不到,还有个怂蛋能搞定?”

宋魁鹿皖听完,直扇赵品言后背,叹看不出来、他还是个感情专家!三人推推搡搡地闹,都是帅哥,引来女孩子们目光悄悄打量,却没勇气主动过来。

这四个人,家境都很不一般,言谈举止都透着股凌厉气。

许措一直陷入沉默,盯着桌面上被头顶灯光射得发亮的一滩酒渍,蔓延着,浸湿了半包烟。

他烦闷地喷了口气,背一扭、推开他们横七竖八的胳膊——

“喝个酒废话还那么多。走了!”

他丢了酒瓶,手插在兜里,在一些女孩失落的眼神里走出去包厢。

剩下宋鹿赵三个,互相摊摊手。

“芭蕾舞,最早追溯到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法国宫廷。每逢婚宴庆典,就会表演芭蕾舞助兴。”

二楼的舞蹈教室,一群穿着黑白舞蹈服、身材纤细的女生正跟随老师在练基本功。

“芭蕾最重要是形体精神要高贵、典雅。”高媛媛一边示范讲解,一边往后看自己学生,“记住了吗?”

“明白了老师。”“记住啦。”女孩们一起回答。

“南栀!”高媛媛偏偏头。

南栀在第一排左二,边上是同班的汤立莎。南栀见她吃力摔倒,刚伸手扶住对方就被点了名。“老师。”

高媛媛温柔地微笑着招招手,“来,你给大家示范下,这学期咱们教的所有基本动作。”

“好的。”

南栀微吸口气,收腹,绷起脚背、足尖立地,大腿肌肉收紧,一抬臂,自然而然地一个旋转动作就到前面。

女生们低声地“哇”,心里都想到一处。

——会的果然不一样,连走路都可以跳舞。

南栀示范的时候,高媛媛在一旁以她为范本地讲解每个动作要领,所有人盯着她的身体和姿势。

下蹲抬腿,摆腿,后撤,从一位手到七位手......

高媛媛看着看着,不禁露出欣赏的神色,又让南栀做了几个还没教的旋转跳跃,作为接下来课程的样本。

全部完成后,高媛媛带头轻轻拍手,女孩子们在惊叹里不由自主地跟着鼓掌。

从7岁开始学芭蕾,这些基本功对南栀来说就跟呼吸一样简单。她停下来,提在膝部的足尖落地,控制着呼吸速度以保持形体优美,回头对大家的赞誉报以微微一笑。

门口有人喊,高媛媛一拍手,“大家自行做把上练习,老师马上回来。”

众女孩儿说好。

楼边小树林的阴暗处,几个高个子男生在结伴抽烟。瞄着二楼落地窗,开始扶栏压腿的一排女生。

“我去~~~”鹿皖阴阳怪气地喷着烟,“这片腿,小爷要肾亏了。”

宋魁佯揍他一拳,“瞧你这点出息!”

许措瞄二人一眼,嘴皮沾着根没心情点的烟,也没说话。眼睛在树影里又凉又黑,穿透烈日,穿过玻璃,径直盯着一人。

阳光映得她锁骨上的汗珠发亮,没入胸口......

“啧啧。”赵品言瞧一排边上,压下腿抱住足尖的南栀,纤细的腿包在白色丝袜里,线条利落优美。有点不正经道:“你们说,谁以后娶了冰山大美人儿,日子可‘幸福’啊。这得解锁多少姿势?”

许措眼珠立刻滑向他。

他眼神有种狠,一般人被盯着都会紧张。赵品言摸摸脸:“咋了措措?这么看我。”

许措弹掉烟灰,抽刀一样撤回目光。“走了!!”

说完他大步走出树底阴凉,跨入烈日下。

二楼的舞蹈教室有空调,扇叶开合的送着小凉风。

汤立莎探着脖子看底下,正见三个男生追上一个大步走的烟灰色发男孩。

他们勾肩搭背地推搡,都没穿校服。感情很要好。

“是那个男生啊。”汤立莎一笑两个酒窝,偏头问南栀,“南栀,你知道那个烟灰色头发的男生吗?”

南栀从楼底收回目光,对她微笑,摇头。

“你、你居然不知道?”

汤立莎诧异。她观察南栀低眼时浓密的黑睫毛,又一想,南栀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她可是从来不理男的啊。

她没想到的是,连这样出彩的男生都难逃厄运,果然天之骄女的眼光非同常人的高。

看见许措的并不只她俩,旁边的三个女生已在红着脸小声交流了。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就是那个!”

“他就是许措啊!”

“帅是帅,可他看起来好凶哦~都不笑。”

“可你不觉得他这样超A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