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电话嘟嘟挂断。

南栀有点惊愕地盯着慢慢变暗的手机。

码...

她都难以想象那是什么乌烟瘴气的画面。说这样粗俗的话。而许措就在那儿,还是其中一员......

“我们还是走吧,他可能不回家。”南栀对前座的司机说。

文致哎哎地答应,想到又没接到许措,回去后许清文脸色肯定不好看,一顿难受。他和父亲跟许家的两代人开车,多少有些感情。

他回头问:“阿措这几天老不回家,是住在他妈妈那吗?”

南栀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许清文是离异再娶的周彦,前妻也在诺江。他常年忙于工作,似乎根本对这些不上心。许措不回家,他就只知道训斥,而少年又是能少说就不会多解释一句的性格。

文致看着南栀叹息:“怎么搞,阿措现在连你的电话都不接了。唉。”

长荣四街全是大大小小的夜店。

KTV的包厢烟味弥漫,很多人都带了女朋友。许措手机啪地往桌上一丢,对王子川:“瞎喊什么呢?”

见他动气,鹿皖忙拍拍肩膀、对被吓懵的小朋友挥挥手。“生啥气啊措措,来润润嗓子。”

许措接过来一饮而尽。脸色很差。

鹿皖凑下去,用鹿子一样圆黑的眼睛观察他:“啧,突然乖一阵,又突然拎着我们到处疯,节奏很诡异啊!难道被你的神秘女朋友甩了?”

许措眼睛浮了浮,插着兜往沙发走,“无聊去搞赵品言,别烦我。”

鹿皖摊摊手。

许措坐到沙发里吸烟。

这几天南栀给他打电话的时间都很固定。晚自习后,或者回到家。不用说也知道是完成任务。

一想到她在江边说他交女朋友也无所谓的样子,他就一股无名火。

赵品言一晚上托着腮,二指禅地滑着手机。

“哟喂,收起你的荡笑吧。”

鹿皖走过来拍他背,和他一起看学校官网首页,南栀的《奥贝尔》芭蕾舞视频,“冰山美人再漂亮,你也用不着天天看吧?”

赵品言托着腮,桃花眼浮着妙不可言地微笑,摇食指。“你们这些俗人,不懂。”

许措瞄他:“那你倒说说,你看懂了什么?”

赵品言立刻徐志摩上身一样,装出一身气质,:“我,看懂了一个圣洁的灵魂。”

他抒着情: “她高贵,优雅,单纯,一尘不染。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孩。”

对此许措无语地扯唇,冷笑,“你知道的,倒是多。”

就是没一个对。

单纯,优雅,高贵,一尘不染。是没错,可那只是她皮囊。

许措吐着烟,举杯子到眼前,轻轻晃荡里面的液/体。

她跟他的交易。

可一点也不纯洁高雅。

或许真是长大了,许措仰头看灯光。心里越来越明亮,思绪清晰。

他喜欢这个姐姐。

可多少,也夹带着点看不上她自私、现实的情绪。为了目的不折手段,把他耍得团团转。

本还以为她多少对他是有点感情的,比如说,她说没有男朋友,比如说,她说他是离她最近的男生....

许措冷笑,把杯里的冰水倒入口中。

其实他不喜欢酒的味道,反而经常喝冰水。因为认为那应该是...她嘴唇的感觉。

喜欢她。

承认。

厌恶她。

也有。

近十二点,南栀听见有上楼的声音,推开门。

果然是许措。

“才回来吗?”她轻轻问,免得吵醒家里的人。

许措脚步一停,回头:“嗯。“

他顿了下:“干嘛。”

少年比往常都冷漠,眼神直直的。

南栀张口,接下来想询问他去向、让他别逃课晚归的话,都梗在喉咙。

见她语塞呆在门边,一时没对策的样子,许措走过来:“我问你,干嘛。”

“你,最近回来得有点晚,爸妈他们——”

“什么爸妈。”

他下腰撑着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他们只是你利用来生活的工具,和我一样。”

他声音很轻,然后如所想的看见南栀目瞪口呆的样子。

许措笑一下,站直身,居高临下地样子有点傲慢:“姐姐,有些话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明白。”

南栀僵在门口,就看着少年的背影走远。对他的转变一时找不到根由。“你交女朋友了,是吗?”

许措脚步停住,不耐烦道:“不早告诉你了,还问。”

南栀:“……”

她以为,那是他随口说的,以为食堂的传闻也只是传闻。原来是真的。

许措头微微往后:“姐姐不止你一个,漂亮女孩儿也不只你一个。约会不一定得找你。”

他“嗯”着思索了下:“就是突然有点腻了。对你。”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钻进脖子里,像冰落进去。南栀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继而是不知所措。

这个发展,在她预想之外。

好在不管怎样,第二、三天许措按时上了学。带了书包,校服也穿着。好好上了几天学之后,他好像就去了母亲那边住。

南栀暂时松了口气。

周彦以为是她功劳,对她又多云转晴。这家里只要许清文心情愉快,她日子就愉快。

这一段时间折腾来折腾去,第二次月考也就是期中考,就要到了。

至于许措不配合之后,在家里会发生什么事,南栀不知道,但总算已经高三,撑一撑就毕业了。脱离了高中总应该能好一些。

而现在的发展就仿佛印证了她的想法。

——姐弟恋不现实。

——不安全,不可靠。

他有火焰一样的炽烈,却不是可以让她安全的人。

她将会谈恋爱的。

但不会和他。

而且,许措也不可能真的很喜欢她。

天天看她最阴暗、最丑陋的一面,他顶多只是被自己皮囊吸引,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只是搞着玩。

“南栀。”

中午芭蕾舞社团活动结束,汤立莎粘着南栀,非拉她在操场散步。“你看那个男生是谁?”

南栀看过去,一群高个男生在操场上打篮球。

少年烟灰色的头发实在太显眼。

“那个,是他女朋友吗?”汤立莎指了指。

南栀顺着她所指看见个个子中等的女生,白净,乖巧。在场边等着,不时对场中挥手。

想起那晚在小走廊的话,南栀低下眼皮。

“我们回教室吧,作业还剩好多没做呢。”

他既然腻味了,许措这个时候应该就不会想看见她。她是这样想的。

见她没有兴趣,汤立莎点点头。两人刚转身,就听见旁边有人惊呼。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小心!”

但已经太迟了。

南栀只觉头顶一撞,眼前一阵晕眩。视线被黑点占据。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了两章,所以明天(周四)休整一天,不更,可能会改改错别字之类的,周五如无意外正常更新。(笔芯)

谢谢大家支持

☆、以后

中午一点多。

露天篮球场上大片挥汗如雨的男生,篮球掠过日头化作圆黑的影。

“哐”,砸到铁篮圈。

卡顿一下才坠进去。

赵品言刚跃上去抢,结果身边伸出一只更长的胳膊,干净的手指鹰爪般抓住篮球。

许措刚拿到球,鞋底还没来得及落地。

——“南栀!”

女孩子的惊呼引得一片人回头。因为这名字辨识度太强。

南栀半仰面眯着眼,视线在日头下很晕眩,天空、树梢、楼顶......明晃晃,又像发着黑。

周围迅速聚集了一小圈人。

“南栀!你别吓我啊。”汤立莎把她扶到自己怀里,“南栀?”

南栀摇摇头,清醒些,刚想说没事,就看见一小圈人外高高的、正俯视她的烟灰发少年。

他高挺鼻梁之后,有冷冷的眼神。

南栀反应过来,低下眼,然后回答汤立莎:“没事,可能就是...有点低血糖而已。”

“呀!血,南栀你膝盖磕破好大一片!怎么办!”

汤立莎晕血,看着红色从南栀皮肤里渗出来,整个人六神无主。

她见两百米外的小卖部:“你在这等等,我我我去找小卖部拿纸巾先擦擦灰尘。”

“哎——”

南栀都来不及说不用,她就已经冒冒失失跑远。

罪魁祸首终于跑过来,是个温温和和的眼镜男生。

他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那么“走运”,一颗球能砸中南栀!

“南、南栀同学,你还好吧?对不起啊,对不起对不起!”

赵品言无声轻“哇”了下,用胳膊碰旁边的人:“真的是冰山美人!你说她来这晃干嘛?这儿可都是男的。”

许措一言不发,眼神掠过面前两个男生的头顶,手慢慢握紧。

冰凉的目光一直萦绕,南栀不用往那方向看都能知道是谁的眼神,何况还听见了赵品言这一句......

唉~

弄得她像来偷看的。

“我没事。”南栀对这个男生淡淡扯了扯唇角,“你不用跟我一直道歉,我不严重。”

“真的吗?”

“嗯。”

可她撑着地面试着站起来,却失败了。膝盖突然很疼,磕得比她想象的严重。

大概是中午没吃饭,又去跳了芭蕾,低血糖上来了。

眼镜男生见状慷慨地弯下腰伸手:“我扶你起来吧!来,你把手臂给我。”

南栀先没反应过来,直到瞬间陌生的异性气息,逼近呼吸,小臂被握住的一瞬她从背后打了个寒颤!

迅速往后一躲。

“……!”

眼镜男生看着空空的手心,一脸莫名,旁观的男生也低声唏嘘。

南栀白着脸手撑着地面,警惕地盯着他,以及围着自己的、正各种表情打量的一小圈男生。

“……”

赵品言眨眨眼,小声:“喂措措,冰山美人表情是不是不对劲啊。”

许措唇线紧抿,他比很多人高,清晰地看见那占满灰尘的白瘦手指在发抖。

他呼吸重了下,拳攥得发颤。

冲动什么?

别冲动。

说了腻了……

——“南栀!”

这时,汤立莎及时赶到,拿着干净的餐巾纸。

“先大概擦一擦,我马上送你去医务室。来来来。”

南栀才缓过气来,被她扶起。

眼镜男生迅速跟上去。

男生们散开了,只留赵品言和许措还站在原地。

赵品言使劲一拍脑门,“唉!”

许措瞥他。

“我也太怂了,刚竟然没勇气上去。”他半真半假地语气,惋惜自责,“差点就美人在怀啊,我刚就该公主抱她去医务室!多可怜,摔成那样。”

许措低着头看自己影子,手指一根一根攥紧。

“怎么了阿措?”

赵品言遗憾完才发觉许措异常沉默,“咋了这是,一个字不吭的?”

“……没咋。”

篮球被一砸,弹了老高,影子落在地上。

“不玩了。”

他径直走出篮球场。

嗓音难掩低沉与烦躁。

赵品言懵了懵,直觉不对,赶紧小跑跟上。

“阿措,阿措?”

赵品言好不容易追上,可手刚碰到对方胳膊,许措就乍然一停。“……?”

少年仰看天空,看不清眼神。

清瘦修长的背影,手臂因为握拳青筋鼓起。

他旋即转身,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单手一剥、撕掉自己外套——

“别跟来!!”

赵品言一脸惊愕地摊手。然后探着头:“你、你揍谁去?不带点人吗。比如言哥哥我?”

“你有多远滚多远。”

“……”

好死不死,中午医务室的医生吃饭午休去了。锁着没人。

汤立莎去附近食堂找医生了,南栀跛脚站在门口等,旁边眼镜男生还一个劲地赔不是,要扶她,要用外套给她垫着坐。

他刚打完球,身上多少有汗味。

南栀闻得头皮发麻,简直不堪其扰,不时瘸着腿往旁边挪,“你真不用自责,我没事的。你回去吧。”

“那怎么行?”

“我真的...”

“不行,你受伤是我的责任,我必须陪你等啊——”

眼镜男生热切地说到一半,见南栀眼睛大睁,纯黑的眼珠里有人影晃动。

他还没来得及追究,就觉视线劈头盖脸一黑。

整个头被罩住!

——“别挡路,没长眼的瞎子。”

南栀惊吓地捂嘴。少年背对日光,高直的鼻梁凌人。

许措用外套将男生劈头一罩、一推,扫垃圾一样清除掉。

他利落地弯腰,把南栀打横一抱。她几乎想尖叫。

“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