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喜欢她的漂亮皮囊。

许清文和周彦在客厅看电视。

许措已经多日不按时回家,许清文最近忙得也懒得管到他。对这儿子的要求已快沦落到只要他不犯大事就行。

现看着姐弟俩一起上楼,都是一愣。

南栀如常地文静问好。“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

二人反应很淡,只是嗯了一声,一同看去她身后的人。

然后少年直接无视掉夫妻俩,眼神都没一个地上了楼。

许清文:“这孩子真是......”

周彦:“文哥别急,慢慢来就好了。”她朝南栀看去,上下瞧一眼,“去吧,自己洗漱完早点睡。”

“好,那我上去了。”

“嗯。”

在楼梯上时,南栀看一眼楼下客厅交谈的两人,低头想了想,回房间。

一只猫安静,两只猫就会很闹腾。

大白小白在小走廊追逐打闹,不知从哪里叼的拖鞋和毛线球。

南栀在书桌前,听见门外周彦上楼时责骂——“再不听话,过两天就把你们通通送人!”

紧接着是许清文低语。

片刻,所有声响归于平静。

南栀抽回视线,发呆地看着桌上闹钟走动,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时间过去半小时,门外彻底安静了。她还在对着台灯独自沉思。手里拿着笔,本子翻开着,却一个字没有写。

她缓缓呼吸,整个人像静止的。

松软的长发披着,睫毛和眼珠是干净的黑色。像灵魂脱离的漂亮人偶。

其实在学校外面等许措,那段心脏跳到快阻塞的时间,她就已在考虑。而今思来想去,想去思来,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

段人月就像苍蝇,不致命,却会很烦。

傻傻等着被人伤害,重复十三岁的噩梦,那是傻子!

她不要。

现在她也十八岁了,不再是那么幼小无力的孩子。

她必须有点法子,尽量保护自己挨过高中剩下几个月。

现在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尽量不落单……

可完全不落单很难。

谁会愿意,那么天天呆在她身边呢.....

抬头往后靠着椅背,南栀眨动眼睛,望着随风摇曳的风铃,

想了一会儿,她手指渐渐握紧。眉头也蹙着。

因为脑海里的决定,而嘴唇泛白。

但还是在风静下去的时候站起来,去衣柜拿了件外套披上,打开房门。出去。

夜晚,家里上下很安静。

走到黑色房门前,南栀听见周彦卧室的方向还有人语。

夫妻俩还没睡。

她一阵恍惚。

环境似乎拉回十来岁的时候,她提着兔子娃娃,站在自己门前。听见周彦与父亲的声音在卧室低语。

或者,是四五岁的时候,母亲与父亲在燕儿呢喃......

南栀低下眼皮,看见许家的淡褐色地板。

面无表情。

举起手——

“咚,咚咚。”

她轻声喊:“许措。”

片刻。

门从里面打开。

暗灰色调的屋子。

床单是深蓝色,很整洁,桌面有点乱。

堆着游戏机、头盔和烟盒,烟灰缸里摁着几只吸了一半就掐灭的烟,桌下有滑板和篮球。

南栀在凳子坐下。

许措捡起烟盒,身体往沙发扶手一靠。刚冲了澡,短发湿漉漉,眼神疏懒地睨她:“又想对我干什么?大半夜来我房间。”

从那年,她第一次深夜敲开他的房门,后来每次交涉都是这样。他已经很懂她套路。

“今晚谢谢你来接我。还有,那天晚上是我考虑不周,条件有点无理,你别生气了。”

许措低头,从烟盒里咬出一支烟,很低声地说:“我没生气。”

眼前浮过段月檬和一些人脸,南栀手心紧了紧,深吸口气,抛开犹豫:“我考虑过了,你上次说的事,我可以答应你。”

打火机的焰陡然一灭。

许措眼皮一挑,愣了两秒。“哪件事。”

“就是。”

南栀手不自觉在膝上握到一起,“你......”

许措已站到她跟前,食指和中指夹着点一半没点的烟。“...说啊?”

南栀抬起头:“我想让你每天陪我上下学,以及,我需要身边有人的时候,你能陪一下。”

“报酬呢?”

“……”

她张了几下口。

报酬龌龊得令她有点难以启齿。心里连带对自己一阵厌恶。

答案呼之欲出。许措握紧拳,有些无可忍耐,低身撑住南栀的椅背,盯着她因为他靠近而颤动躲避的眼皮,“你快点说,我等不了...”

南栀脸侧开,脸颊上是他的一呼一吸。

像她一点就要炸的火/药。

“我最近碰到点小麻烦。”她口吻冷静,并试图把这种冷静传递给对方,“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就可以让你碰一点。只要你不要太过分,我可以接受。”

死寂,然后是一声低吸气。

“什么叫,一点!”

南栀脚趾头一个一个缩紧,听见了自己心跳。

许措盯着她白净的侧脸和脖子微蓝的血管,栀子香使劲在钻。他喉结滚动,憋住躁地低声询问——

“牵手,拥抱,接吻,还是可以直接睡.....”

☆、活该

12月天亮得越来越迟。

文致握着方向盘, 不由看后排眯觉的人,觉得奇怪。

许家这位小祖宗就算去学校, 也应该选择自己骑车吧。

这么规矩地坐他车。是他心情太好吗......

到北门后,文致将车调头后就离开。又暗又冷的清晨, 校外街道的早饭摊还亮着灯。

南栀走进便利店, 径直去文具区挑选两盒中性笔, 回头就见收银台那, 许措正低着头, 手指敲敲玻璃,示意那包中华烟。肩上搭着一年级学生的校服外套。

店员聪明地取出来,放到柜面。

“一起付还是分开?”店员小姐姐先扫了南栀的笔芯, 抬起头问。

南栀正在书包里找钱包,没来得及说话, 身边单手插兜里的人,慢吞吞一歪头, 认真地问:“你说呢?”

“……”

店员愣了下,明白过来后眼神变暧昧地一瞅旁边的南栀。

忙把烟扫在一起。

林荫路,灯被树冠遮蔽, 又裹着浓雾,相隔两米的行人都化作不清晰的影。

南栀脚步突地变钝, 不自觉慢下来。手腕的皮肤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掌心的热。

她低声提醒:“有人~”

“他们看不清。”

“……”

回答她的嗓音散漫。不在乎,也不害怕。

南栀低头,忍住身体本能的抵触。

她僵硬地顺从。

纵容他指腹顺着手腕滑下,轻易地, 包裹她整只手。

又过了几秒。

更得寸进尺地捏捻。又像只是在挨着数她手指。

南栀眉头抽/搐一下,咬住唇,还是没抽回手。

就这么一路牵着,直到高三教学楼旁边的龙槐树林。

她回头,看眼旁边在寒冷季节里畏畏缩缩开花的月季。

“晚上,你在这儿等我。”

许措瞄着自己手,拇指摸着食指和中指,似乎还在回想刚才那几分钟的触感,闻言才一抬眼皮。

等了几秒。

“行啊,以后姐姐说什么,我就都听了。”

他冷漠的唇线,恶意地微微上翘。

不管他言语里的戏谑,南栀低头,从校服衣兜里拿出支棒棒糖。

撕开。

“白天逃课打架想干什么你都随意,但晚上九点半,你必须在这。”她放好,后退一步,“我走了。”

许措绞着眉看掌心,草莓味的阿尔卑斯。

前头,南栀已经走出就好几步远。

他无言一笑。

每次一答应她的要求,她都会买颗糖给他。有时是葡萄味,有时是草莓。总之都是些看起来很唯美的水果。

她从不买芒果味,他问过,南栀说是名字不好听。

“是哪个!”许措突然对南栀背影一扯嗓子,“你要真怕,我直接把那人拎出来打一顿,多简单?”

南栀步子停顿,头微微往后。

如果,所有事情都可以简单一顿拳头解决,就好了。

“不关你事,不需要你别管。”她淡淡说,“你真想帮我的话,就好好当你的差生。我让你干什么,你干了就是。”

那边,汤立莎刚好走到教学楼门口,远远看见南栀,一脸笑地热情招手。

南栀说完就朝那加快步子。片刻,两个女孩儿一起消失在高三的教学楼里。

呵。

许措仰头睨着那边,把南栀剥好的棒棒糖往嘴里一塞。咬着。

他站了一会儿,打算离开。

然而刚转身拉开腿走了几步。龙槐树下就晃出个人影,慢悠悠地把路一拦。

接近七点,天色还黑着。

走近后先看清的是一双细长的腿,步子傲慢。然后是留着中短发的头部,被手夹着慢慢吸燃的烟星子。

“哟呼!早啊,酷弟弟。”

来人冲他吹了口烟。

许措一眯眼偏头。闻到浓郁的香水味。

他对这张略妖娆的脸想了好久,“是你。”

段月檬扶着举烟那手的胳膊肘,红唇一翘,“是我,高兴吗?”

许措懒洋洋瞄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说,直接走。

段月檬微微意外,毕竟她也算个美女,美女的尊严不允许践踏,所以一抬臂,烟递到少年鼻子下。

“不来一口?”

低眼一瞄唇边,许措换个方向,身形又要动。段月檬及时说:“你喜欢南栀?”

他才脚步一顿,回眸。

段月檬一歪头,无害地笑颜如花。

时间还太早,龙槐树下没别人来抽烟。调皮的男生们都还在补眠和拖拉起床的中。

每天早起的许措,在差生里算个异类。

段月檬眼瞧着许措从面前走过去。

他颀长的身子往树干一靠,熟练地撕开红色中华,捏出一根,摁在唇上。

低头一擦打火机。

她兴味盎然地一挑柳叶眉:“酷弟弟,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走路的姿势很欠?”

许措没抬眼:“有话快说。”

“啧。”

放下环抱的胳膊,段月檬慢摇摇走过去,停在他身侧,手指灵巧地捏走他嘴上烟。

唇一张自己含着。

“对女孩子也太坏了。要不是看在你帅,我早生气了。”

许措一挑眼皮,对她缓缓眨了下:“我对不想上的女的,没耐心。”

他抽掉她嘴里的烟,放回自己唇上,“你最好趁我脾气还好,抓紧把话说完。”

“……”

段月檬怔了下,断断续续地干笑了两声,打量许措,“酷弟弟,你多大啊?”

她盯着他绕了半圈:“姐姐20了,你呢?”

许措睨着她,若有若无一点冷笑,“你管我多大?”

“呀,你这话,有点下流哦?”

大抵是不良之间的某种感应,许措终于正眼去看她,“上流下流,和你什么关系?”

“当然有。”段月檬往树干一靠,笑得半真半假,“我跟南栀是好朋友,她身边有你这么一个人,多危险啊。”

“她会有你这种朋友?”许措不信地挑眉。

“怎么就不会?”

段月檬语气娇俏地嗔他,“坏弟弟,你意思是我很坏喽?”

她笑一下,“还是,你觉得南栀很好啊?”

许措咬着烟蒂,不置可否,但意思很明显。

段月檬手挡着风,重新燃了根烟,嗓音提高了一度,鄙夷的意味很明显,“南栀。呵,你别看她那么矜持,其实很骚的。”

她笑着吐烟,“你加把油,她很快就会对你张开腿,你想怎么都行。”

距离龙槐树十来米的小路,吃完早饭赶去上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前呼后应地说话。天微微亮。

才吸了两口的烟掉地上,砸出几粒火星。然后被脚狠狠碾灭。

小皮鞋后退、脚跟瞬间离地,伴随着一阵低吸气。段月檬背顶着粗粝的树干,面前是低头俯盯她的许措,衣襟被揪着提起。

“你,你想干什么?!”

许措微一扯唇,眼睛一发力就变成了凌厉的单眼皮,只余眼尾一点点双。

他牙槽松开后,低声慢慢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他妈最讨厌,女孩子嘴里冒脏字!张腿我都没兴趣。”

17班教室陆续来了大半学生,都是尖子生,自觉地开始晨读。读书声渐起。

汤立莎抄完南栀的英语作业,又伸手要数学和物理。南栀叹气,从书包里拿出来递过去时说:“你真的一点没做啊。”

汤立莎手里没停,嘴里回答这:“不想做嘛~回去就犯困。”

想了想,南栀觉得作为朋友,应该说点实话:“你这样一点不学,高考怎么办?好歹学一点也好,能多几分是几分。”

熟练翻页、抄写的汤立莎,闻言动作一顿,捏着笔杆。

过了两秒。

她抬头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大不了到时候读个民办专科,也是大学啊。”

南栀无奈地摇摇头。

宏帆17班,尖子班里的尖子班,升学压力、课业竞争大得常人难以忍受,仿佛只有汤立莎一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