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一给点甜头,他就摇着尾巴过去。

越想越烦。

许措起身就走,可突然强烈的不甘,又让脚步凝滞…

南栀刚捡起钢笔,继续写字,耳边就落入衣料摩擦和破风的声音。她抬脸眼一睁。腰被勾住,身体不可控制旁倾。

一只大掌握上她脖颈,五个指腹揉擦她肌肤,一瞬转到后脑勺一摁!

她眼前,一双不正经的冷眼睛放大,眼尾上挑。

天灵盖直发凉,电光火石,她本能一扬手挥去——

“啪。”

许措随着响声头一偏。南栀看看自己颤微的手指。

空气静止。

“对不起...我。”

摸摸发红的嘴角,许措低头看看手指。如果刚才还有不甘,现在连不甘都冷了。

“呵,打得挺狠。”

他点着头说,眼神变复杂:“一边引诱我,又一边打我耳光,你很难懂啊。”

南栀惊魂未定而舌头僵硬,“说了,别太靠近我。”

至少今晚不要。

许措舌尖顶顶火辣辣的脸颊。

鼻子里栀子的香混着烟辣钻进肺腑,像小钩子勾扯着常年如灰尘累积在心口的迷惘,和恨。

他丢掉烟头,居高临下轻蔑地一瞥:“装什么?又不是什么真的清纯女神,不是你自己说给我上的…”

门被摔上。

南栀只来得及闭眼,气流冲震耳膜。

片刻,她抽掉力气一样靠回椅背,舒了口气。往昔今日,现实与回忆,脑袋有点乱。她瞥向作业纸上的几许烟灰。

知道迟早有这一天,她也并不是珍惜自己那点廉价的纯洁,只是……

太难了,要接受一个男性亲密。

微蹙眉,南栀蹲下,扶住垃圾桶不可控制地一阵干呕。

周彦在楼下听到门的巨响,上来询问情况,南栀只说是风吹的。她将信将疑,关心了两句让她早点睡。

深夜,窗半开。

南栀毫无睡意,翻开很久没写的日记。

12月22日 阴

与狼为谋,是危险的事

他的善良和关心,阴晴不定

他有温暖的皮毛

但骨子里还是野兽

他想要的,只是我的血肉

写完,她合上日记本,脸上一些戏谑的神色。

就不再想许措的事。

——习惯被喂养的狼,是没那么容易走开的。

反而是学校那个段月檬,已经是迫在眉睫。

如果退让不能解决,那。

南栀看着手机屏幕,YuRan927邮件里的一句话: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

渺远的目光,在这一瞬晃过的念头里变亮。

身体也不自禁地坐直。

如果,退让不能平静。

大雾天。

九十二中还在路灯和未退的夜色里,操场上、食堂边来往穿梭着学生人影,弥漫着早饭味。

南栀在教室坐下。周围的汤立莎、马晓丽和于玲玲都还没来。一些来得早的学生已经专心看书,没空搭理旁人。

她看看讲台墙上的钟,6:52,书包放进抽屉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点开手机QQ邮件。脸上意外地一亮。

昨夜0点后发给YuRan927的邮件,竟然已有回复。

时间6:03

做这行的,反应还真是快。

南栀不知道这锲而不舍关心她情况的余冉是谁,但有一点确信:这次用得上。

她把手机放进抽屉里的书包,目光顺势落在旁边尚还空空的位置。

读书声起,片刻旁边的桌子落下红书包。浓香扑鼻,伴随阵冷空气撞击,旁边落座一个背影,动作一分妖娆地转过来,瞥着她。

“啧,今天没带你的护花使者?”

南栀没表情地看着英语书:“我已经照做,视频请删掉。”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她给她的。

“哦?什么视频啊…”段月檬故意记不起来,“哦,想起来了,是你的……呵呵!那就得看你接下来陪我们玩得开不开心了,玩的开心,我看心情喽?”

南栀立刻看过去。“这是最后一次,我告诉你,让你删掉。”

段月檬一挑眉。

南栀皮肤白,头发又很黑,包括眼睛,都有种黑白对比的分明。干净到有种穿透力。她看得很不舒服。

“你这什么表情?你别忘了现在咱们谁是老鼠谁是猫!”

和她的狠瞪不同,南栀眼神不轻不重,嗓音也轻微:“是啊,谁是猫呢。”

“谁是猫?”汤立莎捏着面包坐下,就听见这么一句。

段月檬锐利的余光瞄往背后。

不想汤立莎搅和进危险,南栀微微一弯唇:“说你呢,耳朵这么尖。”

“我??”汤立莎莫名,笑了下。然后迅速想起正事。“南栀南栀,快点啊!”

“什么?”

“数学作业。”

“你又没写吗?”

“没没没!”

汤立莎叼着面包手忙脚乱伸手要,南栀翻书包拿…

段月檬瞄着南栀,觉得她这种情况还能保持平静温和,似乎不可小觑。

她拿起一撮头发玩,谨慎地打量她,可反复想,又想不出有什么好忌惮的。

就无所谓地笑了声,掰着手指头像自言自语:“要怎么玩呢,呵。”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内容不太满意,修改了下。

☆、港湾

秋天长荣区的文化周表演比赛, 南栀《奥贝尔》获得了一等奖,当时宣布元旦还要表演一次。

所以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南栀提上舞蹈服去舞蹈教室练习。

她塞着白色耳机,走到小树林边时, 听见旁边有人骂脏话。转头看去——

是几个男生正在那儿抽烟。

其中个子最修长那个, 身上披着校服外套, 内里一件有红色字母的黑T恤, 慵懒靠着墙, 作为学生,这模样真挺不伦不类。

赵品言眼睛一亮,没个正型的表情一秒收起, 碰碰许措肩膀。“唉唉唉!”

许措顺着他眼神所指抬头。漠然的眼,顿一亮。

同时南栀收回目光, 看着自己脚尖继续往前走。

那瞳孔的亮色,黯然。许措手一拨后脑勺发根, 烦躁地偏头吐出烟气。“操。”

“说啥呢哥们儿。”赵品言胳膊撞他,“咋能对我们九十二中的神圣女神口吐芬芳啊?”

许措对他冷一扯唇,余光瞄向倩影消失的方向。

大概, 所有人都把南栀当女神。

就除了他。

如果细数,他已经在梦里把那个字实施了一百遍不止。南栀, 早就不神圣了......

许措微驼着背,脊柱靠墙,仰望树叶缝隙露出的天空吸吐了口烟。一眯眼。耳边是鹿皖和宋魁就南栀打趣赵品言的聒噪。

他蹙着眉,陷在迷惘里。

有时, 他真想呵护她,给她最好的。

有时,他又真是恨她,一刻不停地想把她毁掉!

可她要命的干净又漂亮。

他就在,当一条哈巴狗讨她欢心和变成野兽撕裂她之间,反复煎熬。找不到答案。

“阿措,你那神秘女朋友别不是南栀吧?”赵品言跟鹿皖说完,突兀地拔脑袋朝他一问。

鹿皖喷笑:“言哥你二逼了?阿措那么傲,咋可能喜欢冰山女神!”

许措踢他一脚,“说谁傲呢你!”

鹿皖一边躲一边没皮没脸继续:“冰山女神那种清高美人,还是适合言哥这种,脸皮厚、没自尊心的追。”

宋魁也附和说是。

赵品言一听,极度开心,但仍不忘扭头跟许措认真地确定:“哥们儿,真的,不是南栀吧?”

许措慢慢瞄他两眼,说话时嘴里冒着烟,一仰下巴:“你觉得?”

这个是很歧义的回答,全看听的人怎么理解。

显然赵品言先入为主,立刻理解为否定的意思。心里落下大石头,他兴奋得跳起来一勾许措脖子——

“丫的,早不说。吓死老子了!”

许措正莫名,就听他说:“我最近在想,啧,必须在毕业前追到冰山美人儿!我这都是为她复读一年,光干看着也太亏。”

许措眼珠立刻斜他。

旁边,鹿皖和宋魁给一口烟呛了,打趣——

“干点儿啥不好,偏给自己找不痛快啊言哥!”

“就是。”

“冰山美人儿能看上你?”

“败兴玩意儿!万一她就把我看对眼呢?”赵品言不在乎地推开他们,或许是被他们说性格跟南栀合适的话激励到了。

他回头,对没表情抽着烟的许措说——

“到时候你别跟着啊?万一南小姐姐就吃你这种高冷范儿,我就亏死了。”

许措冷笑,一扯身上外套砸他脸上:“别烦老子!”

南栀推开舞蹈教室的门。上堂课是高二的一个班在借用,练习学校元旦晚会的表演。女孩子们拿着扇子离去,三三两两像活泼的麻雀。

“许措真叫你自己去亲他?”

“哎呀你小声点啊!”徐菁菁羞红脸,埋头时晃见个黑发及腰、耳朵和脖子皮肤特别白的漂亮女生,擦身而过。

她想回头看,就被同学拉走。“天啊,下节课马上打铃啦,快快快。”

南栀脚步停着,微微侧脸,然后去更衣室换衣服。

把自己剥干净后,她却停住了,一丝/不挂地站着,纤细的手指抚摸自己的唇瓣走神。

仿佛还有,游离不散的灼热呼吸。

她不明白。

分明眼神冰冷不带感情的一个人,怎么有那么烫人的体温和气息。喜怒浓烈。像雪地上燃的火堆。

南栀站了会儿,发梢垂在尾椎骨侧的两粒腰窝上。等凉意侵袭,才回过神。忙穿上衣服。

舞蹈教室开着空调暖气,日光灯晃着木地板。

大半节课练过去,南栀薄薄的芭蕾舞服下皮肤有薄汗,额头碎发沾湿。

她没停,脚尖踮起连着旋转。墙壁、镜面、窗户、门框..... 视野360°重复划动着。

然突然间。

寂静里陡然一声开关响,灯尽灭!

走廊黑洞洞,明亮的舞蹈室褪成灰铅画。

南栀脚踝趔趄地停下,提着气息,听见教室外几只像男人皮鞋的脚步声,在走廊踩出缓慢的回音。

脑海瞬间冒出,曾经相似的经历。浑身的汗一瞬具发凉。

她立刻跑进更衣室,找到外套里的手机握住,想确保身边有可以通讯呼救的工具。手指却无意触到通讯录特别收藏,瞬间浮现一个联系人。

“许措”。

她愣了愣。

想到,舞蹈教室旁的树林里,抽烟的男孩子。心里莫名的慌张平息了些。

——他就在旁边。

晚自习后,和文致约好时间,确定他到校门口之后,南栀才快速离开教室。一路不停地奔跑出校门冲向凯迪拉克。

她迅速钻上车,拍上车门。

和文致日常交谈了两句后,车辆开始移动,南栀才松了口气,从车窗往外看。

放学后的街道人影晃动。果然,段月檬就站在距离她十多米的地方,抱着胳膊在笑,身边还有一高一矮两人。看起来都十八//九、二十来岁。

南栀眼里是冷意,攥着手机。

倏尔手心一振,她利落地低头点开短信——

【物流显示到了,你先调试调试,不懂问我。】

她平复了下呼吸,在街道霓虹灯不断晃入车窗的时候,回复了个“好”,以及“谢谢”。

抬头见南栀进门,心情很好的周彦笑了下,“回来得正好,赶紧过来跟弟弟一起喝汤。”

许措身形一顿。

南栀换着鞋子看向饭厅,看着那背影犹豫之后,还是走过去。

周彦立刻向保姆要了副碗筷,摆在许措旁边的位置。

“谢谢妈妈。”

“谢什么?一家人。”周彦笑,“试试看,盐会不会太多。阿措喜欢重口味,你又喜欢清淡——”

南栀笑一下、正打算喝,周彦话音也未落,就听旁边一阵巨大且刺耳的椅子摩擦地面声,碗被重重放在桌面。

许措站起来,一字不吭地散漫转身。

耳边有风被带起,南栀看见深青色连帽衫的背影不带停留地离开。片刻传来上楼的声音。

周彦汤勺愣在半空。连在沙发喝茶看东西的许清文也被惊动,他皱着眉抬眼皮:“这孩子,又发什么脾气!”

周彦宽慰了两句,都是向着许措说的,然后瞄南栀的目光就带了些询问。刚才她离得近,看得清楚,小祖宗是生谁的气。

南栀低下眼皮,一派风平浪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喝完汤,南栀拿起茶几旁的顺丰快递。

周彦瞥她:“谁给寄的?”

“一个网友。”

“网友?”

“嗯。”

“网友......”周彦不相信地呢喃着,看着南栀上楼,想到最近圣诞节,学生间互相寄小礼物不少,就笑了一下。

她想起有两次,出现在南栀手里的男士外套,就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许清文放下茶杯,严肃的脸难得有些温柔:“彦彦笑啥呢?”

周彦微一扯唇,目光渺远地摇了摇头。片刻之后,她又改变主意,说:“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少爷有福气,追到我的大小姐了。”

许清文反应了下,“小栀,有男朋友了?”

“多半是。”

“我还说,等她上大学给她介绍朋友的儿子。看来不用了。”

周彦笑着,一倾身去给许清文按摩肩膀。“文哥,我给你按按肩。”

许清文对她微笑,点头。

用手肘擂着男人宽阔的肩膀,周彦目光落在许清文的衬衣领上,人就一阵恍惚。旧日相似的回忆,浮现眼前.....

眼前这个人影,变成另一个更斯文儒雅的男人。

曾经,她整个少女梦寄托在一个已婚的男人身上。

暗自神伤。

后来,他丧偶了。她锲而不舍地追求,终于打动他,可他却问她愿不愿意做一个女孩儿的母亲。

她当时都懵了。

他不是问她愿不愿意做他妻子,而是,愿不愿意做一个孩子的母亲。一度让她觉得,嫁的哪里是男人,分明是嫁给了一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