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几个男生还在。

汤立莎背对窗,手里踮着手机,跟刚才花痴样完全不同,一脸得逞地写着“你就承认吧”。

南栀转开视线,心中思虑转绕,声音低了些:“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都观察你一学期了!”

汤立莎歪头去她耳边,说悄悄话,“而且那天早上分明你和他一起走来着,我都看见了。”

南栀低着眼皮没回答。

汤立莎热切地说:“放心,我肯定保密!毕竟那可是许措啊,你俩在一起的消息要传出去学校都得炸。你不告诉我,我也理解。”

南栀透过窗,看见许措。

他高窄的鼻梁,和后脖子的白皮肤。烟抽得很肆无忌惮。

耳边汤立莎还在兴奋地八卦,问进展到哪,有没有牵手么么哒什么的。她心里听着一阵慌。

“许措看起来挺高冷,但公认挺欲啊,亲亲肯定有吧?”

南栀渺远的目光收回,心一抽,随后淡声说:“你,真的误会了!”

她慢慢转过脸,对汤立莎轻松地一笑,说:“他是我弟弟。”

窗户风微微的,伴随一声手机落地的“砰”声!

惊动后排的几个学生看来。

汤立莎呆若木鸡。

“哈啊???”

☆、银河

上课铃打响, 南栀回座位坐下。

郝玲举着英语书在教室徘徊,念着单词。她一半心思跟读, 一半心思,飘在楼下龙槐树那。

许措手里的烟, 才吸没几嘴, 估计这节课他又是没打算好好上的。真是散漫啊。

南栀嘴角极细微地上扬着, 郝玲在教室转第二圈, 她一边握着笔在比别人都整洁的本子写单词, 一边想着:晚上放学,要买哪种口味的糖好。

寡言少语的。

要吃点糖才可爱。

晚自习下,校园人群熙攘。

最近段月檬像凭空消失了, 连骚扰短信都不再发,反而有点不寻常的瘆。

走到一楼大门口, 打发走追着要看许措的汤立莎,南栀看看短信:

【龙槐树】

许措

多一个字没有。

她忍不住笑, 朝一个方向看去。那树边,石阶上,手搁在膝盖蹲着的背影。

风, 徐徐翻动男生短发。

扫过鼻子的风突然带上微香,许措回头。面前一只白白的手心, 摊着颗蜜桃味糖。

他眼珠上扬,立刻对上一张微笑生动的脸。

南栀看他眼珠钝钝、一脸意外的样子,她干脆自己捡起糖果,剥开糖纸, 递去他嘴边。

心脏跳得猛一下,许措伸头,用牙齿把糖咬过来时眼睛还一直盯着南栀探究。可她脸上始终只有纯洁的笑容,没有其它女孩子看他的那种害羞……

“甜吗?”南栀撑着膝盖,弯腰去问。

许措舌尖一顶硬糖,尝到桃子甜。一点头。

南栀露出微笑,保持着弯腰的动作,过了两秒,说:“许措,你点头是在学乖宝宝吗?”

这词太恶心,许措一压眉。

“噢,原来还是很凶嘛。”

他眉头一松,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南栀。

结果她只是站直身,如常地笑着——

“我们回家吧,凶弟弟。”

说完人就走入林荫。

许措腿一用力,直接站起来。眼神对着她背影。

刚才,他几乎以为,自己被撩了……

可最后那两个叠字把所有胡猜拉回现实。是他想太多。

“来了。”他疏淡地吭一声。

糖纸被叠好,落进垃圾桶,男生收回的手插/入黑色长裤兜。走了几步,两只手一起插上,下颌微扬。

黑洞洞的夜晚,一些学生看见这走路的影子,不自禁侧目。

一高一矮的背影,在路灯下走远。

“我告诉我朋友你是我弟弟了。她看见了你。”

许措吃糖的动作一顿。

过了两三秒。

——“哦。”

听不出他情绪。

南栀偏头,看着他的肩膀:“你开心吗?”

许措不明地低头:“为什么开心。”

“因为…”

南栀眉眼跳动笑色,用眼神触碰他的,“从今以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一起走了。”

凯迪拉克穿越街道。因为前方修路,文致换了诺江二桥这条道。斜拉桥的钢索在车身晃下一条条黑影,沿江夜景倒映浩渺水面。

牙齿咬碎硬糖,耳心咯噔一响。许措斜睨旁边,南栀正在看手机。似乎是那女记者这阵子还在不时地找她。

微光映亮南栀白白的脸。

这张脸上最特别的是她鼻子。

风骨秀雅。

许措支着头看她,在想刚才学校的对话。

那句以后光明正大一起走。

大张阿姨来开的门。

南栀正脱鞋,许措就接到赵品言电话,脚塞回去,转身就出了门。片刻车库就有摩托车烟囱的声音。

许清文在客厅脸色铁青,低斥了几句。

南栀看那丢鞋柜上的夹克外套。

客厅里周彦在给许清文顺气、安慰,没注意这边。她将衣服拿上。

回到房间,背一抵门。

南栀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坐下,捧着衣服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弯起一点笑,鼻子埋下去。

——是薄荷烟味。

大概是白天运动过,有一点点汗。却并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是独特的,只属于这个男孩的气息。

南栀细细把它叠好。内心抵触男性所以做了下心理准备,才把这充斥淡淡荷尔蒙的东西摁到胸口。

微硬的布料,摩擦到她脖子皮肤。

桌面的字典翻在那个“有”字的页面。

她看着小字释义,心里越发满实。

她“有”许措。

南栀抱着衣服,像捧着属于自己的宝物。

在那晚上许措说出那些话,在他答应永远不离开、不背叛之后,她觉得:不能错过这个人!

因为清晰地明白,这糟糕的人间,可能再找不到这种傻子。

在知道她的不堪,知道她狼狈的过去之后,还能如此傻乎乎地不求回报,说什么送她去别的男人怀里的那种,听起来无私、实际很天真的话……

诚然如汤立莎说的那样,她喜欢儒雅成熟的。

她不喜欢许措,至少那不是爱。

可是,拥有他的感觉不差。

事实上,她几乎被这种快/感攫取了理智。

一想到,有个人愿意什么也不图的陪着她,就觉得很好。

她要把许措留住。

用另一种方式。

一直,一直。

桌上的手机来了余冉的微信,南栀也没兴趣看。

心里些微的愧疚之后,她脸埋进衣服里。呼吸上面,苏打水与淡烟的味道。

——怎么以前,没觉得这么可爱?

一定是因为,变成了她的。

自己东西最可爱了。

夜晚,球场一阵拍球的咚咚声。

兄弟四个挥汗如雨地打完球,披着衣服在场边喝啤酒。

才回家一趟出来,赵品言就一张苦不堪言的长瓜脸。

听他一股脑吐了顿苦水,大家才懂了:原来是追女神计划还来不及想出步骤,回家就被他的博士爹搅黄!

“我家赵老大命我期末考不进前六百名,零花钱一毛没有,并且寒假开启地狱式培训班补习,让我好好掂量!这还不算,说高考至少给他考个二本,否则再扔我复读!我去,我可不想在没栀栀女神的高中再蹉跎一年!”

听完兄弟仨一顿笑。

宋魁:“言哥,你怕不是预备把我们三个都送毕业吧!”

鹿皖直摇头:“前六百,还、还二本?哈哈,这不逼母猪爬树嘛!”

赵品言作势锤人:“去你丫的!谁母猪呢?”

鹿皖抬手挡,向许措求助:“阿措你说,我哪儿说错了?咱们几个哪次考试丢出过后一百!”

许措仰头灌了口酒,慢慢想了想,“你当然错了。”

鹿皖:“啊?”

他回头一扯嘴角,“性别错了。”

在几兄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措没表情地补充:“这叫,逼公鸡下蛋。”

赵品言直呼“卧槽”,扑过来摁住许措。

两人一顿出拳拆招。

赵品言20岁了,比许措大,可论打架却不是许措对手。

几下把他给累得,喘着粗气坐一旁,盯着许措——

“中学快读完了我都没整明白。阿措,你到底是为了啥?每次打架都特狠!练得这拳脚真是。”

他摁住被许措扭疼的肩膀,转了转,“哎哟,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

许措腿分开地坐地上,也喘着粗气。

他仰望了会儿星空:“因为以前有人告诉我,我打架的样子,很帅!”

鹿皖和宋魁对视一眼,都是憋笑,一脸你好单纯、你真好骗。

赵品言拍拍他肩——

“那这人一定是个坏人,不想你好。而你一定是个傻逼,居然也信!”

旁边是三人闷闷的笑声,许措瞄他们冷笑了下。

“当然,还有第二种情况。”

赵品言坏笑着举起中指,假意是拨刘海,“那一定是女的,而你,想搞她。”

身边三人又聊到其它。

许措脸上疏懒的冷笑未散,视线装着天空、身体放松地往后一倒。

冰冷的水泥地,运动后热腾腾的身体。

冰与火纠缠。

他唇张开呼吸,喉咙和胸膛在动,脸颊脖子流下热汗。一种神经的敏感,从咽喉直达胃里,扩散五脏六腑都归至小腹。

栀子香在鼻腔里记忆着。

他觉得疲惫,又因为使尽了浑身力气而酣畅淋漓。

洗掉了身上的花香,却除不掉日积月累在骨髓里的味道。是她的发梢,裙角,和手指偶尔不小心碰到他手背血管的微凉…

然而现在的他,又是幸运的。

她第一次主动从后座拥抱他,她说需要他。

要他永远。

不背叛,不离开。

睁着眼,许措呈大字躺地面,呼吸喷洒着热。遥远的星子一颗颗坠入他黑亮的眼瞳。

他突然对天空喊——

“是!我就想搞又怎样!?”

旁边的三个人被他这一震,都兴奋地炸起来。许措就对着天空无所畏惧地笑,抛开这段时间被压抑的理智。

他就坏这一次。

不让她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 ̄)︿

谢谢每天追更的小天使。

因为写稿不确定性,有些章节写得快一些,有些会慢一些,所以尽量保证早7点更,有时候写不完会在文案通知更新时间。

爱你们。

还有彩虹屁的小天使,想卸下龟壳抱住你们大么两口!

☆、除夕

考完期末, 许清文带着全家去佛岭雪山玩了一周,回来没几日就到除夕。司机、佣人回家过年, 家里缺少人手。

周彦亲自在厨房准备年饭,南栀和许措被差遣去超市买调味品和蔬菜。

货架上堆满大红色年货, 广播里一首接一首的恭喜发财。超市热闹非凡。

排队收银时, 南栀才想起漏了东西, 目光寻找卫生用品区:“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我马上回来。”

许措瞄着她, 把手里东西一包一包地往购物车里丢,“买这个?”

两包棉柔型的卫生棉,一个日用, 一个夜用。

落在一箱饼干上。

品牌,厚薄规格, 都是南栀平时用的。她愕然,随即脸微热。

许措眼睛里溢着点子笑, 嘴角压着上翘:“这都能忘,笨。”

“……”

队伍很长,往前看, 错落的一排后脑勺。

许措又慢吞吞走回来,丢了暖宝宝和一袋红糖进去。南栀把晾上头的卫生棉放下面, 用抽纸挡住,“你倒是挺懂女生的。”

许措眼看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藏,想起平时一起混那几个,大胆外向, 每个月和他们公然讨论生理期的女生。无言地笑了下。

“跟你一起长大,看得多,当然懂。”

他嗓音低低的。

站得近,南栀遮好后抬起脸,刚好看见他收得很紧的下颚线。其实许措脸并不小,但骨骼收得立体就显得很小。有种精致。

她眼眯了眯:“有弟弟真好,还有人关心。”

许措一愣。

过了几秒钟,他没看她地往前走时随口说:“那你就好好珍惜,对我这弟弟好点吧。”

南栀在原地怔了怔,面前是许措牛高马大的背影,“嗯。”

胳膊一僵,许措眼皮缓缓低下,看被人抱着的左臂。

他眼睫颤动。

却始终只看见南栀头顶柔软的发旋。

有一瞬间的冲动,让他想问:姐弟可以这样抱吗?

但忍忍他还是没说。怕问了引起南栀的注意,就不再这样抱他胳膊了。

或许,只是她也对姐弟关系存在误区,没注意而已。

许措这样想着,每一步往前移动都有种小心。

像怕惊走枝头停靠的小麻雀。

只是这队伍似乎排得过分长了,一个个顾客大框小框,收银员扫个没完没了。这样的亲近距离,磨得他有些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