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由于身体素质差,高朝这一病,就在医院里躺了一个礼拜,他没通知家里人,也没好意思告诉别的朋友,每天就眼巴巴地等着曲乐和陈随文过来看他,陪他说话,最主要的是给他送吃的来。医院的伙食不好,菜又太辣,不适合他这种病号吃,陈随文每天给他送一次饭,都是清淡又营养丰富的菜色和汤类,因为这个病号饭,才让高朝觉得自己不那么可怜。

就在高朝躺得都要发霉的时候,他终于获了医生大赦,可以出院了。这一礼拜院住得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将他昼夜颠倒的作息给调整过来了,因为陈随文的汤水滋养,体重倒比住院前还重了两斤。出院后第一件事,高朝就去理了发,发誓要从头开始,再也不糟践自己身体了。

然后请陈随文和曲乐去腐败,吃饭唱K足浴一条龙,最后一条给曲乐否定掉了,高朝大病初愈,不适合做足浴。吃完饭,三人打车去了KTV,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有人拍了一下陈随文的肩:“陈随文,真是你啊?你又来这边出差?”

陈随文一扭头,看见了秦安之,略窘迫了一下:“真巧。我们公司派我来这边驻点。”世界这么小,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他。

“哦,分公司啊,在哪儿上班呢?你也来唱歌?”秦安之看着曲乐和高朝,朝他们伸出手,“嗨,美女,又见面了。”

曲乐就喜欢看帅哥,此刻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真是到哪儿都能遇到你。”

秦安之笑:“那说明我们有缘啊。你们几个人,要是人不多,一起凑个大点的包厢吧,人多热闹些。”

高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必了,我们自己唱。”高朝对这个秦安之印象非常不好,这小子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

陈随文笑着说:“不用了,你们玩吧。”

结果开了房之后,发现双方的包厢位置正好对门,秦安之那边人多,是个中包,陈随文这边人少,只要了个小包。秦安之站在走廊里看着他们笑:“咱们还真挺有缘分的,陈随文,一会儿过来喝酒。”

陈随文笑了笑:“你们玩得开心点。”

高朝翻了个白眼,真是阴魂不散!

唱K人多热闹,但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没人抢麦,唱得尽兴。陈随文发现高朝还真没浪费了那把好嗓音,清亮圆润,唱歌特别好听,而且这人好表现,一晚上尽和曲乐抢麦了,所以人少不抢麦这个结论也是不对的。

秦安之从对面包房出来,隔着门上的玻璃看见高朝和曲乐唱歌,陈随文则抱着双臂靠在沙发上听歌,便推开门,笑盈盈地说:“你们这边人真少。”

陈随文看见对方,只得起身出来:“找我有事?”

秦安之笑:“也没有,很久没见了,好不容易碰上了,想跟你聊聊天。”

陈随文只好朝屋里的两人摆摆手,和秦安之出去了,高朝一直斜眼看着门口,等陈随文走了,歌也不唱了,问曲乐:“那小子干什么呢?”

曲乐说:“老朋友见面,可能叙个旧吧。”

陈随文这一去去得比较久,没有听众,高朝和曲乐抢得也没意思了,高朝放下麦:“我去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曲乐说:“你也要走?真是无聊,快去快回,随便什么都成。”

高朝出来,在外面走廊和大厅看了一下,没见到陈随文和秦安之,他去了趟厕所,那边也没人。去哪儿了?找不到人,他只好去ktv的小超市买东西,正挑选着东西,忽然听到了陈随文的声音,高朝四处看了一下,发现超市的另一个出口是个阳台,有人背对着他在聊天。他侧耳聆听了一下对方的声音,果然是陈随文和秦安之,只听见秦安之说:“…跟你唱歌的那个不是你男朋友吧?”

“不是,普通朋友。”陈随文说。

秦安之笑起来:“我看着也不像,你眼光不可能那么低吧。”

陈随文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倒把偷听的高朝气得鼻子都歪了,自己到底哪儿差了!一个两个都觉得陈随文不可能看上自己。

秦安之说:“你还记得上次我问你男朋友的事吗?当时你就说没有,我就想,如果下次再遇到你,你还是没有男朋友,我就追你。”

陈随文惊得下巴都掉了:“你开什么玩笑!”

同时惊掉下巴的还有偷听的高朝,这小子真够直接的,他还想继续听下文,结果手机响了起来,吓得他赶紧走开了。电话是曲乐打过来的,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高朝赶紧拿了几包零食回去了,心里想的是:陈随文有没有答应那小子的追求?

接下来高朝也没心思跟曲乐抢麦了,就变成了曲乐的专场。高朝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没摸到烟,才想起最近肺炎,把烟给戒了,他拆了一包薯干,放在嘴里用力咀嚼着,慢慢使自己平静下来,自己是在生气吗?是因为他们都说陈随文看不上自己,所以才生气?不是,他本来也不希望被陈随文看上,所以没啥好生气的。他只是有点心急难耐,想知道陈随文和那小子的八卦。

曲乐唱完一曲《青藏高原》,停下来休息:“哎啊妈呀,渴死我了。高朝你怎么买的都是零食,没有饮料啊?”

高朝看了一眼桌上:“有酒,你喝酒吧。”

曲乐也不客气地拿起一瓶啤酒灌了一口:“你怎么不唱歌?随文去了那么久,谈恋爱去了吧,怎么这么久不回来?”

高朝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不放心就去看看。”

曲乐笑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那男生挺帅的,又是工大的,配得上随文,而且他们是竹马,知根知底的,要是真谈了,我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呵呵,可不是。”高朝皮笑肉不笑,工大有什么了不起,他还是H大的呢。

曲乐没注意他的情绪,又点了一首歌开始唱。高朝心思百转千回,陈随文这是答应那小子的追求了?要不然不会聊这么久还不回来啊。他拿出手机,点开拨号键,第一个号码就是陈随文的,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点下去。他拿起麦,直接插了一首《死了都要爱》,开始吼歌,朋友的感情问题,关自己屁事啊!唱歌,唱歌!

他刚唱了几句,陈随文推开门进来了,秦安之站在门口,朝陈随文摆摆手,然后笑着离开了。陈随文倒是没笑,脸上表情淡淡的,还是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曲乐赶紧迎上去:“怎么样?怎么样?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高朝歌也不唱了,竖起耳朵听八卦,陈随文说:“没说什么,就是叙个旧。唱歌吧,高朝你怎么不唱了?”

高朝慌忙扭头去看电视屏幕,张嘴:“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陈随文本来是个话不多的人,嘴牢,正常情况下想从他嘴里捞到一点他自己的八卦可能性非常小,高朝想了想,也不是没有机会,等拼文码字的时候就可以了,只是要怎么问才不显得突兀,这是件非常有艺术的事。

然而接下来他却没有找到机会问,马上要到国庆节了,陈随文公司接了个国庆活动的单子,他每天忙着出方案写策划案,都没什么时间拼文,就算是偶尔抽空拼文,高朝也不一定能拿到第一,陈随文也不一定是最后一名。

9月30日是中秋节,连着国庆一共有八天,陈随文终于放了假。中秋节是万家团圆的日子,但陈随文没人可以团圆,有家不能回,杨磊回来了,他是本地人,带着曲乐回家过节去了,他们邀请了陈随文,但是陈随文不好意思去,他打算自己在家做点好吃的,早就决定要出去玩的,但至今还没决定去哪儿。

他买了菜回来,碰上背着包正好要出门的高朝,高朝惊奇地看着他:“咦,你不是说去旅游了吗?怎么还没走?”

陈随文说:“我明天再走。”

“那你今天一个人过节?”高朝问。

陈随文笑着说:“不一定,秦安之说请我吃饭,我还在考虑中。”

高朝说:“中秋节要和家人过才有氛围。走吧,去我家。”

陈随文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去你家?”

“对啊,你是不是还没确定好去哪里玩?你上次不是对我们浏阳的烟花挺有兴趣的,这次去看看,就当体验民情了。”高朝说。

陈随文被他说得挺心动的,他确实对浏阳还挺好奇的:“但是去你家不太好吧?”

高朝笑着说:“没什么不好,我哥明天搬家,搬家就要人丁旺。去吧,我给你当向导,领你好好去看看。”

陈随文看一下自己手里的菜,有鱼有肉,还有两只大闸蟹:“这些菜怎么办,大闸蟹放不了的。”好几十块一只呢,他为了补偿自己一个人过节才买的。

“有大闸蟹啊,嘿嘿,带到我家去吧。我也去买点,一起带回去。”高朝推他,“你赶紧去收拾东西。”

第12章 过节

直到坐上去浏阳的汽车,陈随文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他居然答应去高朝家过节,中秋节,别人家团圆,他一个外人贸贸然跑去,这样真的合适吗?

陈随文转过头对高朝说:“要不我还是不去你家了,我自己找个地方落脚,就当是去浏阳旅游了。”

高朝理了个短发,最近没有熬夜,不像之前那样总是面带菜色,看起来精神多了,他斜睨着陈随文,一副你开玩笑呢的表情:“你怎么跟个女生一样扭捏啊。都到我家门口了,居然不去我家,这说明我这人做得太失败了点。”

陈随文瞟了一眼高朝,移开眼睛,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压低了声音说:“不是,我真觉得不太合适,要是平时倒还算了,今天过节,我一个外人去,妨碍你们团圆。”

“就是过节才叫你来的,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团圆,你一个人形影相吊,想想都觉得可怜。你放心好了,我爸妈特别欢迎你来我家,我以前也经常带朋友回家的。”高朝安慰陈随文。

这赤裸裸的同情并没有让自尊心强的陈随文觉得不舒服,相反倒是觉得有些感动,大概是他太久没回家了。人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矫情了,便不再说什么,他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秋意渐浓,南国的秋天不是从叶上彰显的,而是由花表现出来的,路旁的木芙蓉开得非常热闹,红红黄黄的硕大花朵挨挨挤挤,压弯了枝头,真正的花好月圆。

高朝又叮嘱一句:“别跟我父母说我在专职写小说,他们还不知道我辞职了。”

“为什么?你赚得也不少啊。”陈随文有些意外地看着高朝,以高朝现在的成绩,足以向亲朋好友炫耀了,况且他一直都那么爱现,倒是他们这些写耽美的,大部分都不好意思跟亲戚朋友们说自己是写耽美的,因为担心他们觉得自己变态,没想到高朝居然会隐瞒。

“我原来是在国企上班,我爸妈都认为那是铁饭碗,现在我没商量就直接砸了,他们准得跟我急。”高朝说。

陈随文说:“那你总不能一直不说啊。”

“没事,以后等我买车买房了,他们也就不会说什么了,晚点再说。替我保密啊,谢了!”高朝朝陈随文眨了一下左眼。

从市区到高朝家大约一个小时车程,进入浏阳,陈随文就留意到了路旁多了许多烟花店铺、加工厂、配料厂等,看样子真是全民做烟花鞭炮。高朝家所在的小镇几乎家家户户都做烟花鞭炮,到处都是工厂、作坊和店铺,镇上超过三分之二的店面都是烟花以及配料店。

高朝家在小镇附近的农村,高朝他哥在镇里开了个小工厂,他父母一直帮着他哥做事,全家人都住在镇里,老家已经没人在了,高朝回家,其实是回他哥的家。去年他哥在镇子边上买了块不小的地皮,盖了幢四层楼的小洋房,明天全家就要搬到新房子去了。

陈随文知道这个情况,心里越发不安,但是高朝说没事,他哥修房子他也出了钱的,说好了有一层是他的。陈随文笑着说:“你以后还会回老家来住?”

高朝说:“肯定不会,不过回家来就有地方落脚了,我打算明年或者后年买房。”

“你现在还付不起首付?”陈随文开玩笑似的说,星城虽然是个省会,但房价在全国的省会城市来说都算便宜的,买个100平方的房子,首付十几二十万就够了。

高朝笑了笑:“钱都给我哥借走了,这两年他开厂、盖房子,花了不少钱。我还年轻,不着急结婚,晚两年买房子也没什么,况且我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呢。”

陈随文没想到高朝还是个挺讲兄弟情谊的人。高朝的父母都是很朴实的农民,他们已经知道了高朝生病住院都是陈随文在照顾,见到陈随文后那个热情,就差没烧高香了,弄得陈随文怪不好意思的。

高朝将大闸蟹递给他妈:“这是陈随文买的,说是给大家尝尝鲜。”

高母不识货,但是高大嫂识货:“哟,这是大闸蟹吧,几十块钱一只呢,小陈你太客气了,来做客还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陈随文看着高朝,张嘴:“哦,其实——”

高朝打断他:“妈,这个晚上吃,拿个细毛刷刷干净,清蒸也好,炒着吃也好,随便怎么弄。我带朋友上楼放东西。”

高朝带陈随文来的地方不是新房,而是他哥租的那个厂房,这原来是个老厂房,他们住的地方是原来的职工宿舍,都是一个个单间,条件简陋,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非常不方便:“我平时也不爱回来,太不方便了。晚上咱们去旅馆对付一晚上,明天就可以住新房子了,一会儿我带你去那边看看,环境挺不错的。”

陈随文点点头:“好。”

中午饭是典型的本地菜,蒸鸡、蒸鱼头、蒸腊肉、蒸芋头等,都是高母做的,高朝对他妈的手艺极力推崇,一个劲地劝陈随文多吃。陈随文平时炒菜吃得多,此时吃蒸菜,发现别具风味,高母的手艺确实不错,他平时很羞于将赞美的话说出口,这顿饭也夸了好几次,听得高母心花怒放,平时丈夫儿子吃饭就从不说菜好吃的。

高母笑眯眯的:“喜欢就多吃点,你们平时在外头也难吃到自己做的菜,你看我家老三这么瘦,就是没好好吃饭,天天都吃食堂和快餐吧。”高朝还有个大姐,他排行第三。

陈随文看了一眼高朝,决定还是不把他天天吃泡面的事实说出来。

高朝停下筷子,说:“妈,陈随文的生活比我幸福多了,他自己会做,手艺还非常不错,我经常去他那儿蹭饭吃。”

这话令高母和高大嫂都有些意外:“你一个男孩子还会做饭啊?”

陈随文不好意思地笑:“自己摸索着做,做得不好,就是比在外面吃干净。”

高母说:“这是真的,自己做吃着放心。不过你爸妈居然还会让你学做饭,我们家两个儿子从小就没进过厨房。”

高父说:“男人家做什么饭,那都是女人的活。”

高朝朝陈随文嘿嘿笑:“我爸从小就教导我们,君子远庖厨。”

陈随文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心想,是不是君子不知道,反正大男子主义是真的,因为他发现高朝父子三人的饭都是高母盛的,高母还要给他盛饭,把他给吓着了,赶紧抢了碗自己来。

陈随文在高朝家待了半天,便发现了他家有严重的重男轻女倾向,高朝是超生的,他前头有一个姐一个哥,据说为了生他,他爸的铁饭碗都丢了,他爸丝毫不后悔,只说换了个儿子,值!高朝的大哥依旧超生,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那个才两岁的小男孩简直就是家里的小皇帝,霸道得很。难怪陈随文觉得高朝有直男癌倾向,这并不是错觉,而是这样的家庭环境造成了他这种认知。

下午高朝带着陈随文去看了他大哥的新房子,房子已经完全装修好了,很漂亮大气,面积不小,单层面积超过两百平方,底层空着,准备用来做销售门面,楼上住人。

高朝和父母住二楼,哥嫂一家住三楼,四楼空着。

房子里的家具都齐全了,高朝看了一下几个房间,指着一间朝西的房间对陈随文说:“你住这间吧,这是客房。我就住在隔壁。”

陈随文点了点头:“好的,哪儿都可以。”客房的面积很大,足有二十好几平方,里面摆了一张一米八的席梦思,还有立柜和梳妆台,虽然是客房,也搞得很客气。陈随文从窗户往外看了一下,后面是菜地、农田和小溪,再远处一点是山,真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还能听见鸡叫鸟鸣,他不由得微微笑起来,真是个好所在。

高朝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他抱着胸倚在门口,对陈随文说:“其实我发现我应该住你这间房的,我爸妈怎么会想到弄个靠马路的房子做主卧啊,真是太没远见了。”

陈随文笑了:“那咱们换换。”

“别,你先住着,以后我回来了还是住这间。有山有水,心旷神怡。”高朝走到窗边看了看,一脸陶醉的样子。

下午他们上街转了转,因为过节,大部分店铺都关了门,厂子也没开工,陈随文也就没看到花炮的制作流程,高朝说2号左右就能开工了。晚上高朝大姐一家子也回来过节,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十几个人一起过节别提多热闹了。这顿饭其实吃得暗潮汹涌,陈随文也察觉到了氛围的怪异,但是并没有探听什么,做客就该有做客的样子。

吃完饭,大家吃着月饼瓜果赏了一会月,高朝叫上陈随文走了。出了厂子,高朝松了口气:“没想到我姐也回来过节了。她每次回来都要吵一架,我还是躲开点好。”

陈随文有些意外:“我看着气氛还行啊。”

高朝叹了口气:“我姐夫好吃懒做,又好赌,经常让我姐回来问家里要钱。尤其前年我姐夫在我哥厂里做事炸伤了右手之后,他就变本加厉了,说是我哥欠他的。”

陈随文想起高朝姐夫的右手食指确实少了一截,原来是被鞭炮炸伤的吗:“这行业还真是挺危险的。”

“我姐夫这情况算是好的了。做这行的,都是险中求富。”高朝说。

陈随文跟着高朝拐进一条巷子,顿时奇怪:“旅馆不是在那头吗?”

“对,现在还早,咱们先去赏会儿月。”他领着陈随文穿过街巷,走进田野里,沿着灰白色的马路走出好一段,终于说,“到了。”

陈随文一看,原来是座小石桥,桥下流水脉脉,水面非常平静,倒映着空中的圆月,清风拂面,有木芙蓉的花香隐隐飘过,草丛里传来秋虫的鸣啾,显得愈发静谧幽美。

高朝将双腿放进石桥栏杆缝隙中,坐在桥面上,从兜里拿出两听啤酒,递了一听给陈随文:“干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六人。”

“干杯!”陈随文坐下来碰杯,突然觉得,有个有共同爱好的朋友非常不错,至少这一刻,他一点都不觉得高朝酸,莫名还觉得挺投他所好的。

第13章 悸动

秋空中一丝云彩也没有,只有一轮皓月当空高悬,银辉倾泻,将整个天地照得一如白昼,山峦城镇轮廓清晰可辨,仿佛笼着银纱的梦。水中的圆月静静地躺在水底,时而被泛起的细波晃成银白的锦缎。

陈随文一只胳膊杵在冰凉的石栏上支撑着脑袋,一手拿着啤酒罐,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水,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赏过这么美的月,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自己了,哦不,还有旁边这个家伙。

高朝喝着小酒望月,突然有了兴致,张嘴便唱:“月儿高高挂,弯弯的像你的眉,想念你的心只许前进不许退,我说你呀你可知流水非无情,载你飘向天上的宫阙,就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然后唱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戛然而止。

陈随文扭过头,看着他:“怎么不唱了?挺好听的啊。”

高朝轻咳了一声:“忘词儿了。”

“这歌叫什么名?”陈随文说。

高朝掩饰地说:“我也忘了,就看见这月亮,然后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这么几句,是不是有点应景?”

陈随文笑了笑:“可不是,花好月圆夜,真是挺美好的夜晚。”

高朝摸摸鼻子:“看够了没有?咱们回去吧。”

陈随文撑着栏杆起来:“可以了,回去吧,总不能看一晚上。阿嚏——”夜风太凉,他只穿了件棉衬衫,被凉风一吹,就打喷嚏了。

高朝扭头看着他:“你没事吧?我忘了叫你带件衣服出来。”

陈随文擦了一把清鼻涕:“没事,我回去冲个热水澡就好了。走吧。”

高朝见他这样子,越发担心了:“真的不要紧吗?不会感冒了吧?”

“不会,我身体底子比你好多了。”陈随文不是吹牛,他只要一锻炼身体,就极少感冒。

高朝被陈随文说得有点汗颜:“等回去了,我早上也起来和你一起去跑步。”

“真的假的,你起得来吗?”陈随文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他,他不熬通宵已经很难得了,不可能早上六点多还爬得起来跑步。

“必须要起来,你叫我!”高朝斩钉截铁地下决心,在他眼中,陈随文比自己要弱得多,但是现在弱的却是自己,这让他的自尊心怎么受得了。

陈随文笑起来:“那行,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可要说话算话。”

高朝信心满满:“OK!就这么定了。”

高朝在家附近的旅馆开了个双标房,进房间之后,陈随文先去洗澡。高朝坐在床边玩手机,突然瞥到隔壁的床,意识到一件事,陈随文是个gay啊,他跟自己住一屋,会不会就像是孤男寡女住一屋呢?这么一想,高朝顿时觉得尴尬了,陈随文会不会觉得不方便,他订房间的时候都忘了这茬了。

陈随文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说:“我好了,你去洗吧。”他光着上身,穿了条运动长裤当睡裤。

高朝本来还在想着双标间合不合适的问题,这时却被陈随文的腹肌吸引去了注意力:“妈呀,陈随文,你还有腹肌啊,真看不出来。”

陈随文低头看了一眼腹肌:“还好,也就四块而已。”

高朝撩开自己的衣服下摆,低头看一下:“我去,也就四块而已!”

陈随文看着他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也有啊,一块!”

高朝看着陈随文:“我发现不爱说话的人都是蔫坏蔫坏的,满肚子的坏水!”

陈随文说:“那叫腹黑。”

高朝指着陈随文:“瞧瞧,你自己也承认了是吧!你就是腹黑一个。”

“我倒是想腹黑,但是离腹黑还有点距离。”陈随文拿了床上的衣服套身上,然后上了床,扯被子盖上,伸手摸到自己的手机,“你去洗澡吧。”

高朝跑去洗澡了。陈随文拿了手机用流量刷晋江网页,看看今天的收益是多少,还看看读者的留言。他前阵子和大家拼文,存了不少稿,国庆放假的时候可以放心休息。陈随文刷开后台,发现今天的收益比昨天多了一百多,有接近三百块了,这令他有些意外,放假流量这么好吗?平时一天也就是一百多块而已,今天更新字数和平时差不多,怎么有这么多。他放大后台,仔细查看了一下收益明细,发现原来是霸王票多了好几十块,五毛的、两块五的、五块的,还有一个是个五十块的,这让陈随文有些愣神,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有读者给他扔深水鱼雷!

陈随文那一刻有点飘的感觉,居然有读者给他扔深水鱼雷,那可是一百快钱啊,他颠颠的打开文章页面,发现下面评论全都是读者扔的祝节日快乐的霸王票。其中一个叫大白兔的读者给自己扔了一个深水鱼雷,这个读者平时看文总是每章留言扔雷的,没想到这次大手笔扔了这么多,陈随文感动得快要哭了,他顾不上无线网速太慢,非常认真地给读者回复留言,祝贺大家节日快乐,并且进入后台,改了一下存稿时间,今天加更一章。

陈随文靠在床头瞎乐,嘴角挂着笑容,心情特别好。但是在从浴室出来的高朝看来,那就是迷之微笑,不知道在跟什么人聊天,笑得那么甜蜜。“干嘛呢?”

陈随文抬头,看见高朝,然后噗地笑出了声,高朝身上穿了一件印着泰迪熊的睡衣,陈随文笑不可抑,扔了手机拼命捶床:“哈哈哈哈哈!”

高朝莫名其妙:“你笑什么啊?”

陈随文笑了好久才停下来:“你为什么不买一件印了泰迪犬的睡衣?”

高朝显然也知道泰迪犬的梗,他扔了手里的毛巾走过来:“你什么意思?陈随文!”

陈随文想止住笑声,无奈停不下来,高朝已经扑了过来,以泰山压顶的姿势将他压在了身下,然后开始捏他掐他:“原来你这么腹黑,我今天非办了你不可!”

陈随文被压得气都喘不过来了,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在高朝身下挣扎:“大神饶命!哎哟,哎哟!”

“看你还损不损!”高朝也忍着笑,拼命去挠陈随文的胳肢窝,挠得陈随文只剩下进出气的份,根本无力反抗。高朝看他笑得形象全无,闭着眼睛,长睫毛颤动着,脸上泛起红晕,跟个孩子一样毫无防备,心里不由得一阵悸动,然后又猛地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赶紧将人松开,后退两步,坐到自己床上,掩饰地拿着毛巾擦脸擦头发:“好了,不逗你玩了,跟个小孩似的。看你一本正经的,真是满肚子黄暴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