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朝说:“也行,可以探探她的口风。”

陈随文的qq来了新消息,欧潇发来的,约他们出去玩。陈随文一看时间,都已经九点半了,就说太晚不去了。欧潇有些意外,现在有几个年轻人不是到半夜以后才休息啊,九点半夜生活才刚开始呢,不过他也没坚持,而是说:“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家老头今天带我去见阿姨的意思你应该也了解吧,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不是阿姨的。”

陈随文心想,这是替他爹打前站来了?便说:“长辈们的事,我不干预,随他们自己。”

欧潇说:“随心呢?”

“她应该也能理解。”

“那就好,咱们的意见达成一致了,不干预不反对,顺其自然。若是有缘做一家人,也是挺好的。很高兴认识你们!有空一起出来玩啊。”

陈随文对高朝说:“欧老师派他儿子来打探消息了。”

高朝八卦心起:“说什么了?”

陈随文说:“问我对他爸追咱妈的意见。我说没有,他也没有。看样子欧老师准备放大招了,我要不要跟我妈提醒一句?”

高朝伸手捏他的脖子:“小妈妈,去洗白白,上床等着我,小脑瓜不要多想了。”

陈随文又窘了,怎么又叫上了,轻拍了一下脑袋:“我怎么糊涂了,那是我妈的事,我瞎操什么心,不干预,不反对,顺其自然。”

高朝笑了:“这就对了,赶紧去洗澡。”

第二天欧潇又约了他们兄妹仨出去玩,美其名曰“联络感情”,陈随文自然不好拒绝,毕竟欧潇从美国回来,陈随心马上又要回武陵,凑到一块不容易。欧潇果然是个吃货,带他们上市郊去吃农家乐。除了迷路多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别的一切都很美好。

接触了一天,陈随文发现欧潇是个数学天才,情商也不低,但接近于生活白痴,动手能力非常低下,方向感奇差无比,去过两次的地方都迷了一小时的路,不知道在美国是怎么生活下去的。大抵人就是这样,没有十全十美的。

陈随心被这样迷糊的欧潇简直要萌化了,少女心“噗通噗通”跳,大呼可爱。陈随文冷眼旁观,跟欧潇这样的人在一起,估计非要化身为一个老妈子才行。然而当他看见去买饮料的高朝回来,瞬间就觉得可能也没那么难,高朝给所有人都带了冰饮,除了他的,“你不喝冰的,对胃不好”。当初那个睡在垃圾堆里的懒癌患者如今不化身为终极暖男了吗,没有改造不好的男人,端看他遇不遇得到心甘情愿去改变的那个人。

五一过后,向容和母女回老家去了,陈随文和高朝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规。

耽美网站可算开了,改了个名字,叫做纯爱,大概是为了避嫌耽美这个词。所有的站中,晋江的耽美文学一枝独秀,别的网站虽然也有此类小说,但从没有一家做大过。主流社会对同性恋这一事实讳莫如深,耽美这么禁忌的题材,确实容易被被注意上。大家看着新鲜出炉的纯爱,都觉得囧囧有神。

不过好歹网站还是开了,没有被关,陈随文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开新文了,如今也该开新文了。此外还有一件值得庆幸的事,高朝的专栏总算解禁了,不过删的删,锁的锁,专栏里只剩下九天这一篇文了,而且也还要求修改里面的不和谐部分。连载文被锁了不能写,如今只能开新文了。

这天高朝问陈随文:“晋江是不是七八万字就可以上架了?”

陈随文点头:“对啊,怎么了?你不会是想到晋江来写文吧?”

高朝说:“对啊,我新文大纲都还没做完,要写起来也得一两个月才能上架,这几个月都没什么收入。所以我想去晋江开个马甲,你们不是号称日更三千有肉吃么?”

晋江是所有站里的一朵奇葩,也是兼职作者的天堂,更新要求是全站最低的一个,就算是上人工榜单,也仅有极少数几个榜要求日更三千的。绝大部分作者都是兼职,因此断更是常态,所以有句话说在晋江日更三千有肉吃,然而晋江的许多作者,就算是收益都不能拯救他们断更的决心。

陈随文忍不住笑:“你打算写言情还是耽美?”

“耽美无CP都可以啊,言情的话,基本都是女性读者,我代入的是男性视角,恐怕不太受欢迎。”高朝到底是写文的老手,很清楚自己的优劣势。

陈随文咬着下唇,笑容止都止不住,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啊,你来写耽美吧,我帮你推文。你想写什么题材?”他压根都没想过高朝会有一天跑来写耽美。

高朝问:“晋江现在流行什么题材?”

陈随文说:“耽美的话,重生穿书系统都还可以,你自己上去扫一扫。你是写升级流爽文的,耽美读者其实也好这一口,你可以试试。”

高朝点点头:“好,过两天我把大纲给你看看。”

“好啊,好啊。”高朝写耽美会写什么?陈随文分外雀跃期待,这么想着,自己也得抓紧时间开文了,这样才能帮高朝推文啊。

五月中,陈随文的个志终于开始预售了,那天是周六,晚上八点开始预售,这之前已经做了快半个月的宣传,商品收藏数量破了三百。到预售那天晚上,陈随文八点开始刷新购买页面,一分钟之内就卖出去了一百多套,他第一次体验到个志预售的疯狂,估计读者都刷疯了。十分钟之内就卖出了两百多套,陈随文吁了口气,可以厂印了。

相思忆说:“这情况已经很不错了,我估计能够卖出去五百套。很多读者都有拖延症,会等到预售截止日期才会买。就算不够五百套,咱们也印五百好了,根据我的经验,很多读者在预售结束后还会要买书,到时候就通贩。通贩比预售价格贵十块。”

陈随文心情好:“可以,可以,只要将书做好就行。”

过了两天,高朝将他的大纲拿来给陈随文看,是一篇星际升级流爽文,果然是大神,节奏把握得非常好,高潮迭起。陈随文觉得这个文在晋江会火,因为擅长写升级流的女作者并不多。

陈随文建议:“剧情很爽,我觉得很有看点。感情可以不那么早挑明,暧昧一点,晋江读者是女读者,最喜欢看爱情了。记住,是披着升级流爽文的言情文。”

高朝说:“不是耽美么?”

陈随文解释:“这里的言情是指谈情说爱,不专指BG。”

“OK,明白!”

高朝一边存稿,一边写无cp文的大纲,还得去辅导中心上课,不可谓不辛苦,陈随文都有点心疼他,高朝自己则说没事。陈随文主动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困难时期,理应互相扶持。

陈随文的新文发了,他在旧文完结的时候就挂了文案预览,旧文有将近两万的收藏,新文的预览有一千多收藏。开文的时候又在微博放了链接,回旧文里宣传了一下,数据涨得还不错,还没上榜就有两千多收了,果然一篇文红了,就容易带动以后的文。

陈随文的新文刚上榜,高朝准备发新文,然而晋江又发生大事了,一位文学研究者就晋江的耽美文现象写了篇论文,然后发到《纽约时报》上去了,将本来正在夹着尾巴避风头的晋江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树大招风,晋江上层只好直接把刚改名不久的纯爱网站给关了。

高朝有些懵逼:“又关站了啊?还会不会开?那我不是白写了?”

陈随文也有些蒙,他的新文才刚上榜呢,这就关了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让人写的节奏啊。网站一关,只剩下了手机站还苟延残喘着,然而陈随文是新文,没上手机榜,收藏几乎不动了,点击也大幅缩水。很多读者虽然收藏了小说,但是他们并不常用收藏夹,打不开网站,自然就不会追文了。这是件令人惆怅的事,看来今年是不会完了。

过了两天,纯爱站变成了非言情的名字出现了,然而点进去却跳转到言情站去了。又过了两天,非言情页面总算稳定了,可以打开,然而分站依旧没开。陈随文在编推榜,这个榜在分站,所以非言情站开了,对他也没多大用处。

时间一天天流逝,每天碧水论坛上都是问纯爱分站何时开站的贴子,然而没有答案。这样的日子眼看着没有了尽头,高朝甚至都不想写了,写了没地方发啊。陈随文的文换了个手机榜单,效果总算是好了点。

晋江的读者在艰难的时世里被千锤百炼出了十八般武艺,他们学会了用各种搜索办法,只是为了看耽美小说,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第59章 出柜

儿童节这天,曲乐顺产了个八斤重的女婴,母女平安。陈随文两口子扔下手头的事,跑到医院去探望曲乐母女。

病床上的曲乐脸色有些苍白,见到陈随文,虚弱地笑了笑,陈随文高兴地说:“恭喜你,曲乐,你好厉害。”八斤的婴儿已经非常大了,曲乐这么娇小,还是顺产,肯定特别不容易。

曲乐满脸委屈地撇嘴:“死去活来的,随文下次写个生子文,让男人也生生孩子,尤其是生产过程要写得详细一些。”

陈随文咧嘴乐:“辛苦了。但是也很有成就感啊,你看小宝贝多可爱。”陈随文用手轻触着躺在曲乐枕边的小婴儿,红通通皱巴巴的,眼睛紧闭,小脸小鼻子小嘴巴小胳膊小腿的,娇柔得他都不敢抱,多么神奇啊,每个人都是从这么一丁点大长起来的。

周围没有长辈在,只有杨磊在陪老婆,高朝凑在陈随文旁边看了看皱巴巴的小家伙,说:“他们说刚出生的小孩都像猴子,果然是真的,真丑!”

曲乐虽然很虚弱,但还是忍不住骂他:“死高朝(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替我家童童记下了,让她以后在你身上多尿几泡。”

杨磊哈哈笑:“没事没事,小孩子说丑好,是反话,以后会越来越漂亮的。”

陈随文说:“哪里丑了,明明很可爱啊,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张开了就好看了。名字都起好了?”

曲乐打了个哈欠,说:“对,儿童节生的,就叫童童。”

“不错,名字好听又好记。”陈随文说。

高朝弯着腰,凑过去使劲看小家伙,还伸手去捏她的小脸蛋,被曲乐拍开了:“粗手粗脚的,别弄疼我女儿了,一边去!”

高朝笑嘻嘻的:“真小气,我哪里弄疼她了,摸摸都不让。”

陈随文看着嬉皮笑脸的高朝,不由得微微有些心酸,高朝应该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吧。

回去的路上,陈随文问高朝:“小孩子可不可爱?”

“嗯,还挺有意思的。”高朝随口答。

陈随文说:“以后要是想要孩子的话,我们可以去代孕一个。”

高朝扭头看他一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代孕什么啊,你以为小孩给点吃的喝的就长大了?抚养教育特别费神,我妈给我哥带孩子,晚上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我哥三十多了,我爸妈现在都还在替他操心呢。子女都是讨债鬼,还是不要了。”

陈随文听他这么一说,笑意浓了起来:“但是也很有成就感吧。主要是我觉得要是有孩子的话,你爸妈那边可能会比较好说一点。”今年高朝就没回过家,也没怎么给家里打电话,每次都是汇款的时候才公事公办地打电话,聊天的语气也不像从前那么热络,他觉得过年那次被他爸打伤肯定不是误伤,而有另外的原因,但他不愿意告诉自己。

高朝说:“你知道我这人很懒的,我不想抚养小孩,尤其是一个只有我或你血缘的孩子,多像我们跟别人生的,你不会觉得膈应吗?我爸妈那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我哥三个孩子呢,足够慰藉他们了。”他知道陈随文早就打算不要孩子的了,这么劝自己,是怕自己跟家里不好交代,但他真不想要一个没有他俩血缘的孩子。

陈随文听他这么说,只是微微笑:“好吧,你要是想要,我会鼎力支持的。”

“好啦,这事儿就不提了。有那精力,多爱我一点。”高朝嘿嘿笑。

孩子的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耽美分站还没开,陈随文的新文字数到了,可以入V了,收藏也还成,有三千多收。不过因为关站的缘故,这次入V后的订阅并不太理想,只有五比一的收订比,比较起陈随文前几篇文的收订比,这个数据实在不算好,不知道后期订阅能不能涨起来。

个志预售接近尾声,有点超出陈随文的预计,总共卖出了六百多套。相思忆说可以印一千套,免得以后有读者要还得重印,因为印得越多,成本越低,一千套绝对能卖完。

陈随文算了一下,如果印一千套,那么赚的钱基本都变成存书了,还是按照预售数量来,富余一些替换瑕疵本就好,以后有读者再要,另外再印吧。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印八百套。

预售还没结束,书就下了印厂,明信片先印出来,送到陈随文手里。八百张明信片装了一纸箱,光签名就签到手软。前一百名的读者是有特签的,只有极少数读者有指定特签内容,绝大部分抢到前一百名的读者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写什么内容,全都交给作者自己去想,这都不算难,最难的是有些读者给作者出难题,要求主角的小剧场。

陈随文绞尽脑汁,找祝福语、找书中的句子、找自己喜欢的句子、想小剧场,光一百份特签,就花了两三天时间。剩下的全都是签名,陈随文写着自己的笔名,跟高朝说:“我当时怎么起了这么个笔名,应该起名叫‘一一’“小二”之类的,这样就简单了。”

高朝笑:“你要是觉得累,我来帮你签。”

陈随文看着他笑:“你傻了吧,读者到时候把签名晒到网上,一比较,笔迹不同,绝对会把我骂死的,什么玩意儿,名气还没有呢,就开始摆谱了,连签名都要找人代签,不签就不签,谁稀罕,以后再也不买他的书了。”

高朝摸着下巴嘻嘻笑:“我可以在下面写上‘十三代笔’,然后读者只看到了浓浓的爱意,不会再计较不是你的亲笔签名了,估计会有更多的读者希望拿到我的代签呢。”

陈随文默默望天:“多大脸,你会觉得你的签名比我自己的签名要受欢迎。”

高朝哈哈笑:“不信你发一个微博试试,看看读者的反应。”

“不要,人家说秀恩爱分得快!”陈随文一口否决,他坚决要把十三雪藏起来,不让读者知道真相。

高朝颇为遗憾地摸着下巴,本来想去虐一把单身狗的,无奈随文不配合啊:“你们这网站到底还开不开啊,我都存了十万字的稿了,不写吧又可惜,写吧又不知道有没有见天日的一天,它还没面世,怎么命运就这么坎坷呢。”

陈随文说:“你先把精力放你主站的文上,这个慢慢写吧,开肯定能开,就是不知道时间。”而且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有点担心就算开了文,晋江还会签新人么,到时候找编辑开个后门?推荐一下应该可以的吧。还有,晋江这开开关关的,读者都跑得差不多了,流量那么低,发新文也吃亏啊。

个志预售结束前一周,陈随文重新发微博提醒了一下读者,结果这一周内又卖出了好几十本,读者果然有拖延症,数量已经超过七百,这么一看,八百本似乎也才刚刚够。预售还没结束,相思忆那边就开始发书了。

预售刚结束,就有读者跑来给陈随文发私信,说错过了预售,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这本书。陈随文只好照相思忆说的那样,等发货结束之后,还有余本的话会通贩,让他们先等等。

六月中旬,耽美分站——不——现在应该叫纯爱分站终于开站了,作者们一个个欢欣鼓舞。陈随文对高朝说:“现在可以发新文了,不过大部分读者应该还不知道分站开了,流量还没回来,你要不再等等看?”

高朝说:“那就再等等吧。”他现在已经被折腾没有脾气了,今年估计注定是要破财的,所以事情接二连三的。

结果高朝新文还没发,他家里就出事了,电话是他姐夫给他打的:“老三,快回来,家里出大事了。”

高朝吓了一大跳:“出什么事了?”

姐夫沙哑着声音说:“你哥厂炸了,死了个人,还有两个工人受伤,你哥也受伤了,很严重,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家里现在乱成一锅粥了。”

高朝的手机差点掉地上了,陈随文见他脸色不对,赶紧帮忙接住了手机:“怎么了?”

高朝没理他,拿回手机继续讲电话:“在什么医院?我马上回去。”

姐夫说:“在县医院。”

高朝说:“那我现在回去。”说完急匆匆地起身就往门外跑,被陈随文拉住了:“出什么事了?”

高朝说:“我哥的厂发生爆炸,死人了,我哥受伤住院了,我得回去。”

陈随文头皮一阵发麻:“那等等,我陪你一起回去。我先收点东西。”他赶紧将手机、钱包、笔记本电脑和充电器等收起来塞包里,又收了两身他俩的换洗衣服。

他忙的时候,高朝一直在给家里其他人打电话,他父母和嫂子都快哭死了,根本没有人能说得出话来,他姐也语无伦次的,只有他姐夫一个人情绪稍微稳定点,只说他哥正在抢救,情况比较严重,具体如何还不知道。

陈随文收拾好东西,看见高朝眼睛都红了,他说:“好了,我们走吧。”

高朝眼睛没有焦点,机械地跟着陈随文走,但还是下意识地拿过陈随文肩上的包,提在自己手里。陈随文抢回包:“好啦,不沉,我自己来。”

小十三看他们出门,赶紧跟上来,陈随文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活物,他停下来,抱起小十三,准备送到小区的宠物店去寄养。高朝默默地接过了小十三。

车是不能让高朝开了,陈随文自己开。先送小十三去寄养,再回浏阳。高朝不时拿出手机来打电话,询问那边的安排情况,重伤那个工人和他哥正在被转往市里。

高朝挂了电话,对陈随文说:“我哥转院了,让我们先在市里等。”

陈随文只好调头,又开回市里。高朝焦躁难安,在医院门口走来走去,不时伸手去揪头发。陈随文见他头发都要被薅掉了,跑到旁边的小卖部去给他买了包烟,高朝没说话,接过去抽了一根出来,点火的时候突然又停住了,将打火机收起来,问陈随文:“咱家还有多少钱?”

陈随文想了想:“你的卡里应该还有八万多,我这边加上晋江的收益,差不多有十万。对了,个志那边还有几万块,不过读者还没有确认收货,钱还没到账,得等阵子。需要多少钱?”

高朝说:“不知道要多少钱。个志那笔钱先不动,看看情况再说。”死了个工人,没有买保险,至少得赔上二十万,受伤的还是无底洞,不知道要花多少,他哥自己不知道有多少积蓄,不过肯定不会太乐观。

陈随文说:“如果钱不够,我跟我妈说一声,向她借点。”

高朝将手放在他肩上:“别,先别跟你妈借钱,我自己来想办法。”

救护车终于到了,病人立即送往抢救室,跟着来的人是高朝他嫂子和他姐夫,还有另外一个工人的家属。高大嫂看见高朝就哇地哭了出来:“老三,救救你哥,救救你哥哥!”

高朝说:“嫂子,你别激动,先去办住院手续。”

姐夫在一旁说:“家里没多少钱。一些货款没有收回来,你哥刚进了一批原料,然后就炸了,什么都没了。”

高朝咬紧牙关:“做这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这么粗心大意,爆炸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姐夫说:“有个老头抽烟,不小心点燃了一堆引线,那老头当场被炸死了,你哥进去救火,结果自己也被炸成了重伤,手不知道还保不保得住。”

高大嫂的哭声更加大了。高朝捏紧了拳头,陈随文拉了一下他:“我们先去办住院手续。”

第一笔就交了五万,这点钱估计还是杯水车薪。陈随文赶紧去晋江提款,幸亏这个月的款还没提,要是提了,就得等到下个月才能支取了。他将晋江账号里十一万多块的收益全都提现了,扣除税款,到手还不足十万,这点钱也要过两天才到账,希望手头这点钱能够支撑到稿费到账。

办完住院手续,高大哥还在抢救中,等抢救结束,人还没完全脱险,被送往了ICU病房。高朝决定回家一趟,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死者的家属现在肯定在家里闹事。

陈随文开车和高朝回老家去,高朝苦笑:“对不起,家里摊上了这么一堆破事,把你也连累进来了。”

陈随文说:“说什么连累,救人要紧。”高大哥必须要救回来才行,否则高朝的父母肯定会崩溃,一个儿子已经不能如他们所愿结婚生子了,另一个儿子要是还不在了,这要老人怎么承受。

高朝家里果然债主盈门,死者家属、讨工资的工人以及追债的原料商。高爸面对这群债主,满脸沧桑,仿佛在瞬间就老了十岁,高母以泪洗面,几个孩子也吓得哇哇直哭。高朝咬紧牙关,拨开人群,高朝父母看见儿子回来,立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老三,你可算回来了!”

高朝抱了抱父母以示安慰:“爸,妈,别担心。我来处理。”他转身面对那群债主,“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事故原因警察会调查,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绝对不会逃。请大家先回吧,事情有个轻重缓急,现在救人最重要,我们先抢救伤者,然后再来还大家的钱。我向大家保证,欠了谁的钱,一分也不会少,请大家一定相信我们。”

那些工人和原料商得到高朝的口头保证,都陆续散去了,只有死者家属还不肯离开。高朝要等警方那边判定责任后再跟对方谈赔偿的事,只是先支付了两万现金给对方回去办丧事,这种天,遗体不能久放,得先入土为安。对方也是熟人,见高朝回来主持事务,又有钱给,便也没有再为难,也离开了。

陈随文这才转过身来跟高父高母打招呼:“伯父,伯母。你们多保重身体,别太难过了。”

高父高母看他一眼,只是点了下头,扭过脸去没有说话,刚才高朝给死者家属的那两万块钱是从陈随文的包里拿出来的,他们有点不确定那钱是高朝的还是陈随文的。

陈随文看着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便明白高朝肯定跟家里出过柜了。

第60章 同舟

高朝看到父母的态度,伸手抓住陈随文的手:“我们上楼去。”

陈随文瞬间觉得高朝是故意的,当着父母的面牵自己的手,这么做真的好吗?他试图抽回手,被高朝抓牢了,只好低着头不敢看高朝父母。

高爸见高朝这样,用力咳了一声:“老三,你别上去,我还有点事跟你说。”

高朝拉着陈随文站住了,对大侄女说:“亭亭,带弟弟妹妹上楼去。”

正在抹眼泪的大侄女顿时不敢哭了,抱着弟弟,牵着妹妹上楼去了。高朝见侄女侄子都走了,这才开口说:“爸,我说了我不喜欢女人,不是开玩笑,我喜欢随文,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要是不能接受,我们就去外面住。帮完我哥这一次,以后我就不回来了,生活费我继续会给的。”

刚止住眼泪的高母听见这话又“呜呜”哭了起来。高爸的手和嘴都抖得厉害,看着陈随文的眼神分外复杂,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最后才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陈随文万分愧疚,低着头:“对不起,伯父,请您理解我和高朝。”

高父高母都没说话,屋子里气氛压抑又沉闷,高朝见父母不出声,拉着陈随文往门外走:“我们走吧。”

直到他们走到门口,高母才大叫了一声:“老三,你别走!去哪儿啊?这才是你家啊。”说得声泪俱下。

陈随文听着,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他拉了一下高朝,高朝站住了,低着头说:“妈,我不会走的,家里这种情况,我不在谁还能处理。我爸不让我住家里,我们只好住外面去。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行。”

高爸终于开口了:“家里都这个样子了,你还嫌家里不够乱,还往我和你妈心上戳刀,你良心上也过得去?”

高朝知道父亲这是在责怪他这个时候带陈随文回家来,他咬了咬牙,说:“你只问我对不对得起你们,怎么不问问我对不对得起随文?他一听说你住院了,一天三餐费尽心思做好给你送到医院去,一句怨言都没有。他一听说我哥出事了,二话没说,就把他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我哥去付医药费,给家里还债。这个世界上你从哪里去找个比他还好的人?我们家这情况是个怎样的无底洞,你们想过没有,我哥和那个工人的病,几十万能治好都算是少的,治好了你还得赔人家钱。死了的那个,你没有几十万就能赔得清?这至少要上百万,我把房子卖了都不够!随文他要是个女的,这个时候跟我分手,你敢说人家没良心吗?谁愿意跟着我背一身债啊?”

高父没有了声音,高母的眼泪更是像泉水一样流个不停,这么多钱,她一辈子都没见过啊。

陈随文说:“伯父,伯母,你们不要急,我和高朝一定会想办法弄到钱救大哥的,花多少钱也要治好他。”

高母的哭声便成了呜咽,高父的肩垮下来,用力擤了一把鼻涕:“知道家里缺钱,还住外面浪费钱。”

高朝听见他爸这么一说,知道这是松口了,转身对陈随文说:“走吧,我们上楼去。”

高母没说话,默默转身上楼去给他么收拾屋子。高父在后面问:“你哥和老刘的情况怎么样了?”

高朝说:“我哥在重症病房里,还没有完全脱险。老刘脱险了,但是需要截肢,以后就残废了。”

高父颓然地坐下,眼睛木然地瞪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高朝知道他想的肯定是赔偿问题,工人伤残了,丧失了劳动能力,除了医药费,还得赔偿人家一大笔钱。

高朝没说什么,领着陈随文上了楼,高母要去收拾屋子,被他俩拦住了,高朝拿过母亲手里的盆和抹布:“妈,我自己来。”

高母说:“我来吧,我来收拾。”

高朝说:“妈,你去洗把脸休息一下,我自己来,我现在都会做了,随文教的。”他熟练地搓毛巾抹灰,高母看了片刻,转身出去了。

陈随文放下手里的包,准备来帮忙。高朝说:“你歇着,我来。”

陈随文便在他擦过的地方坐下来:“你过年的时候就跟家里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高朝抬起头看他一眼:“其实也没说。就是初二那天去我舅舅家拜年,他们要给我安排相亲,我不愿意,回来的时候还被我爸妈念叨,我就说我不喜欢女的,不会结婚的。他们可能以为我喝多了,没当真。初五在家开家庭会议的时候,又提到了这件事,我又说了,这次没喝酒,我爸可能觉察到什么了,气得用茶杯扔我,说要真是那样的话就别死回来,我当时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