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嫣然坐在原地未动,突然有了豁出去的冲动,直截了当地说道:“骆承志,我喜欢你。”

认真地看着骆承志,问道:“你也…喜欢我么?”

揽在乔嫣然腰间的手臂一僵,骆承志胸口的某个地方,一点点缓缓泛起喜悦之意,酥酥软软地柔盈浅暖,目光清和而融密。

半晌,也不掩饰地颔首承认道:“很喜欢。”

伸动手臂,将乔嫣然飘舞的长发,拢别到她耳根后,目中含了笑意,不解而问:“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乔嫣然手掌撑着柔软的草地,挪近骆承志身旁坐下,二人的衣袖在风中簌簌相碰,轻声道:“突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骆承志单臂斜搂在乔嫣然腰背间,微一用力,将她揽向自己,为她遮去一些凉凉的风意,垂目低声问乔嫣然道:“还冷么?”

乔嫣然的头挨在骆承志左肩,亦低声道:“冷。”

双臂挽抱住骆承志的腰,相互熨帖之处,传来异常温热的丝丝暖意,低语道:“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有纷飞的长发,缠到骆承志的脖颈,些许柔柔的痒意,骆承志轻声低叹道:“我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乔嫣然又再问骆承志:“你的伤,还疼不疼?”

骆承志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只说了两个字:“不疼。”

乔嫣然盯着腿下被压弯得一簇软绵细草,低语哀戚道:“你又骗我,你是铁疙瘩做的,还是木头做的。”

骆承志想了一想,诚实改口道:“很疼。”

乔嫣然抱骆承志又紧密了些,似乎想汲取而走他身上潮烈异常的暖意,低声说道:“你困不困,睡着了,就不会觉着太疼。”

骆承志微偏了头,将脸下颌轻轻抵在乔嫣然的头顶,从未有过的相互偎依,心里有极致到圆满知足的欢喜无限,声音一时都明朗轻快许多,道:“不困。”

停了一停,又补充道:“我睡不着,我陪着你说话。”

乔嫣然抬起头,望着骆承志苍白无血的脸,轻语低柔:“骆承志,你还在骗我,你受伤这么重,又流了那么多血,明明疼得要命,你偏要说不疼。”

眼眶渐渐酸涩,又有些手足无措的惶恐之意:“你别再强撑精神,你都开始高烧发热了,你身上烫得很,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办…”

骆承志苍白着脸,却微微而笑道:“你别害怕,我不会有事。”

乔嫣然吸一吸鼻子,有浅浅的鼻音:“你靠着我先睡会吧。”

骆承志瞅了眼乔嫣然瘦弱的小身板,低笑着将她重搂入怀:“还是你靠着我吧,我热的很,你这么凉,刚好帮我降降温,你三哥还没找过来,我不敢睡,我怕睡着了,就再也没法保护你,野外不安全的…”

有莫名的寒气袭体而来,乔嫣然心生恐惧之感。

明寅五年,四月十四,夜,乔嫣然在忐忑难熬中度过。

明寅五年,四月十五,天气依旧晴好。

晨曦之下,野草叶上有明亮的露珠凝卧,骆承志已滚烫得像一座大火炉,乔嫣然低声和骆承志说话:“骆承志,天亮了。”

骆承志微微眯睁着眼睛,眼皮沉重困倦的似要合闭,声音低弱无力:“我看到了。”

乔嫣然终于忍不住滴泪:“我三哥还没来,你别睡啊…”

泪水打在骆承志的脸上,骆承志费力张开眼睛,抬起左手,摸上乔嫣然的脸颊,低声道:“别哭…”

乔嫣然强忍住泪水,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道:“我不哭,我没哭,那你要醒着。”

再一次顾盼昨日摔下来的那处大陡坡,朦朦胧胧的泪光中,终于看到有穿府衙官兵服饰的蓝影出现,忙转回头道:“骆承志,有官兵来啦。”

骆承志勾唇笑了一笑,摸在乔嫣然脸上的手倏然垂落,再坚持不住地昏迷过去。

红日初升,霞光灿灿,乔嫣然抱着骆承志泪如雨下。

待乔庭然带人寻上前来,乔嫣然已哭得一塌糊涂,一道道泪痕划过满是灰尘的脸,像一只小花猫:“三哥,快救他!”

见到骆承志的模样,乔庭然眼角狂跳不止,寒意入骨。

三日后,岳阳府衙。

夏花烂漫,方锦珍陪着乔嫣然坐在蔷薇架边,蔷薇花密密匝匝团团簇簇地堆叠着,颜色有白有粉有红,热热闹闹地奔烈绽放而开,香味是沁人心脾的清甜芬芳。

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

一朵粉色的蔷薇花,扑簌着凋落在脚边,乔嫣然弯腰拾起,失神地盯着那朵小花看。

方锦珍探过头来,奇怪道:“嫣然,你盯着这朵花看什么?”

乔嫣然摸着蔷薇花瓣,有柔软薄绡之意,垂着眼睫,说着与方锦珍所问毫不相干的话语,静静道:“每一种花,都有自己的花语。”

方锦珍受老爹爱好遗传,只对剑戟枪鞭刀叉斧钺有兴趣,对琴棋书画风花雪月最没兴趣,于是随口求解:“什么意思?”

乔嫣然语气平静地解释道:“就是每一种花,都代表一种独特的涵义。”

方锦珍动了动漂亮的眼珠子,清凌似花:“我只知道解语花,可不懂什么花解语…那这蔷薇花有什么涵义?”

乔嫣然没有回答,只一颗透亮的水珠,宛然凝固在眼睫。

92——第92章——

明寅五年,四月二十清晨,骆承志第一次从高热中,清醒过来。

倍感压力的陈容临,终于能够缓缓吁出一口气,这几日,乔庭然凌厉凶悍的目光,几乎要把他撕碎吞噬入腹,再次在乔庭然恶霸似的目光中,给骆承志搭了脉,这才小心嘱咐道:“骆将军刚醒,身体还非常虚弱,你们别太吵着他,还有,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可千万别随意乱动他。”

听罢,乔庭然冲陈容临横使一眼色,低声道:“你亲自去煎药。”

寝食规律已尽皆乱套的陈容临,认命地去煽火煎药。

陈容临轻步离去,虚掩上门,乔庭然半坐于床边,盯着敞开眼睛的骆承志,在一片宁安氛围中,好半晌才道:“承志,你留着胡子的模样,倒也挺…好看。”

骆承志只斜看乔庭然一眼,不搭理他这等不正经的混账话,慢慢转动眼珠子,望向站在乔庭然身畔的乔嫣然,轻轻眨了眨眼睛,声音微弱暗哑:“你还好吧。”

乔庭然不满地低声嚷嚷:“喂,骆承志,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

发泄完不满之意,却转脸戳一戳乔嫣然的手臂,道:“和你说话呢,给点反应。”

乔嫣然脚下踱动几步,蹲趴在了骆承志床头,看着骆承志安静明谧的眼神,活生生的,再真切不过的,声音低颤却明晰:“我很好。”

此情此景,再忆及当日之景,乔庭然忽然觉着,自己挺多余,于是,咧嘴一笑,试图吸引两人的注意力:“那啥?需不需要我回避回避?”

骆承志再斜看乔庭然一眼,虽然挺想理一理他,却实在没办法搭理他,乔嫣然转脸看了一眼乔庭然,再扭回头去,对骆承志轻声道:“你别再说话了,先好好休息。”

乔庭然摸一摸鼻子,决定找借口先撤退:“我去看看容临煎好药了没。”

然后,一阵风似地卷走了,若是陈容临在此,又该暗暗腹诽,乔庭然压根就是一头野兽,你肩膀上被戳了一个大窟窿哎,这才几天,你就如此活蹦乱跳,他这个大夫当得很有压力的好么。

乔庭然走后,房间内只余乔嫣然与骆承志两人,一蹲在地,一躺在床,骆承志的脸色甚是苍白,却依旧睁着眼睛看乔嫣然,乔嫣然低声开口问道:“你的伤口还疼不疼,疼的话,就眨一下眼睛告诉我。”

骆承志浅浅一笑,眨了一下眼睛。

乔嫣然伸出手,小心地触摸骆承志的眼睫毛,指腹下有睫毛簌簌眨动,慢慢再收回手,再低语道:“你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吧。”

骆承志却不合眼,相当不听话地开口问道:“你要走了么?”

乔嫣然眼中微微含笑,却有泪光闪动:“不走,我陪着你。”

骆承志放心地闭眼睡去。

乔嫣然凝望着沉睡的骆承志,以前他虽常冷着一张冰块脸,却精神奕奕容光焕发,哪如现在这般,累累一身伤痕,脸色比面粉还白,嘴唇也失了血色,乌青的胡茬堆满了颌下,纵然笑着也憔悴虚弱不堪,不由鼻中酸涩。

待乔庭然端药进来,乔嫣然轻声唤醒骆承志。

乔庭然将药碗塞到乔嫣然手里,再小心地在骆承志头下,又加了一方软枕,最后甩手掌柜似丢下一句话:“承志,你先慢慢喝药,我再去看看容临给我的药煎好了没。”

而后,一抹青烟似又窜走了。

药味苦涩浓重,乔嫣然搅拌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开口说道:“这药苦得很,你要是想一气喝尽,就眨一下眼睛,要是想一口一口喝,就眨两下眼睛。”

骆承志不嫌费劲地眨了两下眼。

汤药新出滚热的药罐,自然烫嘴得很,乔嫣然先吹了数口气,才一勺一勺喂给骆承志,边喂边道:“你若是觉着烫,就动动左手指,不用说话。”

喂完药,乔嫣然才发觉乔庭然只送了药,没送来驱除苦味的蜜饯,当即起身道:“你稍等我一会,我去拿点甜东西来,给你嘴里去苦味。”

还未走下床沿浅廊,手腕已被骆承志捉住,且低声笑道:“不必,我不怕苦。”

乔嫣然再度坐回床边,骆承志的手却并未松开,依旧握着乔嫣然纤细的手腕,乔嫣然垂目看了片刻,将自己的右手搭放到骆承志的左手背之上,他的手背之上有许多划伤,道道都是至情至深的痕迹。

从未有过的肌肤相贴,有脉脉温情缓缓流淌。

良久,乔嫣然轻声开口:“骆承志,你再睡会吧。”

骆承志微露无奈之色,低声道:“我真不困,你别总让我睡觉,还有,我没那么虚弱,你也别总不让我说话。”

乔嫣然抿了抿唇角,低低“噢”了一声。

骆承志松开乔嫣然的左手腕,反手将乔嫣然覆盖在手背的右手,轻轻握在手掌中心,骆承志的手掌略粗糙的温暖,包裹着乔嫣然柔软嫩滑的手。

乔嫣然微微动了动手指,骆承志只觉掌心似春绿万物时,新叶初绽的娇软,一颗心顿时温若春水,忍不住将握着的手拉至唇边,轻轻地,翼翼地,唇肤触碰。

就在这时,乔庭然再次“闯”了进来。

骆承志还没放开乔嫣然,乔嫣然也还没收回手,故,二人已有点越界的亲密姿态,被乔庭然逮了个正着。

乔庭然一手擎着碗,两脚雄纠纠气昂昂地大步走近,大马金刀立在床侧,皱眉瞪眼道:“骆承志,谁准你如此得寸进尺了!?”

善了个哉的,自己这么大个人都吆喝到了脸前,竟还色胆包天握着他妹妹的手,不由横眉竖眼地真怒了:“嘿,我说,骆承志,你还敢握着,还不快给老子松开!”

骆承志一脸讪讪地松开乔嫣然,鬼白鬼白的雪脸上,竟慢慢晕出两片红霞,连带着耳垂也浮上了一层绯红之色。

乔庭然惊呆了,这块冰疙瘩居然也会脸红,他竟然脸红了!

吃惊万分的乔庭然,刚刚膨胀出来的一点怒气,登时就烟消云散了,目光亮晶晶地闪烁着,将手里的碗再度塞给乔嫣然,且道:“嫣然,容临给你熬好的药膳。”

乔嫣然“噢”了一声,默默双手接过。

乔庭然嗓内轻咳一声,再对乔嫣然道:“嫣然,你帮三哥去看看,容临给我的药煎好了没?”

…借口可真烂,那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乔嫣然端着碗默默离去,走之前对骆承志胡子拉碴的关公脸道:“你若困了,就再睡会,别讲那么多话,我下午会再来看你。”

骆承志顶着一张桃花脸,对乔嫣然目光灼灼地微笑:“好。”

乔嫣然端着药膳出了门。

乔庭然则再次惊呆了,到底是他眼睛老花了,还是骆承志病傻了,方才那眼神柔得跟春水似,还会前所未有的脸红,这会子,竟然连笑脸都露了出来。

喂,不带这样的啊。

骆承志你怎么能红着脸笑呢,你就算红脸笑,怎么着也该先对着我啊,我努力这么多年,都没能让你怒上一怒,现如今,你怎么说乐就乐上了。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就是个真理。

好比他,虽然是个无名英雄,可就是只喜欢方锦珍那个小丫头,虽然她说话粗鲁了些,却不失俏皮可爱,动作也野蛮了点,上次更是差点没将他捶个半死,却也懂知错就改,起码现在不会动不动,就甩他一鞭子。

但是,他还是感到很苦逼,方锦珍到现在还是没大没小呼他姓乔的。

姓乔的,姓乔的,善了个哉的,温温柔柔跟他说句话,到底能怎样啊,又不会多长一百斤肉。

这会子,眼见着骆承志与乔嫣然你情我悦,乔庭然必须承认,他羡慕嫉妒恨了,于是,胡说八道的老毛病发作了,斜一眼红光满面的骆承志,道:“骆承志,你对我妹妹乱起心思,你说,我是拿刀砍了你的脖子,还是割了你传宗接代的玩意儿。”

如此无比混账的荤话,骆承志压根不想搭理他,所以,缄口不言,眼神也慢慢凝冻成冰,连带着脸上的红意也缓缓消尽。

次咧咧的,骆承志,你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对着美人就能笑得跟一朵烂桃花似蔓蔓多情,对着他就又摆上了冷冷酷酷的冰块脸。

所以,乔庭然病上加病,咬牙切齿道:“骆承志,你就使劲给我板你的冰棺材脸,总有一天,你会堆着笑脸来求我!”

乔庭然如此聒噪,骆承志又感到些许犯困,忆及乔嫣然的话,她说,你若困了,就再睡会,别讲那么多话,这般温柔体贴的话语,骆承志自然听话得紧,于是,很干脆得合目闭眼了,只待再睡醒之时,等乔嫣然下午过来看他。

阿弥陀佛,乔庭然再善了佛祖一大哉,对着开始关眼睡觉的骆承志,指着鼻子破口低骂道:“好你个骆承志,竟连理我都不屑理了,骆承志,我这就告诉你,你日后若想娶我妹妹,不说没门,连半扇窗户都没有了,我让你敢甩脸子给老子看!”

骆承志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乔庭然皱眉不语。

吸引到了骆承志的关注,乔庭然略微消了火,骆承志都这般惨兮兮了,咳,他一直落井下石,确实不太好。

不过,乔庭然又愤愤然瞪了骆承志一眼,道:“我说,骆承志,你既对我妹妹有意,当日我大哥代替我爹向你提亲,你怎么不答应下来?”

骆承志微垂了眼睫,依旧蹙眉不展。

乔庭然对着屋顶一声长叹:“我也不瞒你,上次我大哥来有提过,皇上还是很在意我妹妹,你若当时应下,现在早生米煮成了熟饭,如今我们要回京城,就更难办啦。”

再瞅一眼沉默不语的骆承志,却温声含笑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回去问问我爹,看他有什么办法,至于你,先好好养伤,你高烧不醒的那几天,嫣然虽然不哭也不闹,我却看得出来,她非常担心你。”

骆承志轻轻眨了眨眼,映着透窗而入的明媚阳光,复又染上一抹温柔之色。

乔庭然望着这般模样的骆承志,诚挚低语道:“承志,你以命救嫣然,谢谢你。”

骆承志终于冷冷淡淡地开口道:“不必谢,你救过我的命,我这是在报答你。”

乔庭然被噎了一噎,顺手摸了一把骆承志的满嘴胡茬,然后贼兮兮地笑道:“承志,要不要我帮你刮了胡子,你这胡子又刺又硬,扎到娇滴滴的手上,可是会又痒又疼的。”

骆承志再含蓄不住的红了脸。

乔庭然舒眉而笑。

第93章 ——第93章 ——

乔嫣然说话很算话,骆承志再次醒来之时,乔嫣然就静静地伏趴在他的床头,一睁眼即望到想见的人,那感觉如此美好,骆承志只觉身上的痛楚,都零消散去不少。

见骆承志睁眼睡醒了,乔嫣然轻声开口,关怀问道:“你饿不饿,我喂你吃点东西吧。”

闻言,骆承志眨眼浅笑,嗓音低微道:“好。”

吃的东西早已准备现成,就温在房内圆桌的小火炉之上,乔嫣然盛了大半碗粥,端着坐到了床边,再浅语轻声道:“我以前病中食欲不好时,喜欢吃有一点点咸味的瘦肉羹,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将勺子递到骆承志唇边:“你先吃一口看看味道。”

骆承志依言吞下粥后,神情舒缓道:“很好吃,是你做的么?”

乔嫣然秀眉轻弯间,又舀出一勺热粥喂于骆承志,闲聊着问道:“如果不是我做的,便不好吃么?”

骆承志低语绵绵道:“只要是你喂我的,自然都好吃。”

乔嫣然沉语片刻,才慢慢出声道:“骆承志,你这样冷性子的人,怎么也会说油嘴滑舌之语。”

骆承志微微一笑,眼神甚是温暖,道:“听你三哥神神叨叨了这么些年,自然入耳三分,略有所得。”

凝视着乔嫣然,有说不出的欢喜之意:“况且,我心里本就这么想,自然也会这般说。”

乔嫣然再舀一勺粥喂于骆承志,低声道:“你若想吃什么,直接告诉我,我都做给你。”

骆承志望着乔嫣然,眼神是春风化雨的柔和清浅:“好。”

一时喂完粥,骆承志午后初醒,精神比清晨略好了一些,乔嫣然便搬了矮凳,伏趴在骆承志的床头与他静静闲话,窗外初夏的阳光明亮灼灼,室内则温凉适宜。

乔嫣然双臂交叠,枕于颌下,低语笑道:“我三哥是不是很无聊,他趁着你睡着,偷偷把你的胡子全刮了。”

骆承志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乔嫣然,闻言,俊脸突然微微红了。

白面粉脸突然变成红云霞脸,对比太过鲜明,于是,乔嫣然很纳闷不解,甚为惊奇道:“骆承志,你…又脸红什么?”

骆承志没有吭声,只伸出了左手,将指尖搭在乔嫣然露出的指尖上,乔嫣然坐直起了身子,下巴自然离手臂而起,骆承志便轻握了乔嫣然的左手,拉贴向自己的脸颊。

乔嫣然莫名其妙中:“…”

完全不懂这跟你脸红有啥关系。

下意识地轻抚两下骆承志的脸颊,还有些浓浓的潮热之意,乔嫣然再低语开口道:“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你到底多大,生辰几何?”

骆承志被乔嫣然摸了两下脸,只感滋味妙不可言,便干脆不放开乔嫣然的手了,依旧握在掌下与脸颊之间,眼眸微动道:“我大你三哥整整两岁。”

乔嫣然重复道:“整整两岁…”脑中灵光一闪道:“你是说,你与我三哥同一天生辰,都是三月十三么?”

骆承志抱着乔嫣然的一只手,含笑眨眼轻应道:“嗯。”

乔嫣然“噢”了一声,再道:“我若早知晓,那日便也多给你煮一碗长寿面了。”

那语气颇有懊恼之意,却直入心底,骆承志忽然笑得十分心满意足,憔悴的脸都泛起了温润的光华,黑黝黝的眼珠子热切地盯着乔嫣然。

这样放肆不加掩饰的灼灼目光,让乔嫣然微微犯囧,只觉呼吸都有点不太顺畅,不由道:“你别老盯着我笑,感觉怪怪的,你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吧,我看着比较习惯。”

骆承志自己都收敛不住笑,嘴角勾勾道:“我晚上想吃面。”

乔嫣然眉间温仪婉和,端娴生姿,颔首应道:“好。”

骆承志心头一动,想起之前看过乔嫣然的画像,顾盼间眉目生姿,一颦一笑都好似真实地呈现在眼前,目中染满轻暖的柔意,低声道:“等我好了,再替你雕只木像,作为回礼…你三哥说你很喜欢那些木雕。”

乔嫣然忍不住低笑:“我每次生辰,三哥回回都送我稀奇古怪的东西,难得他送一回正常的生辰礼,我自然喜欢。”

再轻抚骆承志的脸,乔嫣然轻声期盼道:“你现在连床都下不了,怎么替我雕木像,你要尽快好起来。”

骆承志柔声应道:“好。”

乔嫣然再低低哄道:“好啦,你再休息会吧,这样才会好得快些。”

骆承志再次睡去,却没有放开乔嫣然的手,春困夏乏,乔嫣然一人独坐了许久,乏意绕头,便伏在床边睡着了。

乔庭然蹑手蹑脚地进来,见俩人双手交握,均双目轻阖,不由轻叹了口气,上步前来将两人分开,掰开两人的手之时,乔嫣然依旧沉睡不醒,骆承志却警醒了过来。

轻嘘一声,乔庭然低声对骆承志道:“嫣然身子本来就不好,这几日因一直担忧你,睡眠也不好,我送她回去歇会,她若累病了,可麻烦得很。”

骆承志自发地收回手,待乔庭然抱走了乔嫣然,微微凝握了空荡荡的左手,似乎乔嫣然柔嫩的手,还被握在掌中心,极致的华润凝脂。

明寅五年,四月二十入夜,乔嫣然与方锦珍同榻共眠。

方锦珍很不待见乔庭然,那态度就好似冷面的□□,却待乔嫣然分外友好和善,不让她住贵客厢房,直接让她睡在自己闺房,同床共枕几日,已经睡成了闺蜜。

乔庭然对此表示,很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