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事真不能只看表面,还没有解决一瓶,纪酒酒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了。

“薄霖…”纪酒酒喝醉的时候嘴里还喊着那个男孩的名字,我挺想骂她没出息,不过转眼想到如果真要比起来,我似乎更没出息些。

出了小酒馆,我扛着纪酒酒在路边拦的士,结果的士没拦下一辆,倒是拦了一辆路虎。

早上刚见过贺昂,晚上又在这里遇上他,巴黎那么大,一天我能遇上贺昂两次,顿时我觉得自己跟贺昂还挺有缘的。

贺昂送我和纪酒酒回到了公寓,下车的时候路边一条野狗突然对我吠叫起来,害我吓得连连退了三步,结果这样一退,就退到贺昂的怀里去了。

“没事,拴着链子。”贺昂稍稍扶正我,同时也拉出了一定的距离。

我有些尴尬,去车厢扶纪酒酒出来,正要跟贺昂告辞的时候,贺昂问我:“住几楼?”

我:“三楼。”贺昂没说什么,抱起醉得一趟糊涂的纪酒酒就走在了前头。

公寓楼楼梯是木制的,走在上方放出的声音有些重,我跟在贺昂后头,觉得今天真需要好好感谢贺昂,所以一路上就多说了好几句“谢谢”。

贺昂把纪酒酒放在沙发上,站起身要走的时候,我连忙跟出去送他。

“这里的治安没有你想象那么好,晚上尽量少出门。”下楼的时候贺昂对我说道。

楼梯上没灯,我跟在他身后用手机给他照明,听到贺昂的嘱咐,心里头有些暖,默了会答应说:“嗯,以后我会注意些的。”

贺昂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说:“别送了,你上去吧。”

我觉得贺昂是对我客气:“我还是送你下楼吧。”

“不用了。”贺昂难得对我坚持,“上楼去。”

我有些不明白,明明已经送到了二楼,再送到楼下又会怎么样?然后就在这时,我听到二楼拐角处有对交叠在一起的人影正发出几声特殊的喘气声。

我探过脑袋看了眼,只听到一个女声用英文骂了句脏话。

看来是打扰好事了,我赶紧跟贺昂说了句再见,调头跑回了公寓里。

可能是今天听了纪酒酒的故事,晚上我有些失眠,我很想秦白莲,抱着枕头蜷缩在单人床上,我心底想等秦白莲出来的那天,我一定要抱着她睡一晚。

日子在忙碌中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我迎来这里的第一个长假,纪酒酒买了飞回S市的机票,说是想回国过圣诞节。

纪酒酒离去后,公寓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我特别害怕一个人呆着。

路易太太的大卫刚生了一窝小狗,我寻思着想去抱一条养养,但是看了下超市里狗粮的标价,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然后我没有养上路易太太家的斑点狗,却养了贺昂的家的巴顿。

巴顿是一只藏犬,通体黑毛,眼神凌厉,个头大的惊人,总之第一次贺昂带我去见它的时候,我并不是那么乐意照顾它,不过之后我倒跟巴顿处得挺好的。

我是在面包房烤面包的时候接到贺昂的电话,他说自己要出门几天,希望我能帮忙照顾三天他家的巴顿。

我答应得很爽快,在我还不知道巴顿是一只成人藏犬。

贺昂在晚饭点的时候过来接我,先是带我去吃了顿正宗的法国菜,然后开车去他的家。

贺昂的家位于巴黎第十七区,位于巴黎西北边,被外界成为富人区。

贺昂将车停在一幢小洋房边上,下车的时候对我:“因为照顾巴顿比较麻烦,你可能要住在这里几天。”

我张张嘴:“我不怕麻烦的。”

贺昂没说什么,然后带着我去看巴顿,等我看到巴顿,心里八成也明白要把巴顿带回公寓养应该是不可能了。

“这是房子的钥匙,二楼的书房的电脑里有一份巴顿的食谱,你只要按照上面说的喂食就好。”

我:“…”

贺昂把二楼的巴顿托给我照顾后,他就开车离去了,看着巴顿抬眼皮瞪我的样子,我有种无语凝噎的悲哀。

我上二楼书房打开电脑,果然桌面上有一份巴顿的食谱,另外电脑桌边上有一沓钞票,大概是贺昂留下来给我这几天花销的。

起初我很担心巴顿会咬人,不过虽然我跟巴顿交流不多,但是相处的还算和谐,一般情况下除了喂食,我就在客厅里背法语句子,而巴顿就蹲着一边闭眼睡觉,有时候我背得太久了,它会睁眼吠叫几句,然后走远点继续睡觉。

贺昂说他大概出门三天,但是两天半就已经回来,他回来那天,正好是圣诞节。

圣诞节这天,我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纪酒酒打来的,她说她已经买了机票,下星期就可以回来。

另外一个电话是我在贺昂的座机接到的,我以为是贺昂打回来的,接起来的时候发现是另有其人,而这其人正是瑾瑜。

瑾瑜说:“贺昂,过两天我有个课程需要来法国一趟,到时候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我沉默地挂上电话,蹲在边上的巴顿朝我吠叫了两声。

第十八章

圣诞节这天,巴黎的天气并不好,寒风猎猎,零下好几度的气温冷得让人透不过起来,加上外面还下着雨夹雪,就更觉得整个城市都寒气丛生了。

不过糟糕的天气并没有夺去这里的人们过节的心情,大清早我去超市买培根回来的路上,整个城市就开始热闹起来,路过的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带着愉悦的笑意。

这边中国留学生组织了一个稍具规模的聚会,我挺想去凑凑热闹的,如果运气的好的话还能认识个不错的男孩,然后也就不会对瑾瑜的幸福感到难受了。

但是等我看到蹲在壁炉边上瞅着我的巴顿,实在不忍心把它一个人留在过节日。

巴顿低声吠了两声,我放下法语词典瞪它:“你怎么又饿了?”

巴顿耷拉着脑袋,动了下尾巴,告诉我它真的饿了。

我起身去厨房,按照食谱上写的,将培根、番茄、土豆切块,然后把所有的食料放在小锅里用中火去煮熟。

处理好所有事情,我拿出手机看时间,倚靠在墙上看着从铁锅里冒出的热气发呆,然后就在我失神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钥匙开门和巴顿吠叫的声音。

我猝不及防得回过神来,从厨房跑到客厅的时候正看见贺昂蹲在玄关处换鞋。

“回来了啊?”看见贺昂回来,我有些惊异,因为他提早回来了,然后我转眼一想,今天是圣诞节,总要提早回来跟女友过节的。

贺昂换好鞋,站直腰身看了眼我围在腰上的围裙,问:“做饭吗?”

我很顺地接话说:“是啊,要不要吃点?”

“嗯,正有点饿。”贺昂说。

他话音刚落,我突然想起厨房里烧的食物是巴顿的晚饭,赶紧开口说:“那个你不能吃,是给巴顿做的。”

“哦。”贺昂了然地点了下头,然后问我:“你吃过了没?”

我摇头。

贺昂:“那等会一块出去吃吧。”

巴顿见到贺昂回来非常高兴,如果之前还是无精打采的模样,从贺昂进屋里,巴顿已经绕着贺昂跑了几圈。

贺昂俯下身子摸摸巴顿的头,然后扭过头来对我展眉一笑:“它这两天胖了不少呢。”

贺昂语气宠溺,似乎在他眼里,巴顿就像他的孩子一样,我低头看了眼巴顿,丫的,狗命真好,羡慕死你了。

给巴顿喂晚食物,贺昂已经换了衣服下来,深色长裤配一件黑色呢大衣,一双长腿立在楼梯口,姿态挺拔。

“走吧。”贺昂对我说。

我点点头,边走边系围巾,刚走到门口,外面冷冽的寒风激地我又伸手把围巾裹得严实些。

贺昂停下脚步,目光在我的围巾停了下:“这围巾挺好看的。”

我:“我妈织的。”围巾是秦白莲用给宝宝织毛衣后剩下的毛线给我织的,大红色,织法挺简单的,不过因为织得密,所以非常保暖。

因为是圣诞节,我以为贺昂会带我吃西餐什么的,不过他却带我来到唐人街的一家中国菜馆。点餐的时候,我很奇怪贺昂今天怎么不跟女朋友一起过节,所以也就多嘴地问了句:“你女朋友呢?”

贺昂稍微愣了下,说:“她人在卢生堡。”

“哦。”原来人不在法国啊,难怪不能跟女友一块儿过节。

晚饭没吃多久就出来了,贺昂送我回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瑾瑜那个电话,所以趁下车之前跟他提了下:“瑾瑜打电话来过,说过几天要过来。”

贺昂点点头,说:“知道了。”

我没说瑾瑜还要介绍人给他认识这事,原因一是我觉得没必要,等瑾瑜把人带到他面前他自然就知道了,原因二是我多少猜到瑾瑜要带谁给贺昂认识,作为前任,我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我已经想好了,瑾瑜过来这几天我全当做不知道,虽说何小景在我出车祸出院那段时间来看过我几次,现在何小景他们来法国了,情理上我应该请她吃顿饭什么的,不过对于有些人有些事,好像并不能用情理去思考。

贺昂送我到公寓楼下,在我上楼的时候,他突然问了我一句话,这句话让我又温暖又窘迫。

他说:“潮歌,你是不是挺缺钱的。”

我的脸涨得通红,然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我想自己肯定是太穷酸样了,所以贺昂才会问我这个问题,当然,我穷是不争的事实。

贺昂抬眸看了我一眼,然后从袋里掏出一个钱夹,从善如流地从里面取出一沓钱塞进我手里。

“我不要。”我说。

“这是你这三天照顾巴顿的工资。”

手中的钱烫得我整个人快烧了起来。“好好照顾自己。”贺昂不再说什么,留下这句话便上车离去了。

回到公寓,我蹲坐在沙发上数了数贺昂给我的钱,一共6张500面值的欧元。我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把这钱还给贺昂,一会儿又不那么想还回去。

电费水费要钱,暖气要钱,学习资料费要钱…

我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着的水蓝色羽绒服,过冬的衣服也要再买一件了。

今天突然多了3000收入,对于我来说,这无疑是一笔横财。以前听人说横财容易招贼,但是我想不到的是贼来得那么快,我晚上刚得到的横财,第二天夜里公寓就贼了。

第二天在路易太太那边做面包的时候,她还提醒我晚上睡觉要注意什么的,说最近治安特别不好。

所以我晚上睡觉的时候特意多上了一把锁,但是我却忘记了窗户那边,而贼就是从窗户爬进来的。

贼来的时候我是有感觉的,因为他打翻了我放在窗户边上的一盆仙人掌。“啪——”的一声,很响,我想如果不是睡死的那种,一般人都能醒过来。

从小到大,我上过次安全教育课,比如火灾了该什么办,地震了该怎么办,但是在我记忆中,似乎没有讲夜里进贼该怎么办。

客厅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我手脚越发冰冷,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唯一想到的是打电话报警求助,然后心凉地发现自己根本没记这边报警的号码是多少。

然后我又拨打了房东太太的号码,很好,她有关机睡觉的好习惯。

然后,然后——

我觉得自己手心冒出的汗都可以把手机浸湿了,手机贴在耳边,烫得我耳膜发疼。

一秒一秒过去,直到第五次铃声结束,贺昂终于接听了电话。

“是我,贺昂…”我的声音在发抖,加上声线压得很低,我都不知道贺昂能不能听清我说的话。

大概过了几秒,耳边传来贺昂沉稳的声音。“记住千万别出去,我很快就过来。”

因为贺昂的这句话,我镇定了不少,就像上次在福克斯的酒吧枪击现场里,跟他的那句“不怕”有一样的功效。

然后又因为后面的两句话,我又不镇定了。

大概贺昂的手机还没挂上,所以我听筒里还传来那边的声响。一句话应该是瑾瑜说的,他说:“贺昂,出什么事了吗?”然后就在这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她说:“宵夜已经做好了,你们可以吃了。”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故意把床头柜上的水杯砸在地上,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刺耳而尖锐。

我想如果外面只是普通的小偷,听到里面的声响应该快速逃走的,但是情况似乎要更糟糕些,外面的脚步声只是稍微停顿了下,然后越来越靠近卧室。

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卧室的门没有反锁的功能,我一边大声呼叫,一边起身把单人床推向门口。

但是还是晚了一步,卧室的门被推开,一把水果刀在晦暗不明的夜里泛着寒光。

“Don't make any noise!”进来的人用英语警告我,他身形硕大,狠恶恶的语气让我本能地往后推后了几步。

“请不要伤害我,求你…”我已经被逼进了墙角,因为惊慌,眼泪不停地往外冒,我试图探过身子去抓床头柜上的台灯用来防卫。

但是进来的人似乎知道我的意图,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一只手把他手中的水果刀抵在我的脖子上。

脖子上抵着的冰凉活生生把我眼眶里的眼泪逼了回去,我整个人被桎梏在这人的怀里,浓烈体味从他身上飘来,恶心地我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

我的手脚全被束缚住,他用力扯开了我的睡衣,啪啦一声,睡衣上的纽扣全扯落掉到了地面上。

铺天盖地的恐慌让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但是时间没过一秒,我越发绝望地像是在面临世界末日。

当他的手贴在我□在外面的肌肤时,全身的毛细孔瞬间被打开,就像身上游走着一条蛇一样让人恶心而惊慌。

“瑾瑜,瑾瑜…”我忍不住大哭出声,意识到自己刚刚口里喊出的是那人的名字,心底更悲凉地一塌糊涂。

我想自己真的无可救药了,那人负我伤我,但是在我绝望如斯的时候,心里想的念的,还是他。

秦潮歌啊,你真的不清楚吗,那个曾经像超人一样守护你身边的男孩已经去守护其他女孩了,他一定不是你的了,他已经不是你的了…

“哐当”一声,因为要解开裤裆,他手中的水果刀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我睁开眼,灵魂都被抽空的我不知道还哪来的力气,倾过身捡起地上的水果刀,然后举起手用力向趴在我身上的人刺去。

全世界像是静止下来,我的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好像听到了上方传来的哗啦啦的血流声。很奇怪,我以为自己会尖叫,以为自己会慌得六神无主,但是心底却异常得平静。

我突然想到小时候在外婆家跟人打架的时候,明明我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但是秦白莲却心疼我脸上的轻微刮伤,我想幸好秦白莲不在这里啊,这世上我最爱也最爱我的人,如果她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要多心疼啊。

过了很久,外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撞门声,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名字,我有霎那间的失神,感觉又像回到高中运动会那次,那次我在运动场上摔倒,瑾瑜也是这样喊我名字。

“秦潮歌,秦潮歌,秦潮歌”像是带着一世的惊慌赶来一样。

“啪——”是门被撞开的声音,我动了动身子,把躺在我身上的人翻开,胳膊肘撑在地上,努力使自己爬起来。

但是我试了两次,我还是无法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到第三次我可以扶着床边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又落进一个人的怀里。

“潮歌,潮歌…”他低声叫着我的名字,说话的声音跟他的怀抱一样,不停颤抖着。

然后房间的灯被打开,同时传来一道女孩的尖叫声,“小歌…”

大家都赶来了啊,过来做什么呢?看戏啊?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这双满是鲜血的手,忍不住出声惊叫起来,我抬眸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瑾瑜,猛地用尽力气推开他,好像他像是什么脏东西一样,我哆嗦这身子,然后爬着来到另一个人的怀里。

“不怕了,不怕了…”那人一边拍打着我的后背,一边低声安慰着,好像我只是个受了惊吓的孩子一样。

“哇——”的一声,我在这个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听到楼下警车鸣叫的声音,然后我听见贺昂对我说:“潮歌,你现在听我说,等会这边警察审讯你的时候记得不要有丝毫的隐瞒,你懂我的意思吗?一定要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一点都不能隐瞒。”说到这,他趴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然后扳住我的肩膀,看着问我:“懂我意思吗?”

我看着贺昂,点了点头。

第十九章

我的水果刀胡乱向歹徒刺去,结果就刺中了他脖颈上的动脉导致他当场死亡,所以这边的警方不管这歹徒是不是毒贩,很有可能会起诉我防卫过度。

贺昂让我相信他,因为他这句话,我挺心安的,但是这并不排除我的害怕。

我在警局呆了一天一夜,从进去到出来,我整个大脑都处于浑浑噩噩的阶段,但是在警察审讯我时,我依旧能完整连续清晰地把□经过叙述出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就像人被梦魇住一样,类似行尸走肉。所以等贺昂他们带我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我到精神科看看的时候,我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