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是怎么死的?”如意问道。

“林羽的姐妹被人奸污,她前去陪伴安慰,在姐妹家住了几日。林羽回到家,发现哥哥死在家中,悲痛欲绝。”他接着道。

“林舒是怎么死的?”琴若问道。

“死者林舒已经死了三个月,不过林羽用石灰保存尸体,因此尸体腐败得不算厉害。”沈知言清雅温润道,“昨日我验过尸,林舒的致命伤只有一处,心口中了一剑,流了很多血。”

“死者被长剑刺穿脏器而死,那凶手应该是身怀武艺之人。”慕容辞眉心微颦。

“我也这么认为。”他掀袍坐下,饮了半杯茶,“顾大人把这桩命案交给我查办。”

“那林羽为什么上京告状?”琴若不解地问。

“这就是接下来要说的。”沈知言语笑如风,“林舒兄妹宅心仁厚,跟乡亲邻里相处融洽,并没有与人结怨结仇。据林羽说,在林舒死之前大约半个月,他偶然结识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二人情同意合,很快便私定终身,还互相赠送定情信物。”

“后来这位姑娘变卦了?”慕容辞揣测道。

“没错,这位姑娘是京城人士,府里是做买卖的,家底丰厚,她是千金小姐。她带着丫鬟去宜州是游玩散心,却没想到遇到一个才华横溢的公子。这位姑娘声称父母早已为她订下姻亲,不能嫁给林舒,而且很快就要回京。”他就跟说书人似的,滔滔不绝地说道,“未料林舒情根深种,求她不要离开,说他会参加科考,求取功名,日后风风光光地迎娶她。然而这位姑娘心硬如铁,坚持回京,挥刀斩情丝。”

“林公子真是个痴心人,那姑娘太铁石心肠了。林羽见过那姑娘吗?”琴若为林公子的深情而唏嘘不已。

“没见过,林羽只是听兄长简略地说过这些事。”沈知言叹气,“她不知道兄长被那姑娘伤得这么深,不然她就不会离家去陪伴姐妹。她说她离家的时候,林舒郁郁寡欢,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当时她急着出门,就没有多问几句,没想到回来时”

“林羽觉得是那位姑娘杀死她兄长的?”慕容辞觉得这桩命案并不是很复杂。

他颔首,“她断定那位姑娘是杀害她哥哥的凶手。案发后,她立即去报官,当地知府受理了这桩命案,不过搜遍了整个宜州城,也找不到那位姑娘。”

她又问:“那位姑娘叫什么?”

沈知言道:“林羽不知那位姑娘的名字,只知姓容。”

第1卷:正文 第114章:一刀断根

大殿沉寂,宫女挥动大羽扇,扇出丝丝清凉的风。

琴若皱眉不解地问:“方才沈大人不是说那林舒的致命伤是脏器被刺吗?那容姑娘是千金小姐,莫非身怀武艺?林羽凭什么断定那容姑娘是杀害她哥哥的凶手?”

沈知言眉峰微扬,“林羽姑娘的确没有证据证明那容姑娘是杀害其兄的凶手,不过她觉得容姑娘就是凶手。”

“这也太武断了吧。”如意道。

“宜州知府无法侦破此案,林羽便拉着其兄长的尸首上京告状?”慕容辞倒是觉得,此案颇有吊诡之处。

“因为那容姑娘是京城富商之女,她要状告容姑娘。”他眉目濯濯地说道。

“仅凭一个姓,找得到容姑娘吗?”琴若撇撇嘴。

“我已经吩咐下去,把京城姓容的人家筛选出来,相信很快便有结果。”沈知言笑道。

“你如何安置林羽姑娘?”慕容辞问。

“我让她暂时住在大理寺衙门的后院,她的银两用光了,衙门正好缺个干杂活的,我就让她在灶房帮厨、打扫房间。”他清俊的面容颇有欣赏之意,“林姑娘手脚麻利,任劳任怨,是个好姑娘。”

她早就看出,林羽姑娘心性纯良,性情柔而韧,是个不屈不饶之人。因此,她才会出手帮林羽。

说了这么多,沈知言坐下吃新鲜的瓜果。

这时,一个内侍匆匆奔进来,神色略慌张,“禀殿下,惊鸿殿传来消息,公主和宫公子出事了。”

慕容辞大惊,“出什么事了?”

那内侍回道:“奴才不知详情,奴才听别的宫人提起,立即回来禀报殿下。”

沈知言惊诧地皱眉,“宫公子怎么会在宫里?”

她站起身道:“你与本宫去惊鸿殿瞧瞧。”

二人匆匆赶到惊鸿殿,大殿前侍卫和宫人站了几排,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焦虑地望向大殿。

见到太子驾到,侍卫、宫人纷纷躬身行礼,“拜见太子殿下、沈大人。”

慕容辞往大殿看了一眼,冷冷地问:“掌事内侍何在?”

一个二十来岁的内侍出列,躬身垂首道:“奴才是惊鸿殿的掌事内侍。”

她见这内侍吓得全身发颤,不悦地问:“公主出事,你不是应该在里面伺候吗?”

“公主不喜欢奴才在殿内伺候,只有元秀近身伺候公主。”这内侍哆哆嗦嗦地回话。

“没用的东西!”慕容辞怒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沈知言蹙眉问道。

“大约半个多时辰前,宫公子来看望公主。公主心情颇好,让奴才等人送了消暑的吃食进去,之后奴才就退出来。殿内只有元秀伺候着。”这内侍回道,“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奴才看见元秀出来,好像是去茅房。元秀刚回来,奴才就听到寝殿传出惨烈的惊叫声。”

“是何人惨叫?”慕容辞狐疑地看向沈知言,应该不是昭华吧。

“奴才听着,好像是宫公子的声音。”那内侍面色微变,一副饱受刺激、惊吓的样子,“奴才等人听见叫声,担心公主出事,就冲进去,可是奴才看见”

“看见什么?”她气急地追问。

“奴才等人冲进大殿,看见”他吞吞口水,眼里布满了恐惧,“看见宫公子坐在寝殿里的地上,鲜血淋漓”

沈知言和慕容辞对视一眼,立马冲进去。

寝殿里,昭华公主慕容裳坐在床下一旁,瑟缩着,浑身发颤,乌光水滑的发髻凌乱不堪,身上的五重绯色纱衣华美娇贵,宛若一团红雾覆在肤如凝脂的身上,令人遐想万千。然而此时那五重纱衣衣襟领口大开,露出柔削嫩滑的香肩和精致细巧的锁骨,以及锁骨下若有若无的一线明光,柔软得刺激眼目,令人堕入深渊。

元秀在旁安慰,慕容裳低声啜泣,一张小脸梨花带雨,悲伤欲绝的模样惹人怜爱。

而宫俊豪坐在一旁宫砖上,靠着墙,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地上一汪刺目的鲜血,两腿之间亦鲜红淋漓。

再看床榻,薄衾凌乱,血迹斑斑,一把染血的匕首触目得很。

沈知言连忙去看他,“宫公子,你怎么样?”

“太子哥哥呜呜太子哥哥”

慕容裳飞奔过来,扑入慕容辞的怀里,嚎啕大哭:“呜呜他欺负臣妹呜呜臣妹好怕”

这凄惶、悲痛、恐惧的哭声令人心生怜悯,慕容辞拍拍她的肩,柔声抚慰:“没事了本宫在这儿”

慕容辞看向元秀,吩咐道:“快拿件衣裳给公主披上。”

元秀吓呆了似的,听见她的吩咐才如梦初醒去取来衣裳,给公主遮掩外泄的春光。

“殿下,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疏忽,没好好伺候公主。请殿下责罚。”元秀下跪诚恳地领罪。

“太子哥哥,臣妹不想做人了臣妹宁愿死也不想苟活人士”慕容裳哀凄绝望地饮泣,泪眼婆娑,令人见之心软生怜。

“皇妹千万不要做傻事,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慕容辞柔声哄着,把她带到偏殿。

“这里我来处理。”沈知言沉重道。

慕容辞点点头,揽着皇妹离去。元秀跟着去东偏殿。

宫砖上血迹斑斑,宫俊豪坐着的地方更是骇人。沈知言问:“太医还没来,你还撑得住吗?”

宫俊豪双唇发白,无神地睁着双目,轻微地眨了一下,表示撑得住。

沈知言猜到他何处受伤,但还是道:“我略通医术,我可否看看你的伤?”

宫俊豪轻轻点头,因为剧烈的痛而无力地喘着。

沈知言轻轻掀开他染血的衣袍,绸裤半褪,两腿之间

果不其然,伤在命根。

忽然,宫俊豪握住他的手腕,手臂颤抖咬牙道:“求沈大人定要为我保住”

“稍后太医来了,定会竭尽全力诊治你。”

虽然这么说,但沈知言看得分明,没希望保住了,今后他跟外面的内侍一样,再无生儿育女的可能。

下手之人十分狠辣,一刀断根。

这时,太医来了,沈知言连忙让开,让太医诊治宫俊豪。

偏殿这边,慕容辞让昭华坐下来,让她喝了一杯茶水,温柔地安慰着。

慕容裳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些,抽噎着,只是还时不时地涌出泪水,一双美眸红肿如核桃。

元秀再次下跪领罪,“奴婢没有照顾好公主,奴婢有罪,殿下如何惩处,奴婢绝不会有怨言。”

“你的确该罚,不过皇妹还需要你照料,本宫先记着。”慕容辞眸色冷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里正在筹备公主和宫公子的婚事,今日宫公子来看望公主,公主想着他是未来的驸马就他进殿,还让宫人送来新鲜的瓜果、糕点招待宫公子。起先宫公子还算客气,彬彬有礼,与公主相谈甚欢,可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元秀义愤填膺道,“奴婢忽然觉得小腹不适,便去茅房,回来时听见殿内传出惨烈的惊叫,奴婢立即冲进去”

“你看见什么?”慕容辞清冷地问。

“奴婢看见宫公子坐在地上,流了好多血,地上溅落不少血。公主也坐在地上,就是殿下进来时看见的那模样,惊惶恐惧,全身发颤。”元秀回道。

“太子哥哥,你要为臣妹做主”慕容裳哽咽道,惊惧地发抖,饱受惊吓、伤害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慕容辞眉头深锁。

“他他好可怕臣妹见他颇有风度、见解不凡,便跟他多聊了几句臣妹吃瓜果的时候不当心掉在衣裳上,便去寝殿更衣没想到他跟着进来,偷偷看臣妹更衣,他还冲过来,抱住臣妹”慕容裳嘶哑地说着,泪眼模糊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惧怕惊慌,她抱着头断断续续道,“不知怎么的,他把臣妹抱到床上臣妹怎么反抗都没用,他力气很大他像一只猛兽压着臣妹,凶狠地撕扯臣妹的衣裳呜呜”

慕容辞把她搂在怀里,不忍心再让她回忆那屈辱不堪的一幕。

对她来说,回忆是再一次的伤害。

元秀怒火滔天,面上杀气腾腾,“殿下,奴婢去杀了那畜生!”

“不可冲动!”慕容辞连忙阻止。

“可是公主”元秀气愤道。

“太子哥哥,臣妹百般挣扎都推不开他,他孔武有力,还把臣妹的嘴捂着,不让臣妹喊人”慕容裳抽抽噎噎地说着,痛苦害怕的泪水把整个小脸都哭花了,“他就像一只禽兽咬着臣妹的脖子和肩,臣妹很害怕,情急之下从枕头边抓到匕首臣妹威胁他不要过来,他非但不怕,还夺走那把匕首臣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然后然后不知怎么的,臣妹用力地一划,他就流血了”

她整个身子颤抖得厉害,完全不能控制,是那种发自灵魂的恐惧。

元秀解释道:“殿下,那把匕首是公主每夜就寝的时候放在床边的,因为公主胆小,害怕夜里有刺客,就在枕边放着一把匕首防身。”

慕容裳扬脸看着慕容辞,慌惧地问:“太子哥哥,臣妹伤了他,宫家人会不会向父皇告状,父皇会不会惩处臣妹?”

第1卷:正文 第115章:愤恨

慕容辞安慰道:“皇妹,这件事本宫会查清楚,不会让你吃亏的。”

元秀愤愤道:“宫公子就是衣冠禽兽!公主很快就下嫁于他,想不到他借看望公主之机对公主不轨,毁公主闺誉,他还是人吗?倘若公主真的嫁给他,以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殿下要为公主做主呀,一定不能放过宫公子!”

慕容裳哀凄绝望道:“太子哥哥,臣妹这辈子是不是完了?是不是”

慕容辞安慰道:“不会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放心吧,本宫不会让你平白被人欺负的。”

她吩咐元秀好好伺候昭华,务必寸步不离,不让昭华做傻事,然后去大殿。

沈知言说,太医已经处理了宫俊豪的伤,由于失血过多,现在他昏过去了。

“既然昏过去了,那就先让他回府吧。”慕容辞招来惊鸿殿的掌事内侍,问道,“派人去丞相府报知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丞相大人应该很快就到了。”那内侍回道。

她点点头,沈知言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跟他往殿廊西侧走去。

他沉重道:“宫俊豪所受的那一刀,一刀断根,今后他无法传宗接代。”

她纤眉紧凝,“没有医治的可能?”

沈知言摇头,“那一刀下手颇狠。”

“你的意思是”

“我不敢妄下断语,不过从宫俊豪的伤势来说,一个娇弱的女子不可能有那样的力道一刀断根,更何况他武艺高强,反应敏捷,应该不太可能被公主得手。”他分析道。

“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对昭华意图不轨,昭华激烈地挣扎反抗,在他们纠缠之间,昭华失控,用匕首伤了他,而且巨大的恐惧激发她的力气,她才得手。”她做出假设。

“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沈知言犹疑道,“但我还是觉得,此时颇为蹊跷。”

这时,慕容辞看见乔妃在近身宫女的搀扶下匆匆赶来,满面担忧。

经过宫人指点,乔妃奔向东偏殿。

慕容辞忽然觉得有点古怪,为什么乔妃现在才来?宫人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去报知昭华的生母乔妃吗?或许宫人忙乱,一时忘了吧。

沈知言见她若有所思,问道:“怎么了?”

她摇头,“没什么。”

他担心道:“宫丞相只有这么一个嫡子,现在宫俊豪受伤,无法传宗接代,只怕宫丞相不会善罢甘休。”

她担心的正是如此,“本宫会查清楚这件事。明日本宫去丞相府问问宫俊豪。”

他温润道:“明日若我有空,便陪殿下去丞相府。”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丞相宫立明急匆匆赶来。

当得知儿子的伤在传宗接代的命根子,又见儿子不省人事、奄奄一息,他红光满面略丰腴的脸膛沉了沉,布满了阴霾。

“丞相大人放心,太医已经诊治过令郎,令郎性命无碍,只是流了不少血,暂时昏迷。”慕容辞解释道。

“犬子如何受伤,下官一定会问清楚!”宫立明板着脸义正词严道。

“丞相大人,令郎需要静养,不如先将令郎带回府好好休息。”沈知言和善道。

宫立明吩咐宫人将宫俊豪抬回去,尔后拂袖离去。

见他这态度,慕容辞心里有数。

宫人迅速把寝殿清理干净,然后乔妃和元秀把慕容裳带回去歇息。

可是慕容裳听说要回寝殿,凄厉地尖叫,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乔妃和元秀不明所以,担忧着急,不知如何规劝。

慕容辞对乔妃道:“皇妹饱受惊吓与伤害,心有余悸难以释怀,回到寝殿就会回想起那令她恐惧的一幕,那就让她在偏殿歇几日再说吧。”

乔妃觉得有理,吩咐宫人将东偏殿清理一遍。

慕容辞传令下去,不许宫人议论这件事,凡议论者,宫规处置。

次日,慕容辞先去大理寺,再和沈知言一起去丞相府。

丞相府的管家说丞相大人不在,不过把他们引到宫俊豪住的小院。

正巧,宫夫人杨氏从房里出来,看见他们,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红肿的眉目布满了愤恨,只是敢怒不敢言。

慕容辞客气道:“宫夫人,这些药材是本宫的一点心意,给令郎补身。”

琴若双手奉上四盒珍贵的药材,杨氏给身旁的侍婢打眼色,阴阳怪气道:“既是太子殿下的心意,臣妇便收下了。”

那侍婢双手捧过四盒药材。

“宫夫人,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令郎吗?”沈知言清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