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的。有些事本宫想问问令郎,还望宫夫人行个方便。”慕容辞理解宫夫人悲痛的心情,忍着怒火。

“豪儿睡着了”杨氏凶悍的眉目泛着冰冷的戾气。

“娘,让殿下进来吧。”房里传出宫俊豪的声音。

不得已,她让他们进去。

琴若在外头等候,慕容辞和沈知言进去,在寝房伺候的侍婢退出来。

宫俊豪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昔日朗如春阳的眉宇如今布满了阴霾,交织着诸般复杂的情绪,愤恨,痛楚,绝望

昨日回到府里,他苏醒后知道自己变成跟宫里内侍一样的废人,他无法接受,大吵大闹,歇斯底里地怒吼,痛楚绝望地悲鸣,抱着娘亲痛哭流涕可是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失去了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他枉为男人,这个耻辱会跟随他一辈子,将他钉在耻辱架上,一辈子遭受旁人的非议、白眼、嘲讽、讥笑、鄙视很快的这件事会传扬得人尽皆知,他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他再也享受不到一个男人的所有乐趣,再也不能顶天立地,将永远活在黑暗、寂寞的世界里,变成一个可怕的行尸走肉。

他想过死

可是,娘亲的话警醒了他:宫家子孙绝不能懦弱!

他要报仇!

虽然报仇一事很难,难于上青天,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宫公子,昨日在惊鸿殿发生的事,殿下表示很遗憾,不过殿下会查清楚。”沈知言温雅道。

“殿下最好查清楚,还我一个公道。”宫俊豪语声阴戾,就差咬牙切齿了。

“宫公子,无论是基于何种缘由、何种情况,都是昭华伤了你,本宫代昭华向你致歉。”慕容辞诚恳道,其实她堂堂太子,对一个大臣之子致歉,根本没必要,不过她想表示自己的一点心意。

“致歉就不必了,我只想要一个公道。”他不屑道,满目阴沉。

“可以说说昨日在惊鸿殿发生的事吗?不过,若你还不想说,本宫不会勉强你。”她问。

“昨日我刚回府就看见宫里的一个内侍来府里传话,昭华公主传我进宫协商大婚事宜。事关大婚事宜,我不敢怠慢,便进宫去见公主。”宫俊豪缓缓道来,抑扬顿挫的语声充满了悔恨与不甘,“在惊鸿殿,我见到了公主”

慕容辞纤眉微凝,怎么跟元秀说的不一样?

元秀和昭华并没有说是昭华传召他进宫的。

他继续说着,仿佛回到了昨日

对于这桩婚事,他是满意的。他一出生就锦衣玉食、鲜花着锦,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因为他文武双全,家世显赫,身边总有奉承的人跟着,他意气风发,在帝京众多世家子弟里风头颇劲。陛下赐婚后,他更是春风得意,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赞美与羡慕。

因此,昭华公主传召他进宫,他没有多想就去了。

进了大殿,他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公主。

公主打扮得很美,比往日都要美。她穿着五重绯色纱衣,好似一团轻软的红雾覆在那婀娜多姿的娇躯上,又宛若一朵绽放在初夏的绯色牡丹,国色天香,华贵风流。

他看直了眼,觉着公主螓首低垂、浅浅微笑的模样摄人心魄,勾走了他的魂。

不过,他不敢造次,想着八月就能把美艳娇媚的公主娶回家好好疼爱,就无限欣喜。

昭华公主拉他坐下,案上摆着冰镇过的新鲜瓜果、糕点和杏仁酪,她温柔地让他吃,还亲手把杏仁酪端到他面前。

“这是父皇最喜欢的杏仁酪,本宫特意让御膳房的宫人多做了一碗,你快尝尝。”

她含笑看他,娇羞的眉眼微微低垂,风情万种。

宫俊豪接过瓷碗,吃了杏仁酪,心里甜得发腻。

接着,公主拿起瓜果递在他嘴边,媚眼如丝,“张嘴。”

看着她的纤纤玉手,他本能地张嘴,吃了瓜果,心笙摇荡。

她又喂他吃了一块糕点,娇柔地问:“驸马,味道如何?”

“美味可口,秀色可餐。”他如实回道,“公主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驸马呀。”她媚然一笑。

“公主可是要与我协商大婚事宜?”

“不急,稍后再谈。”

昭华公主拿起一块瓜果慢慢地吃着,如烟似雾地凝视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不经意的,那瓜果掉落在她的衣裳上,弄脏了绯色纱衣。

她站起身,柔声道:“本宫去更衣,稍后便来。”

宫俊豪起身恭送,不多时,他听见寝殿传来一声轻呼,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想也没想地就冲进去。

第1卷:正文 第116章:谁在说谎

宫俊豪担心昭华公主出事,才莽撞地冲进寝殿。

奢华的寝殿里,她站在床榻前惊慌失措地指着墙角,“本宫看见一只蟑螂从那儿爬过去。”

他立即去察看,不过没有发现蟑螂的踪迹。

“找到没?”她双臂交握捂着胸口,光洁滑腻的小脸布满了惊惧,“本宫最怕蟑螂了,没想到本宫的寝殿有蟑螂,回头定让宫人好好打扫。”

“公主别怕,我会保护公主。”他在四周找了一圈,回到她身旁,“找不到蟑螂,或许被公主吓跑了。”

昭华公主忽然拽住他的手臂,惊魂不定道:“你别走,本宫担心蟑螂再爬出来。”

宫俊豪身子僵住,不敢动弹——公主的碰触令他的心剧烈地跳动,他感受得到那玉白柔荑的柔软,闻到她身上袅袅而来的幽香,幽谧清甜,如初夏盛开的绯色牡丹,暗香缭绕。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忍不住看向公主。

她也看着他,柔媚的眸子含情脉脉,尔后娇羞地垂眸。

忽然,他觉得脑子有点晕,接着看见公主对他微笑,还听见公主对他说:“驸马,你喜欢本宫吗?”

“喜欢,当然喜欢。”他连忙表明心迹,“此生能迎娶公主为妻,是我最大的幸福与荣耀。”

“驸马,你会对本宫好吗?”昭华公主搂着他娇柔地问,把头靠在他肩头。

温香软玉依偎着他,他心弛神荡,全身火热起来,激动道:“这辈子我只对公主一人好。”

宫俊豪并非未经人事,但以往的女子哪里比得上公主高贵美丽?

平时他是克制的,可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他只觉得四肢百骸的血液如万马奔腾,似有大火烧着他,撩拨着他的意志他眼前的公主有点模糊,她柔媚如春水,抱着他不松手

接下来的事他也想不通,怎么就变成那样呢?

他把公主压在床榻,疯狂地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反正公主迟早是他的人,再者公主和他两情相悦,现在他要了公主也没什么不可以。

这念头驱使着他,他就像奔涌而出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再后来,他突然看见公主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那银白的寒光并没有让他畏惧后退,反而让他更加热血沸腾,更加狂热地拥抱她。

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些,他陡然发现自己受了伤,而且是那地方的伤,鲜血喷涌,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自然,宫俊豪只是简略地说了昨日在惊鸿殿发生的事,毕竟有些细节不好公然说出来。

“殿下,我不是有意冒犯公主,公主主动抱我,对我含情脉脉,暗示我我才那样对公主的倘若公主直言不喜那样,我一定不会冒犯公主,还请殿下相信我。”

“你意思是说,公主勾引你?”沈知言惊异地掀眉。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的确是公主先主动抱我的。”其实宫俊豪自己也有点懊恼,昨日应该把持住的,但有些细节他就是想不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公主抱你,你也不该”沈知言皱眉。

“昭华先抱你,还做了什么?”慕容辞不动声色地问。

“公主抱着我”宫俊豪冥思苦想,脑仁疼起来,皱眉道,“其他的我也不太记得了。”

“就昨日发生的事,怎么会不记得?”沈知言看向殿下,眼里分明有疑心。

“真的不记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宫俊豪苦恼地拍头。

“那这几日你好好想想,倘若想到什么,派人报知本宫。”慕容辞淡淡道,“你好好歇着,本宫先告辞了。”

“恕我不能送殿下了。”宫俊豪道。

“你好好歇着。”说罢,沈知言跟着离开。

出了丞相府,他们登上马车。他清朗道:“殿下怎么看?我觉着宫俊豪有所隐瞒,最重要的地方他偏偏不记得了,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慕容辞点点头,“他说昭华主动抱他勾引他,本宫觉得不太可能。”

昭华喜欢慕容彧,怎么会勾引宫俊豪?

这件事她一清二楚,却不好对沈知言明说。

昨日他们去惊鸿殿,刚进大殿,她看见案上的确有瓜果、糕点,这一点双方都提到了。

沈知言问道:“这事儿不能听凭一人之言,公主怎么说?”

她蹙眉道:“昭华所说的跟宫俊豪所说的完全相反。”

接着,她简略地说了昭华说过的事发经过。

“双方各执一词,还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他清俊的脸庞堆满了疑云,“但眼下可以肯定的是,宫俊豪有所隐瞒。”

“昭华和宫俊豪,必定有一人说谎。”慕容辞笃定道。

“谁在说谎呢?”沈知言摸着下巴寻思。

“对了,林羽兄长那桩命案有进展吗?”

“我吩咐下属去京兆府调取卷宗,京城里姓容的人家共有九家,但都不是富裕人家。”

“会不会那容姑娘对林舒谎称自己是千金小姐?”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因此我让下属排查这九户人家。”

慕容辞忽然想起,容湛、容澜也姓容,不过他们并非京城人士。

那位容姑娘跟他们有关系吗?

原本她想回宫,不过与沈知言分别后便去了天下第一庄。

然而,容湛不在。她只好去凤凰楼问容澜,容澜嫣然一笑,“楼主,我和弟弟当真不是京城人士。若非当年你救了我们姐弟俩,我们还不知被人贩子卖到哪里去呢。”

慕容辞只是随口一问,早就知道他们跟那个传说中的容姑娘没有任何关系。

在凤凰楼待了片刻,她启程回东宫。

马车刚进宫门,旁侧窜出来一个内侍,扬声道:“太子殿下,御王有请。”

她心中有数,前往上书房。

果不其然,宫立明也在。

大殿清寂,慕容彧坐在案前,目光垂落在奏折上,精雕细琢的雪色容颜不显喜怒。

“王爷有要事与本宫相商?”慕容辞开门见山地问。

“还望王爷给宫家、给犬子一个公道。”宫立明拱手一礼,语声沉厉肃穆。

“宫丞相的嫡长子宫公子伤了要害,今后再也不能传宗接代,致使宫家不能传续香火,备受嘲笑非议。”慕容彧冷峻道,“宫丞相奏请严惩伤人凶手昭华公主,给宫家一个公道,殿下怎么看?”

“的确是昭华伤了宫公子,不过这件事颇有吊诡之处,谁是谁非,一时之间本宫无法下定论。”慕容辞扬眉道,“本宫还需时日查清楚。”

“能有什么吊诡之处?殿下这是偏私,包庇公主!”宫立明愤愤道,面色铁青,“殿下也说是公主伤了犬子,那么此事还有什么好查的?”

“昭华伤了令郎,这没错,不过,倘若昭华是自卫伤人呢?”慕容辞冷冽的眸光逼向他。

“什么自卫伤人?公主伤人就是伤人,怎么着也是公主出手伤人!”他厉声道,满目阴鸷与愤怒。

“令郎冒犯昭华,欲行不轨,昭华为保清白,惶急之下错手伤人,这情有可原。”她气定神闲道,“这可是令郎自己说的。”

“宫丞相先消消气,好好说话。”慕容彧冷淡地安抚。

宫立明愣住,那臭小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昨夜他不是这么说的!

慕容辞道:“宫丞相稍安勿躁,这件事令郎和昭华各执一词,孰是孰非难以分辨。本宫会彻查清楚。倘若真是令郎无辜受害,本宫定当还他一个公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宫立明还能说什么?不过——

他浓眉微动,“殿下要查自然是好事,但如若殿下一句还没查清就无限期地搁着,那此事还不是不了了之?”

慕容彧眸色沉沉,道:“那便十日为期,十日后,殿下必须给宫家一个交代。”

慕容辞纤眉飞扬,“好,十日为期。”

十日不算短,她觉得绰绰有余。

宫立明告退离去,她正要告辞,却见慕容彧龙行虎步地走过来,似笑非笑。

她预感不妙,呼吸一滞,立马转身就跑。

他箭步抢上前,扣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揽带到殿门旁的墙上,把她围困在狭小的空间。

“你干什么?”她的双手撑在他胸口挡着,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这里可是上书房!”

“殿下这几日可真忙。”慕容彧轻笑,笑里藏着刀锋,“忙着给本王找麻烦。”

“哪有?王爷怎么不在王府多歇几日?你的伤痊愈了吗?”

“殿下这是关心本王吗?”

“算是吧。北燕国还需要王爷,王爷千万不能垮。”慕容辞自问笑得自然,“本宫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然而,根本不能迷惑他。她使劲地推他,眼前这座高山却纹丝不动。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应该是内侍送来茶水。

脚步声靠近殿门,慕容陡然沉声厉喝:“滚开!”

那端着金漆托盘的内侍猛地止步,有点懵。

他自然认得出御王的声音,偷偷抬眼往殿内看去,却没看见御王,人呢?

“无本王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

又一道冷厉的声音砸向那内侍,他连忙掉头离去,冷汗涔涔。

在此期间,慕容辞努力了几次,都没能逃脱魔爪。

第1卷:正文 第117章:街头偶遇

慕容辞寻思着他究竟动怒了没,看他面色冷沉、眉宇平静,好像没生气。于是稍稍放心。

慕容彧的指尖从她的额头往下滑,举止轻而柔,“这几日你好像躲着本王。”

她忍着拍开那手的冲动,“哪有?本宫口渴了,你这里有茶水喝吗?”

“没有。只有吃的。”

“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