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更焦虑、更害怕了,“那人为什么带走贵妃?那人会不会伤害贵妃?”

慕容辞、沈知言不约而同地往外走,桃枝呆了呆,然后快步跟上去。

他们来到寝殿的西窗外,猫着身子在地上找东西,好似地上有金子。

“殿下,沈大人,你们在找什么?”桃枝忍不住问。

“这边有一个脚印,大小跟窗台上的脚印差不多。”慕容辞指着地上某一处。

“这边也有一个脚印,应该是那贼人留下来的。”沈知言站在那边说道,“那贼人留下的脚印很少,从殿下那边到这边,相距足足有一丈,可见那人轻功不俗。”

“青鸾殿人那么多,守卫森严,那贼人却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带走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不留下蛛丝马迹,可见部署周密,行事隐秘。”慕容辞自认轻功不错,可是与那人相比,还真是不相伯仲。

沈知言走过来,摸着下巴道:“宫里的侍卫这么多,巡查森严,那贼人把贵妃带出青鸾殿,如何避过那么多耳目?”

她断然道:“只有一个可能:那人对皇宫非常熟悉,抄小路避开侍卫。”

桃枝听着他们抽丝剥茧的分析,惊惧之余是惊叹,“那贼人把贵妃带去哪里了?”

啪啪啪——

三人听到拊掌声,不约而同地转身望去,慕容彧快步走来,龙行虎步。

丽日长空,薄而剔透的阳光洒照寰宇,在半空绚丽地飞舞。他披着一身金灿灿的日光而来,玄色轻袍那么浓重的颜色,被日光这么一照,虚化氤氲,连面目也有些模糊。

桃枝好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急忙过去行礼禀报:“王爷,贵妃被贼人掳走了。”

慕容彧微一点头,看向后面那两人,“有线索了吗?”

沈知言见殿下不出声,于是道:“初步断定,掳走萧贵妃的贼人应该是一个轻功不俗的女子,而且此人对皇宫极为熟悉,应该是宫里的人犯案。”

慕容辞盯着慕容彧,眸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嘲弄:慕容彧,你心里很紧张吧。

慕容彧淡淡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沈知言转头看殿下,心里惊奇,殿下这表情怪怪的。

来到大殿殿廊下,慕容彧面色冷沉,吩咐侍卫:阖宫搜查刺客。

慕容辞清朗道:“不要惊动清元殿。”

侍卫领命去了。

这时,内侍、宫女回来禀报,在这一个时辰里,没有人见过萧贵妃。

桃枝蓦然下跪,焦虑得双目发红,“王爷,贵妃被掳,您要救救贵妃呀。”

慕容辞亲自把她扶起来,“你放心,贵妃是后宫众妃之首,王爷怎么会让贵妃有事呢?”

沈知言怎么觉得殿下这语气有点阴阳怪气。

“沈大人,你有何看法?”慕容彧的雪色容颜不显喜怒。

“王爷,此事的确蹊跷。下官只能初步断定,掳走萧贵妃的贼人极有可能是宫里的人,且是女子。”沈知言惭愧道,“宫殿这么多,一座座、一间间地搜查,说来也费时。”

“许是萧贵妃得罪了什么人,那人要报仇。”慕容辞清凉道。

慕容彧转身之际淡漠的眼风扫过她,往殿内走去:“殿下,跟本王进来。”

她微微一笑,“本宫要去找贵妃,知言,走吧。”

他悠然止步,轻淡的声音柳絮般飘来,“陛下需静养,你想陛下为此事忧心吗?”

对她来说,这是血淋淋的诛心之语。

她暗暗咬牙,恨恨地跟着进大殿。

沈知言皱眉,殿下和御王之间又回到从前了吗?

针锋相对,炮火连天。

慕容辞看见慕容彧往寝殿走,她才不想再进萧贵妃的寝殿,就站在入口处,浅笑吟吟,“王爷有何指教?”

“你很开心?”他走过来,眼里浮着绰绰暗影。

“本宫有什么好开心的?”她好似被抓包了,心虚地冷嗤。

“本王好像闻到一股浓浓的酸味。”他剑眉飞扬,似笑非笑。

“什么酸味?脂粉味吧。”她斜睨他。

“酸酸的醋味。”慕容彧蓦然倾身,在她脸侧深深地嗅了一下,“从你身上发出来的。”

慕容辞往一旁移了两步,“哪有啊?本宫今日没吃醋。”

话一出口,她才察觉这话有点问题——落入他挖的坑了,不由得气恼起来。

他斜勾薄唇,“没吃醋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她气急道:“本宫说没有就没有!”

说罢,她迈步离去,才不想跟他在萧贵妃的寝殿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慕容彧拉住她的手腕,轻巧一带,她就旋转回来,落在他怀里。由于没站稳,身子仰面微倾,她连忙稳住身子,不及防他已经俯首吻下来。

这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如春水。

他绵密地啄吻柔嫩的唇瓣,连日来的思念好似得到一点纾解,却又像洪水般倾泻而出,激流滚滚,澎湃汹涌。他越吻越深,越深越想要更多,恨不得将她美好的柔唇整个儿吞下去。

她气愤、窘迫地推他,“你放开!”

慕容彧也不恋战,却还是搂着她,在她耳畔暧昧低语:“水润轻红,娇艳欲滴。”

慕容辞快气炸了,拳头攥得紧紧的,猛地挥拳击向他那张可恶的俊脸。

什么地方不好,非要在萧贵妃的寝殿!

他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拳头,顺势一带,把她整个儿抱住,“这几日有没有想本王?”

“想!当然想!”她咬牙切齿,“本宫一直惦记着你的人头!”

“也好,总比没有强。”他温柔一笑。

有人进来!

慕容辞慌张地推开他,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出去。

沈知言看见殿下面色潮红,不由得心生诧异,“殿下,王爷,侍卫好像找到萧贵妃了。”

再看御王,御王气定神闲,面不改色,那殿下怎么会这样?被御王气的?

第1卷:正文 第124章:坠落

慕容彧快步往外走,沉沉问道:“好像找到?在哪里?”

慕容辞见他这般着急,心里有点堵。

沈知言指着殿阶下两个侍卫,“这两个侍卫看见的,说萧贵妃好像在凌风阁,但不是很确定。”

慕容彧不经意地看向她,眼里似有无限深意,“一起去看看。”

她瞪他一眼,率先往外走。

凌风阁距青鸾殿不远,在其西南方,位于西部宫苑的中心位置,也是西部宫苑的一处制高点。凌风阁共有四层,视野开阔,雕梁画栋,四周种植了奇花异卉,平时有不少妃嫔来这里散心游玩。

今日是萧贵妃寿宴,后宫妃嫔都要过去贺寿,不少宫人都调去操办寿宴,没人到凌风阁。

在偏殿等候、歇息的女眷、名门公子听说找到萧贵妃了,还听说在凌风阁,群情激动,纷纷跑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几个宫人想拦也拦不住。

于是,上百人涌向凌风阁。

而前方到达凌风阁的是慕容彧、慕容辞等人,宫人、侍卫跟了一大堆。

站在阁下,仰头望去,站在凌风阁四层朱栏外的,正是萧贵妃。

众人大惊,萧贵妃这是做什么?像大鸟一样飞下来吗?

慕容辞蹙眉,萧贵妃整个身子向外倾斜,与朱栏形成一个角度,随时会坠落,非常危险。

她转头看慕容彧,他面色铁青,眼里浮现大片的阴霾。

还真是担心萧贵妃的安危呢。

“萧贵妃是自己站在那儿,还是贼人所为?”沈知言不可思议道,“按理说,萧贵妃这个姿势很容易坠落。”

“萧贵妃的双手不是反向握着栏杆吗?只是她为什么这么做?”她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贼人威胁她的?

丽日红彤彤地悬挂在碧蓝长空,半边天云霞铺展,艳红金彩,壮丽瑰美。

高阁之上,晚霞长风,萧贵妃乌发与衣衫齐飞,朱红七重纱衣飘舞如烈焰,生生灼疼了人的眼。

赶过来的女眷和名门公子聚在下面,仰头观望,窃窃私语。

沈知礼有不祥的预感,艳极而哀,盛极而衰。

萧贵妃似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好似随时会乘风归去,又好像会引燃大火,浴火涅槃。

慕容彧面目清寒,吩咐几个侍卫冲上去救人,就在这时,凌风阁上的那只朱红凤凰迎风坠落。

七重纱衣猎猎飞舞,如鲜红的翅膀展开,在艳红夕阳里,在金红晚霞里,在飘忽长风里,乘风归去。

“啊”

几个胆小的世家闺秀发出凄厉的惊叫,桃枝面色大变,惊恐地惊叫:“贵妃——”

所有人都惊呆了,呆呆愣愣地看这盛世、奇幻、诡异的一幕。

慕容彧飞奔而去,想去把人接住。

慕容辞心里叹气,虽然她憎恨萧贵妃,但毕竟是一条人命,他去救人无可厚非。

以他的轻功与内力,接住从高空坠落的萧贵妃应该不难。

然而,不知是他估算有误,还是长风把那人吹得偏移了方向,或者是他跑得太慢,那人在他面前半丈处重重地坠落。

砰——

沉闷的声响。

这一幕,成为无数人午夜的噩梦。

她在想,他完全可以飞到半空把人接住呀。

可是,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此时此刻,她没时间深入地思索,和沈知言一起冲上去看萧贵妃还有没有救。

胆大的人跟着冲上去看个究竟,桃枝飞奔在最前头,看见主子摔成这样,悲痛欲绝地跪坐在地上,又哭又叫:“贵妃贵妃”

鲜血从萧贵妃的头部流出来,很快蜿蜒成河。那双美眸睁着,死不瞑目似的,又好似在控诉所有人。

沈知礼的心剧烈地跳着,看了一眼便没敢再看。

没想到不久之前还气势凌人地警告她的萧贵妃,竟然死于非命,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从凌风阁跳下来。

慕容辞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五味杂陈。

曾经她想过要暗杀萧贵妃,让萧贵妃再也不能迷惑父皇;曾经她恨死萧贵妃,恨不得一剑杀了萧贵妃。可是,现在她亲眼目睹萧贵妃从高空坠落身亡,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畅快,反而觉得人生无常。

今日是她的寿辰,就是在这个喜气洋洋的日子,她死得这么惨烈、悲壮,将成为朝野上下热议的事件。

生与死,往往只是一念之间。

沈知言仔细查验了,悲沉道:“萧贵妃头部朝下坠落,回天乏术。”

这句话真正宣布了萧贵妃这一生,到此为止。

慕容彧吩咐侍卫把尸首抬回青鸾殿,接着吩咐内侍安排诸位女眷、名门公子出宫,然后对沈知言道:“上去看看。”

沈知言点头,和慕容辞登上凌风阁。

慕容诗偷偷地看一眼被抬走的萧贵妃尸首,瑟缩着对沈知礼道:“好吓人啊。”

沈知礼淡然如水地说道:“郡主,我们出宫吧。”

转身之际,她回头去看那个玄色人影,满目痴迷。

他一如往昔的器宇轩昂、英明神武,然而,他还不认识她。

登上凌风阁第四层,慕容辞轻声道:“王爷节哀。”

慕容彧淡漠地看她,没有开口,雪色容颜冒着丝丝寒气。

“本宫是真心的。”

“本王为什么要节哀?”

“她是你的人呀。”

当然,有第三人在场,她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无语地翻翻白眼,察看屋内。

凌风阁每一层屋内都陈设了案椅,供来此游玩的人歇脚。时常有宫人来打扫,因此一尘不染,不过地面有不少脚印,但来凌风阁的人不少,不具有多少价值。

沈知言和慕容辞一起来到外面的廊道,四周察看了一番,然后站在萧贵妃坠落的位置。

慕容彧沉声问道:“有发现吗?”

沈知言蹲下来看着地面,“暂时没有发现。”

慕容辞趴在朱栏往外看,慕容彧忽然出手抓住她的手臂,心猛地一颤。

她回头看他,以眼神询问:干什么?

他松开手,也以眼神回答:小心点。

她继续趴在朱栏上往下看,唏嘘道:“从这里坠落是挺高的,不过若是双腿朝下,运气好的话至多断手断脚,不会致命。咦”

她忽然蹲下来,手伸到朱栏外侧,缩回来时手指捏着一条白色的细丝线,“这是什么?”

沈知言拿过去,展开细丝线,“应该是天蚕丝。”

慕容彧寒沉道:“天蚕丝制的丝线,锋如刃,柔似水,利可穿甲,可用于兵器。”

一时之间,慕容辞的脑子里电光火石,不由得闭上双目。

“殿下怎么了?”他寒气未散的深眸流露出几分关心。

“殿下没事,王爷无需担心。”沈知言知道殿下有这个习惯,笑道,“殿下在想案情。”

不多时,她睁开双眸,眸色清亮如水,“知言,你觉得萧贵妃是自己跳下去的吗?”

他沉重地摇头,“无缘无故的萧贵妃怎么会自己跳下去?萧贵妃没有轻生、寻死的缘由,这明显的不合常理。”

慕容彧提出异议:“可是,萧贵妃看着像是自己跳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