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窗台那边出去,路上注意别让人看见。”她叮嘱道。

“我不喜爬窗,我要从大殿出去。”慕容彧气定神闲道。

“你敢!”慕容辞大怒。

“你要我爬窗也行,不过我想哪夜爬窗就哪夜爬窗,你不得阻止。”

“你”

“不然我就从大殿出去”他有恃无恐地轻笑。

“你立马给本宫滚出去!”她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浑身都疼。

“你没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

“本宫没答应!”

“那本王就”

“你敢!”

慕容彧站在床前朝她招手,慕容辞戒备道:“做什么?”

他挑眉道:“好歹我们一夜夫妻,总该告别一下。”

她歇斯底里地低吼:“滚!”

他扬眉一笑,邪魅在眉宇间流转,格外的迷人,“我先走了,过两日再来。”

看着他终于从窗台出去,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今后他可能会肆无忌惮地夜闯东宫,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整夜没怎么睡,她倒下来睡回笼觉,直至日上三竿才起来。

如意不敢叫醒殿下,待床帷里有动静才用莲花金钩钩起玉色纱帐,“殿下的气色不太好,昨夜睡得不好吗?”

一整夜被慕容彧抱着,还生了一肚子气,怎么可能睡得好?

慕容辞心里嘀咕着,“做了一个噩梦,梦里被一只疯狗追着咬。”

“啊?疯狗?”如意错愕,“殿下不如再睡会儿?”

“睡不着了。”

慕容辞下床穿衣,然后洗漱、吃早膳,收拾完毕后便带着琴若去大理寺。

沈知言见殿下来了,便提议先去得月楼,慕容辞赞成。

得月楼是帝京风评数一数二、经营百年以上的酒楼,生意红火,大堂一直是满员的。

他们亮出身份,对掌柜说明来意,掌柜把他们带到招待贵客的房间,奉了茶水,相当的客气。

掌柜姓童,赔笑道:“二位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童掌柜应该听闻李家灭门惨案了吧。大约三个月前,李家大公子是不是在贵店设宴?”沈知言清和地问。

“的确有这么回事。那日李家大公子摆了三桌,请了不少人。”童掌柜道。

“你应该记得,那日李大公子和一人发生争执。”慕容辞清冷道。

“原来二位大人是要问这件事,这件事是真的,敝店的伙计都知道。不过那日小的在一楼大堂算账,没留意二楼雅间发生的事,因此不知详情,小的把伙计石头叫来,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二位大人可以仔细问他。”

说着,童掌柜便出去叫人。

不多时,他带着一个伙计过来。这伙计看着很机灵,伶牙俐齿的。

沈知言问道:“三个月前,李家大公子和何家大公子如何发生争执的,你且一五一十地说来。”

石头回道:“大人,小的记得那日雅间差不多满了,只剩下三个雅间,李大公子就包了三个雅间,热闹得很。何大公子也经常来光顾咱们得月楼,并且长期预定了一个雅间,这雅间就是李大公子包下的三个雅间其中之一。”

慕容辞冷冷道:“你们把何大公子长期预定的雅间给李大公子用,何大公子必定动怒吧。”

第1卷:正文 第162章:明抢良家女子

石头笑道:“平常我们得月楼是不会把贵客长期预定的雅间给别人用的,不过那日特殊,何大公子前一日明着说了那日不会来用膳,而李大公子又必须要用雅间,最后掌柜权衡之下才把何大公子的雅间给李大公子用。没曾想何大公子忽然带着朋友来用膳,这就出了事。”

沈知言推测道:“何大公子很生气?”

石头回道:“何大公子动怒是人之常情,李大公子已经用了那雅间,掌柜好话说尽,给何大公子安排另一个雅间。不过何大公子不肯,非要原来的那个雅间。李大公子的宴饮进行到一半,要移到别的雅间也不太方便,再者李大公子也不愿搬到另一个雅间。当时他喝高了,酒气上头,兄弟朋友都看着,丢不起脸,就跟何大公子大声吵了几句,接着就打起来了。”

慕容辞问道:“没有人劝架吗?”

“有,李大公子、何大公子的兄弟朋友都有上前劝架,掌柜和小的也在一旁劝说,但二人都在气头上,岂是那么容易劝开的?”

“打了多久?他们的伤势严重吗?”沈知言又问。

“打了好一会儿,雅间的门都被撞坏了。”石头接着道,“掌柜见他们打起来觉得不对劲,就立即派人去街上找衙役,衙役来了才把他们劝开。接着他们被衙役带回京兆府。”

“京兆府尹卢大人如何断案的?”慕容辞问道。

“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后来听说卢大人也断不清这事,毕竟何大公子和李大公子是同时出手打人的。这何大公子和李大公子就此结下梁子,两家也成了仇人。”

“后来他们还来得月楼吗?”

“何大公子倒是常来,李大公子没来过了。”

“这件事后,你听说过这两位公子在街上撞见再次大打出手吗?”慕容辞问。

“小的没听说过。应该是没有吧。”石头道。

“为什么这么说?”沈知言不解地问。

“何大公子和李大公子这事儿闹得挺大的,不少人都知道。倘若他们在街头撞见大打出手,应该会传到得月楼。”石头笑道。

“这么说,得月楼的消息很灵通?”慕容辞笑问。

“大人说对了,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得月楼迟早总会知道。”石头自信地笑。

“就你所知,何大公子和李大公子为人如何?”沈知言问道。

“这”石头面泛为难之色。

慕容辞知道他不敢随意置评,担心得罪何大公子,于是道:“你但说无妨,我们不会说出去。”

他豁出去了,道:“何大公子出身豪富,为人豪爽,但也比较难伺候,脾气大得很,刁钻凶狠,对小的这种穷苦之人没有同情心,肆意践踏。前不久就发生了一件事,一对父女从外地来帝京讨生活,身无分文,快饿死了,掌柜看他们可怜,让他们在得月楼唱曲儿赚点银子糊口。那晚何大公子要这对父女去雅间唱曲儿,他们就去了,哪想到何大公子不安好心”

她好奇地追问:“如何不安好心?”

石头道:“何大公子素来好色,见那黄姑娘长得清秀水灵,就差人把她的爹爹支开,在雅间调戏黄姑娘。黄姑娘不从,大声喊叫,还打伤他的手臂。何大公子不罢休,要她赔二十两汤药费,她不赔就要她进府当他的通房丫头。这黄老爹哪里肯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这么卖给何大公子?黄老爹要拉着女儿走,何大公子哪里肯放人,就把黄老爹打了一顿,把黄姑娘带走,关在府里。”

慕容辞的怒气蹭蹭地上窜,气愤道:“这跟明抢良家女子有何区别?后来黄姑娘被他糟蹋了?”

他叹气,“黄姑娘被带进府里,怎么可能保得了清白之身?必定是被何大公子糟蹋了。可怜黄老爹找不到女儿,被打得浑身是伤,没人照顾,又没有那么多银子请大夫抓药,过了半个月病死了。”

沈知言面色骤沉,问道:“黄老爹的尸首呢?”

石头回道:“掌柜可怜黄老爹无人收尸,就找了人去给他收尸,葬在郊外。”

慕容辞又怒又伤感,这个杀千刀的何大公子!

她又问:“那李大公子呢?”

石头道:“李大公子出身官宦人家,许是李家家教严格,倒是没听说他有什么恶习。李大公子不太常来得月楼,虽然有点官家少爷的脾气,不过人还不错,彬彬有礼,不会胡来。”

从得月楼出来,沈知言和慕容辞骑马前往何家。

他斟酌道:“何家和李家结仇成为仇家,何大公子至于杀人全家吗?”

她蹙眉道:“不好断言,先看看何大公子怎么说。不过何大公子明抢良家女子,太可恶了。”

“殿下想怎么做?”

“你说呢?”

看着殿下明媚狡黠的微笑,沈知言断定,何大公子要遭殃了。

何家是豪富,宅院颇为气派奢华。管家得知他们是来大理寺的官员,连忙点头哈腰地把人往里面请。

沈知言客气道:“管家无需客气,本官前来是找贵府大公子。请问他在府里吗?”

管家赔笑道:“大公子在府里,这时辰他还没起身呢。二位大人稍后,小的这就派人去叫醒大公子。”

说着,他匆匆去了。

不多时,一个丫鬟送来两杯茶,尔后退出去。

慕容辞饮了一口茶水,道:“茶不错,何家的宅院堪比王侯府邸呐。这府里必定是金山银山。”

沈知言温润一笑,“稍后殿下想如何问?”

她冷怒地挑眉,“当然是开门见山地问。”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何大公子终于到了。

何乔梁懒洋洋地走进来,打着呵欠,拱手道:“让二位大人久等,都是草民的不是。来人,上好茶!”

慕容辞打量他,何大公子瘦得跟竹竿似的,面色黄白,双目周围一圈灰黑,好像没睡醒,明显是酒色过度。不过,他的衣袍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深绿色锦袍配了一条镶玉红腰带,恶俗得很,埋没了那么上乘的衣料。

丫鬟送来茶水,沈知言回礼道:“何大公子客气了。”

“二位大人是大理寺的官员,不知是什么事找草民?”何乔梁在主位坐下,又打了一个呵欠,完全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李家被灭门,你应该知道了吧。”沈知言果然开门见山。

“这么大的灭门惨案,草民自然知道。”何乔梁眼睛一闪,转而叹气道,“李家满门被灭,着实可怜。俗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天要你几时死,你就活不过那日,都是天注定的。”

“这么说,李家满门被灭,何大公子内心窃喜。”慕容辞一阵见血道。

“这位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他精明地摆手,“二位找上门来,必定是知道草民跟李家那小兔崽子结了怨。虽然草民很想那小兔崽子和李家遭殃,但也不至于要李家满门被灭。草民没那么恶毒,草民还想给后代子孙积德,还想何家的家业长久昌盛,这么损阴德的事,草民连想都不敢想,更不会去做。”

“贵府和李家结了怨,如今李家满门被灭,谁都会想到这件事跟你们何家有关。”听他说话,她就觉得他油嘴滑舌,没几分诚恳。

“这一点,草民知道。正因为如此,草民怎么会去杀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杀人家满门,草民要赔上整个何家,草民再笨也不会做那赔本的买卖。”何乔梁伸出两指对天发誓,“二位大人,草民发誓,绝对没有杀李家的人。草民句句实言呐。”

“大理寺查案,不可能因为你对天发誓就排除你的嫌疑。”沈知言义正词严道。

“哎哟,我的青天大老爷,草民真的没有杀人,草民冤枉呐。”何乔梁有点气急,“草民跟二位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刚听说李家被灭门,草民真的又惊又喜,觉得是老天爷收拾了他们,草民那日还邀了朋友去得月楼饮酒庆祝。不过,要草民灭人家满门,草民自问还没那个胆儿。”

“我们很想相信你,不过按照刑律,你要跟我们回大理寺,待查清楚了,若你是清白的,我们自然会放了你。”沈知言冷冽道。

“这怎么行?”何乔梁几乎跳起来,蓦然察觉自己反应过大,这才又坐下,“草民不怕去大理寺,也不怕二位查,不过倘若跟二位去大理寺,日后在朋友面前这脸往哪里搁?草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呐。”

“何大公子,你的脸往哪里搁,能不能抬起头做人,我们管不着,我们只想着尽快侦破命案。”慕容辞森冷道。

“不行不行,草民真的不能去大理寺。这样吧,二位想怎么查,草民都配合,只要不去大理寺就成。”

“听闻何大公子新纳了一个妾,哦不对,是收了一个通房丫头。”她眸色冷沉,犀利如刀,“这位通房丫头姓黄,是跟她爹爹来帝京唱曲儿糊口的。”

何乔梁面色微变,手指微微发颤,去端茶盏,“没有的事。唱曲儿的姑娘草民怎么可能看得上?”

慕容辞的明眸浮现一缕清寒,“你在得月楼如何欺负黄老爹父女,如何打人,如何把黄姑娘抢到府里,不少人知道。何乔梁,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第1卷:正文 第163章:救人于水火

何乔梁摸摸鼻子,知道瞒不住,于是道:“是,是有这么回事。但这件事不是二位听说的那样,二位大人听草民慢慢道来。”

沈知言道:“洗耳恭听。”

“那日草民和几位朋友去得月楼饮酒,草民朋友见黄老爹父女可怜,就请他们进雅间唱两支曲儿。”何乔梁绘声绘色地说道,“他们唱完了,草民就打赏他们银子。不过令人惊奇的是,黄姑娘并没有收下银子,先让黄老爹出去等着,接着对草民打眼色暗示草民,草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就请她出去。她不出去,站在草民身旁对草民抛媚眼,娇媚地说,倘若草民想听曲儿,可以到草民府里唱曲儿给草民听。”

“是吗?”慕容辞恨不得抽死他,这种纨绔子弟,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一向不缺。

“草民怎敢欺瞒二位大人?草民见黄姑娘那神态,猜到她的心思,就明白了跟她说,草民不是那种人,不会如她所愿。接着她幡然变脸,大声哭喊说草民轻薄她接下来的事你们应该听说了,但草民只是请她出去,没有想过伤人,她还把草民伤了呢。”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一脸的童叟无欺。

“你没有打黄老爹吗?”沈知言看殿下一眼,冷笑:这何大公子太狡诈了。

“打是打了,因为他听见黄姑娘的哭喊,误会是草民欺负黄姑娘,他就要跟草民拼命。草民的侍从担心草民受伤,上前把他拉开。在拉扯碰撞里,拳脚不长眼,就打到了他。”

“真是这样吗?”慕容辞眸光冰寒,“本官听说的可不是这样,再者本官不能听片面之词,本官要带你回大理寺好好侦查,顺便也把黄姑娘带回去问话。把黄姑娘叫出来。”

何乔梁的眼睛有慌色一闪而过,“草民的确把黄姑娘带回府,不过是她自愿跟随草民回府的。第二日她想回去,草民就让她回去了。”

沈知言陡然喝问:“当真如此?”

何乔梁吓了一跳,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来,他连忙坐好,目光闪烁不定,“自然是真的。”

慕容辞怒不可揭,“倘若黄姑娘回去了,为什么黄老爹死了也没收尸?”

他嘀咕道:“草民如何知道?”

沈知言厉声喝道:“何乔梁,你知道欺瞒本官、做伪证是什么后果吗?”

她讥诮道:“只要在何家搜一搜,就知道他是不是欺瞒我们。欺瞒大理寺官员,做伪证,轻则杖打五十大板,重则在牢房里蹲个两年。何乔梁,本官忘记跟你说了,黄老爹父女是宫中某个要人的恩人,那宫中要人一再叮嘱本官要找到黄姑娘,还要查明黄老爹死的真相。倘若抓到害死黄老爹的人,定要将那人严惩。”

沈知言接着道:“稍后本官便回去向那宫中要人复命,黄老爹父女遭难,与何大公子有莫大的关系。至于何大公子你有什么下场,就要看那宫中要人的心情了。”

何乔梁吓得滑倒在地,接着狼狈尴尬地爬起来,双臂双腿颤抖得厉害。

宫中要人?

他怎么这么背,得罪了宫中要人!这可怎么办?

“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出实情,好歹本官多少能给你斟酌斟酌,倘若宫中要人派人来查,你会在某个午夜无声无息地死了。”慕容辞讥诮道。

“不会吧。”他吓得面色惨白,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何乔梁,本官在帮你。若你不识时务,想要去死,本官不拦着。”沈知言冷笑,对殿下道,“既然有人找死,我们也不必多管闲事,我们走吧。”

“宫中要人派出来查的人可是宫里武艺高强的侍卫,杀人不眨眼。”她站起身,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何大公子,别怪本官没提醒你,这几日多找几个武功高强的人保护自己。”

他们使眼色,一起往外走。

果不其然,何乔梁追出来,硬着头皮道:“二位大人,且慢。草民去叫黄姑娘来。”

沈知言怒道:“好呀何乔梁,你竟敢诓本官。”

何乔梁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拱手讨饶道:“大人,草民不是不想说实话,而是黄姑娘的脑子有点问题,草民担心她出来祸害人。万一冲撞到二位大人就不好了。”

慕容辞怒目圆睁,“速速去把黄姑娘带过来!”

“是是是!”

他快步出去,对管家吩咐了几句,那管家就匆匆走了。

不多时,管家带着一个姑娘踏入大厅,低着头道:“二位大人,公子,黄姑娘来了。”

何乔梁笑道:“二位大人,这位就是黄姑娘。”

慕容辞打量那个低着头的姑娘,那姑娘身形适中,穿着粗布蓝色碎花衣衫,其貌不扬,两只手绞着衣角。

“姑娘,你是黄姑娘吗?”沈知言温和地问。

“是。”那姑娘低低地回话,看着很怕生。

“何大公子说你是自愿跟他回府的,是这样的吗?”他又问,语气十分柔和,“你别害怕,我们是大理寺的人,不会害你。你只需如实回答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