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谦嫌恶地别开脸,这公子长得白净清秀,竟然对尸体有着谜一般的喜好,凑得那么近,尸臭那么好闻吗?

她伸手翻开百里香蕊的衣襟,眸光微闪。

宇文战天提醒道:“小心,别碰到尸体。听说尸体一般都有尸毒,沾染了尸毒很难医治。”

她站起身,闷头走出去。

绍谦在后面追着问:“玉公子,你发现新线索了吗?”

那语气,有几分嘲笑。

宇文战天看他一眼,绍谦见太子殿下的眼神非常不悦,立马低下头,眼里精光闪烁。

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宇文战天决定先回府用膳。

太子府。

宇文战天和慕容辞吃了午膳,总管匆匆来报:“殿下,驿馆那边的人来传话,玉清公主病重,无法启程。”

慕容辞故作惊诧,“她之前的风寒还未痊愈,想必是昨日吹了风、受了寒,病情加重了。”

“可不是?那人说,玉清公主烧得厉害,无法起身。殿下派去的人不敢强行让她上马车。”总管回话。

“本宫去看看她。”她看见宇文战天的俊容阴沉沉的,眼里浮现一丝寒意,猜到他心里十分不悦。

“那就让她在驿馆静养两日,病愈了就送她离京。”宇文战天的俊眸泛着冰蓝的色泽,寒得令人不寒而栗。

“她孤身一人在驿馆,怪可怜的,本宫去驿馆一趟。”她坚持道。

“你自己都身子不好,过两日再去。”他语声低沉,但其中的冷厉、强硬,她听得出来。

慕容辞“不悦”地离去,看都没看他一眼。

在寝房歇息了一盏茶的功夫,宇文战天来敲门,“阿辞,你还想去哪里?”

她扬声道:“不去哪里。”

半晌,他的声音才传进来,“那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她没有回应,接着听见离去的脚步声。之后,她让侍婢取来笔墨,一边写着一边梳理案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前去书房,看见宇文战天跟三个大臣商谈政事。

“殿下,我要去太尉府,你找个人送我过去。”她心里暗喜。

“一定要现在去吗?”他语声沉沉。

“对。”她言简意赅地说道。

现在,他跟三个大臣商谈的政事很重要,一时半会儿谈不完,他无法陪她前去。无奈之下,他招来两个侍卫,护送她出门。

慕容辞观察了一番,这两个不苟言笑的侍卫皆黑衣打扮,应该是武功高强的暗卫。

刚上马车,她立即将一团白纸扔到外面。

抵达太尉府,管家带她进府。百里太尉不在府里,管家全程陪伴。

百里太尉决定,等夫人、二女儿和大儿子的命案查清了,再一起治丧下葬。因此,府里到处张挂着白幔黑绸,一片肃穆,仆人皆是一副沉重、哀伤的表情。

“我想再去夫人、二小姐的寝房看看,可以吗?”

“可以。公子,请。”

百里香蕊的闺房布置得金碧辉煌,不少摆件、玩意儿都是奇珍异宝,可见她平素的喜好。

近身侍婢跟在一旁,慕容辞看着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和各种香料,问道:“你家小姐生前用的是哪种香?”

近身侍婢取了一小盒香递给她,“是这盒。”

慕容辞打开来闻了闻,的确是这种香,跟尸首的香气是一样的。

“这香是哪家香铺买来的?”

“这不是买的,是惠妃娘娘赏赐的,叫蜜兰香。”近身侍婢回道,“这蜜兰香浓淡相宜,甜中带三分清新,很好闻,且经久不散,二小姐很喜欢,日日都用这香。夫人也有此香,也是惠妃娘娘赏赐的。”

“原来如此。这一盒可以给我吗?”慕容辞笑问。

管家想着,反正二小姐已经去了,这一盒香给这位公子也无妨,便同意了。

尔后,她去了百里靖的寝房,问他的夫人:“百里大公子的衣袍一般是哪个仆人负责熏香的?”

百里靖的夫人苏氏悲痛得双目红肿、形容憔悴,嗓子也哑了,说不出话来。

管家知道是哪个仆人负责熏香的,派人去找那个仆人。

不多时,仆人来报,那个负责熏香的丫头死了,尸体是在距太尉府不远的一条小巷发现的,现在尸体抬回来了。

慕容辞快步出去,察看了尸体。

这丫头心口中刀,一刀毙命,流了不少血。

“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杀死?”管家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她是杀害你家大公子的罪魁祸首,不过她应该是替人办事。事情办完了,她被人灭口。”她清冷道。

“大公子是被人害死的?”管家惊恐万状,“这件事我必须向老爷禀报。”

“你家大公子的尸体放在哪里?我再去看看。”慕容辞唇角微勾。

百里靖的尸首放在一个较为偏僻的院落,管家带她前去。她揭开白布,凑近闻了闻,衣袍的熏香还在。

接着去那个遭人灭口的丫头的住处,她在通铺房走了一圈,问了同房的仆人,取了熏衣袍的香。

管家送她出府,悲伤道:“公子,您可要查清命案,还我家夫人、大公子、二小姐一个公道,擒拿凶手。”

慕容辞眨眸,“我会尽力的。”

正要上马车,她看见一人策马疾驰而来,仿佛挟雷霆之势,卷起飞沙走石,气势凛凛。

第1卷:正文 第254章:与众不同的香

慕容彧和几个下属藏身于隐蔽的暗处,本想伺机而动,营救阿辞,却没想到,宇文战天这么快就追来。

之前,阿辞在太子府门口扔下的纸条,他的下属捡回来奉上,阿辞在小纸张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画了一个简单的九龙戏凤金钗。天底下,见过九龙戏凤金钗的人凤毛麟角,凭借这一点,他确定那位男子是阿辞。

再者,他对阿辞的身形、背影无比熟悉,即使那人戴着银色面具,他也可以确定那人就是她。

今日他一直跟着她,午后她一人离开太子府,以为这是下手的绝好时机。本想着她从太尉府出来时,他率领一众下属“劫走”阿辞,哪曾想到,宇文战天来了!

骏马上那人正是宇文战天!

他昂扬坐于骏马之上,丰姿国色,气度绝傲,墨色大氅迎风飞扬。

慕容辞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赶来,还真是不放心自己呐。

他跃身而下,利落如风,朗朗一笑,“本宫来得刚刚好,可以走了?”

“嗯。”她登上马车,心里郁郁。

“你又来太尉府察看一次,可有新的发现?”他坐在主位,焦急地问。

“算是有点发现。城里哪家医馆的大夫医术最高明?”

“你要找大夫?你哪里不适?”宇文战天顿时紧张起来,打量她的面色,还握住她的双手看看手温。

“我没有不适,有点事情想找大夫问问。”慕容辞连忙抽出手来。

“哦,吓我一跳。百草堂的高大夫医者仁心,颇受百姓爱戴。去百草堂。”他吩咐车夫。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慕容彧扼腕,黑眸冰冷地凝着,迸出寒邪的戾芒,宛若来自九幽地狱的邪神。

不多时,抵达百草堂。

百草堂有四个大夫坐诊,皆是高大夫的徒弟,而高大夫轻易出诊看病,除非是重症。

宇文战天亮出身份求见高大夫,伙计带他们来到后院。院子宽敞,一架架的草药正在晒,下人各自忙碌着。高大夫正在浇花,听了伙计的禀告,对他们施了一礼,但眉宇之间颇为清高孤傲,一副不为权贵折腰的神态。

虽然已是花甲之年,满头灰白头发、白须飘飘,但他老当益壮,精神矍铄,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高大夫,本宫来得冒昧,还望海涵。本宫有一重要事想请教高大夫,还请您不吝赐教。”宇文战天说得客气、尊重,不以权势压人。

“无妨。太子殿下请说。”高大夫见他并不端着高位者的架子,多了几分好感。

“高大夫,这两种香麻烦您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慕容辞奉上两种香。

高大夫先接过蜜兰香,打开来认真地闻了闻,斟酌一番,道:“此乃女子所用之香,闻着没什么特别,但香里混有一种独特的药物,可让人心神无主,易于控制。”

宇文战天面色微变,想不到这香会有问题。

慕容辞并没有几分惊讶,好似早已料到,“这种呢?”

高大夫接着闻熏衣袍用的熏香,“此种熏香以七八种原料所制,也混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药物原,会让人气燥心郁,易怒易暴,无法控制情绪。”

“倘若衣袍用了这种熏香,日日穿着衣袍,那人会如何?”她又问。

“倘若有人日日穿着熏了此香的衣袍,会心神不宁,易怒易暴。”

“倘若我新近丧母、丧亲,会如何?”

“那会沉湎于丧亲之痛,悲痛暴躁,许会做出可怕之事。”

“我在这样的心情里饮酒解闷,又会如何?”慕容辞引导着问。

“这不好假设,但在此熏香的作用下,许会不停地饮酒。”高大夫捋了捋随风飘扬的白须。

“多谢高大夫。”她清朗一笑。

“多谢高大夫解惑。”宇文战天拱手一礼,“那就不打扰您了。”

高大夫点点头,吩咐伙计送他们出去。

坐上马车,宇文战天兴奋得犹如一个十岁男童,笑道:“凶手便是用这两种香布局杀人,是不是?阿辞,你如何想到的?”

慕容辞莞尔轻笑,道:“百里夫人、百里香蕊死后多日仍有一股淡淡的香,这有点不同寻常。至于百里靖,虽然他是饮酒过度而暴毙,但死得过于突然,又仅仅相隔数日,本宫怀疑可能是凶手布局。”

他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阿辞,你推演断案的本事着实高明。如此说来,你已经知晓凶手是谁?”

她颔首,“大概知道了。”

他没有追问,“那现在做什么?捉拿凶手,还是”

“进宫吧,把你父皇、百里太尉请到合欢殿。”

“眼下是晚膳时分,不如明日再进宫擒拿凶手。”

“捉拿凶手贵在神速,不如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进宫。”她坚持。

宇文战天应允了,在酒楼买了一只烧鸡、一只烤鸭,二人一起在马车里啃着吃。

慕容辞着实饿了,津津有味地吃着。

他见她吃得欢畅,不禁宠溺地笑起来。接着,他取了搁在一旁的丝帕轻拭她唇角的油渍,温柔似春风里的桃花瓣飘飘荡荡。

她尴尬地别开脸,“本宫自己来。”

他不介意地笑,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喜欢自己的。

马车在宫门处停下来,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徒步进宫。

合欢殿,百里惠妃刚吃过晚膳,想着歇会儿,却见太子殿下前来,有点不明所以。

这时辰来,想必不是好事。

“惠妃娘娘,百里夫人、百里香蕊的命案,本宫查得差不多了,今夜便可具结。”宇文战天朗声道,“本宫已经差人去请父皇、百里太尉来此,很快就可以将案情剖析清楚。”

“当真?太好了!”百里惠妃郁结多日的眉目终于舒展开来,望着外面的夜空道,“母亲,二妹,你们终于可以瞑目了。”

“娘娘,百里夫人、百里香蕊生前常用的蜜兰香,是娘娘赏赐给她们的吗?”慕容辞状似随意地问。

“是本宫赏赠予她们的。一个月前,本宫见母亲、二妹喜欢蜜兰香,本宫便赠予她们。”百里香妃面色如常,有点不明所以,“你为什么问这事?跟命案有关吗?”

“我随口问问。”慕容辞一笑。

他们一边饮茶烤火一边等候西秦国皇帝、百里太尉前来,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西秦国皇帝、百里太尉前后脚赶到,不过,西秦国皇后和凤瑶公主也一起来了。

宇文瑶被宇文战天软禁在宫里,哪里也去不得,无聊得快要发霉了,对于百里家的命案很有兴趣,便一起跟来瞧瞧。

她悄声问他:“今夜就能侦破命案?臣妹以前怎么没发现皇兄有断案的本事?”

他如实道:“不是本宫。”

“哦?那是谁?那个人?”她看向慕容辞,“他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府里的吗?以前臣妹怎么没见过?”

“本宫的谋士你怎么可能个个都见过?”宇文战天不耐烦地瞥她一眼。

宇文瑶撇撇嘴,定睛看那位身形不高的公子,虽然他戴着面具,但依稀可以瞧出,他容貌清秀俊俏。不过,为什么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尤其是他的背影,有点熟悉。

西秦国皇帝坐在主位,喝了半杯茶搁下茶盏,沉声道:“太子,百里家的命案是不是查清楚了?擒获凶手了吗?”

宇文战天拱手道:“父皇稍安勿躁。稍后儿臣的谋士会详细禀明,道出此案详情与内幕。”

西秦国皇后端庄地坐在皇帝身旁,温婉道:“此案关系重大,太子务必慎重。”

百里惠妃有孕在身,皇帝恩赐她坐在一旁。绿竹站在她身旁侍候。

坐在她对面的是百里太尉,他眼神凌厉,杀气隐隐:“太子殿下,速速道来,凶手究竟是谁,老臣必定将他千刀万剐!”

宇文战天示意慕容辞,她站在中央,清朗道:“陛下,皇后,此案凶手非常高明,杀人方法非常隐蔽,神不知鬼不觉。”

“你速速道来。”百里太尉催促道。

“案发那日,百里夫人和百里香蕊在偏殿歇息,之后没多久就遭到杀害。”慕容辞顿了顿,接着道,“凶手将她们引到皇宫西北处人迹罕至的地方,秘密杀害,将命案布局成意外之祸。”

“不是说一群乌鸦啄伤她们的吗?乌鸦怎么会无端端地攻击她们?”宇文瑶不解地问。

“母亲和二妹怎么会跟着那凶手前往那荒凉之地?这不是很奇怪吗?”百里惠妃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百里夫人和百里香蕊跟凶手是熟识的。”慕容辞意有所指地勾唇,眸色清冷,“皇宫西北处常有乌鸦飞进来觅食,凶手正是利用那群乌鸦犯案。乌鸦喜食腐肉,凶手准备好腐肉,用其气味招引乌鸦飞来,尔后凶手把腐肉放在百里夫人和百里香蕊前胸、面上,乌鸦看见腐肉就疯狂地啄食她们面上、身上的腐肉,进而啄伤她们。”

“陛下,此种杀人手法也太匪夷所思了。不过这都是他的推测,似乎没有确凿的证据。”西秦国皇后提出异议。

“内子、蕊儿怎么可能任由凶手摆弄?她们会反抗呀。”百里太尉疑惑地问。

第1卷:正文 第255章:谋杀至亲

眼见阿辞受到这么多质疑,宇文战天比她还要紧张,担心她无法自圆其说,想替她说两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慕容辞不紧不慢道:“陛下,皇后娘娘,小人在百里香蕊的衣襟里发现腐肉的碎屑,如此便可证明,凶手是以腐肉来招引乌鸦,并引导乌鸦啄伤她们。再者,小人以为,凶手或许用了一种特别的方法控制乌鸦来攻击她们。”

宇文瑶点点头,“这么说,倒是通了。”

慕容辞接着道:“百里夫人、百里香蕊被一群乌鸦攻击后,因为疼痛而拼命地阻挡乌鸦,双手皆有抓痕。乌鸦攻击、啄伤她们,一时之间她们不会死。然而,她们遭受一群乌鸦攻击,太过震惊、惧怕,小人断定她们受惊过度而死,因为她们双目瞳孔放大,死前必定非常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