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经过这事,她再也睡不着,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过去。

这日午后,宇文战天来看慕容辞,带了一只通体雪白、毛茸茸呆萌萌的小兔。

他从精巧的金笼里抓出小白兔,放在掌心,眉宇含笑,“这是最小的一种小白兔,就跟耗子一般大小,挺可爱的,你看看是不是喜欢?”

慕容辞讥诮道:“你也知道本宫整日枯坐在此无聊透顶吗?”

他不以为意,“我这不是寻了这小宝贝来给你解闷吗?”

“本宫不喜欢这种小东西!”她不假辞色道,虽然她还真有点喜欢这雪白呆萌的小白兔。

“你就看一眼吧,若不喜欢,我就带出去。”

“不喜欢!”她冷冷道。

宇文战天欲言又止,面上有几分难为情,最终道:“我知道你还在为昨夜那件事生气我喝多了酒,一时糊涂,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慕容辞转过身不理他,他几乎是恳求的,“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她冷笑,“你是一国储君,权势滔天,想怎样就怎样,又何须来求本宫原谅?”

“阿辞,我打从心里看重你,不愿勉强你。”他自嘲地苦笑,“我强行把你留在我身边,只求你多多了解我,试着接受我,仅此而已。”

“是吗?”

“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这样做。”

慕容辞心里冷笑,难不成这还是她的错?

宇文战天转过她的身子,眼里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情丝,水蓝的色泽明亮而神秘,“或许你无法理解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的那种痛苦你明明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及,可我总觉得你离我很遥远,远在天边,怎么也触摸不到你的心你可曾体会这种痛苦?可曾明白这种煎熬?即便一个铮铮铁骨的大丈夫,也会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她无言以对,或许她真的无法理解,但也不想去理解。

为今之计,她唯有稍微心软,迷惑他,让他放松警惕。

“皇兄皇兄”

外面传来清脆的呼唤声,好像是凤瑶公主的声音。

宇文战天不耐烦地打开门,宇文瑶一溜烟地飞奔进来,挤眉弄眼地盯着慕容辞。

慕容辞拱手道:“公主。”

“数日不见,你好像清减了。”宇文瑶上下打量她,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来做什么?”他极为不悦,眸色冷郁。

“臣妹来看望”宇文瑶指向她,“她。皇兄,你金屋藏人,不厚道呀。”

“不准胡说八道!”他低声呵斥。

慕容辞暗暗地想,公主猜到自己的身份了。

宇文瑶携秘密以令兄长:“皇兄,臣妹自然不会把这个秘密宣扬出去,不过你也不能阻止臣妹做任何事。”

宇文战天沉沉道:“你不就是想去西秦国?不准去!”

她摇着手指,笑道:“皇兄,你就不怕臣妹把你的秘密宣扬出去?”

他怒得变色,“你敢!”

“把臣妹逼急了,臣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扬眉得意地笑,尔后对慕容辞道,“虽然你戴着面具,不过本宫还是认出你的声音和背影。”

“本宫刻意改变了声音,你还听得出来?”慕容辞笑问。

“有时候你会露出马脚呀,其中一两句什么的。”宇文瑶凑在她耳边悄声问道,“皇兄没欺负你吧。”

不过,皇兄为什么把北燕国太子藏在太子府呢?金屋藏娇倒也罢了,藏着一个大男人,皇兄究竟想做什么?

对了,皇兄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想到此,她浑身一个哆嗦,以异样、嫌弃的目光看他。

宇文战天被她的目光瞧得浑身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

宇文瑶蹙眉难以置信地问:“皇兄,你不会对他那个那个吧”

“什么哪个哪个?”他一脸懵圈。

“就是那个那个嘛”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龙阳之好!”

宇文战天嘴角狂抽,“宇文瑶,你立即滚出本宫的太子府!”

宇文瑶敏捷地躲在慕容辞身后,“臣妹要和慕容太子说说话。”她忽然想起一事,“对了皇兄,过几日就是你生辰,你要做寿吗?”

她的打算是,在他过寿那年,她偷偷溜出京城。

慕容辞随口问道:“在太子府做寿,还是在宫里?”

宇文瑶笑道:“自然是在太子府。每年皇兄做寿,文武百官都会来贺寿的,太子府可热闹了,还会邀请京里的名角来唱大戏呢。”

慕容辞点点头,一些念头浮现

再笑谈几句,宇文瑶被宇文战天撵出去了。

慕容辞抱着小白兔静静地坐着,浮想联翩。两个侍婢端热茶和糕点进来,她问:“太子殿下的寿辰是哪日?”

“殿下的寿辰是四日后,总管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张罗了。”侍婢回道。

“到那日,文武百官都会来贺寿的,府里可热闹了。不过奴婢当下人的,也会忙得晕头转向。”另一个侍婢笑道。

“公子,你也准备个贺礼送给殿下吧。”那侍卫笑眯眯道。

慕容辞但笑不语,送寿礼给宇文战天?她脑子进水了才会送。

四日后,太子府喜气洋洋,热闹喧哗,宾客盈门。

寿宴从午后开始,跟宇文战天来往密切的官员早早地就来了,在书房密谈。

而戏台也搭好了,宗室女眷们坐在戏台前观看,一边吃茶点嗑瓜子一边闲谈,也有一些年轻的宗室子弟在这儿玩耍,喧闹得很。

戏台上锣鼓喧天,唱腔婉转,水袖挥舞。

在戏台其他人员歇息的房里,各种物件摆满了整个房间,他们随意而坐闲聊着。其中有几个搬运箱子器具的大汉站在角落里,锐利的目光扫向四处。虽然他们穿着粗布衣袍,其貌不扬,但一双双眼睛亮得很。

其中一人,器宇轩昂,虽然那络腮胡子看着不年轻了,但那双黑眸迸出精锐的厉芒,流露出几分与众不同的气度来。

“还要演一个时辰才离开这儿。”一个黑衣男子低声道,其实他就是乔装打扮的李超。

“无妨,就等等吧。”说话的正是慕容彧。

他们听闻这戏班是京城里最受欢迎的戏班,于是他们想了一计,把戏班里担担抬抬的人打成重伤,戏班班主无奈,只好临时找了三个人。这三人便是慕容彧和他的两个下属。

慕容彧听着戏台上缭绕于云端的唱腔,黑眸紧眯:今日,他一定要救出阿辞!

第1卷:正文 第261章:出逃

今日,宇文战天是寿星,意气风发地招呼满朝文武。

戏台上的戏唱完了,前院的寿宴也开始了。

天公作美,今日阳光灿烂,虽然寒风凛冽,但烈酒下腹,并不觉得多么冷。

而戏台那边的房屋里,戏班班主带着几个红角儿先行离去,嘱咐慕容彧他们定要把东西都收拾全了,不要落下。

他们刚走,慕容彧就带着一个人前往后院。

大多数仆人都忙这忙那的,来去匆匆,看见陌生人进后院也没来得及问。因此,慕容彧如入无人之境。

“站住!”

一道厉喝从一旁传来。

他们立即止步,慕容彧转过身,看见两个侍卫持到走来,面无表情。

“你们是什么人?来后院做什么?”一个侍卫喝问,分明起了疑心。

“我们是戏班的人,正在收拾东西离开,不过我们二人不知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小腹不适想去茅房。二位小哥,不知茅房在哪里?”慕容彧诚惶诚恐地说着,活脱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蝼蚁小民。

“茅房不是这个方向,往那边走。”侍卫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小哥指点方向。”慕容彧点头哈腰地致谢,暗地里蓦然伸出两指,两道白色气劲追风逐月地电射出去,正中他们的咽喉。

那两个侍卫突然觉得咽喉一痛,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就在他们意识到这人有问题的时候,但见残影暴掠,有一道影子欺近,他们又惊又惧,正要出手,却听见咔嚓一声,脖子骨断裂。他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这个不起眼的蝼蚁小民竟然有此可怕的身手,连他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

慕容彧把他们拖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尔后带着那人赶往宇文战天住的院落。

而主院里的慕容辞,趁两个侍婢不备,将她们打晕,然后换上她们的衣袍,端着茶壶头出来。

这院子的四周有重兵把守,她穿着侍婢的衣袍,低垂着头,一时之间那些人没认出来。

走了一阵,她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粗布衣袍的男子,看见那双眼眸似曾相识,心砰砰地跳起来。

他是慕容彧吗?

慕容彧看见她,又惊又喜,立即把她拽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狂喜地握住她的手,“阿辞”

她想抱住他,想赖在他怀里,想跟他说很多很多话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耽误时辰!

她就知道,他会在这日行动!

那人惊异地看她,“你是慕容太子”

此人便是大病初愈的越若眉。

“你们互换身份,把衣袍脱下来,快!”慕容彧着急道,尔后背对着她们望风。

“好。”慕容辞瞬间明白他的计划,若无必要,他不会把越若眉带来的。

不多时,她们互换了衣袍,他转过身来,取出两张人皮面具,要她们戴上。

越若眉戴上人皮面具,慕容辞也戴上,她吃惊的是,越若眉竟然变成了自己!

不仔细看,越若眉就是她,根本认不出来。

不过,最大的破绽是她的嗓音。

慕容彧冷沉道:“宇文战天可以偷龙转凤,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慕容太子,今日分别就不知何时再见了,你们务必保重。”越若眉内心感激,但不知如何表示谢意。

“你也保重。”慕容辞担心道,“也许宇文战天很快就会发现你是冒充的,到时你”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快走吧。”越若眉催促道。

“后会有期,保重。”慕容辞拱手,尔后和慕容彧快步离去。

越若眉端着茶壶回去,低着头疾行,好在没人起疑。

慕容辞和慕容彧顺利回到原先的房屋,他指着一口大箱子,“委屈一下你。”

她明白他的意思,跨进大箱子。

尔后,他和其他人一起把几个大箱子扛出去,从小门离开。

这一路相当的顺利,虽然遭到侍卫、门口守卫的盘问,但他们都知道这些人是戏班的人,也就没有详细盘查。

终于出了太子府,闷在箱子里的慕容辞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把几口大箱子火速送到戏班,尔后骑上备好的骏马,朝城门飞奔。

兵贵神速,他们要在宇文战天察觉之前跑得越远越好。

宇文战天多喝了几杯,酒气上脸,他暂时离席来到后院看看阿辞。

毕竟今日府里人多杂乱,他有几分不放心。

他步履有点飘,但还是比较稳的,俊容红彤彤的,好似染了云霞,跟平常的如雪如琼不太一样,竟有几分清丽的媚色。

那两个侍婢不在门口守着,想必有事离开一下。

他敲门,扬声问道:“阿辞,吃过晚膳了吗?”

“吃过了。”

从房里传出来的声音低低的,有点沙哑。

宇文战天正要推门进去,却忽然住了手,眉睫微闪,“我可以进来吗?”

“方才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不适,额头有点疼,嗓子干哑,本宫躺着歇息了。今日是殿下的寿辰,殿下好好招呼客人吧。”越若眉低哑道,有些慌乱。

“你病了?我立即找府医来为你诊治。”他心里着急担忧,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异样。

“我歇歇就好了,殿下快去吧。”

“这怎么行?”

宇文战天焦虑地推门进去,快步走到床前,关心地问:“你觉得如何?”

越若眉惊慌地支起身子,眉睫微闪,心里越来越乱,“我真的没事”

他摸摸她的额头,着急道:“嗓子都变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我立即吩咐人去传府医。”

她急急道:“殿下真的不用”

他眸心一动,定定地看她。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只有他们二人时,阿辞不会喊他“殿下”的!

“阿辞,你昨日答应过我,要到寿宴帮我招呼客人的,走吧。”宇文战天笑道。

“记得,那这就去吧。”越若眉温婉道。

“你不是阿辞!”他的俊眸陡然睁大,戾气流泻,“你究竟是谁?”

“我是啊”她心虚地辩解。

“你速速招来,你究竟是谁?”宇文战天扼住她的咽喉,睚眦欲裂,“在只有我和阿辞二人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叫我‘殿下’。说,阿辞在哪里?”

越若眉清晰地听见他的大手收紧、压迫颈骨的轻响,呼吸停止,小脸紧胀,憋得通红。她睁着一双无辜、泪光盈盈的眸子,心里悲酸苦涩,“你杀了我吧。”

痴爱的男子竟然要亲手扼死她,还有比这更可笑、更可悲的事吗?

他暴怒地抽了她一巴掌,眼里浮现一丝血丝。

她被这一巴掌抽得倒在床上,那样可怕的力气带着极致的痛恨与盛怒,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