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的动作,很有些突兀,因为一般襁褓中小主子,都是嬷嬷抱的,很少由太监插手。

皇后略带诧异,抬眸扫了这个太监一眼,见对方看着不过寻常,方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小襁褓上。

她打量林阳,其实林阳也在打量她。

他一步步缓缓行过去,余光却一寸寸刮过皇后,从头到身,再到脚,甚至连旁边势力的宫人嬷嬷,已一并收在眼底。

能当在高手如云的东宫暗卫中,占据统领一职多年,并且让手下人心服口服,林阳本身的能耐,绝不容小觑。他大局眼光不缺,执行力强悍,观察力敏锐,武功高深且第六感超强。

他快速扫视了皇后一遍,最后,视线在她那泛着冷光,尾部十分尖锐的指甲套上顿了一瞬。

皇后那指甲套,其实就抹了普通的芍药花香粉,除了知悉过敏内情者,旁人根本不觉得有异。

林阳也不例外,他只是通过观察皇后的微表情,判断出对方有些紧张。

须臾,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皇后握了一串儿香木手串,状似正在把玩,但那套着指甲套的手指,却不经意轻轻弹动了一下。

异常之处,肯定落在这指甲套上,但林阳判断,这玩意虽尖锐,但肯定没毒。

这就行了,以他的能耐,在皇后有动作之前,他绝对能制止对方,并劈手把襁褓夺回来。

届时逮住对方的小动作,他们师出有名,就不再处于被动位置。

皇后抬手,从林阳手里接过小襁褓,她蹙了蹙眉,这个太监看着并无寻常,但却偏偏很给人一种异样感。

不过,她襁褓到手,也无心再关注一个奴才。

“好一个机灵的小子,这模样儿,酷似他父亲呢。”一样招人厌恶!

皇后垂首笑吟吟说了一句,一旁以英国公夫人为首的几个贵妇忙凑趣。话罢,她抬起手,状似要抚摸安哥儿的小脸蛋,力道轻柔,但指甲套却闪烁着冷光。

林阳眸光冷冷,就到这里吧。即便皇后这动作无害,他夺回襁褓之时,也能给对方摆一个姿势出来。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正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襁褓,不料在这当口,却另有一道隐带愠怒的女声骤起。

“好了!”

安乐大长公主“腾”一声站起,她坐在另一边首位,距离皇后十分近,说话时已两步走上前,劈手从对方怀里抢过襁褓。

她不好说不给皇后抱孩子,但见对方抬手已忍无可忍,不等皇后的手落下,便立即发难。

“皇后要抱就抱,这指甲套怎能往孩子脸上伸?”

安乐大长公主不是傻子,于宫廷长大的她,虽身份超然,没经历过后宫一系列肮脏手段,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

她既然答应了太子,早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给皇后抱不行,但她打算,对方一接过孩子,自己就找借口把襁褓抢回来。

只是大长公主没想到,皇后刚接过安哥儿,就这般迫不及待,把爪子往他小脸上伸。

安乐大长公主辈分高,又很得皇帝敬重,丝毫不畏惧中宫。兼她因身体原因,与驸马并没有儿女,她也不怕百年后孩子被人磨搓,因此说话动作全无忌惮。

她当即站起两步冲过去,把孩子夺回来。大红襁褓从头到尾,大约只在皇后怀里待了两秒。

“皇长孙还小,这指甲套尖利得很,皇后怎能不取下就往他脸上戳?”

一句话,把实情抖落个彻底,即便是坐得远没看清的,现在也听得明明白白了。

“皇后也是当母亲的人,诸般忌讳难道真不懂?”

她本是和善之人,但偏偏这种性子生起气来,愈发不容小觑,说话句句戳在皇后软肋上,几乎是直指着对方鼻头,指责其心怀叵测,不仁不慈。

其实,安乐大长公主从前都会选择迂回行事的,因为太子是她侄孙,魏王陈王也是,哪怕她更偏颇东宫。只可惜,皇后今日的举动,犯了她的逆鳞了。

公主膝下没有孩子,但不代表不期待,此事被她引为终身大憾,见皇后欲折腾个小婴儿,她当即勃然大怒。

大殿一片死寂,仅余安乐大长公主余音未散,众人面面相觑,缩缩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这些女人间的阴暗手段,历来看破不说破,即便有人想化解,也得顾及脸面。也就是大长公主全无掣肘,硬是扯破了这层遮羞布。

皇后气得眼前发黑,她固然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且也不是头一次行阴私手段,但数十年来,还真没被人这般打脸过。

偏偏,她还不能将对方怎么样,对方有理有据,还得皇帝敬重。

“大长公主误会了,本宫全无此意。”

皇后牵起唇角,硬扯了一个僵硬的笑意,“也是本宫鲁莽了,多年不曾抱过小孩儿,竟忘了把指甲套褪下。”

事到如今,故意不故意已经不重要,皇后这行为已经坐实了刻意。

羊肉还没吃上,还惹了一身膻。偏大长公主仔细看过安哥儿无恙后,闻言还抬头轻哼一声。

这态度表明,她不信。

皇后心里恨得要死,火烧火燎地难受,偏她不能发怒,只能硬忍着。

她双手攒拳,收了放放了收,攒得手里那串香木珠子“咯咯”作响。

香木手串遭遇重压,皇后的手收放之间,嵌了红宝指甲套尾部狠狠刮了手串一下。然而,那指甲套尾部确实十分尖锐,竟一下子刮断手串的丝绳。

顷刻间,颗颗滚圆,足有成年男子拇指大香木珠子,立即“噼里啪啦”撒了一地,并滴溜溜地滚到到处都是。

这声音,并不能缓解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分毫。皇后忍了又忍,正要再次开口时,不想后房门方向,却突兀响起一女声尖叫。

“啊啊啊!”

发出尖叫声的,正是魏王妃秦采蓝,紧接着响起的,还有“砰”一声肉体着地的闷响。

第102章

虽说皇长孙尊贵, 能来参加他洗三礼的,都是高品级内外命妇, 但京城这地界,最不缺的就是贵人。

文武朝臣, 勋贵宗室,还有高阶妃嫔们, 大家都不会拂皇太子的脸面, 有资格来者,就没有缺席的。

林林总总, 把偌大的后殿正堂挤得满满当当。

这种情况下,再挤进一大串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是不可能的。因此, 魏王妃即便再尊贵, 也仅只能带了一个秋月入内。

她也是悲剧,出门如个厕, 顺带打算透透气。不想这清宁宫后殿守卫森严, 太监宫人虽个个恭敬, 但难免有监视的意味。

秦采蓝站了片刻便站不住了,干脆折返正堂。

谁曾料想, 刚从后房门踏入殿中, 她还来不及猜测这异常沉凝的气氛,便突兀踩中了一个异物。

这是一颗的香木珠子。

皇后手串上用的,就没有次等货色,这一颗颗香木珠子龙眼般大小, 圆滚滚的,打磨得异常光滑。

秦采蓝来不及反应,就脚下一滑,身躯瞬间往旁边倒去。

她也不算没有脑子,在失去平衡那一刻,她最后挣扎了一下,努力调整方向,往正搀扶着她丫鬟秋月身上倒去。

秋月也是机敏,立即一脚退后,呈弓字步型,努力支撑住两人的重量。

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些大家闺秀的贴身大丫鬟,俗称副小姐,不干力气活还有小丫鬟伺候,除了天赋异禀者,就没有大力气的。加上地上的香木珠子不止一颗,秋月后退那一步也恰好踩中了。

她本人已站不稳,又有一个秦采蓝压过来,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砰”地一声,重重落地,彻底与清宁宫后殿的毡毯来一次亲密接触。

好在秋月也不傻,知道主子正着怀孕,要是这一摔没了,她的罪责就大了。

于是,她在落地那瞬间,拼尽全身力气一转身子,让自己位于下面,然后紧紧抱着主子,用胸腹柔软位置垫着,尽量将伤害减到最低。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眼睛瞪得大大的,俱难掩惊恐,秦采蓝只来得及伸手护住腹部,就重重落地。

秋雨脊背直接碰触地面,“砰”一声闷响后,甚至还听到骨头脆响。她身上的主子也没好到哪去,脸向下扑下来,好在有个肉垫垫着,才减轻了不少伤害。

不过,这也不得了了,秦采蓝立即觉得腹中一疼,似乎有一股热流从双腿间悄然而下。

“啊!好疼,我的孩子!”

随着魏王妃一声痛呼,大殿中,被突发状况惊得呆愣的众人才醒悟过来,大家大惊失色,纷纷动了起来。

惊呼声,尖叫声,皇后不顾一切疾奔的脚步声,还有陡呼“御医”的尖锐女声,让整个后殿正堂混乱一片。

林阳早已第一时间护在大长公主身边,正确的说,他是护着她怀里的襁褓。

安乐大长公主小心护着安哥儿,深深蹙起眉心,见何嬷嬷快步赶上前,她将襁褓交还,并嘱咐道:“赶紧回去吧,这些事儿,无需你们多理会。”

她认得何嬷嬷,对方是太子妃的乳母,而且刚才安哥儿也是对方抱出来的。

何嬷嬷也不多说,匆匆福身行了礼,就领着人往殿门而去。

林阳与几名手下,立即呈环形分布,牢牢将何嬷嬷及小主子护住。

安乐大长公主目送一行人转出了殿门,这才收回视线,一脸忧色往魏王妃方向行去。

皇后再不好,也与进门不久的魏王妃不大相干,更与她腹中还未见天日的胎儿毫无干系。

自从何嬷嬷把安哥儿抱了出门后,纪婉青便一直悬着心,她命几人在后殿正堂外守着,实时转播洗三礼的进展。

饶是如此,皇后出幺蛾子后的一连串变化,也实在是太快了。说来话长,但实际时间经历的时间却十分短暂。

前一个人刚回去禀报皇后要抱小主子,还没进耳房,那边厢,魏王妃已经摔倒了。

纪婉青心焦如焚,刚要使人继续打听,何嬷嬷便在林阳等人的护持下,匆匆折返了。

“嬷嬷,怎么了?”

她急得立即掀起被子要下床,何嬷嬷立即制止,“娘娘,小主子安好,你莫要惊慌。”

随即,她赶紧让梨花等人按住纪婉青,“娘娘,您如今还下不得榻。”

两句话间,何嬷嬷已经转过屏风,往床榻前行来。

纪婉青闻言,心下稍安,也不挣动了,只引颈看向乳母怀里的儿子。

安哥儿醒着,黑白分明的眼眸蒙上一层晶莹,眼角还微红,看得母亲可心疼坏了。

纪婉青赶紧接过襁褓,垂首仔细察看,见儿子虽哭了鼻子,但很安静,小脸儿未见不适,方才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她舒了一口气,亲了亲安哥儿,才问道:“嬷嬷,方才这是怎么回事了?”

“还不是那皇后!”

何嬷嬷一贯守本分,虽主子与坤宁宫不对付,但她在有第三人在场时,俱称对方为“皇后娘娘”的,如今一句话,足可见其气愤程度。

“幸好有大长公主在呢,不然即便林统领出手,咱们也得落了下风。”这个是实情,毕竟,一个是主子国母,一个是下奴太监。

何嬷嬷随即便将洗三礼上诸事说了一遍,末了,又愤愤道:“报应不爽,那皇后掐断了手串丝绳,香木珠子滚了一地,那么恰巧,就是被魏王妃踩了个正着。”

纪婉青没空管秦采蓝,一听儿子被皇后抱过,立即吩咐道:“嬷嬷,你命人打了热水来,赶紧给安儿洗一洗。”

这么冷的天,虽烧了地龙,但安哥儿太小,洗澡还是得慎重的。只是如今情况特殊,不洗过不放心。

何嬷嬷深以为然,一边命人打水,一边解了小主子襁褓,命人把这个旧的处理了。

“娘娘,您也换身衣服罢。”产妇虚弱,也需谨慎。

“嗯。”

纪婉青应了一声,随后吩咐梨花,“梨花,你打发人给殿下递个消息,就说安儿一切如常。”

梨花匆匆出门。

接下来,安哥儿洗了澡。他一连沾了两回水,有些不乐意了,瘪着小嘴儿哭了一轮,直到回到母亲怀里,才抽抽噎噎收了声。

自己的骨肉受一点委屈,父母总是很心疼的。纪婉青搂着儿子哄了又哄,对皇后咬牙切齿,新仇旧恨叠加,前所未有的厌憎。

母子二人连同何嬷嬷,刚整理妥当,梨花就回来了,她还带回了刘太医。

这是高煦命人召进来的。

此刻的清宁宫前殿,聚集了朝中高官,勋贵宗室。这些男人是不能进后殿观洗三礼,但洗三宴还是可以参加的。

高煦在得悉纪婉青传信之前,已早一步接到了林阳的汇报,既然儿子安然无恙,他就不能立即折返后殿了。

毕竟,洗三礼上的波澜,前殿诸男宾还不知道,大家正兴高采烈庆贺皇长孙洗三,他需以大局为重。

不过,他仍遣了刘太医过来,待诊过脉后,他才能彻底放心。

刘太医入了耳房,细细给安哥儿切过脉,确定无任何异常,这才折返前殿复命。

纪婉青安了心,喂饱儿子,并哄睡了他,这才有闲心关注其他。

“魏王妃情况如何了?”

这么狠摔一跤,哪怕月份不大,估计也很悬吧,侍立在正堂的宫人已经禀报过了,说魏王妃当场见了红。

自己刚出生的儿子被人折腾,现在对方的亲孙子因此吃了大亏,纪婉青实在很难泛起同情心,哪怕这个孩子很无辜。

何嬷嬷摇头,“还不知呢,听说御医正在施针,保不保得住还未有消息。”

她心有余悸,同样对这个孩子无感。

“娘娘,你先歇一歇吧,如今你正是养身体是时候,莫要多搭理旁的事。”

魏王妃及其腹中骨肉,是好是坏,她们也插不上手。这事儿只能怪皇后,若真没了,只能叹一声报应不爽。

想必整个京城的贵妇,心底都是这么认为的,哪怕大家不吭声。

“明天一早,肯定有消息出来的。”

何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接过襁褓交给乳母,又搀扶主子躺下。

纪婉青没有得到答案也不在意,她悬心许久也有些疲惫了,从善而流闭上眼眸。

然而,也不用等到明日早上,等高煦傍晚回屋,她便知道了这事儿的最终结果了。

“秦氏的胎保住了。”

不幸中的万幸,秦采蓝怀孕已满三个月,胎坐稳了,且摔倒时还有个人肉垫子做缓冲,自己也拼命护着,因此当时情况虽颇为严重,但也没立即流产。

高煦请求皇帝赐下的那两个御医,本是为了震慑以及防范,没想到魏王妃倒给用上了。

也好在御医就在现场,不然等跑一趟太医署,说什么都晚了。

本无皇帝口谕,任何人都无法劳动御医的,但情况特殊,那两个御医都是人精子,见状立即施救。二人聚精会神好几个时辰,秦采蓝的胎才堪堪保住。

不过,这一摔实在很厉害,她从现在起都需要卧榻保胎,汤药不断。至于什么时候才能起来,这个得看情况。

据小道消息称,那两个御医一脸凝重,保住胎后亦未见轻松,情况似乎不大乐观。

高煦语气淡淡,显然仍相当不悦,“就在方才,秦氏被抬上车驾,回魏王府了。”

皇宫不留外人住宿,但魏王妃是天子儿媳,情况特殊应能例外的。但问题是,半天时间过去了,皇帝并没有下口谕,赐御医跟进保胎工作。

在皇宫,很多话不需要言明的,皇帝这是不满意了。

皇后是了解昌平帝的,所以她不敢用药物,也不敢折腾大的幺蛾子,苦思冥想才弄了个芍药花香粉,搏那可能有的机会。

她是国母,要抱抱孩子,挺正常的,谁也挑不出错。这点子小事儿,当然不会上达天听,至于安哥儿若是中招,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即便有怀疑,证据也早销毁了,船过水无痕。

可惜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先来了一个安乐大长公主,然后秦采蓝又出了意外,事情闹得太大,皇帝必然知道的。

这幺蛾子是皇后起头的,帽子当然扣在她脑门上。

昌平帝前脚赐下御医表态,后脚便当着整个京城的上层出了岔子,他深觉帝皇威严被挑衅,对坤宁宫尤为不满,怎可能还赐下御医?

那两个御医通透,保住胎后立即走人,皇后也没敢留秦采蓝,只能赶在宫门落匙前,把人送回去了。

纪婉青摸了摸安哥儿小脸,儿子黑琉璃般的眸子定定看她,她怜惜不已,也对魏王妃生不起太大同情心,只说了句,“好好养着,大约也能把孩子生下吧。”

高煦冷哼一声,动了他的妻儿,就是动了他的逆鳞,他对魏王妃难免有迁怒,“皇后前后诸般动作,秦氏未必不察。”这女人也没多无辜。

他声音冷冷,“孤已命林阳许驰加紧速度,尽快将坤宁宫连根拔起。”

高煦说的,正是通敌信笺一事,纪婉青闻言安抚他,“殿下,此事已大有进展,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他轻拍着咿呀叫唤的儿子,“嗯”地应了一声。

事实上,夫妻二人都知道,通敌信笺一事已进入瓶颈,短时间内怕是很难有结果的。她说的话,不过是安慰之言。

果然,当年那几个负责收殓的低级武将都找到后,查探展开,结果确实不如人意。

东宫在暗暂且不说,皇后英国公等人在明,甚至把人拿了,严刑逼供,都依旧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此事彻底陷入僵局,现在双方都努力寻找着突破口,先一步的,大概能将信笺收入囊中。

高煦没有跟妻子说太多,只态度轻松的提几句,绝不打搅她调养身体。

一晃眼大半个月过去了,纪婉青养得极好,面泛绯粉,精神奕奕,床上窝不住了,每天总得在屋里转悠几圈。

就在这个当口,许驰突然从鞑靼传回一封信,让信笺一事出现了重大转折点。

第103章

这段时间里, 许驰一直留在鞑靼王都,协同耶拉, 尝试稍稍深入刺探鞑靼兵力布置情况。

毕竟高煦要操心的,不仅仅是皇后通敌之事。

耶拉升了一级, 获取消息比以前便利,这回还有了许驰在外围支应, 查探结果算是达到了预期。

按照军队、粮食等等调遣的痕迹, 二人判断,鞑靼大战前的准备, 已经差不多了。

大战的兴起之日,很可能在明年。

这真不是个好消息,许驰心情沉重, 立即修书一封, 以暗号将此事禀告主子。

事情已办得差不多,许驰也应该立即折返京城了, 毕竟, 此处并非他久驻之地。

在离开之前, 他特地等了两天。

两天后,是耶拉休沐之日, 按照约定, 他会往据点走一趟。

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与对方商讨。

“耶拉兄弟,明日我便折返京城。”

次日,耶拉果然来了, 许驰与他并肩进了屋,寒暄几句并挥退下属,便直奔主题,“虽此处据点你仍来去自如,不过现在,我却有些事情,要提前与商讨妥当。”

他是暗卫副统领,说的话直接呈于皇太子案前,与据点属下不可同日而语。某些关键事宜,越少人知道越好,当然得提前商定。

许驰要说的,是有关明年大战的事情。

耶拉肯定是要继续留下来当暗牒的,爬到他这位置不容易,到了交战的关键时期,很可能发挥重要作用。

然而,他却似乎没有上峰。这种情况下,若探听了要紧消息,恐怕一时很难取信于大周。

这种情况下,东宫的作用尤为重要。

高煦早传了话过来,他对耶拉此人,仿佛颇多宽容,既没有再深究对方来历,也没暗查对方上峰,就默许了对方东宫外编的身份。

许驰很高兴,因为他亲身与耶拉接触,彼此投契钦佩,对方为人他最亦清楚不过。

如今,耶拉不再如飘萍般孤军作战,有了根,甚至还为他日回归大周,打下了夯实基础,实在是件大好事。

今日他等对方来,就是商量一旦大战起,耶拉该如何尽快将消息传回去,并在战时,又以哪几种方式传信。

战争时期,局势往往多变,一个消息渠道并不保险,需要多备几个。另外,二人还商议了一套暗号,是耶拉专用的。

这套暗号,许驰回去直接禀报主子,其余人等,一概不外泄。

二人密议了很久,从早晨一直商量到响午,草草用了膳继续,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堪堪妥当。

其中包括了牢记在心的时间,许驰耶拉最后传阅了一遍,确定所记无误,便燃起火折,将原件焚毁。

“辛苦你了,许兄弟,等来日有缘再聚,我们不醉不归。”说话的正是耶拉。

许驰闻言爽朗应了,“好!”

二人互相欣赏,已将对方视为朋友。

“许兄弟,我有一事相询。”

耶拉看了看天色,也不废话,“不知那通敌信笺之事,进展到哪个地步?”

他很惦记这个事情,然而这两月一直忙碌,且又正调查另一要事,怕来往频密露了行藏,根本无法坐下来细说,因此一直憋到现在。

而许驰虽欣赏耶拉,但他对主子的忠诚却占据首位,之前还没得到高煦的准话,他只笼统说几句,详细情形并未透露。

不过,现在主子不但松了口,同时还示意信笺的事可照直说,他也不需要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