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掀开被子:“听你的。但你一定要告诉那个崔掌柜,密切关注买福/寿膏的官吏和盐商。”

“他们都是石家家奴,一个个忠心着呢。”石舜华道,“京城的杂货店才开三年,崔掌柜一家就在城外置办一处两进大院,在府里当差的奴才别提多羡慕,整天诅咒崔管事犯事,他们好顶上去。”

“这事你也知道?”太子好奇道。

石舜华心想,我能听到他们的心里话,有时候不想知道,一不小心就听到了,“阿笙说的。”

“说起你的丫头,真是牙尖嘴利。”太子叹气道,“孤听霍林说,他把永和宫的一个宫女气得脸通红。阿笙跟她有仇?”

太子不说,石舜华还真忘了:“永和宫的一个二等宫女是我额娘庶姐的闺女。”

“庶姐?不对吧。”太子扭头看向她,“我听叔公说,你额娘那边姑娘少,怎么又冒出个庶姐?”

“额娘的确没有堂姐妹。”石舜华道,“外祖母坐月子时,她的丫鬟趁机爬上外祖父的床。手段跟永和宫那位差不多。等外祖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有一个多月身孕。再后来那个女人的孩子出生,外祖父一见是个闺女,就特别高兴。

“外祖母为了笼络外祖父的心,也想拼个闺女,就在那个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怀上我额娘。我额娘出生后,在嫡女和庶女之间,外祖父毫无意外地选择嫡女。后来那个女人得伤寒死了,她闺女又被她教的觉得外祖母会害她,就自己给自己找个婆家,随夫去了关外。

“她走后没给娘家来过信,时间一长,富察氏一族就当没她这个姑娘。索大人认为我额娘那边没个姐妹也正常,毕竟离今年已经有十八年了。”

“那她是来找你的,找你何事?”太子忙问,不会想爬他的床吧?

石舜华没听见他的心里话,否则真不介意把他踢下床:“我不知道她想干嘛。最近没心情搭理她,改天我心情不好,她再找来,我问问她。”

太子一听这话不禁同情那个不长眼的小宫女,可一想到石舜华这几天干的事,又忍不住同情自己。于是转移话题,“你这几天也没去给太后请安?”

石舜华不答反问:“汗阿玛什么时候册立我为太子妃?”

“六月初七,等不及了?”太子笑问。

石舜华摇头:“我六月初十再去给太后请安。到那时我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碰到惠宜德荣四位,我想给她们见礼就给她们问声好,不想就装作没看见,谁也不能说什么。”

太子很不喜欢他爹的几个妾,干脆道,“那就再过些日子。”

翌日,多日不见的太阳冒出头,石舜华见状,一边吩咐阿笙把被子拿出来晾晒,一边吩咐谢嬷嬷等人把两个小阿哥的东西拿出来。

“主子,梁公公到了。”小顺子跑过来,“侍卫拉来五车东西,不好进后院,都在前院等着。”

石舜华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是孙嬷嬷偷走的那些东西?”

“是的。”小顺子道,“不过,张总管说后院放不下,叫奴才问您暂时先放在哪儿。”

“主子,东西如果放在西厢房里,西厢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阿箫小声提醒。

石舜华心下思量,到前院就说:“梁总管,先把东西放院里,屋里放不下,我们得先把房间整理出来才能搬屋里。”

“放不下?”梁九功没懂她什么意思。

石舜华道:“后院全都满了,这边两侧偏殿里也有不少东西,不收拾一下也没空地方。”

“那,那就先卸搁院子里。”堂堂东宫连五车东西都没地方放?梁九功顿时觉得他还没睡醒,脸色更是异常复杂。

石舜华佯装没看见,随后又念叨几句东西多,放不下之类的。

梁九功听到耳朵里,莫名觉得太子爷很是可怜。

康熙看到梁九功回来就问:“太子有没有说什么?”

“太子去了武英殿。”梁九功道,“奴才把东西交给太子妃的。”想了一下,“卸在院里的。”

离孙嬷嬷犯事过去好多天了,康熙前天才把没追回来的东西补齐,今日派梁九功把东西送过去,康熙想知道太子有没有生气,才这么一问:“为什么不搬屋里?昨儿雨刚停,院里还没干。”

梁九功顺势道:“太子妃说屋里放不下,得把屋里的东西搬出来,把破旧的东西扔掉才能腾出空。”

“这样啊。”康熙微微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翌日,早朝过后,康熙叫太子留下陪他用早膳:“乾清宫有点漏水,朕打算过些日子去畅春园,内务府的工匠正好趁机修整修整,你那里要不要顺便查查?”

“儿臣那里挺好。”太子道,“没听说过有漏雨的地方,不用了。”

康熙一见儿子这么诚实,欣慰又想叹气:“昨儿朕叫梁九功把从孙氏家里搜出来的东西给你送过去,你福晋说后院放不下,得放惇本殿偏殿里,偏殿漏雨吗?”

“偏殿放的都是些桌椅屏风,平时用不着也就没打开看过,儿臣也不清楚。”太子说着,心中一动,“不过,儿臣记得偏殿没多少地方。汗阿玛,东西多吗?”

康熙一听这话,就说:“朕觉得不多,但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多。

昨儿晚上康熙思前想后,始终决定不下来,这才把太子留下来打算亲自问他:“你东面还有一片空地,叫内务府的工匠盖几间房子,留你专门放东西?”

“不用了吧。”太子心中一喜,面上不显,一副怕麻烦的说,“再过两年阿哥大了,叫他们去南三所,房间腾出来就宽敞了。”

“殿下,十六阿哥快出生了。”梁九功小声道,“南三所那边没空地方。”

太子的眼皮猛一跳……居然被他胆大包天的福晋说中了?转向康熙,故意说:“没,没地方?孤记得挺大一片呢。”

康熙老脸一红,也无心跟太子话家常:“回去跟你福晋说说,需要盖几间,怎么盖,直接告诉海拉逊。改天朕去畅春园,你们跟朕一块过去。”

“那儿臣就听汗阿玛的。”太子偷瞄康熙一眼,见他爹耳朵通红,心中暗笑。回到毓庆宫就向石舜华邀功:“汗阿玛今儿同意你扩建东宫,福晋,打算怎么谢孤?”

石舜华瞥他一眼:“妾身昨儿跟梁九功说话时,三句话不离房间不够用,我真要谢也是谢向汗阿玛据实禀告的梁九功。”

太子一噎:“难怪汗阿玛今儿突然拐弯抹角的提修整房子的事。不过,福晋,被你说中了,南三所真没有空房子。你不知道当时汗阿玛有多尴尬,我觉得他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过了今天汗阿玛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石舜华道,“我今儿跟谢嬷嬷几人聊天,听说后宫有几个庶妃比你我年龄还小,照着这样下去,南三所也得扩建。”

“不会吧?”太子惊讶道。

石舜华想一下:“如果汗阿玛明年把七弟、八弟、九弟赶出去,腾出三处院子,南三倒是不用扩建。”

“一次三个皇子出宫,内务府有的忙了。”太子想了想,“几十万两安家银子,汗阿玛不尴尬了,可是得心疼好一阵子。”

“那也跟咱们没关系。”石舜华道:“孩子成家需要银钱,是他当爹的应该给的。说起来,三弟成亲的日子也快了吧?”

太子道:“十月份。别说他们了,你没事就画个图了,明儿早朝见着海拉逊,孤把图给他,内务府也好提前准备。”

翌日,太子刚一把图纸给海拉逊,眼尖的索额图就走过来问太子给海拉逊什么东西。

内务府大臣海拉逊不想被索额图误会,摊开给他看:“殿下打算扩建东宫,六月中开始施工。”

索额图转向太子,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汗阿玛昨儿刚决定的。”扩建是石舜华提出来的,太子不好说实话,干脆推到康熙身上,“两个阿哥年龄大了,院里住不下,汗阿玛也知道,就打算把毓庆宫和奉先殿中间的几间房重新翻修一下。”

以往太子在索额图面前就像一张白纸,索额图不疑有他,跟着太子出了乾清宫就直接问:“殿下手头还宽裕吗?”

索额图以前也是这么问太子,太子有钱就说有钱,没钱就说没钱。然而这一次,太子却觉得很别扭,但他没表现出来,笑道:“叔公这话问的孤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孤如今娶的是石家女啊。”

“石家女怎么了?”索额图下意识问。

太子往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孤告诉您,您别跟任何人说。”

索额图点了点头,也往周围看了看,见奴才里他们很近,摆摆手示意他们离远点,“说吧,太子。”

“堂堂杂货店姓石。”太子话音一落,索额图瞪大眼。

太子继续道:“孤陪福晋回石家,福晋的二哥庆德亲口说的。”

“不,不是,怎么就姓石了?”索额图瞠目结舌,“不是钮钴禄家的?”

太子:“孤也是这么问的,但石家人听到这个谣传比孤还纳闷。对了,叔公,以后你不要给孤银子了。堂堂杂货店每年赚的钱,福晋能分三份,算上每年汗阿玛给孤的,孤足够用的。”

索额图心里咯噔一下,想也没想,脱口就说:“殿下以后用不着老夫了。”

“叔公想多了。”太子从来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即便已经从胤禛那里得知索额图在外面干了很多缺德事,一时也狠不下心,“叔公吃的米比孤吃的面还多,孤以后仰仗叔公的地方多着呢。”

索额图抬头盯着太子,见太子一脸坦荡,放心下来,又觉得不安。想了想,索额图说:“离选秀还有两个月,殿下日后住的也宽敞了,是不是再选几个人伺候?今年我们这边也有几个姑娘参选。”

太子很想点头,然而一想到今儿早上他醒来时,石舜华不但穿好衣裳化了妆。太子摆手有心无力:“汗阿玛最近交给孤很多事,孤这几日都休在前院东暖阁里。”

“啊?政事当紧,政事当紧。”索额图做梦都想太子早点登基,因此也就很怕皇上不喜太子,“需不需要老夫帮忙?”

太子连连摇头:“你批示的和孤批示的不同,汗阿玛能看出来。叔公,汗阿玛昨儿给孤一盒大红袍,孤那里还有,那盒你拿去吧。”

“皇上给您的,您就留着慢慢喝。”索额图有钱,吃喝用度并不比皇上差,只是为人臣子的不好太高调,外人不知真相罢了。

太子以前也不知道,听石舜华说江南曹家富比国库,推测出索额图平日里吃的喝的可能比他还好,也就随口一说:“那孤就回去了。”

“老夫也回去了。”索额图听到太子还要送他大红袍,顿时不担心太子因娶妻之后亲妻族而疏远他。

内务府营造司采买建房所需的材料时,康熙册立石舜华为太子妃。

六月初九,石舜华翻找明儿去给太后请安的衣裳和首饰,听到太子进来说:“别找了,明儿去畅春园。”

“怎么这么急?!”

太子道:“乾清宫东暖阁漏雨,钦天监说过两天有雨,汗阿玛才临时决定先走。畅春园那边天天有奴才打扫,不用担心。”

“那奴婢去告诉李侧福晋他们?”阿笙问。

太子微微颔首,石舜华就把她的几个丫鬟喊进来一块收拾东西。

众人齐动手,当天下午就把东西归置好。怎奈石舜华到畅春园的第二天,还没来得及细看住处,就听到阿笙说,家里来人了。

石舜华潜意识认为是崔掌柜找她,到正殿一看,“二哥,怎么是你?”

“祖父病重,老太太叫我接你回去。”庆德说,“我在外面碰到太子,太子已吩咐张起麟去找太医,待会儿太医跟咱们一块过去。”

“不,不是,祖父不是好了吗?”石舜华眨了眨眼睛,“怎么突然病重?”

庆德道:“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您先去收拾收拾,路上说给你听。”

第18章石华善病逝

石舜华回房换一身素净衣裳,拿下所有发簪,用白玉扁方挽发,随即带着阿笙和阿笛登上石家来接她的马车,“到底怎么回事?”

坐在车前面的庆德道:“前天夜里祖父嫌热就把被子掀开一半,昨儿清早起来觉得鼻子不舒服也没当回事。昨儿晌午吃饭的时候,祖父老是喊冷。老太太觉得不大对劲,一摸他的额头热得烫人。

“下午喝了药不烧了,可今儿早上喉咙不但哑了,还说浑身使不上劲,躺在床上时不时念叨你的名字要见你。老太太觉得要不好,很像回光返照,就叫我立刻来接你。”

“伤风?”石舜华问。

庆德点了点头:“老太太说搁二十年前,祖父不喝药撑两天自然就好了。如今年龄大,小小的伤风也能要他的命。我去接你的时候,老太太正吩咐额娘准备祖父的身后事。”

“这么严重?!”石舜华心中一惊。

到达石家,石舜华直奔后院西次间,见门敞开着就直接进去,看到爱新觉罗氏和富察氏相对坐着:“祖母,额娘。”

“来了。”富察氏扶着婆婆起身,“你祖父在屋里,你大哥在里面陪他,正等你呢。”

石舜华冲两人点了点头,撩开帘子进去。

傅达理听到石舜华的声音,扶着石华善坐起来,“大丫头来了?”

石舜华嘴角一抽,还记得她十年前的乳名,看来没大事:“是我,祖父,好点了吗?”

“不能好了,老了,不中用了。”石华善操着沙哑的嗓子,“坐那儿,有事说。”

“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石舜华见他精神不济,靠着枕头,说着话大喘气,便拉张椅子挨着床边坐下。

石华善微微摇头:“我这个身子,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咳咳……”

“喝口水,祖父。”傅达理连忙倒杯水,“润润嗓子。”

石华善就着他的手喝两口,摇了摇头。傅达理转手把杯子递给庆德,劝石华善:“大丫头已经来了,有什么事你慢慢说,别着急。”

“急,很急。”石华善试图大点声,可他的嗓子不舒服,扯开喉咙就忍不住连声咳嗽,“大丫头,很着急。”

“我听见了,听见了,很着急,那你快说吧。”石舜华想听他心里在想什么,大概因为生病,做不来一心二用,老人家心里安安静静。

石华善顿时满意了,“大丫头,现在回去。”

“啊?”石舜华一愣,转向她大哥,什么情况?

傅达理也楞了一下,很是不明白:“祖父,你在说什么?你要见舜华,庆德把舜华接来了,怎么又赶她走?”

石华善想也没想,开口道:“生孩子。”

“生孩子?”

“生孩子!”

“生孩子?!”

兄妹三人异口同声,傅达理意识到他说什么,不敢置信地问:“你叫舜华回去生孩子?!”

石华善喉咙里不舒服,嗯一声,就冲石舜华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石舜华看向他二哥,这又是什么怎么回事?

庆德摊手,我哪知道啊。

“祖父,为什么叫舜华回去生孩子?”傅达理问出他同样想不明白的事。

石华善长舒一口气:“太子没嫡子。”

石舜华瞬间明白:“祖父觉得太子还没有嫡子,怕自己去后我得守孝,想我尽快怀上孩子是不是?”

“大丫头聪明。”石华善嘴角含笑,看起来很是满意。

石舜华不禁扶额,一时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祖父,安心养病,别想那么多,孩子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错。”石华善摇了摇头,“谋事在人。”

“我还成事在天呢。”石舜华颇为无语道,“这事强求不来。”

“事在人为。”石华善执拗道,“快回去。”

石舜华张了张嘴,肩膀一痛,扭脸一看是她祖母,有事?

“我叫她回去。”老太太没有理石舜华,而是对石华善说。

石华善微微颔首,闭上眼睛。傅达理连忙扶着他躺下歇息。

石舜华不禁皱眉:“你怎么也——”

“回去吧,天快晌午了。”老太太打断她的话,冲儿媳妇使个眼色。

富察氏拽着闺女的胳膊就往外去。

石舜华被她拽的踉跄了一下,到外面就说:“额娘,生不生孩子不是我说了算,你怎么也跟着祖父一起胡闹。”亏得她还以为老爷子真不行了,一路上担心的跟什么似的。

“这不是胡闹。”富察氏松开她,“老太爷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你跟他讲什么道理,就算你没怀孩子,跟他说你有了,他又不是大夫,又不会把脉,让他走得安心不就好了。”

“你让我骗他?”石舜华连连摇头,“他知道我骗他,半夜里来找我怎么办?”

“找你什么?”富察氏瞪她,“人死如灯灭,他怎么找你?也不知道你这脑袋整天想什么。”

“大丫头?是不是你,怎么还没走?”沙哑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石舜华浑身一哆嗦,好险吓掉魂,连忙说:“我这就回去。”随即压低声音,“额娘,太子说我们在畅春园住到八月底,回头叫二哥去畅春园找我。对了,太医在前院,待会儿叫太医给他看看。祖父既然担心太子没嫡子,叫太医能拖尽全力拖一段时间,也好给我多争取点时间。”

“你祖父哪是担心太子。”富察氏边送石舜华出去边说,“老太爷有个好歹,你至少得守九个月孝。虽说太子是储君,但储君也是君,你祖父是臣,太子守二十七天做个样子给御史看看就成了。你守孝期间东宫再多出两个庶子,你这个嫡福晋可就难做了。”

“你的意思祖父担心我?”富察氏点了点头。石舜华莫名想笑,“额娘,不说太子已有两个庶子,就算有十个八个庶子也是庶子。”往四周看了看,见没外人,“太子平日里忙得很,张起麟说有时候累得需含参提神,想多生几个阿哥也没精力。太子还说明年初皇上可能亲征噶尔丹,他留下来监国,能睡个安稳觉就不错了。”

“这样啊。”富察氏不了解皇太子的生活,听她这么一说,想到东宫这么多年来只有两个阿哥,“你祖父那边我替你瞒着,可别太累着太子。孩子当紧,太子的身体更重要。太子身子骨不好,你生一窝嫡子也白搭。”

“我又不是老母猪。”石舜华对她的说法很是无语,不过见劝住她,便说:“那我就回去了。外面风大,你也回屋吧。”

十一点三刻,太子回到寝宫,听到中堂里有人说话,心下好奇,走进去一看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但出现,还交代阿筝晌午做什么吃,“怎么回来这么快?你祖父没事。”

石舜华道:“祖父年龄大了,有可能撑个一年半载,也有可能过两天就去了。二哥这么急着叫我回去是祖父找我有点事。”

“什么事?”太子想起庆德的表情,“交代遗言?”

石舜华道:“阿笙,你们先出去,我跟爷说点事。”

“什么事还得避开你的心腹丫鬟?”太子好奇不已。

饶是石舜华脸皮厚,这会儿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太子没听明白,“太医不是跟你一起去的么,太医怎么说?”

石舜华舔了舔嘴角,吞口口水:“祖父说大哥只有几个嫡女,三弟还没成亲,四弟也没嫡子,希望嫡长孙是咱俩的孩子。”

太子惊呼一声,不可思议,“庆德火急火燎的把你喊过去,就因为这事?”

石舜华不想点头:“这事对祖父来说就是最大的事。”

“你祖父……不愧是你祖父。”太子算是服了。

石舜华很是不好意思:“年龄大了,想法异于常人,让您见笑了。”

“不,你祖父考虑的极是。”太子仔细想一想,“大嫂也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还是早几年一年生一个伤着了,四丫头出生好几年,也不见有动静,咱们是得赶在她之前生个嫡子。”

“祖父就那么一说,你怎么还当真啊。”石舜华有些哭笑不得。

太子说:“胤禔仗着比孤早出生几年,逮着机会就显摆他是长子。哼,长子又如何,就凭汗阿玛的身体那么好,谁能活过谁还不一定呢。”

“爷!”石舜华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别乱说,传出去别人会以为你诅咒长兄。”

太子拿掉她的手:“孤即便不说,胤禔也会认为孤天天诅咒他。对了,你到家你二哥有没有讲找工匠的事?”

“忘了。”石舜华道,“下次我问问。”

六月二十八,上午九点一刻,石舜华嫌屋里闷,走到院里见两边厢房的门大开:“阿笙,我去爷那儿,你去跟程嬷嬷说,嫌屋里热就出来乘凉,别搁屋里窝着。”

康熙修建畅春园时,专门给太子修建一处园子,其中讨源书屋是太子读书和歇息的地方。

修建讨源书屋之初,康熙考虑到太子将来会在书房里办公,可能会接见外臣,就把书房和寝宫分开了。

石舜华雷厉风行的整治了孙嬷嬷,以致于太子的四个妾见到石舜华就像老鼠见到猫。

如今石舜华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后,掌管后宫生杀大权,导致李佳氏等人更是不敢跑出来惹她烦。

飘荡两千多年的石舜华磨炼的皮厚心黑,但她也懒得给自己找事。李佳氏等人乖乖的,石舜华不介意大方一点,而她知道没有她允许,李佳氏等人不敢出来晃悠,才特意交代阿笙一句。

太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有事啊?”

“陪你。”石舜华道,“咱们院里人少,事不多,我都快闲出病来了。”

太子瞥她一眼,没好气道:“故意来气孤是不是?”

“爷很忙?”石舜华案几上好多东西,仔细一瞧,“汗阿玛又让你批奏折?”

太子“嗯”一声,“你若没事就出去,别在这里打扰我,晚饭前要送到汗阿玛那里。”

“你批奏折,汗阿玛做什么?”石舜华问。

太子道:“汗阿玛说今儿太热,他没精神。”

“这么热的天谁都没精神。”石舜华撇撇嘴,“偷懒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除了他也是没谁了。爷,歇歇,你就算累得手抽筋,汗阿玛也不知道。”

“石舜华,朱笔还给孤!”太子手里一空,起身就夺。

“主子,石家来人了。”张起麟的声音突然响起。

太子手一顿:“谁?”

“石家的管家。”张起麟道,“奴才见他满头大汗,可能有要紧的事,就叫他进来了。”

石舜华把笔还给太子,打开门,“在哪儿呢?”

“奴才给主子请安。”来人打个千,“老太爷的身体不大好,福晋叫奴才来接主子,可能,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石舜华的身体一晃。太子从后面托住她,想也没想,就说:“别着急,孤陪你一起去。”

“……不用。”石舜华朝手上使劲掐一下,稳住心神,“桌子上还有一堆奏折等着爷,妾身没事。”

石舜华脸上涂着厚厚一层粉,太子一时看不出她的脸色,见她的丫鬟都不在,“孤陪你换身衣裳。”

今儿石舜华穿的是秋香色旗袍,而旗袍上面绣有彩蝶。石舜华顺着太子的视线,抿抿嘴:“谢谢爷提醒。”

“你我何须这么客气。”太子扶着她跨过高高的门槛,站在刺眼的太阳底下,石舜华顿时清醒。

石华善的身体时好时坏,石舜华希望这一次也是一场虚惊。然而,她踩着杌子下车,就看到大门敞开,院里朱红色柱子全被白布包裹起来。

石舜华一趔趄,阿笙连忙扶着她:“主子?”

“没事。”石舜华拨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去。

石华善是和硕额驸,有自己的府邸。石文炳承袭三等伯,也有自己的府邸。两家人不住一块,石舜华小时候又跟着她阿玛石文炳去杭州一待多年,以致于跟她祖父石华善和她祖母的感情并不深。

石华善夫妻不是多事之人,石舜华跟祖辈相处的时间不多,关系一般般,因两位老人通情达理,石舜华还是挺喜欢他们。

想着半个月前,老爷子快说不出话了,还担心她没有嫡子傍身日后艰难,石舜华的眼光不自觉湿了。

富察氏见状,叹了一口气:“老太爷走的时候问你有没有怀上,我跟他说怀上了,是个阿哥。老太爷笑着走的。”

“额娘,你不要觉得心里不安。”石舜华见她很是愧疚,也没心情拿之前的话调侃她,“我可能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