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连眼都没睁:“朕听见了,你念二十遍,还差八十遍,朕给你数着呢。”

“八十遍明儿再补。”小太子往后翻,“皇玛法,汗阿玛是不是忘记回家的路了?都九月了。”

康熙拿下书,捏几个葡萄,边吃边说:“你汗阿玛到塞外干大事,十月底能回来就不错了。”

“什么大事?”小太子好奇。

康熙摇头:“朕怕吓着自己,没敢细问。”

小太子嗤一声,摆明不信:“听汗阿玛说您年轻的时候擒鳌拜,平三藩,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被汗阿玛吓着?孙儿十五岁了,不是五岁。”

“后年选秀就可以选太子妃了。”康熙看着小孙子一脸稚气,感觉不真实,“皇上给你挑太子妃了没?”

小太子摆手:“孙儿跟皇额娘说,孙儿二十岁的时候再挑太子妃。”

“你怎么不等到八十岁再选。”康熙瞥他一眼,“后年就好,过两年成亲,刚刚好。”

小太子摇了摇头:“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孙儿可不想那么早就被女人管着,必须得再过五年。”

“怕太子妃不准你睡懒觉?”康熙见他脸色微变,就知道猜对了,“十五岁了,啥时候才能长大啊。”

弘晅:“早晚会长大。不过,不着急。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皇额娘说了,太过着急就是揠苗助长。”

“你都快成老菜帮子了,还好意思说苗?丢不丢人。”康熙白他一眼,“你皇额娘也没给你挑伺候的人?不对,是你没要吧。”

弘晅撇嘴:“去年大选,皇额娘准备挑几个,听皇额娘说她一看选秀名册,佟佳氏、马佳氏、那拉氏、还有郭络罗氏,都跟您的那些嫔妃有点关系,皇额娘就谁都没挑。”

“这么巧?”康熙惊讶道。

弘晅:“就是这么巧。全都没留牌子。每天忙得连睡觉和玩的工夫都没有,孙儿可没精力应付女人。皇玛法,三年之内不要跟孙儿提这事啊。”

“你干脆懒死算了。”康熙点了点他的额头,“暖暖和晗晗的额驸选好了没?你的两个姐姐十八岁了。”

弘晅一挑眉:“挑好了,孙儿亲自挑的。”

第227章河海清宴

康熙瞠目结舌,不敢置信:“你挑的?是皇帝圈出几个人,然后再让你挑的吧。”

“从圈人到挑人,都是孙儿自己选的。”太子道,“汗阿玛说姐夫是孙儿的姐夫,必须得孙儿喜欢才行。”

康熙眉头紧锁:“你一个小孩子家家会挑什么。万一对暖暖和晗晗不好呢?”

“那就让他无声无息消失,然后再给她们找个额驸呗。”弘晅不假思索道,“让一个人消失的办法有很多种,皇玛法无需担心。”

康熙张了张嘴,苦笑道:“朕不担心你没法子,朕是担心以后没人敢尚公主。”

“这种更不可能啦。”弘晅道,“唐朝公主比皇子还厉害,想娶她们的人照样能从长安城排到洛阳。”

康熙:“有皇后那么厉害的皇额娘,暖暖和晗晗不见得比唐朝公主省心。”

“皇玛法,您这话孙儿很不爱听。”弘晅道,“暖暖和晗晗温柔又贤惠,长得还特美,整个京城,不对,整个大清都找不到比她俩还好的姑娘。嗯,唐朝公主是没法跟她们比。”

康熙无语:“朕懒得跟你废话。你十二姑姑的额驸呢?”

“汗阿玛选的。”弘晅道,“孙儿也去看过,挺好的。”

康熙挑了挑眉:“听你的意思这三位额驸都在京城?”

“暂时不在京城。”弘晅道,“不过,等她们仨出嫁的时候就会回到京城。十二姑姑是长辈,后年开春出嫁。暖暖是姐姐,九月出嫁,晗晗冬天出嫁。具体日子么,听说还没选好。得看内务府什么时候才能把公主府和公主的妆奁准备好。”

康熙忍不住叹气,很后悔多嘴,可是又忍不住问:“暖暖和晗晗也由着你胡闹?”

“大姐说能得孙儿喜欢的人一定不差。”弘晅十分得意,“她俩对孙儿一万个放心。”

康熙伸手抓住他脑后的鞭子,小太子痛的倒抽一口气:“你三哥和四哥还没回来?”

“不告诉您。”小太子起身转到条几后面,拿起毛笔,扫向周围奴才,意有所指道,“孤得练字,别打扰孤。”

康熙冷笑一声,再次用书挡着眼睛闭目养神。

胤礽走之前吩咐朝臣不准去畅春园打扰太上皇“休养”,而他一走两个多月,康熙连一份奏章也没收到,想起来就骂胤礽防着他。

康熙年龄大了,自制力不比从前,有次就没忍住在弘晅跟前骂出来。自那天开始,弘晅就把“书房”移到康熙这边,武术课就在他院里。

最疼的两个大孙子在江南,小儿子们在尚书房,跟嫔妃们又没什么可聊的,小太子的到来让康熙老怀欣慰。虽然嘴上烦太子一会儿看书,一会儿做文章,一会儿射箭,没个消停,可是每到午时左右,膳房开始准备饭菜,康熙都会问弘晅想吃什么。随即又命宫人查看厢房的床铺,供小太子午休。

一老一少在畅春园住到十月中,圣驾回銮,康熙和弘晅才搬回去。

如今运贡品、粮食、百官俸禄和军饷几乎不走海运,以致于大清臣民提起漕运就想到水运和水、路递运。

别看只是水运和水路递运,运军水手有十万之众。每年花在疏通河道和水手上面的银两堪比军饷。正因如此,胤礽才对漕运如此重视。

胤禛带着几个侄子和嫡子从京城出发时,国子监的工匠已经做出四个轱辘的马车。七月底,胤礽向蒙古台吉炫耀火器时,胤禛在漕运总督施世纶的配合下,查抄几个贪/污极多的巡漕御史和总兵官。

八月份,胤礽同意借给六额驸策凌火器时,工部做的四个轱辘马车出现在京城大街小巷。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堂堂杂货店门前竖起一块牌子,八月二十对外卖四个轱辘的马车的制作方子,价高者得。

石舜华以前卖过自鸣钟方子,后来又弄出玻璃方子,虽然没有卖,但老百姓并没有怀疑杂货店有能力做出四个轱辘的马车。

工部官员和工匠都知道是朝廷托杂货店卖方子,而这些人都被胤禟下了封口令,自然没人敢往外说。

杂货店的掌柜是碧水的人,虽然俸禄不是朝廷出,但都当自己是官家人,吃皇粮的,心里面也向着朝廷。卖方子的消息公开后,很多人去杂货店打听马车的事,杂货店上到掌柜下到伙计,个个都像锯了嘴子的葫芦。对马车感兴趣的商人们不得不把所有银票都带在身上,二十日上午去堂堂杂货店。

巳时两刻,堂堂杂货店二楼,掌柜拿出制马车的方子,却说朝廷打算买一万辆马车。但要在一个月内全部做出来。

精明的商人们想不通,杂货店既然接到朝廷的单子,为何不自己做?

掌柜给出解释,杂货店只有三五个木匠,甭说一个月,三个月也做不出一万辆马车。所以才把方子卖出去。

杂货店不要方子钱,京城最大的商号掌柜也不敢接此单。可是如果放弃,心有不甘,也怕东家怪罪。几个相熟的商号掌柜相视一眼,决定他们共同拿下此单。

杂货店掌柜已经料到这种情况,便说可以。刨去一万辆马车的费用,杂货店还得五千两银子。不过,买方子的几位掌柜并不心疼。

大清太大,一个村买一辆马车,他们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胤禟看到朝廷没花一个铜板就能得一万辆马车和五千两银子,再看到几个做出马车的工匠,就像看到金山银山。第一次明白他二嫂为何执着自己养工匠。

九月二十四日,一万辆马车只有二十辆留在京城,其他的马车皆装上船,从海上运到沿海各地。马车抵达杭州,也就是浙江巡抚衙门,胤禛开始裁水手和漕运官员。

十月底,天子诏旨发往沿海各地,贡品、军饷、俸禄和田赋等物皆从海运,并没有明确指出不能走运河。然而,和平七年,各地送田赋时,运河上的船少了将近一半。

和平七年,九月,雍亲王和大贝勒弘晋再次从京城出发,再次消减内河上面的冗员。和平八年,二月初二,胤礽登基的第八个年头,第一次下江南。然而,胤礽并没有选择走海路,而是选择了运河。

水手和漕运官吏裁了不知多少,疏通运河的银两却一文没减。胤礽看到有些河面上居然都长出水草,当即就命弘晏和弘曜查办河道官员。

第一个河道官被摘去顶戴花翎,消息传出去,江南各地官员虎躯一震,连忙召集所有清道工,连夜清理河道。而这笔费用自然不敢向朝廷禀报,只能把自己贪墨的银两吐出来。

胤礽抵达扬州,上岸时回头看一眼,见河水浅绿,莫名想到一个词——河海清宴。可惜没等他细想,就听到震天般的尖叫声。

石舜华抖了一下。胤礽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问身边的人:“怎么了?”

“禀报汗阿玛,是扬州的百姓欢迎您。”弘晏开口道。

胤礽此行主要是查命胤峨修的路和运河以及黄河,康熙知道此行没什么可玩的,他年龄大了,就留在京城。

弘晅个鬼精不太放心康熙,自愿留在京城,名曰照看他祖父,其实是看着康熙别瞎折腾。

胤礽瞧着百姓发自内心的喊“万岁爷”,忍不住笑道:“你皇玛法若是知道朕这么受欢迎,一准后悔。”

大清入关七八十年,若是如今还有人恨八旗子弟,那些人一定是在扬州。“扬州十日”这件事,胤礽作为皇帝都不敢回想,更不敢查阅资料翻看,更何况扬州当地的老百姓。

胤礽命胤禛查盐商,扬州百姓少了盐商盘剥,吃盐比原先便宜一半还不止,无论皇帝整顿盐商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都打心眼里感激。老百姓就是这么实在,一点小恩小惠都会记在心里。

如今看到扬州百姓打心眼里高兴,胤礽便在扬州停留五日。尝遍扬州大街小巷的美食,看遍扬州的各地风景,才由海上回京。

胤礽回到京城后,十二公主被封为和硕公主,下嫁张廷瓒之子。

十二公主的婚事过后,户部把秀女名册递到景仁宫。

胤礽的四个儿子皆一个嫡福晋和两个侧福晋,旁的庶福晋、滕妾、格格一个没有。弘晏哥几个不提,石舜华也懒得给他们挑,省得一不小心挑出八福晋或者把自己折腾死的钮钴禄氏。

太子去景仁宫蹭饭,看到秀女名册,没等石舜华开口就抱着她的胳膊说:“皇额娘,儿子还小。”

石舜华翻个白眼:“先选两个格格?”

弘晅脸色骤变:“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哥都没有格格,干么给孤选格格?皇额娘,您不能这么偏心。”

啪!

太子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弘晅摸摸后脑勺,都没往后看就知道是胤礽来了:“您选吧。回头儿臣天天歇在格格房里,太子妃嫁进来也一样。”

石舜华深吸一口气,朝他胳膊上拧一把:“你就变着法的气我吧。是你不要的,不是本宫不给你挑。”

“要也行,您跟汗阿玛说,别让儿臣帮他看奏折,甭说格格,您今天给儿臣选太子妃,明儿就叫儿臣娶都行。”弘晅道。

胤礽瞪他一眼:“朕让你看过几本奏章?皇后,你是不知道,今儿下午朕一眼没看见,他抱着奏章睡着了,口水都流到上面。”

“没有流口水,您别乱说。”弘晅脸色微红,“皇额娘,儿臣正长身体,可是汗阿玛只准儿臣睡三个半时辰,儿臣根本睡不饱。”

石舜华瞥他一眼:“你汗阿玛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只睡两个半时辰。”

弘晅心中一突,不愿意相信:“真的?”

“你汗阿玛的白头发都快赶上你皇玛法了。”石舜华道,“你既然不要女人烦你,本宫就不给选,但是,必须听你汗阿玛的话。”

弘晅点了点头:“一定,一定。汗阿玛这次去塞外,儿臣就不去了。”

“奏章送到京城?”胤礽见他点头,心中欣慰,“朕命你四叔和八叔、九叔帮你处理政务。”

弘晅一慌,连忙说:“八叔和九叔可以,孤不要四叔!”

“你四叔怎么得罪你了?”胤礽眉头紧皱。

弘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四叔挺好,就是,就是对儿臣要求太严。锱铢必较,儿臣看见他脑门就一抽一抽的痛。”

“正好给你紧紧皮。”胤礽道,“朕已经决定。要么同意你额娘给你挑太子妃和侧福晋,要么同意你四叔帮你。”

弘晅苦着脸:“两个都不选呢?”

“必须选一个。”胤礽道,“去年六额驸跟俄人交手抢来一大片地,朕得到漠北看看,免得他生出自立为王的心思。这一走至少得两个多月,暖暖大婚前才能赶回来。你四叔在京城能镇得住那群懒惰的官吏,朕去塞外也能放心。”

弘晅叹气:“儿臣没说不要四叔在京城啊。您让四叔查内务府、查宗人府,查盐商,查漕运,四叔如今已是咱们大清律令,他就什么都不干,在家里歇着也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弄鬼。”

“你四叔如今还是宗人府宗令,也没法整天盯着你。”胤礽提醒道。

弘晅再次抱住石舜华的胳膊:“皇额娘,救救儿臣吧。”

“你七叔和十六叔今年从西藏回来。”石舜华道,“你十五和十八叔七八月入藏,这件事最好交给你四叔安排。别着急,听我说完,你八叔对自家人狠不下心,你十五叔和十八叔走的时候,他一准不舍得警告。”

弘晅撇撇嘴:“小十八不娶嫡福晋了?”

“你小十八叔的嫡福晋还没定。”石舜华道,“今年大选给他挑一个,后年回来成婚。然后再换你大哥过去。你汗阿玛若是不命你四叔帮你,回头他出手安排这件事,你八叔和九叔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弘晅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儿臣被您说服了。话说回来,八叔跟四叔挺好的,怎么会心里不痛快?”

“这事得问你汗阿玛。”石舜华指向胤礽。

第228章弘晅监国

胤礽:“朕承认朕这几年有点过于重用你四叔。朕把你十三叔留给你,把你十四叔带走。两个姐姐的妆奁你也盯着点。”

“三叔不都准备好了?”弘晅下意识问。

胤礽:“你三叔那个人办事能力不差,也挺聪明,也挺会做人,就是脑袋有毛病,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犯一次病。朕对他不放心。”

“三叔有犯过病,儿臣咋不知道?”弘晅连忙问。

石舜华道:“那时候你还小。不对,好像还没他。”

“没他呢。”胤礽把胤祉跟荣太妃的宫女勾勾搭搭和敏太妃病逝时他剃头的事讲给弘晅听,“朕的这么多兄弟都没他读书多,偏偏都没他会折腾事。你大伯敢跟朕叫板,也不敢冲惠太妃的宫女出手。”

弘晅长叹一口气:“您的兄弟们个个不凡!”

“调皮。”石舜华睨了他一眼,“按照你汗阿玛说的安排。”

弘晅趴在方几上:“汗阿玛决定的事,儿臣就没想过能让他改变主意。”

“你皇玛法那边你也盯着点。”胤礽道,“虽说身子骨不错,也快七十岁的人了。稍稍不注意,你的婚事就得推后。得,最后这句当朕没说。”

弘晅笑道:“晚了。不过,儿臣不会为了拖延成亲时间,而故意不管皇玛法。”

六月中,选秀结束,皇帝后宫依然没添新人,天下臣民没有一丝意外,可是没给太子选嫡福晋和侧福晋,王公大臣倍感意外,就连对胤礽最不服气的直亲王胤禔也忍不住问一句。

胤礽不能直接说太子太懒,不想娶福晋,只能说太子心性不定,这么早把嫡福晋娶进东宫也是经常打架。

六月底,胤礽和石舜华启行。临行前,胤礽封雍亲王胤禛和廉亲王胤禩“铁帽子王”,然后命两人和九王胤禟,以及多个文臣武将协助太子监国。随即又封成年的弟弟和儿子贝勒。

胤禛这几年做的事,皇室宗亲都看在眼里,胤禩肃清军队也算大功一件,两人得世袭罔替,没人有意见。只是胤禟和胤禩一块回家的时候,忍不住抱怨:“弟弟这些年也没少帮老二干活,为啥这次大封就没有我?”

“不知道。”胤禩心情极好,“或许嫌你做的不够好?”

胤禟掰着手指:“去南海打听洋人的船是我,做飞剪船的时候是我盯着,做出马车的时候也是我。找到种着流着白汁液的树,是我带着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占领那几个岛,然后又在海南种那些树,如今马车换了轱辘,才比以前跑得快,还没有以前颠簸。对了,还有跟日本人交涉,也是我出面,我办这么多事还不如你一件?”

“我一件?”胤禩瞪大眼,“江南舞弊案是我查的,皇帝二哥查当年的草头舞弊案,重罚被汗阿玛饶恕的朝臣,也是我出面。后来整顿兵部,裁军营中的冗兵冗员也是我,我做的事少?”

胤禟仔细一想:“好像也不少。”

“本来就不少。”胤禩睨了他一眼,“你以为老二傻?他那么会算计的一个人,没封你估计是留着下次。”

胤禟哼一声:“下次不见得能轮到我。”顿了顿,“咱们那么多兄弟,不可能个个都得世袭罔替,说不定老二封了你和四哥就不封了。”

“还真有可能。”胤禩道,“四哥得个铁帽子,咱们都服气。皇上二哥估计是怕四哥一人太毛尖,顺便赏我一顶。”

胤禟点头:“极有可能,你是捎带的。”

“你就别膈应我了。”胤禩道,“皇上走了,太子那个懒货监国,他能睡到太阳晒屁股。咱们最好早点歇息,明儿去东宫喊太子起床。”

弘晅倒是想睡到太阳晒屁股,可惜卯时一刻,宫人就来禀报四王爷在文华殿。弘晅顿时清醒,洗洗脸,喝点粥,拿着包子边吃边往文华殿跑。

到文华殿看到他四叔正在整理昨儿夜里到的奏折,弘晅不禁深吸一口气。

“来了就赶紧进来。”胤禛指着案几上的奏章,“今天上午看完发回各地。”

弘晅头痛:“汗阿玛没教过孤批阅奏章,四叔说,孤来写。”

“太子用早饭了没?”胤禛问。

弘晅楞了一下,想了想:“没有。”

胤禛笑道:“待会儿太子的那份早膳,粥和汤留给太子,其他的赏给本王如何?”

弘晅蔫了,笑看着胤禛:“四叔,您就不怕撑着?”

“不怕。”胤禛眼皮一挑,“本王胃口好。”

弘晅敢抱着胤礽的胳膊撒娇,敢把脑袋搁在石舜华肩膀上耍赖,也敢在康熙面前装傻充愣,唯独面对胤禛,弘晅不太敢开玩笑。

胤禛并不严肃,碰到投脾气的人瞬间变成话痨。可他办事认真仔细,为一小事敢跟康熙瞪眼,冲胤礽吼,偏偏每次都是他占着理。

康熙和胤礽有时候提起胤禛就头痛,弘晅听得次数多了,是真不敢招惹他。弘晅有理由怀疑,他若是在他四叔面前太过分,他四叔说不定真能抽掉腰带朝他屁股上揍。

弘晅碰一鼻子灰,老老实实去看奏章。

胤禩和胤禟来到文华殿,便看到太子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批奏折。哥俩相视一眼,下意识往外看,外面天亮了,太阳还没出来,看不出今儿太阳从哪边出来。

胤禟小声问:“太子今儿怎么了?

“孤好得很。”太子咬咬牙,“九叔,理藩院刚刚送来的折子,您在理藩院待过,帮孤分分类吧。”

胤禟走过去,一看十几份:“出什么事了?”

“从去年年初到今年上个月,汗阿玛前后借给蒙古各部六十枚火炮,估计是俄人找理藩院讨说法了。”弘晅猜测。

胤禟啧一声:“真不知道你汗阿玛怎么想的,咱们花大钱做出的火器全便宜蒙古族人。”

“九叔想知道?”弘晅连忙问,“你帮孤批奏折,孤讲给你听。”

胤禟冷笑一声:“你四叔也知道。”扭脸就问,“四哥,皇上二哥怎么想的?”

“俄人被边关战事拖着,就没法像咱们一心一意整顿内务。”胤禛把无关紧要的折子挑出来,“火器夺地,夺到手了,蒙古部落富裕了,没抢过来也不会有太大损伤。这样一来俄人更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越界杀人。”

胤禟翻开奏折,果然是俄人谴责大清不守信用,背弃《尼布楚条约》:“太子,皇兄有没有教你怎么处置?”

“汗阿玛说那些人是流寇,朝廷也在捉拿他们。”弘晅接过来,写几句还给胤禟,“命人传给理藩院吧。”

胤禟仔细一看:“还真没这么写?”

“不然怎么办?承认啊。”弘晅瞥他一眼,“傻不傻啊。这种事找到太和殿都不能承认。

胤禩没在理藩院待过,这几年忙着军队的事也没精力过问其他事,担心道:“万一俄人抓蒙古人跟你汗阿玛对峙呢?”

“那就越界抓几个俄人,说他们杀了牧民好了。”弘晅想也没想,“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孤?汗阿玛叫你们帮孤,不是叫孤教你们。”

胤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向胤禛见他不意外:“皇兄以前经常这么做?”

“以前他没这个机会。”胤禛道,“最近一年都是死不承认。”说着话看向弘晅,“真不知皇上怎么会变成这样。”

弘晅以前也不知道,这几年长大了,懂事了,呆在景仁宫看到他爹娘斗嘴,好多次胤礽都败在石舜华的无赖之下,弘晅隐隐觉得他爹如今长这么歪是跟他娘学的:“当然是皇玛法教的。”

“你皇玛法的脸皮若是有这么厚,当年就不会在明明恨死准噶尔一部的情况下,还接受策妄阿拉布坦投诚。”胤禩道。

弘晅:“皇玛法死要面子活受罪。后来的事也证明策妄阿拉布坦并不是真心投靠咱们,而是争取喘息之机。咦,朝鲜?”

“朝鲜求援。”胤禩道,“今年大旱,请求朝廷赈灾。”

弘晅问挑奏章的胤禛:“有关外的折子吗?”

“没有。”胤禛道。

弘晅:“东北跟朝鲜接壤,老天爷不可能只挑朝鲜弹丸之地不下雨,不用管他。点个火盆,把折子扔火盆里。”

“烧了?”胤禩惊讶,“朝鲜使臣的折子怎么能烧?”

弘晅反问:“还给他?什么都不批?”

“你就算压下来,也不能烧。”胤禩道,“回头朝鲜使臣找到理藩院,你十一叔怎么跟朝鲜解释?”

弘晅冲跑腿太监招招手:“去跟十一叔说,赶明儿朝鲜使臣找他,就跟他说赈灾一事重大,孤不敢自专,必须向汗阿玛禀报。朝鲜使臣的奏折,孤已经使人去关外,请朝鲜使臣耐心等些日子。”

胤禩听直了眼。

胤禛颔首:“此事甚好,应该这样处理。辰时了,太子回东宫用膳吧。”

“四哥?”胤禩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胤禛:“我会派人去朝鲜查清楚,朝鲜真无力赈灾,我会命关外将士运粮过去。”

“四叔,这事不用查,一准是朝鲜国王夸大其词。”弘晅道,“去了也是白跑一趟。这么热的天就别折腾了。”

胤禛反问:“万一是真的呢?”

第229章康熙驾崩

弘晅想也没想:“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死的又不是大清百姓。”

“不是大清百姓就不是人命?”胤禩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

太子理所当然的说:“在孤眼里朝鲜百姓和俄人没什么区别,八叔非要答案,孤告诉你,不是人命不人命的问题,而是他们的死活跟孤没关系。有那么多闲粮,还不如分给大清吃不上饭的百姓。”

“你——”胤禩张了张嘴,“岂有此理!”

弘晅被叔叔哥哥们挤兑惯了,丝毫没感到不快:“八叔觉得孤不对,大可向汗阿玛禀报。不过,孤敢保证你的皇帝哥哥会称赞孤,数落你一顿。”

胤禩看向胤禛无声地问,真的?

“皇上二哥怎么想的我不清楚。”胤禛道,“咱们可以算算,朝鲜比京城冷,今年二月中京城下了一场大雪,朝鲜那边即便没有雪,先前下的雪也不可能化。

“据我所知朝鲜主食大米,为保秧苗不冻死,他们大概四月初或者三月底插秧。而那边的水稻大概四个月左右收割。这个时候稻苗应该都没黄,或者刚刚泛黄,至于这季水稻能见多少,至少得再过二十天才能知晓。即便颗粒无收,也没到必须赈灾的时候。”

胤禟不解:“那你还要派人查看?”

“朝鲜国王若真胡扯,咱们也无需找理由应付。”胤禛说着话转向太子。

弘晅:“孤不同意呢?”

“那就不去。”胤禛说的干脆。

弘晅睁大眼:“四叔都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