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在她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但皇太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呀?怎么偏偏就瞧中金兰了呢?

枝玉见过皇太子。

春宴那天,皇太子出席宴会,枝玉当时坐在角落里,听见内官向周太后禀报,忍不住抬起头。

满座秀女和她一样,都在看那个人。

暮春时节,天清云淡,西苑风景秀丽,树木葱茏,花草繁茂的曲径蜿蜒处,一道瀑布垂落而下,溅起的水花如朵朵碎玉琼珠。潺潺的碧水渐渐倒映出一道清瘦的身影,一人拾级而上,慢慢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那一刻鸦雀无声。

但枝玉知道满座秀女和自己一样,全都情不自禁在心底发出赞叹声。

隔得远,起初众秀女并不能看清太子的相貌,只看到他身形清癯,一身锦衣华服,玉冠束发,足踏皂靴,春风撩起他腰间的绦带,风吹衣袍猎猎。等他走近了,众秀女脸红心热,手心发烫,心里咕嘟咕嘟冒起欢快的泡泡。

西苑风光绮丽,犹如仙境,然而当皇太子出现的那一刻,举世无双的山光水色,顿时黯然失色,成了陪衬。

皇太子丰神俊朗,气度出众,眼瞳深邃如夜空中的星子,目光似柔和,又似锋利的刀子,脸色苍白,略带病容,但这丝毫不掩他那一身儒雅温文的出尘气质,反倒让他更显风姿俊逸。

枝玉听到好几声茶杯落地声,不知道是哪几位激动的秀女不小心打翻了杯子。

众人知道春宴是为皇太子准备的,插科打诨活跃气氛,周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胡广薇,示意太子走到她跟前来。

朱瑄上前几步,目不斜视,看也不看满座花容月貌的秀女们一眼,从容地和周太后寒暄。

他的声音很好听,如传说中的那样,醇厚,温和,柔中酝着一种威严的力道,既温柔,又矜贵。

太子落座不久,嘉平帝、郑贵妃也来了。郑贵妃和周太后互看不顺眼,夹枪带棒互相讽刺,嘉平帝只当听不懂,太子也不插话。

过了一会儿,有内官匆匆走到太子身边耳语了几句。太子举着酒杯,脸上的表情像是突然凝固住了。

他静坐了片刻,忽然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一下没站稳,扶着桌案踉跄了一下,打翻了一只酒碗。

太子举止从容有度,遽然站起,满座皆惊。

嘉平帝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太子抛下满座宾客,匆匆告退。结果却走错了方向,差点一脚踩进池子里,亏得旁边的内官警醒,一把扶住了他。

众人半天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席间众人心里暗骂郑贵妃粗俗,搅乱了一场好宴,若不是郑贵妃无理取闹,太子怎么会无故离去?

席间秀女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春宴上见到太子的那一刻,众人无不怦然心动,浮想联翩。

这样出众的人物,又是高贵的皇太子,谁能忍得住不动心?

然而皇太子却对她们漠然置之。

枝玉回过神,松开金兰的下巴。

“好了,不说玩笑话了,你仔仔细细告诉我,皇太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都说什么了?他看到你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金兰正想和枝玉说这事:“他什么都没说呀”

皇太子高高在上,她根本没想过日后还会和他有什么交集,除了替枝玉高兴以外,什么多余的心思都没有,自然不会刻意去观察皇太子。

“他很好看,还帮我捡回发带。”

想来想去,金兰只有这么一句评价。

枝玉皱眉思索。

金兰提起那天和罗云瑾的对话,“他肯定知道太子为什么娶我,他说他认错了人,那皇太子一定也是认错了人,罗云瑾说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枝玉点点头:“不错,你一定和那个人生得相似,所以罗统领才会一见了你就要带走你。”

一个皇太子和罗云瑾都认识而杜岩那样的东宫近侍却没见过的人,会是谁呢?

太子和罗云瑾肯定达成了某种默契,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人知道那个女子的存在,又或者他们俩故意隐瞒了什么,他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宫里的宫女?

甚至再大胆一点嘉平帝的某个妃子?

枝玉急躁,抓了抓头发。

这些年因为郑贵妃的刁难,东宫的奴仆换了一批又一批,老人都不知道散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果她们认识什么东宫旧仆就好了,只用把金兰拉到那人跟前,一切可以迎刃而解。

可惜现在唯一知情的罗云瑾深不可测,绝不会透露更多,她们找谁去打听?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我长得像谁”金兰伏在枝玉腿上,懒懒地道,“我胆子小,不敢抗旨,太子既然要娶我,就让他娶吧!当太子妃多好,阿爹可以当侯爵,枝堂以后也能封官,枝玉你想嫁给谁,姐姐给你做主,咱们家以后是皇亲国戚。”

枝玉垂眸,轻轻抚着金兰的头发。

她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她也知道金兰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适应这样的剧变,就像当年乔姐病逝时那样。

乔姐去世之前,金兰多么活泼开朗呀,面团一样,软乎乎的,嘴巴又甜,未语先笑,对谁都亲得很,见到生得漂亮的人就去亲人家,熟透的樱桃也没她甜美。

那时候谁不喜欢金兰呢?亲戚们见了她就夸,抢着抱她,连祝家老太太也常逗她。

乔姐病逝的时候枝玉刚好出了一趟远门,等她赶回家时,丧事早料理完了。她去正房向母亲祝氏请安,看到门廊里站了一个人,大雪天,廊下冷飕飕的,金兰站在栏杆前,迎着寒风,一动不动地站着,神情憔悴,形如枯木。

枝玉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呆笨怯懦的小姑娘是自己的庶姐,她的庶姐不是应该又白又胖、脸庞圆乎乎的、见人就笑吗?

见枝玉沉默,金兰笑着抬手揉她的脸,“真的,枝玉,我不怕,我好好一个人,宫里的人难道还能吃了我?”

枝玉笑着拍开金兰的手,轻轻地拧她的脸。

人人都说枝玉胆大,但枝玉只是沉得住气,遇上麻烦时,她表面上稳如老狗,其实心里慌得不行。

金兰呢,那就是表面上吓得胆颤心惊的,浑身哆嗦,其实心里稳如老狗,早已经拿定主意,不管那主意蠢不蠢,她认定了什么就不会动摇。

比如被罗云瑾掳走时,她一边握着簪子,一边还能开小差惋惜罗云瑾白白浪费了他那副好相貌。

这个姐姐执拗起来的时候,真的好讨打。

从剪春口中得知当天在西苑发生了什么时,枝玉又气又恨又庆幸。

气金兰不把她自己当回事。

恨背后下手的人差点害了金兰。

庆幸还好皇太子出手救了金兰——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高贵的皇太子总比罗云瑾那个身体残缺的阉人要好吧?

可宫里有周太后,有郑贵妃,个个都不是善茬啊。

姐姐进了宫,没人依靠,有人欺负她了,谁帮她撑腰?

想得越多,枝玉越低落,初见皇太子朱瑄时的那点好感顿时化为齑粉,轻轻一口气就吹得零散:要不是那个臭男人巧取豪夺,姐姐怎么会面临这么艰难的处境?

门前一串脚步响,剪春捧着凉好的药进了屋,见姐妹俩亲亲热热靠在一起说私房话,知道她们和好了,笑眯眯道:“小姐,该吃药了。”

金兰坐起身,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她怕苦,喝药总是一口气喝完。

枝玉拣了枚蜜饯让金兰含着,“你还病着,今天就算了,从后天开始,你得严格按照我定下的作息起居,太后肯定会派女官来管教你,那些人都听胡司正的,谁知道她们安的什么心?我不信她们,你的规矩我来教,皇太子这么急着娶你,说不定等不到年底就要你出阁,我得好好教你,免得你进宫以后那些人哄骗你。”

金兰唔了一声,点点头。

枝玉还想嘱咐什么,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养娘的声音响起:“小姐,东宫的内官来了!还有宣旨的太监!”

枝玉吓了一跳,她刚刚才在心里痛骂太子,一转眼东宫的内官就登门了,太子这是预卜先知呢还是能千里听到别人在骂他?

太子当然没有千里之外听人墙角的本事,东宫内官是上门报喜来的。

这次宣旨的内官是位司礼监太监,身份不一般,对贺家人倒是很客气,宣了旨,拿了好处,留下吃了茶,离去前突然笑呵呵说郑贵妃交代他带句话给金兰。

屏风后面的贺枝玉立时变了脸色。

贺老爷更是吓得汗如雨下,僵立当场,不知道怎么回绝。

郑贵妃的恶名家喻户晓,贺家人哪敢得罪这位嘉平帝宠妃?

好在这回随司礼监太监一起登门的东宫内官是杜岩。杜岩不怕得罪郑贵妃的人,笑着道:“太子妃患恙,不便见人,王女医这段时日就住在府中,为太子妃调养身子。娘娘有什么话交代,说给千户老爷听也是一样的。”

司礼监太监皱眉想了想,没有强求。他听说过王女医,向来只有男子当大夫的,懂医理的女子十分罕见,杜岩不会随随便便胡诌一个王女医出来。他是近身伺候嘉平帝的人,如果见了病人再回宫,万一把病气过到嘉平帝身上,那他可是难辞其咎。就算他怀疑杜岩的话是借口,也不能冒这个险,以免被人拿来中伤他。

等司礼监太监离去,贺老爷才缓过气来。

杜岩转身向贺老爷道喜。

贺老爷回过神,笑呵呵让人摆酒款待杜岩和其他东宫内官。

正如朱瑄之前提醒过的那样,贺老爷被加封为正五品的千户,祝氏成了诰命夫人,已经仙去的贺老太爷、贺老太太也都有封赏,皇帝要和贺家做亲家,一次性把贺家三代都封了官。

贺枝堂年纪还小,这次封赏没他的份。

杜岩亲自把圣旨送进金兰房中,金兰靠坐在窗下织网巾,脸上并没有多少欢喜之色。杜岩只当她害羞,笑嘻嘻给她请安。

“派去湖广的人就要出发了,千岁爷问殿下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好让那些人带回来,以解殿下思乡之情。”

金兰闻言一愣,“去湖广的人?”

皇太子派人去湖广做什么?

杜岩道:“这次封赏,殿下的亲娘也封了孺人,旨意也要送往湖广,好让殿下族里的人知晓。千岁爷说正好让他们顺路去拜拜孺人的墓,给孺人修修坟,告诉孺人这个好消息。”

金兰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知道皇帝会封赏贺家人,她爹和贺枝堂将来都会封侯拜爵,祝氏作为她的嫡母,也能跟着一起获封诰命,以后进宫可以穿凤冠霞帔的礼服。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母乔姐也能一同封赏。

杜岩察言观色,知道金兰很重视生母,趁火加柴:“说起来这事还是千岁爷和圣上提的,千岁爷说孺人是殿下的亲母,殿下不日出阁大喜,于情于理都得派人去拜祭一下孺人。”

其实那些人回湖广最重要的任务是抹除一切金兰和陈君山曾有过婚约的痕迹。哪怕这会儿陈家和贺家两家闹到嘉平帝跟前去,也没人会信陈、贺两家订过亲,朱瑄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就不允许有任何错漏之处。金兰出现得太过突兀,难保郑贵妃不会从这里下手,朱瑄在得知她已经订亲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湖广处理这件事。

枝玉跟着杜岩一起进了屋,听说朱瑄也给金兰的生母讨了封赏,她和金兰一样吃惊。

等杜岩出去,枝玉不无感慨地道:“皇太子倒是肯为你费心思。”

朱瑄温和,但并不是会主动关心别人的人,他清冷矜贵,和生父嘉平帝疏远,和祖母周太后也不是很亲近。

金兰小声说:“皇太子不是关心我——他关心我的脸。”

她抗拒入宫,可她知道自己抗拒不了,现在想想,她还没入宫就帮贺家捞了那么多封赏,亲生母亲也能获得诰命好像也不亏?

枝玉皱眉沉思。

若真的只是为金兰这张脸,皇太子完全不需要如此尽心,这么周到体贴,挖空心思地讨好取悦,怎么看都像是情根深种的样子

枝玉看一眼完全不把皇太子放在心上的金兰,突然有点同情朱瑄。

他四处奔走,呕心沥血,据说还累病了,怕拖延婚期才封锁消息,这头金兰什么都不知道,一心认定了朱瑄只是喜欢她的脸——力排众议娶一个粗线条的太子妃进东宫,朱瑄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

活该!

谁让他非要选金兰呢?

枝玉幸灾乐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如果变成小狗狗,会是什么品种。

在枝玉眼中,自己是只威风凛凛的大黑背,姐姐金兰是只温柔单纯时不时犯二的小金毛。

在金兰眼中,妹妹是只脾气暴躁但是可爱的小田园犬。

大家七夕快乐啊~单身狗一起愉快的吃狗粮呀~

第二十章 学规矩

枝玉说要教金兰规矩,说到做到。

第三天天还没亮她就叫起金兰,从梳妆打扮开始教她,告诉她宫里现在时兴什么样的装扮,宫妃喜欢梳什么样的发式,擦什么香粉,涂什么胭脂

枝玉毫无保留,把自己在宫中学到的东西一样样细细掰碎了教金兰。

金兰吃饭的时候,枝玉站在一边,一巴掌拍向她的腰:“给我坐直了!不许塌肩缩背!胳膊放平了!扭来扭去什么样儿?不要自己夹菜,让丫鬟给你夹!吃饭要细嚼慢咽,不能有一点声音,以后不许吃葱姜蒜,免得嘴里有气味,有骨头的菜也不要多吃,不雅相!吃饭之后要漱口,要嚼香饼香口,那种香饼是杭州府上贡的”

一顿饭吃下来,金兰被骂得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吃完饭枝玉叉着腰站在廊前看金兰来回走步。

“走慢点!在宫里你得穿礼服,礼服厚重,还要戴头面,那些凤冠霞帔少说也有几斤重,你不能走快了!”

金兰只好放慢步子。

枝玉又开始数落:“走快点,慢吞吞的像什么样子!一点气势都没有!肩膀放平,肩膀放平!”

“转身的时候动作要轻柔,腰轻轻一扭,头上要纹丝不乱,别跟木头一样傻乎乎全身转过来,多难看啊!”

剪春和其他丫鬟张口结舌,疑心枝玉这是故意报复金兰,但金兰没说什么,她们不敢多嘴。

下午枝玉教金兰读书。

“以前宫里设有宫内女校,由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专门教授宫女学问,学得好的宫女可以晋升为女官。宫中曾有六尚局,局下各设四司,也就是二十四司,后来六局一司职掌全部移于宦官,只有司宝女官保存了下来。”

金兰听明白了:“以前宫里的宫女可以晋升为女官,内官可以晋升为太监,后来女官被裁撤,宫内女校也没有了,宫务全部由内官把持?”

枝玉点头:“不错,以前宫女可以去女校读书,内官去内书堂上学,优秀的宫女、内官都能获得晋升。”

那是高皇帝时候的事了,高皇帝在位时曾从民间选拔了许多能识文断字的女子入宫,那是最早一代的女官,她们知书达理,博学多才,不屑参与宫闱争斗,立志要做后宫中的“贤臣”,向世人昭示女子也可以靠才学品德立身,她们掌管宫务,人称“女博士”。但是很快女官就被宦官取代了,而后妃为了固宠主动将女官推荐给皇帝的事屡见不鲜,现在宫中只保存了司宝女官,其职能不过是掌管印玺罢了。

成熟完备的宦官机构将女官唯一的生存空间压榨得干干净净。宦官机构非常庞大,有十二监、四司、八局,他们囊括前朝后宫的方方面面,总称为“二十四衙门”。

内宫中,皇帝和后妃从吃喝拉撒这样的琐碎小事到生老病死的大事,全部由宦官包办。而在外朝,司礼监代替皇帝批红,能干预官员的任免,提督京营,监军统兵或坐营镇守,左右朝政,司礼监势力膨胀时,能把前朝内阁压制得死死的,堂堂内阁元辅见了掌印太监,也得尊称一声“老先生”。除此之外,宦官还是皇帝最信任的耳目,掌稽查巡捕。

“总之,不能轻易得罪位高权重的太监。他们想为难你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封锁消息,你就能生不如死。比如这次,太子从太后那里求到赐婚的懿旨,皇上也让罗云瑾草拟了诏书,可郑贵妃就是被瞒了那么久,这就是宦官的本事。”枝玉叮嘱金兰。

金兰无奈道:“罗云瑾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这可怎么办?”

枝玉摆摆手:“既然皇太子让他来宣旨,那说明太子没把他放在心上,你都当上太子妃了,用不着怕他。”

金兰松口气。

枝玉转回正题:“虽然现在宫里没有女校了,可上一代的女官还在,胡广薇的姐姐胡司正就是曾经的六尚局女官,你没什么才学,一定会被胡司正刁难。”

说到这里,枝玉替祝氏感到心虚。

金兰的生母乔姐识文断字,祝氏心里疙瘩,坚决不许金兰读书,金兰只能自学。

枝玉偶尔得闲了会教一教金兰,但她脾气急,耐不住性子,算不上好老师。

金兰其实很聪明,小的时候,乔姐教她背诵诗词章句,她并不理解其中的意思,但都能倒背如流。后来乔姐去世,她靠着贺枝堂丢弃的旧书本自学 ,学得居然不比贺枝堂这个由老秀才教授的学生差。

如果当初金兰能够和枝玉一起上学读书,她今天的才学绝对不在枝玉之下。

枝玉忧愁道:“宫廷礼仪、妇德、才艺还有婚事规矩,这些你都得学,我们这些秀女光是学宫廷礼仪就学了几个月,朝见命妇、敬事夫君、言谈举止、衣裳配饰、书史文章歌、舞、琴、棋、书、画短短半年,你怎么学得完?”

通常册封的秀女有半年的时间接受女官的教导,杜岩说周太后已经挑好了女官人选,过几天就会出宫来贺府。贺家人没见过世面,没有能拿主意的人,从旨意颁布到今天全都被动地行事,枝玉毕竟在宫里待过一段时日,不想看到金兰被女官欺哄,所以她必须在女官登门之前教会金兰基本的规矩。

可是金兰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怎么教的完啊?!

枝玉越想越心焦,翻出一本《内训》,一巴掌拍在金兰面前:“快,赶紧给我背!背不会不许吃饭!”

《内训》为仁孝皇后所撰,包括德性、修身、慎言、谨行景贤范、事父母等二十篇,和《列女传》、《女训》、《女诫》、《女孝经》、《女论语》等并列,是后妃的必读书目,人称“女教书”。

这些金兰都要学,而作为太子妃,她肯定还得学《东宫外戚事鉴》、《外戚传》、《高皇后传》之类的书。

枝玉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金兰却一点都不怕,相反还有些跃跃欲试:“背书?这可比斗心眼要简单多了。”

背书是她的强项,贺枝堂那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书本,她完全看不懂的时候就能流利背诵,女教书比经史浅显易懂,她读个几遍就能背下来。

枝玉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金兰没什么过人的才能,琴棋书画她只勉强会下棋,让她现学肯定是来不及了,可她会背书啊!

周太后和郑贵妃也只是粗通文理罢了,金兰如果能把女教书背得滚瓜烂熟,没事当着那群宫妃的面背一遍,别的不说,至少能博得一个熟读女教书的好名声。

枝玉翻箱倒柜,翻出所有女教书,哗啦啦一股脑摔在桌上。

“给我背!”

夜里,姐妹俩睡一张床。

枝玉压低了声音提醒金兰:“进宫以后你记得远着昭德宫。”

之前朱瑄周密安排,昭德宫一点风声都没听见,现在嘉平帝大肆封赏贺氏一族,郑贵妃就是死人也该知道消息了。前天那个司礼监太监就是她派来吓唬金兰的。

金兰枕着自己的胳膊侧睡:“愁来愁去,我也不是郑贵妃的对手,先顾好眼前吧。”

枝玉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其实郑贵妃不是什么聪明人,可皇上就是宠她,不过好在宫里还有老太后,老太后要是真发火,别说郑贵妃,皇上也不敢回嘴的。”

郑贵妃是宫女出身,见识才学有限,容貌也只是平平,她之所以能在宫中作威作福,依仗的就是嘉平帝的宠爱。

嘉平帝懦弱,怕老娘,怕宠妃,也怕朝臣。周太后、郑贵妃和文官几方势力来回拉锯,他夹在中间疲于应对,一碰到难题就和稀泥。拖拖拉拉这么些年,周太后因为儿子宠爱妃子而忤逆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愤愤不平,郑贵妃因为当不上中宫皇后积攒了一肚子怨愤,朝臣因为嘉平帝被后宫女子所制对他十分失望,嘉平帝自己呢,也是满腹辛酸。

谁都觉得自己委屈。

而真正受苦的,其实是九死一生的皇太子朱瑄和其他皇子皇女。

金兰疑惑:“都说郑贵妃在宫里一手遮天,她不聪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