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站在暖室门口,小脸紧绷,指挥宫妃女眷依次退出去,看到被吓哭的, 让宫女过去安慰。

朱瑄走到她身后,握住她袖子里的手, 小声道:“没事, 皇上只是身体不适,你先回去等消息。”

金兰挠挠他的手心,沉着脸, 神情庄重, 语气却轻快, 悄悄对他眨了眨眼睛:“这时候我更不能走,王皇后不管事,我得照看着后妃这边。”一出事众人都唯朱瑄马首是瞻,连郑贵妃也没有插话,赵王只能跟着打打下手,脸色铁青,这种时候就能看出人心所向了。

朱瑄在前面主持乱局,她身为他的妻子,不能露怯,应该和他共进退才对。

几名内官匆匆走到朱瑄身后,一脸惶恐地道:“千岁爷,今天当值的老先生听说消息,往这边赶过来了。”

消息传得这么快?

朱瑄皱了皱眉头,吩咐小满几人:“你们跟着太子妃,寸步不离。”

小满忙应是。

朱瑄捏了捏金兰的手,转身去迎内阁大臣。

金兰不慌不忙,领着所有女眷退到厢房里。

赵王妃受了惊,坐立不安,直淌虚汗,宫女们围着她轻声劝慰。周太后没心思去管孙媳妇,打发人问金兰:“太医来了没有?太医怎么说?”

金兰一边吩咐宫人安设软榻,一边回道:“太医来了,正给皇上诊脉,老娘娘坐着等罢。”

周太后心急如焚,生怕赵王端给嘉平帝的那碗腊八粥有什么不妥如果当真是腊八粥里有什么,她岂不是也脱不了干系?难道这是一场宫变?皇帝出了事,皇太子就能名正言顺登基她心思电转,越想越觉得肉跳心惊,看金兰的眼神带了几分防备和警惕。

宫人看着窗外身着不同服色的殿前卫来来往往的身影,窃窃私语。德王妃摩挲着腕上戴的香楠木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庆王妃白着脸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求佛拜神,小声祷告。

她们不敢和金兰离得太近,也不敢对她有什么不恭敬,在场诸人心里都明白,刚才一片混乱中,朱瑄已经确立了他在众人心中的继承人地位。

金兰面色平静,派人去请太医来为赵王妃和周太后请脉,安抚受惊的妃嫔,喝止胡言乱语的宫女。

廊庑里忽然一阵骚动,身着不同服色的锦衣殿前卫纷纷让开道路,人高马大的缇骑簇拥着一个挺拔的身影走进长廊,站在窗前窥看外边情形的宫人连忙跑回周太后身边:“老娘娘,罗统领来了。”

周太后立刻道:“让他进来说话!”

宫妃们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退开了些。

宫人出去传话,不一会儿,门帘晃动,罗云瑾大踏步走进厢房,凤眸飞快逡巡一圈,从站在落地屏风旁安慰宫妃的金兰身上一扫而过。金兰没有抬头,他收回视线,走到周太后跟前。

周太后看他衣饰简单,没穿蟒衣,身上一件半新不旧的圆领墨绿地云罗窄袖袍,皱眉问:“你今天不当值?”

罗云瑾哑声道:“今天在文书房代圣上批答奏本。”他今天不当值,逢年过节他都是一个人在值房里批改奏折或是整理文书,嘉平帝忽然昏厥,内官六神无主,急急忙忙请他过来主事,他来不及换衣,直接赶过来了。

周太后点点头:“你来得正好,去圣上那里照应着。”她不放心朱瑄,若论忠心,还是太监更可靠。

罗云瑾应是,告退出去,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吩咐自己的心腹:“你们留在这里,别让殿前卫冲撞诸位贵人。”

心腹郭大明白他指的贵人是谁,低头应是。

罗云瑾赶到前殿,闻讯赶来的大臣、王室宗亲和诸位皇子看到他,松了口气,让开一条路。他没和众人寒暄,径自走进内室。

太医已经为嘉平帝诊了脉、也检查过腊八粥了,嘉平帝没有中毒,他昨晚肠胃不适吐了半夜,本来就已经昏昏沉沉,今天强撑着出席腊八宴,吃了一口粥,又发作了,一时疼晕了过去。

朱瑄和太医站在帘外说话,两名内阁大臣站在一边,时不时摇头叹息。

罗云瑾走过去,内阁大臣眼神闪烁了两下,敛去眸中的愤恨鄙夷之色。

太医回完话,亲自去看着煎药。嘉平帝上次的丹毒虽然拔除了,但是祛病如抽丝,平时还得细心调养,可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顾太医的阻拦再次服用丹药,短时间内确实有效,稍不注意吃多了量,就会和昨晚那样腹痛如绞,乃至于脱力晕厥。

内阁大臣送走太医,看一眼罗云瑾,冷冷地道:“金石之物贻害无穷,陛下身边小人作祟,何时才能断绝此物?”

罗云瑾面无表情。

内阁大臣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场虚惊。

宫人抬来轿辇,送嘉平帝回乾清宫,郑贵妃守在旁边照顾他。朱瑄派扫墨回去给金兰报信,跟着去乾清宫照看。太医开了药,大臣知道嘉平帝没有大碍,等嘉平帝喝了药睡下,仍然回值房值班。

罗云瑾和众人一道送嘉平帝回乾清宫,周太后打发人过来叫他去回话,他安排好当值的内官,出了乾清宫。

锦衣卫、殿前卫仍然层层把守,还未散去,廊前黑压压一片人头。

罗云瑾皱眉示意锦衣卫退下。

郭大迎出回廊,快步走到他面前:“统领,陆都督来了!”

罗云瑾一愣,继而变了脸色:“陆瑛?”

郭大点头:“是老娘娘叫陆都督来的,老娘娘把属下们赶了出来,只让他进去说话。”

罗云瑾拔步往里走,哑声问:“太子妃呢?”

郭大小声说:“太子妃带着宫嫔和几位王妃回避到屏风后面去了。”

陆瑛高大健壮的身影出现在长廊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郭大想派人去前边报信,消息却送不出去。陆瑛曾在殿前卫任职,殿前卫如今的指挥使有一半是他昔日的属下,他如今掌都督府,威望甚隆,无需下令,没有禁卫敢拦他。

周太后悄悄派人寻来陆瑛,其中大有深意。

罗云瑾面露讥讽。

周太后和嘉平帝最信任倚重的人终究是陆家这等公卿世家,而不是阉人。

内官进去通报,宫人掀开帘子,示意罗云瑾进去。

他踏进里间,眼帘微抬,女眷果然已经回避到屏风后面去了,黄花梨填漆戗金子母螭龙纹镶嵌玻璃画仕女大屏风后面影影绰绰,隐隐有珠翠金光闪耀。

陆瑛站在周太后面前,一身彩绣狮子补官袍,侧脸冷峻沉凝,气势坚毅,周太后看到他就安心了,轻声和他说话。

罗云瑾走进去,周太后看到他,连忙问:“皇上如何了?”

屏风后面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停了下来。

沉默中,罗云瑾粗哑的嗓音响起:“陛下已经没有大碍了,刚才晕厥是因为脾胃不和。”

周太后神色缓和,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才朱瑄已经派人过来报信,但她还是提心吊胆,非要听罗云瑾亲自禀报才能放心。她喝了口茶,对陆瑛道:“你回去吧,哀家记得你是这个月月中娶亲,娶的是谁家千金?哀家可曾见过?”

陆瑛沉声答:“老娘娘未必知道她,是礼部齐侍郎家的小孙女。”

周太后想了想,礼部齐侍郎素有清名,笑着道:“原来是他家的孙女,哀家记得她的姐姐是户部尚书家的长媳。他家是书香门第,听说他家的女儿个个能吟诗作对,你闷不吭声的,娶了这么个才女进门,也不怕你岳丈嫌弃你是粗人!”

陆瑛淡淡地道:“我母亲挑中的她。”

周太后慈爱地道:“到时候带进宫给哀家看看。”

陆瑛应是,告退出去,和罗云瑾擦肩而过的时候,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身出去。

廊外等候的亲兵迎上前,抱拳道:“都督,罗统领刚才遣散了所有禁卫。”

陆瑛嗯一声,下了台阶,长靴踩在雪地里咯吱响。

亲兵又问:“都督去不去乾清宫看看?”

陆瑛摇头。

周太后大惊小怪,担心出什么变故,故意派宫人秘密召他前来回话,为的是警告朱瑄和其他人,现在证明事情只是一场虚惊,他不必去乾清宫露脸。

亲兵笑着嘀咕:“老娘娘也是急坏了其实用不着宣您过来安稳人心,太子妃留在暖室照应后妃女眷,老娘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陆瑛随口问:“太子妃?”

亲兵点头,笑着说:“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伉俪情深,太子爷不管去哪儿都要拉着太子妃的手,太子妃都留下了,还能出什么事?”

清冷端正的皇太子居然当众拉着太子妃的手不放?

陆瑛笑了笑,觉得这个场景难以想象。

金兰送周太后回仁寿宫。

周太后坚持要去乾清宫看望嘉平帝,听罗云瑾说嘉平帝已经睡下了,到夜里才会醒,又知道郑贵妃守在乾清宫,这才罢了。

金兰坐在轿辇里,撩开帘子,视线落在罗云瑾身上。

他跟在周太后的轿辇旁,一路踩着积雪往前走,为了听清周太后说话,脊背微微弓着。

她看着他的胳膊,觉得他的伤应该好了,不过这种寒冬腊月的天气伤口愈合得慢,可能衣衫底下还裹了纱布。

看了一会儿,她放下帘子。

周太后回到寝殿,摘了头上沉重的金丝发髻,歪在榻上,把罗云瑾叫到跟前,问他嘉平帝的事。

金兰和德王妃见状告辞出去。

周太后挥挥手,继续和罗云瑾说话。

金兰转身,刚走出几步,身后一阵沉重的钝响,周太后蓦地拔高了嗓音,怒道:“我还当是什么缘故,原来还是因为那些糟污东西!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德王妃和庆王妃吓得哆嗦了两下,不敢回头。

金兰眉尖轻蹙,回头看向暖阁。

周太后坐在榻上,满面怒容,神情有几分狰狞。

罗云瑾站在她面前,眼睫低垂。

周太后勃然大怒,胸脯剧烈起伏,随手抄起一块金镂空嵌珍珠如意朝他脸上砸了过去。

罗云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闪躲,玉如意砸到他脸上,砰的一声,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脸上很快浮起一道浅浅的红印,如意坠落在地上,几声碎裂声响,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阁中宫人抖如筛糠,噗通几声全都跪在地上。

德王妃扯住金兰:“老娘娘发起火来谁都骂,我们就别进去了。”硬拉着她出去。

金兰跨出门槛,想了想,轻轻推开德王妃,转身往里走。

她去而复返,裙琚扫过金砖地面,腰间环佩叮铃响,盛怒中的周太后看到她,怔了怔。

“老娘娘别气坏了身子。”金兰走到榻前,端起一盅茶,送到周太后手中,“圣上最孝顺您老人家了,也只有您的话圣上才会记在心上,等圣上好些了,您好好和圣上说。”

当着她的面,周太后不好发脾气,眯了眯眼睛,躺回大靠枕上,冷哼一声。

宫人忙站起身上前服侍周太后,一叠声劝她,为她揉肩捏腿。

气氛缓和下来,忙乱中,罗云瑾识趣地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一眼金兰,她坐在周太后身边,笑着给周太后剥葡萄,眼风扫都不扫他一眼。

她是为了帮他解围才回来的她就是如此,不管什么时候,不忍看他受辱,哪怕现在的他们根本算不上认识。

连解围的法子都一样。

她性子好,所以朱瑄告诉她一半实情,隐瞒另一半真相,她不会细究到底,随遇而安,大大咧咧的。

罗云瑾掉头走出暖阁。

几名内官跟在他身后,不住吸气,小声叹道:“统领您何必那么老实?万岁非要听那些道士的怂恿服用丹药,您想劝也劝不了啊!老娘娘下次再问起这个,您就说是那几个道士在捣鬼。”

罗云瑾淡淡地道:“说不说是一样的。”

他帮嘉平帝料理炼制纯红丹的事,手上并不干净,周太后的迁怒于他而言不痛不痒,他也算不上无辜。

谢骞说他是在自找罪受。

这哪里是受罪只要能多看她一眼,多为她做点事,他甘之如饴。

嘉平帝活不久了。

清风拂动悬铃,送出阵阵清脆悦耳的铃音。

罗云瑾站在檐下,和煦的日光透过交错的檐角落在他半旧的窄袖衣袍上,他抬起头,眸光幽冷。

第一百零三章 陆家贺礼

天色阴沉, 搓绵扯絮, 空阔的廊庑殿宇间灌满了风, 又落雪了。

香几上供了几瓶梅花,掐丝珐琅缠枝莲纹鬲式香熏里逸出缕缕清芬。

郑贵妃坐在榻前喂嘉平帝吃粥。

嘉平帝昨天昏睡了一天,今早才苏醒,刚吃过药,脸色发青, 额前扎一条柔软的黑锻包头, 吃了半碗粥,躺回靠枕上, 扶着额头, 虚弱地道:“算了, 吃不下了。”

宫人上前撤走食盒粥碗。

嘉平帝问:“太子呢?”

宫人回答说:“殿下刚才过来给陛下请安,和太医说了一会儿话,内阁那边的老先生差人过来请殿下商议事情,殿下过去了。”

郑贵妃眼神闪烁了几下, 还没开口,嘉平帝摆摆手, 道:“去把太子叫过来, 朕有事嘱咐他。”

宫人忙躬身应喏。

嘉平帝靠在枕上坐了一会儿,额前冒起虚汗。

郑贵妃劝他歇下:“前朝的事有内阁大臣和司礼监操心,您先好好将养, 就别管了。”

嘉平帝笑了笑, 声音断断续续的:“太子年轻朕有事情交代他免得他出错”

郑贵妃脸色微沉, 走到一边的面盆架前洗手,坐回床榻边和嘉平帝说话。

嘉平帝精神不济,说话有气无力的。

她柔声道:“您睡着罢,不必和我说话。”

嘉平帝朝她笑了笑,合眼假寐。

半个时辰后,宫人进殿通禀说朱瑄来了,嘉平帝立刻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快让他进来,别拘虚礼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宫人簇拥着朱瑄转过槅扇,走进内殿。昨天周太后连召罗云瑾、陆瑛去暖室,惊动了禁卫军,嘉平帝晕厥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今早大臣就上疏要求面见嘉平帝,左顺门前闹哄哄的。后来朱瑄出面才稳住了局势。

他身着云纹暗花纱盘领袍,一如既往的清冷温文,气势雍容内敛,乾清宫的宫人围在他身侧,看他的目光比先前更加恭敬畏惧。

郑贵妃坐在榻边,忽然发觉自己竟然也开始惧怕朱瑄了。

嘉平帝看到眼前沉稳镇静的朱瑄,面露欣慰之色,他虽然任性了一辈子,但好歹还是给朱家留下一个高才博洽、仁厚谦逊的储君,招手让他走近一些:“五哥过来。”

朱瑄走到床榻边,嘉平帝坐起身,想起郑贵妃还在,尴尬地看她一眼。

郑贵妃垂眸,起身告退。

嘉平帝没有挽留她。

她走出内殿,退到外间西暖阁中,宫人忙跟着过来服侍,送上茶果点心,她看着漆盘里堆叠如山的波罗蜜供,随手掀翻食盒,哐啷一声巨响,糕点散落一地。

宫人吓得噤了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郑贵妃推开黑漆小炕几,颓丧地坐下,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生死关头,嘉平帝最倚重的人还是他的儿子。内阁大臣、司礼监的太监还有宫人也是如此,他们现在对朱瑄的态度何等敬畏,天下到底是皇太子的。

她的全部倚仗就是嘉平帝的宠爱,假如嘉平帝有什么意外,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郑贵妃双手紧紧攥住织金襕裙,指甲刮断细如须发的金丝线。

东宫。

金兰起来的时候已经巳时了,她梳洗换衣,看到映在窗玻璃上的雪光,问小满:“太子几时出去的?”

小满道:“卯时就出去了,快过年了,万岁晕厥的事情传出去,人心惶惶,今早大臣不断递信过来,殿下必须出面安抚大臣。”

皇帝昏聩年老,储君年轻温厚,文官们倒不是真的非要见到嘉平帝不可,他们这是在借机巩固朱瑄的地位。

金兰吃了饭,挪到明间榻上看账目,内殿暖和是暖和,光线昏暗,不方便看书写字。

看了几本账目,她坐着出了一会儿神。

昨晚本来想和朱瑄说说话,不过他忙了一夜,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今早他又出去得早,她迷迷糊糊听到他轻声吩咐宫人的声音,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出去了,只有珠帘纱帐在轻轻晃动,潋滟起如水的波纹。

午时,各宫掌事太监和掌事姑姑陆陆续续来东宫回话。

金兰放下看了一半的书,开始处理宫务,看到一份赏赐赵王妃家人的礼单子,诧异地问:“赵王妃如今住在仁寿宫养胎,她的事怎么送到我这里来了?”

小满轻声说:“是那边的掌事太监送来的,掌事太监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赏赐赵家人什么合适,请殿下示意。宫中倒是有过这样的先例。”

金兰沉吟片刻,摇头失笑。

才不过一夜的工夫,连仁寿宫的掌事太监都赶着来巴结东宫了,宫中的宫人果然最会见风使舵。

赵王妃这一胎怀的还真是辛苦,先是讨好郑贵妃而不得,反而被郑贵妃吓得见红,现在成了周太后手里的一颗棋子,又在暖室受惊,以后还可能继续被周太后拿来羞辱郑贵妃。

她刚进宫的时候也曾被周太后当众抬举,那时候郑贵妃罕见地低调,她也没有因为周太后的喜爱而变得轻狂,昭德宫和东宫心照不宣地互相回避,没有如周太后所愿的那样针锋相对,周太后对她的态度渐渐就不如以前了。加上朱瑄的顶撞,赵王妃又有了身孕,周太后转而打起赵王妃的主意。

金兰放下礼单:“这样的事以后不必送到我跟前来,仁寿宫的事有老娘娘做主。”

小满应是。

这晚朱瑄回来得很晚,直到亥时殿外回廊里才传来声响,金兰特意等着他,还没睡,披了绒衣,靠着熏笼看书,听见他的说话声,穿上绣鞋,迎出暖阁。

廊前灯火辉煌,朱瑄脱去外面穿的氅衣,摇曳的烛光笼在他脸上,宫人跪在台阶前,为他掸去长靴上的落雪。

金兰裹了件鹤氅迎上前,朱瑄面色疲倦,眼圈微微发青,握住她的手:“怎么还没睡?”

“等着你呢。”他雪夜归来,手心冰凉,金兰刚刚靠着熏笼,浑身酥暖,一边捧起他的手揉搓他掌心,一边吩咐宫人预备香汤,问他,“用过膳了?”

“在乾清宫吃过了,你呢?”朱瑄笑了笑,抬起金兰的下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她笑着点点头:“我也吃过了,你先去洗漱。”

朱瑄嗯一声,洗漱出来,先在熏笼上暖了手,这才掀帘上床。

金兰已经裹好被子等着他了,看他躺下,伸手轻轻按揉他的太阳穴:“今天怎么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