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夹出烤熟的栗子,剥开盛在碗里,洒一层褐色桂花蜜,送到两人面前的案上。

贺枝堂吃了枚栗子,鼓起勇气,正要开口,窗外传来一串笑声:“你们吃什么呢?别忘了我!”

声音很熟悉,又脆又轻快。

贺枝堂呆了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宫人打起帘子,簇拥着贺枝玉进屋。她头梳丫髻,穿蓝地海棠团花竖领袄,杏黄五彩刺绣打褶马面裙,耳边一对玉丁香,笑盈盈地走上前,朝金兰行礼。

金兰愣了一瞬,霍然站起,下了地坪,抓住枝玉的手,满脸惊喜:“枝玉!”

枝玉眼圈微红:“姐姐!”

姐妹俩久别重逢,眼中都闪烁着泪花。

宫人们跟着垂泪,又是笑又是叹,搀扶两人回罗汉床边坐下。

祝舅父跟进屋,按着扫墨刚才教的,笑着道:“其实枝玉也跟着来了,不过她淘气,非说要给殿下一个惊喜,不许我告诉殿下。今天席面上的菜,就是枝玉在后面看着婆子做的。”

枝玉搂着金兰掉眼泪,听到这话,暗暗翻一个白眼。皇太子真是够狠的,她混进灶房,他早就知道了,非等她在烟熏火燎的灶房做完活计才派人抓她,她现在一身的鱼腥味,祝舅父的话没说错,席上的菜还真是她看着婆子做的。

金兰拂去眼角泪花,拉着枝玉左右端详,笑着道:“还是小孩子脾气!既然来了京师,躲着做什么?你吃了没?”

枝玉点点头,目光掠过旁边的高几,青花玉壶春瓶里一簇怒放的梅枝,幽香浓烈,高雅清丽。

这正是刚才皇太子亲手摘的那一捧梅花。

一个猜测从脑海中浮起,枝玉手脚僵住,脊背发寒,心头悚然。

这一切都在皇太子的掌握之中,她的出走,东宫护卫的追捕,今天设下的陷阱皇太子稳操胜券。

扫墨的威胁并非虚言,太子想除掉她和贺家人,易如反掌。他喜欢姐姐,厌恶贺家人,厌恶到不想他们出现分走姐姐的注意力,他留下她们,仅仅只是因为不想姐姐烦心。

枝玉眯了眯眼睛,掩下纷乱的思绪,仔仔细细打量金兰。

金兰眼神柔和,面庞红润,眉梢眼角藏不住的笑意,以前她总是有点怯怯的,现在她举止大方,神采飞扬,顾盼之间带了几分活泼俏皮,明媚娇艳,一望而知在宫中一定过得很好。

至少比在贺家过得好多了。

枝玉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不管皇太子是什么人,只要他对姐姐好就行。

姐妹俩凑在一起亲亲热热说话,贺枝堂找不到插嘴的地方,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祝舅父生怕枝玉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紧张地站在一边,竖起耳朵听枝玉说话。

枝玉很识时务,并没有冲动之下说出自己已经知道贺枝堂的身世,她没那么傻,皇太子的手段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梅花香气弥散开来,满屋清芬。

说说笑笑,不觉就到了傍晚时候,门帘晃动,朱瑄走进屋中,抬起脸,温和地道:“圆圆,该回宫了。”

他语调轻柔,祝舅父、贺枝堂和贺枝玉三人却同时打了个哆嗦。

金兰没有想到今天会见到枝玉和枝堂,想多留一会儿,不过误了时辰也不好,只得站起身。

贺枝玉强笑着说:“姐姐先回宫去,得空再出来。京师这么大,我和枝堂还没好好逛过,舅舅说了,我们先在这里住着,等过了年再启程。”

金兰高兴地道:“我也想留你们在京师多住一段时日,现在天气冷,还是别赶路了,等开春了再回去。”

祝舅父满口答应:“京师繁华,我们巴不得多住几天。”

枝玉和枝堂送金兰出门,姐弟几人依依不舍地分别。朱瑄牵着金兰的手,从头到尾没和枝玉、枝堂说一句话,扶她上马车。

马车轱辘轱辘驶出院子,枝玉伫立在门前,站了很久。

金兰靠在朱瑄身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朱瑄接着拿起案卷看。

马车晃晃荡荡,光线暗沉,她出了一会儿神,抬手拿开案卷:“这么暗,回宫再看吧,别伤了眼睛。”

朱瑄眼睫低垂,淡淡地道:“终于想起我了?”

终于两个字听起来很幽怨。

金兰一怔,坐起身,搂住朱瑄的胳膊,轻笑:“你真生气了?枝堂和舅舅他们怕你,见了你拘束,我看你也不喜欢他们,才让你先出去的你怎么气性这么大?还在生气呀?”

他不是去见徐甫了吗?居然还记得早上的事?

朱瑄不说话,默默地别扭着,侧脸清秀端正。

金兰哭笑不得,心里咕嘟咕嘟冒着细细的泡泡,捧住朱瑄的脸,吻他冰冷的唇,亲了好一会儿才退开,“五哥最好了,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下次不敢了。”心里却腹诽,他明明不喜欢她和贺家人团聚的场合,她开口留他的话他也不会留多久,这下倒好,抓着不放了!

她说完话刚刚退开,朱瑄跟上来,搂住她的腰,加深这个吻。

“圆圆说了会好好谢我,怎么谢?”他微微轻喘,车厢里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格外撩人。

金兰按住朱瑄的手:“不是这么谢”

“我喜欢这样。”朱瑄抱起她,在她耳边低语。

金兰云鬓松散,头上的金钗滑落下来,坠在地毯上,一声轻响。

压抑的声音从帘子里传出来,赶车的扫墨神色如常,轻轻挥了一下鞭子。

回到宫里,他示意众人低头,这才掀开帘子。

朱瑄先下马车,吩咐宫人准备热水香汤。宫人会意,应喏退下。

脚步声远去后,帘子轻轻晃动,掀开的细缝里露出金兰微微发红的脸,她头上戴着朱瑄的大帽,眼珠滴溜溜转一圈,确定扫墨几人都走了,松口气,掀帘出来。

朱瑄笑着扶住她胳膊。

真是掩耳盗铃。

第一百零一章 腊八粥

第二天早上, 金兰迷迷糊糊正睡着, 听到织物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 眼睛还没睁开, 先嘟着嘴巴问:“我今天能出宫去看枝玉吗?”

外面天还没亮, 天气冷,拔步床外重重帷帐,杜岩和小满没有点灯, 床帐里一片昏暗。

朱瑄坐在床沿,慢慢扣上衣襟,系好衣带, 闻言一笑, 回转身,手撑在枕头边, 低头轻轻咬一下她的脸:“圆圆不许出去, 今天得陪着我。”

金兰揉揉眼睛坐起来,一脸茫然。

她昨晚答应什么了?她不记得了。他昨晚又逼着她谢他, 她到后来只会胡乱点头,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事。他在床笫之间很磨人,一会儿强势一会儿撒娇,低头看她时双眸火烧一样,又清又亮又灼人,她完全招架不住。

朱瑄轻笑, 握着金兰的肩膀, 把她按回枕头上, 给她盖好被子:“和你说笑的,今天宫里吃腊八粥,不能带你出去,你再睡会儿。”

金兰想起来了,今天在暖室吃腊八粥,嘉平帝和周太后都会出席。她缩回被子里,打了个哈欠,吩咐珠帘外面的小满:“记得叫起我。”

小满笑着应是。

金兰拉住朱瑄的袖子:“五哥,你不多睡一会儿?”他难得休沐,昨天陪她出去还被徐甫请走了,今天怎么还是起得这么早?

朱瑄回头,握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俯身亲她:“我有点事,你睡吧。”

他放下半卷的纱帐,看金兰闭上眼睛继续睡了,转身出来。

扫墨在书房等他,行了礼道:“千岁爷,今天这腊八宴怕是吃不成乾清宫昨晚召了太医,听说万岁吐了半夜,吃的东西吐完了,后来一直呕酸水。”

朱瑄面色不改,问:“太医怎么说?”

扫墨小声道:“还是吃丹药的缘故。”顿了一下,又道,“昨天罗云瑾才替万岁安置好那些宫女,听说宫里已经连夜安排好她们住的宫室,道士连炼丹的丹炉都备好了,万岁催促他赶紧炼制出纯红丹。”

他眉头轻皱,很不理解嘉平帝为什么一意孤行非要吃那些所谓的仙丹,太医多次规劝他丹药吃多了伤身,他还是执迷不悟。

朱瑄知道纯红丹的事情,嘉平帝身体一直不好,早年的时候靠着道士进献的丹药大振雄风,后来就离不开丹药了。他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但他能够理解父亲为什么热衷于追求长生之术。

他是皇帝,坐拥天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怎么舍得死呢?

哪怕不能长生,能多活几年也行朱瑄脸上浮起几丝惆怅之色,掩唇咳嗽。

扫墨忙捧上热茶。

朱瑄咳了好一阵,接了茶,喝了一口,轻声道:“孤咳嗽的事不要让太子妃知道。”

扫墨点头道:“千岁爷放心,东宫上上下下都嘱咐到了。”

朱瑄坐下翻阅奏折,处理了几件琐事,派人去乾清宫打听嘉平帝今早起身了没有。

不一会儿内官回来通禀:“万岁起身了。”

朱瑄嗯一声,今天的腊八粥还是得吃,如果嘉平帝今天不能出席腊八宴,明早京师的人都会知道他又因为丹毒身体不适。

扫墨想起一事,道:“千岁爷,昨天罗云瑾说他只是路过,您看要不要派人去查证一下?”

贺枝堂住的院子是东宫故意暴露在世人面前的,罗云瑾很可能一直暗中监视东宫,特意绕到城南去探查,正好意外撞见他们抓捕贺枝玉。

朱瑄摇摇手:“不必,他很骄傲,不屑撒谎。”尤其不会在关于她的事情上撒谎。

扫墨满腹狐疑,没有再说什么。皇太子和罗统领之间这种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关系他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人也看不懂,两人都倾慕太子妃,而且一个曾经动手抢人、一个娶了太子妃为妻,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和平相处,也是奇了。

金兰又睡了大半个时辰,小满唤她起来,服侍她梳洗用膳。她装扮好,等了一会儿朱瑄,他处理了几件杂事,和她一起乘坐轿辇去暖室。

暖室依旧炭火融融,温暖如春,光线直接从大玻璃照进阁子里,屋中一片透亮。今天花几上供的有水仙、蜡梅、香橼、佛手和京郊的苹婆果,香橼、佛手叠在高足盘里,累累的有如起伏的山棱,水仙清雅纤秀,蜡梅娇艳妩媚,香气浓郁。

金兰到的时候发现德王妃、庆王妃和其他宗室皇亲女眷早就到了,暖室内乌泱泱一片,懊恼地道:“我是不是起晚了?”

朱瑄拉着她的手,泰然自若地走进暖室,轻声说:“你不必管她们,你要是来早了,她们得更早。”

金兰点点头,王妃和宗亲贵妃妇都得等她,她只要比周太后早来一步就够了。

还没开宴,她挨着一盆半开的水仙坐下,正想去和德王妃说说话,朱瑄拉住她的手:“不是说今天陪着我吗?”

周围的王妃宗亲们视线立刻汇集过来。

金兰捏捏朱瑄的手指,小声道:“你待会儿不用去皇上那边应景?”

朱瑄笑而不语,“我陪着你坐一会儿。”拿了一只福建扁柑在手里,剥了皮,递给金兰。

金兰只好坐在椅子上吃柑子。

德王妃和庆王妃伸长脖子往他们这边看了几眼,庆王妃已经站起身准备和金兰唠家常了,见朱瑄一直坐着不动,只能失望地退回去。

金兰吃完一只柑子,朱瑄又给她夹点心,两人凑在一起说话吃茶,旁人看得眼酸不已。

众人三三两两散落在供花间说悄悄话,暖室外传来一阵骚动,太监尖细的嗓音回荡在空阔的廊庑间。

嘉平帝和郑贵妃到了。

众人都站了起来,朱瑄也拉着金兰一起站起身,几位皇子王妃迎到暖室门前回廊上。朱瑄走在最前面,目光从嘉平帝脸上一掠而过,嘉平帝脸色苍白,手搭在近侍胳膊上,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但近侍却一脸紧张,面皮绷得紧紧的。

金兰和几位王妃站在一处,低着头,感觉到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停了很久,没有抬头。

郑贵妃冷哼了一声,看她那么久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没看到德王妃和庆王妃已经在打哆嗦了吗?

金兰完全没注意到郑贵妃的凝视,自顾自想着心事,枝玉和枝堂今年在京师过年,宫中规矩多,她不好接他们进宫,还是让他们在宫外陪着祝舅父守岁吧。

嘉平帝和郑贵妃刚落座没一会儿,周太后到了。

众人又起身迎出去,嘉平帝也站了起来。金兰和其他人一起迎上前,还是没有抬头,规规矩矩站着,突然听到身边一片整齐的抽气声。

德王妃脸色发白,扯了扯金兰的衣袖。

金兰抬起头,发现在场诸人全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古怪表情,眉毛扬了扬,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到那个紧紧挨在周太后身边的女子身上。

是赵王妃。她自从上次险些小产之后再也不敢踏进昭德宫一步,德王妃和庆王妃相约去探望她,她哭着说以后不想见郑贵妃,德王妃劝她想开点,郑贵妃喜怒无常,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只是哭。

看来赵王妃真的被郑贵妃吓破胆了,为了自保选择投靠地位更稳固的周太后。

周太后拉起赵王妃的手,笑向嘉平帝道:“六哥媳妇肚子越来越大了,哀家不放心,把她接到身边照顾,她也孝顺,不嫌哀家这个老婆子碎嘴唠叨,太医都看过了,说这一胎肯定是个小皇孙。”

赵王妃挨在周太后身边,笑得腼腆。

赵王昂首挺胸,也一脸笑容。

郑贵妃看向金兰,眼神揶揄:看看你的好弟媳。

金兰星眸微弯,还她一个含笑的眼神:看看您的好婆母、好儿子,赵王可是您教养长大的,他投靠周太后,脸上无光的是您呀。

郑贵妃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淡淡地瞥一眼赵王和赵王妃。

赵王还算镇定,赵王妃却吓得面色雪白,整个人颤了颤。

周太后笑着拍拍赵王妃的手,笑容慈和:“六哥媳妇跟着我一块坐吧,免得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众人垂手站着,一声不吭。

静默中,郑贵妃故意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声,大摇大摆往里走。

周太后脸色微沉。

众人重新落座,金兰和德王妃、庆王妃坐一起,刚坐好,郑贵妃笑着道:“太子妃过来挨着本宫坐,本宫和你说说话。”

德王妃和庆王妃轻轻哆嗦。

宫人忙活起来,搬动花几椅凳,金兰暗暗翻一个白眼,起身挪到郑贵妃身边坐下,郑贵妃拍拍她的手,一字一字地对身边侍立的宫人的道:“小心伺候太子妃,别让太子妃碰不干净的东西。”

众人心口发紧,头埋得低低的。

金兰低头喝茶。

宫人送上热腾腾的腊八粥,众人心里有事,不过吃几口应景罢了,只有几个小皇子、小公主乖乖吃完了一整碗甜粥。

郑贵妃看着金兰吃粥,唇边噙了一丝讽刺的笑容,小声道:“你现在看明白了吧?老娘娘以前哪里是喜欢太子和你?还不是为了和我斗气才故意抬举你。”

金兰默默听着,不想搭话。

郑贵妃接着念叨:“本宫给你一句忠告,你以后远着赵王妃一些,就你这脑袋瓜子,她骗你一骗一个准你别以为她可怜,她要是真想保住孩子,就不该拿她的孩子冒险”

金兰心里暗暗腹诽:郑贵妃原来这么啰嗦的么?

周太后和郑贵妃说话夹枪带棒,宫妃王妃们不敢说笑,一屋子吃粥的声音。周太后突然拔高声音,让赵王盛一碗粥:“给你爹爹送去,你亲自盛。”

赵王立刻笑着答应一声,站了起来,盛了一碗粥。

郑贵妃见状,双眼微眯,指指埋头吃粥的德王,扬声道:“七哥,给你爹爹盛一碗粥,你爹爹不爱吃红枣,别盛带红枣的。”

德王惊讶地放下银匙,看一眼远处的德王妃,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战战兢兢地接过宫人盛好的粥,然后战战兢兢地捧着碗走到嘉平帝跟前。

赵王冷冷地瞥一眼德王,德王浑身打颤。

角落里的庆王冷汗涔涔。

嗡嗡嗡嗡的说话声陡然停了下来,暖室里鸦默雀静,气氛僵持。

两碗粥同时送到面前,嘉平帝一脸为难,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宠妃,得罪哪一个都不好。他叹口气,示意儿子将粥放在案上,宫人拿起匙子,一碗舀了一勺,送到嘉平帝碗中,嘉平帝吃了一口。

众人拍案叫绝:不愧是嘉平帝,和稀泥这一招简直炉火纯青!

隔着高低错落的供花,周太后和郑贵妃冷冷地对视一眼,同时收回视线。

气氛稍稍缓和了些许,众人继续吃粥。

炭火静静燃烧,安静了片刻,忽然响起一声惊叫。

众人吓得一个哆嗦,循声望去,发现叫声是从嘉平帝的方向传来的!

郑贵妃脸色微变,霍然站起身,满头珠翠铮然响动,推开身边的宫人,拔步冲向嘉平帝。

宝座前乱成一团,近侍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嘶声叫着宣太医:“陛下陛下晕倒了!”

众人心惊肉跳,骤然起身,碗盏倾覆,汤粥四溢,一片茶盅落地的碎裂声响,惊呼声此起彼伏。

刚才还是一派和乐,转眼间鸡飞狗跳。

忙乱中,朱瑄越众而出,吩咐宫人:“去传太医。”指挥宫人抬起晕厥过去的嘉平帝,先把他安置在暖室后面的厢房里。

宫人心慌意乱,六神无主,听见朱瑄吩咐,又见他指挥若定,镇定从容,而且是皇太子,立刻如找到主心骨一般,听他号令,七手八脚抬起脸色发青的嘉平帝送去厢房。

女眷这边,周太后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贵妃已经冲到嘉平帝身边,其他人面面相觑,毛骨悚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立当场,不知道该做什么。

朱瑄的近侍窜到金兰身边,小声道:“这里太乱了,殿下先回避罢。”

金兰摇摇头,先走到周太后身边,示意宫人:“请老娘娘去后边厢房歇着,太医过会儿就来了。”

看一眼赵王妃,“六哥媳妇有孕在身,和老娘娘一起去厢房吧,别挤着了。”

赵王妃不知道嘉平帝是不是中毒,吓得浑身直抖,巴不得早点离开是非之地,闻言立刻搀着周太后离开。

金兰看向其他女眷,吩咐宫人:“送她们去偏殿安置,吩咐下去,不许惊动外边的人,谁敢危言耸听,宫规处置。”

宫人点头答应,指令一个个传出,他们有了事情做,自然慢慢镇静下来,那些吓得大喊大叫或者呆若木鸡的都被拉了下去。

宫妃、王妃和宗室贵妇们也慢慢安静下来,德王妃和庆王妃回头看一眼金兰。

忙乱中,满室宫人全都自发地跑到朱瑄和金兰跟前讨主意,言语恭敬,两人不慌不忙地指挥,冷静从容。

皇太子沉稳镇定,人人都知道,没想到太子妃也能临危不乱。

第一百零二章 虚惊一场(改别字)

女眷们仓皇退出暖室, 殿前直驾锦衣卫、金吾卫、禁卫军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团团围住整座宫室, 窗外长廊里黑压压站满了人。

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军士们面容肃杀,刀枪如林。

宫妃们瑟瑟发抖,有人忍不住哭了出来,旁人忙掩住她的嘴巴, 拖着她钻进厢房。

锦衣卫闻讯赶到, 立刻守住各个偏殿的出口,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 违者立斩, 刚才在暖室伺候汤羹的宫人全部被带出去审问。

身边的宫人被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带走, 宫妃们更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