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玉小的时候性子急,脾气比现在还暴躁,刺猬一样,浑身是刺,谁沾上她都得被她硬生生咬下一块肉皮。

亲戚家只要有人敢说一句祝氏和她的闲话,她立马放声大哭,滚到人家脚底下撒泼,非要人家给她赔礼道歉。

谁感叹一句可惜她不是男孩子,她一指头戳到人家脸上去:那么喜欢儿子回家和你儿子恶心人去,别来我跟前寒碜人!

她要强,敏感,心高气傲,决心做出一番大事业,比贺家宗族所有儿子、比县城所有男人做的事情还要大要风光,她要光宗耀祖,让那些笑话她母亲祝氏的人看看,她贺枝玉比儿子强!

但亲戚们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只当她是小孩子闹脾气,笑哈哈哄她,背地里说起祝氏和她,还是一撇嘴,直摇头:可怜呐,生的是个女娃。

枝玉发了狠,什么事都不肯落于人后,什么东西都要抢一抢、争一争,她没有的,别人也不能有!别人有的,她就算硬抢也要抢到手。

没有人理解枝玉。

祝氏也不懂她的倔强,嫌她太要强,脾气太大,总劝她脾气软和点,别整天为了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和人斗嘴。

祝氏疼枝玉。

但祝氏心里更想要一个儿子。

有时候枝玉觉得,比起她这个亲生女儿,祝氏说不定更喜欢娘家侄子。

只因为小表弟是个儿子。

枝玉恨自己不是男孩,恨小表弟仗着祝氏喜爱和长辈宠溺抢自己的玩具,欺负自己的丫鬟。

那年祝氏带着几个女孩子回娘家省亲小住,一看到娘家侄子就搂在怀里又亲又抱舍不得撒手。小枝玉站在一边,知道眼前的妇人是自己的母亲,可是母亲宁愿抱别人家的儿子也不想抱她。

她恨小表弟。

第二天她在园子里摘了一捧荷花,想拿给祝氏看。小表弟看见了,闹着要她的荷花,她不肯给,小表弟动手抢了荷花,拔腿就跑,还回头对她做鬼脸。

“姑姑喜欢我,姑姑不喜欢你!”

小枝玉又气又恨,偷偷摸摸跟在小表弟身后,躲在假山后面,捡起甬道边的一块石头,朝小表弟砸了过去。

一声轻响。

小枝玉吓呆了。

她只想出口气,没想到这随手一扔,石子儿居然会那么准地蹦在小表弟的脑壳上。

小表弟疼得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脑袋,躺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很快有血迹顺着他的伤口蜿蜒出来。

小枝玉吓得魂飞魄散。

养娘说过,人的脑壳是最精贵最磕碰不得的,一不小心就会死人。

小表弟要死了。

小枝玉手脚发软。

她胆子再大,再有志气,也从来没有下手伤过人。

她总幻想着将来飞黄腾达了要好好报复那些嘲笑过自己和祝氏的人,但怎么报复,其实她也不懂,不过是像戏文里演的那样,打板子罢了。

她失手杀人了!

她杀了小表弟!

后劲上来,小枝玉吓得浑身发颤,不敢去看小表弟的死状,转身就跑。

砰的一下,迎面走来的一个人被她撞得一个趔趄。

枝玉魂不附体,满头是汗,匆匆打量那人一眼。

是贺金兰。

这个姐姐不常出门,这次祝氏回娘家本来没打算带金兰,但表亲陈老爷一家人也要来祝家贺寿,陈家小少爷和贺金兰似乎挺投契的,祝氏想着金兰挺安分,不如亲上加亲给她就近寻门亲事,就把她带来了。

陈家小姐知道哥哥陈君山向来对金兰格外照顾,一到祝家就把金兰拉过去玩。金兰特别怕祝氏,更怕和祝氏的爹娘兄弟侄子侄女待在一起,总是和陈家小姐玩到很晚才回房。

天快黑了,小金兰埋头走路,没看见小枝玉,被撞得一歪。

小枝玉六神无主,差点给小金兰跪下。

小金兰看一眼慌里慌张的枝玉,目光落到不远处躺在地上呻|吟的小表弟身上,眼睛微微睁大。

小枝玉一脸惊恐。

小金兰没有吱声。

附近传来脚步声。

小金兰的丫头跟上来了。

小表弟的丫头也找过来了。

丫头们发现小表弟受伤,尖叫声响起。

小枝玉满脸是泪,浑浑噩噩站在那里。

忽然感觉胳膊被轻轻推了一下。

小金兰轻声道:“妹妹,别怕,去竹林。”

小枝玉又是害怕又是愧疚又是后悔又是难为情,命都没了半条,听到这一句,眼泪夺眶而出,下意识照着小金兰说的,飞也似地跑了。

外祖母的院子后面有一片竹林,穿过竹林可以走小路回枝玉自己住的屋子。

小枝玉走进竹林里,越想越觉得伤心害怕,找了块石凳,坐下掉眼泪。

竹林里蚊虫多,嗡嗡嗡嗡吵得小枝玉头昏脑涨。

她觉得自己从此不干净了,脏了,变坏了,被邪恶丑陋的东西占据了。她会被所有人咒骂厌恶,爹娘、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表哥表姐所有人都会讨厌她,骂她是个阴险小人,把她赶出家门。她这辈子完了,不会再有人喜欢她,对她好。

连府里的下人也会瞧不起她。

如果小表弟没死,落下什么毛病,她还是会被抓到大狱里去。

什么光宗耀祖、报复族人的雄心壮志,全都完了。

她还是个小孩子,就这么走入歧途,成了坏蛋。从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小枝玉躲在竹林里哭了好久,不敢回去面对自己闯下的大祸。

她任眼泪爬满两腮,望着竹林外闪碎着潋滟水光的湖面,心想自己不如干脆死了算了,这样就不用被人骂了。

可想想又觉得不甘心,她怕水鬼真来拉她。

最后是丫头找到小枝玉的。

小枝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知道自己死期到了,不敢挪步,任丫头怎么拖都不动弹。

丫头有些诧异,安慰她:“小姐别伤心了,表少爷就是脑壳上破了个小口,已经止了血,贴了膏药,不碍事的。”

小枝玉觉得丫头的语气有点奇怪,没敢吭声。

丫头继续道:“三小姐也真是的,居然这么不小心,表少爷出了那么多血,看着可吓人了!老太太和舅太太差点哭晕过去,要是石头子再大一点打出毛病可怎么办?太太气得不得了罚三小姐去佛堂跪着给表少爷祈福”

小枝玉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傻傻地问:“关金兰什么事?”

丫头拉着枝玉往她外祖母的正院走去,漫不经心地道:“三小姐打伤了表少爷,太太当然要罚她了。”

小枝玉呆了一呆。

小金兰替她顶了罪。天色昏暗,小表弟不知道扔石头的人是小枝玉,丫头们离得远,看到小金兰站在那儿,肯定以为石头子是她扔的。

小枝玉陡然松了口气。

三魂七魄重新归位。

那一刻,她如获新生。

她没有被丑恶玷污,还是长辈们宠爱的四小姐,是贺老爷和祝氏心目中孝顺的乖女儿,是舅父舅母夸赞的“小机灵儿”,是亲戚中最拔尖、最厉害的贺家四姑娘。

那次之后,外祖母和舅父、舅母还夸枝玉,说小表弟受伤,就数她哭得最伤心,平时看她毛毛躁躁的,其实她心地最好。

小枝玉讷讷地躲在祝氏身后,不敢多说什么。

小表弟好了以后,大概从舅母那里听说了枝玉为他哭的事,加上年纪大了懂事了,以后没那么针对她了。

小枝玉的性子也越来越沉稳,不再像小时候浑身是刺,但凡有点不顺心就非要顶别人几句。

更不敢随便动手伤人。

小金兰从没有和别人说起替枝玉顶罪的事,连剪春都不知道那块石头子是枝玉扔的。

她默默替枝玉顶了罪,在佛堂一跪就是一整天,好脾气地任枝玉的舅母和外祖母当面指桑骂槐。

祝氏回家罚她做针线,当着贺老爷的面骂她不懂去别人家做客的礼数,她也没漏一丝口风。

那之后祝氏就不带金兰去祝家了。

小枝玉怕金兰说出自己,怕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她心里藏不住事,风风火火去找金兰,要给她银子赔罪。

小金兰欢欢喜喜收了银子,枝玉知道她爱攒钱,因为没有娘家依靠,只有钱实在。

小枝玉问金兰为什么要替自己认罪。

小金兰傻乎乎的,似乎很奇怪枝玉会问这个。

“因为我是你姐姐啊!”

她低头整理打结的丝线,鼻尖微微一皱,道:“他真坏,总欺负你,我也想打他的!”说完,嘿嘿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叮嘱枝玉,“枝玉,下次别打他了,真打出毛病也不好。你可以和他讲道理。”

小枝玉失笑。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被保护了。

心里蓦地软成一团。

她从来不开口叫金兰姐姐,总是直呼其名。

但在心里,枝玉觉得姐姐金兰比母亲祝氏更了解自己。

她的很多小心思都可以直接告诉金兰。

嫉妒谁家的小姐,恨不能对方越长越丑。讨厌谁家的太太,诅咒那个太太喝水塞牙。想嫁给当官的人家,这样就没人敢笑话祝氏生不了儿子。县里哪家少爷人品不错,她挺喜欢的

这些都可以跟金兰讲。

小金兰傻里傻气的,每次听得咋舌,但绝不会因此用异样的眼光看枝玉。

她总是认真听枝玉倾诉。

枝玉有次听见丫鬟说金兰和别人家的小姐吵起来了。

金兰是个菩萨性子,从来不会动怒,真动怒了也不过是气得脸通红,说不出什么狠话脏字。

她和人吵嘴,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枝玉啧啧称奇,问金兰为什么和人吵。

丫鬟说:“本家那几个小姐恁地坏!打秋千的时候说小姐您规矩不好,整天和外面的少爷们争风头。三小姐就生气了,她说您是咱们贺家生得最标致的,也是最聪明的,会读书写字,会画画弹琴,哪一点不比少爷们强?谁都喜欢您,您大大方方的,规矩好着呢!外头少爷们别不服气,谁叫他们不中用!”

枝玉没想到金兰这个好脾性的人居然会因为自己和别人吵起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丫鬟接着道:“三小姐还说,那架秋千是咱们家的,她们要是还敢说您的坏话,以后不许她们到咱们家来玩,也不许她们走咱们家修的路,过咱们家修的桥。”

枝玉扑哧一声笑了。

真是孩子气。

她似嗔非嗔了一句,心里一股暖流涌过。

族里没人懂她,亲戚们喜欢她,但也隐隐提防她,嫌她不安分,怕她铸成大错,母亲祝氏也是如此。

谁能想到,最懂她,最欣赏她,最支持她的人,竟然会是金兰呢?

枝玉多么希望金兰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啊。

没有祝氏的束缚,金兰一定会和自己一样上学读书,姐妹俩互相扶持,勤学苦读,把族中所有男孩子压在脚底下,让其他人知道,她们女儿家读书不一定比男孩差!

可是金兰为她得罪了舅母,祝家不可能答应让金兰和她一起去祝家上学。

枝玉越想越伤心,呜呜哭出了声。

她从小在祝家养大,祝家就是她的依靠,只要舅舅舅母给她撑腰,不管她在贺家怎么闹腾,族里的人不敢多说什么。如果舅母知道那块石头是她扔的,知道她差点打死小表弟,她以后哪还有脸面去祝家?外祖母、舅舅们还会像以前那样疼她吗?

金兰毫不犹豫地替她顶罪,金兰笑着说:“妹妹,不要紧反正祝家人也不喜欢我。”

枝玉哭得肩膀直抖。

金兰本来可以和她一起上学,心里有疙瘩的舅母不答应,金兰只能每天站在桂树后,目送她去祝家上学。

第一百章 小别扭

祝舅父慌了, 围着枝玉一叠声问:“是不是哪里伤着了?你这些天躲在哪儿?”

枝玉没有搭理他, 趴在桌前哭了个痛快, 举袖擦干眼泪, 红着眼睛道:“我要留下来。”

姐姐教过她,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法改变,她得往前看。

祝舅父听她口气坚定, 吓得眼皮直跳:“你一个姑娘家留下来干什么?”看一眼守在房门前的扫墨,声音一低,“枝玉, 你还不明白?太子妃因为顾忌你才没揭开枝堂的身世, 太子爷看重太子妃,所以不喜欢贺家人, 不乐意我们进京来打扰太子妃, 咱们还是家去的好,你你想想, 太子妃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你娘, 太子妃她心里舒服吗?”

枝玉脸色一白。

她娘是怎么管教金兰的,她都看在眼里,如果换做是她,肯定一辈子都不想再见祝氏。

祝舅父叹口气,小声劝她:“太子妃性情好, 没有迁怒到你身上, 太子爷可不一样!你和枝堂偷偷上京, 假如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太子妃一点风声都不会知道!到时候贺家给太子妃写封信说你们病死了,太子妃难道还能亲自回湖广查证?就算太子妃真派人查证,太子爷也能把事情处理妥当。太子爷是储君,是以后的万岁!他有的是办法让你们一辈子都见不着太子妃。太子爷手下留情,还不是因为心疼太子妃?枝玉,听舅舅的话,太子妃在宫中过得很好,她和太子爷如胶似漆,同进同出,宫里宫外都晓得,舅舅今天也亲眼见着了,太子妃下车的时候是太子爷亲自扶下来的。”

枝玉咬了咬唇。

她躲在京师的这些天也听说了不少从宫中传出的流言,宫里宫外都说皇太子对太子妃很好。

祝舅父看她面色和缓,接着劝:“过了年咱们就回去,你也大了,也该懂事些,别由着性子来。”

枝玉蓦地一笑:“我不走舅舅,姐姐进宫前,你和爹爹还有表舅、表叔们凑了几万两银子给姐姐当陪嫁,你知道那笔银子去哪儿了吗?”

祝舅父怔住。

枝玉刚才哭了一会儿,眼睛格外清澈:“那笔银子在我这,姐姐没有带进宫,她把银子交给我,她说我志向大,让我帮她打理,其实我知道,姐姐是怕我被逼着嫁人,又怕她在宫里有什么意外,所以才留下钱钞给我傍身,有了钱,哪怕她不在了,长辈也不能逼迫我出阁。舅舅,去年我跟着你从北走到南,去四川,去南直隶,去广州府,一路上我跟着你学贩货,学管账,学置办田地庄子我用的是姐姐给我的银子,不是贺家账上的钱。”

祝舅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全给你了?”

枝玉点点头,站起身:“我这些天一直藏在商队里,年底商队进京,我一边躲藏,一边和他们做生意,没有钱,我怎么可能买通那么多人?”

她眼中不再有盈盈的泪光,看向扫墨。

“就算不能见着姐姐,我也不会再回那个家,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我会继续跟着商队往北边走。”

扫墨脸上绽出一个笑容,恭敬地做了个唱喏的动作:“四小姐果然聪慧。”

枝玉问:“太子爷会让我见我姐姐一面吗?”

扫墨微笑:“您是太子妃殿下的妹妹,千岁爷怎么会拦着不让您见太子妃?您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吧。”

枝玉跟着扫墨去换衣。祝舅父知道枝玉主意已定,不可能再劝她回头,一脸忧心忡忡地跟过去,等她换好衣裳出来,忧愁地道:“你一个姑娘家,以后真的四处漂泊,再也不回家了?”

“回家做什么?天天在家等着族人登门劝我赶紧嫁人?”枝玉理好衣襟,拿起小铜镜整理发鬓,“我不回去,我姐姐是太子妃,我姐夫是皇太子,以后我走南闯北,皇太子不会不管我的死活,天下之大,我还没看遍呢。”

祝舅父皱眉看她半晌:“枝玉,你这是要给太子爷当眼线?”

刚才枝玉和扫墨一问一答,其中大有深意,他虽然没听明白,但依稀感觉到两人顷刻间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协议。枝玉通过了皇太子的考验,皇太子准许她和金兰见一面。

“不是眼线我又不懂朝政的事,还不够格给堂堂皇太子当眼线。”枝玉放下铜镜,“不管皇太子需要我做什么,只要他让我见到姐姐,只要是为姐姐好,我什么都可以做。”

她用赚来的钱钞购置农庄田地,名下的产业已经遍布南北,她知道姐姐不缺钱,但钱这种东西怎么会有多的时候?兴许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贺家没人为姐姐主张,她来!

枝玉深吸口气,踏出房门。

扫墨提醒她道:“枝堂少爷还不知道他的身世,太子爷觉得还是先不要告诉他的好,四小姐记得不要在太子妃殿下面前露出行迹。”

枝玉点点头,看着廊下厚厚的积雪,忽然问:“太子就不怕我反悔?如果我当着姐姐的面直接说出他故意阻拦我、软禁贺家人的事,他要怎么向我姐姐解释?”

扫墨满不在乎地一笑:“四小姐是聪明人,难道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父母亲人?况且您说了这事,枝堂少爷的身世也会瞒不住,您想让枝堂少爷和太子妃相认吗?”

枝玉心底生凉。

太子爷果然洞察人心,贺家人的性命捏在太子手上,她不可能不顾自己爹娘的死活。而且她确实不希望贺枝堂和金兰相认。她讨厌贺枝堂,贺枝堂前十几年抢走她的母亲,以后还可能抢走她的姐姐,真是她天生的克星。

扫墨送枝玉进门,唇角扬起:“其实您如实告诉太子妃殿下也没什么,太子妃殿下未必会怪罪太子,四小姐,太子妃如今是千岁爷的妻子。”

枝玉轻哼一声。

祝舅父听着枝玉和扫墨话里有话地互相试探,脸上神情复杂。外甥女从小主意大,贺家终究困不住她,太子妃也是,不论她嫁的是东宫还是陈家,她心中自有她的计较。

都是好孩子啊。

屋中笑语连连,宫人环伺左右,炭盆里的芋头、栗子烧熟了,一股子甜香。金兰和贺枝堂闲话,问他平时起居,跟着先生读什么书。

贺枝堂手心里全是汗,支支吾吾地答了几句,宫人凑趣说笑,没有旁人在,姐弟俩头一次能说这么久的家常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