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瑄长发披散,脚下没有穿鞋,一件松松垮垮的道袍挂在身上,身体冰凉,金兰抱着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抬手搂住他的腰。

“五哥不怕,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朱瑄闭上眼睛,乌浓眼睫轻颤,嗓音里夹杂了闷闷的鼻音:“圆圆,你不要走。”

金兰搂紧他:“我不走。”

朱瑄低头,挑起她的下巴,吻她的脸颊,眸色幽黑暗沉:“圆圆,永远陪在我身边,陪我一辈子,好不好?”

金兰心尖抖得直颤,斩钉截铁地道:“好。”

朱瑄薄唇挑起,脸上漾起一道清浅的微笑,眸中涌动的暗流沉了下去,笑意闪烁,亮如星辰。

他事事藏在心里,克制忍耐,不止在痛苦煎熬面前如此,在快乐面前同样如此。

害怕再度失去,所以格外胆小。

金兰心口发酸,眼眶微热,跟着朱瑄一起微笑。

朱瑄抱起她送回寝殿拔步床上,像捧着什么世所罕见的稀世珍宝似的,低头亲她。

杜岩和小满跟进内室,抹了把汗,长长地吐了口气。

等朱瑄平静下来,金兰拉住他的手:“你先穿上衣裳,别着凉了。”

看一眼他光着的脚,摇头叹口气:脚是最不能受凉的,他竟然连靴鞋都不穿!

朱瑄嗯一声,金兰说什么他就照做,让他穿鞋就穿鞋,让站起身就站起身,让坐下就坐下,很乖巧的样子。

金兰按着朱瑄在镜台前坐着,拿起梳篦给他梳头,帮他穿好长衫和外袍,扣好系扣,腰带束紧,笑着拍拍他的脸。

“我家五哥真俊俏。”

宫人们低头轻笑。

朱瑄勾住金兰的手指,轻轻咬她指尖。

用完早膳,帘外传来宫人禀报的声音,扫墨说香帛纸钱纸马包袱之类的一应祭奠之物已经准备好了。

朱瑄问:“给谁备下的奠仪?”

金兰眼神示意宫人退出去,拿了一顶黑色大帽扣在他掌心里,轻声说:“五哥,今天我们出宫去拜祭淑妃。”

朱瑄身形陡然僵住,半晌后,挪开了视线。

金兰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没有看他,低着头道:“五哥,我知道你昨晚梦见淑妃了你用不着隐瞒我,我已经猜到了。我是你的妻子,我和你一起去拜祭母亲。”

她平时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天特意赶在他之前起身,就是为了让扫墨去安排祭扫的事情。

朱瑄没有说话,袖中的手轻轻颤了两下。

金兰紧紧捉着他的手,柔软的唇落在他微凉的手背上。

朱瑄浑身一震,低头,望着她漆黑的发顶,薄唇微微颤了几下,俯身抱住了她。

淑妃的牌位并不在宫中,朱瑄另外为生母设了供奉,灵牌就在药王庙里。

马车出了大内宫城,车轮轱辘轱辘轧过空阔长街。最近天气暖和起来,沙尘漫天,道旁灰扑扑一片,早起的行人不论男女老少,脸上都蒙了挡风沙的风帽。

朱瑄靠坐在车壁上,搂着金兰,轻声说:“阿娘生前想带着我离开大内,她死在宫中,我不想把她的灵牌供在深宫里,在药王庙为她另设了供奉,有时候我会出宫去那里坐一坐。”

金兰心道,难怪那次他会约她在药王庙见面。

东宫的马车缓缓驶入药王庙。

今天大和尚不在,被镇远侯府家请去做法事了。知客僧领着僧众们迎了出来,殷勤伺候。

金兰经常跟着朱瑄出宫,虽然一直是头束网巾、身着锦袍的男装打扮,但是寺中主持隐约知道她的身份,一句话没有多问,屏退闲杂人等,引着几人走进一所僻静的小院。

其他宫人在外院等候,只有扫墨、小满和四名护卫跟着进了小院。

院中栽种了几丛绿油油的芭蕉和棕榈树,廊前花池子里用细竹竿搭了木架,蒙了一层厚厚的毡布。金兰记得淑妃的家乡远在彩云之南,院中所植花木应该是淑妃家乡常见的。

朱瑄拉着金兰的手,走到正堂前,推开门。

屋中光线幽暗,祭案灵牌前点了一盏往生莲花灯,微弱的火光照亮房中陈设的轮廓,也照亮了灵牌上的字迹。

金兰认得朱瑄的笔迹,灵牌是他亲笔书写的,他没有写淑妃的位分。

扫墨安设好奠仪,搬来蒲团。

朱瑄给生母烧了一炷香,拉着金兰一起跪下。

香烟袅袅,盆中的金箔纸马包袱被火焰吞噬,吐出幽幽的蓝光。

金兰跪坐在蒲团上,一丝不苟地祭拜淑妃。

朱瑄凝眸望着盆里燃烧的纸钱,沉默了好一会儿,抬眼看金兰,挥了挥手。

扫墨几人退了出去,守在廊前芭蕉丛下,房门没有关上,可以直接看见整个院子。

天光笼在门前,旭日高升,晴空透亮。

一束明亮日光透过窗格子照进室内,浮动的曲水纹笼在金兰的侧脸上,她望着盆中的焰火,神情很认真。

朱瑄拉起金兰的手,轻轻拂去她指间的烟灰。

每次单独一个人来祭拜母亲的时候,他心中涌动着仇恨和怨愤,难以平静。

这一次,金兰陪在他身边,虽然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陪着他,他心底那些难以言说的苦闷痛楚,已经被她的温柔抚平了。

他捧着她的双手,一点一点擦干净,沉声说:“我没有证据。”

金兰撩起眼帘。

朱瑄面容沉凝,平静地道:“我阿娘会做针线,皇城里会定期举行集市,宫中的宫人可以把自己做的绣活拿去变卖。阿娘就是靠着做针线活积攒银钞,养活我们母子。直到那年,突然来了几个太监,他们说父皇已经知道我了,父皇想见我,我阿娘很高兴。”

太监小声告诉淑妃,宫中唯一存活的一位皇子前不久夭折了,现在朱瑄是嘉平帝唯一的血脉。

淑妃欣喜若狂。她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获封妃位,朱瑄一天天长大,不可能再继续隐瞒下去,如果嘉平帝不想认他,他只有死路一条。宫中只有朱瑄一个皇子活着,郑贵妃就算有再大的胆气也不敢下手毒害皇嗣。

她高高兴兴地为朱瑄整理衣裳,教他见了嘉平帝以后要怎么给父皇行礼、怎么诉说自己这些年的苦楚、怎么讨嘉平帝喜欢。

朱瑄听得懵里懵懂的,淑妃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嘉平帝,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皇是一个慈爱宽厚的父亲,父亲之所以不管他,是因为郑贵妃横加阻挠,如果父亲知道他的存在,一定会很疼爱他。

他跟着太监离开。

那几个太监不是昭德宫的人。

朱瑄先被人领去仁寿宫,宫人怕他身上有虱子,先给他洗澡梳头,找了身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领着他去拜见周太后。

周太后头戴凤冠,身披华服,端坐在正堂宝座上,尊贵而慈祥,笑着唤朱瑄五哥。

朱瑄紧张地给周太后行礼。

周太后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他,见他瘦骨嶙峋,叹息了几声,一把抱住他,流下两行清泪:“苦了我的五哥啊!”

堂中侍立的宫人跟着大哭。

幼小的朱瑄依偎在周太后怀中,也忍不住哭出了声,觉得周太后一定是一位慈和公正的皇祖母。

就在他被嘉平帝册封为皇太子的当天,生母暴毙,举世震惊。

嘉平帝极为震怒,派人彻查,却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很快就不了了之,所有相干人等全都陆续死去。

所有人都说淑妃是被郑贵妃毒死的。

他们言之凿凿,说得一板一眼,不止有一个人说曾经亲眼看见郑贵妃的心腹太监带了七八个护卫,大摇大摆闯进淑妃的屋子,手里端了一碗冒热气的甜羹。

太监离开了不到一刻钟,淑妃就死了。

嘉平帝不顾宫中和朝野之间的非议,草草了结淑妃的丧事,派人把丧母的朱瑄送去昭德宫,下旨命郑贵妃抚育朱瑄。

周太后哭着安慰朱瑄:“我的儿,从此以后你就得吃苦头了!你爹实在糊涂!你娘死得这么冤枉,居然还把你往火坑里送!”

她提醒朱瑄提防郑贵妃,告诉他不要轻信郑贵妃的话。郑贵妃如果欺负他,他不用害怕,她会为他撑腰。

于是当郑贵妃笑意盈盈地捧着汤羹哄朱瑄用膳的时候,他冷冷地挥开郑贵妃的手。

“我怕羹中有毒。”

郑贵妃气得倒仰。

说到这里,朱瑄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后来我派人去查当年跟随郑贵妃的心腹太监,他们确实去看过我阿娘,不过他们离开之后,我阿娘还好好的。”

他母亲不是郑贵妃害死的,郑贵妃当时确实想抚养朱瑄,但不至于就要下手害死他的生母。

朱瑄握着金兰的手,声音艰涩:“直到前两年,我才怀疑到太后身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淑妃

日光斜斜照在芭蕉叶肥阔的叶片间, 一层层叶脉筛过, 笼下斑驳的青绿色光影。

院子里鸦雀无声。

屋中轻烟缭绕,青花松竹梅纹香炉里火光明明灭灭。

金兰挪到朱瑄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朱瑄笑了笑, 拍拍她的手背, 示意自己无事。

两人相互依偎着, 炉中纸钱静静燃烧。

朱瑄沉默了一会儿, 轻声说:“可笑的是太后并没有打算害死我阿娘。”

钱太后死后, 周太后志得意满,意气飞扬, 本以为后宫之中没有人再能压在她头上, 没想到儿子嘉平帝居然对郑贵妃言听计从, 甚至到了只要看不到郑贵妃就寝食难安的地步。

周太后无法容忍自己生出来的儿子竟然对另一个女人如此迷恋,而且那个女人还曾经是她身边的宫女, 年纪和她差不了多少!

钱太后在世的时候, 周太后怎么看吴皇后怎么不舒服,和郑贵妃一起联手撺掇嘉平帝废后。

等钱太后死了,郑贵妃就成了周太后心中最尖锐的一根刺, 她转而扶持第二任皇后王皇后。

朱瑄的生母只是一个寻常宫人, 嘉平帝一时起兴宠信了她, 过后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周太后和郑贵妃都没把淑妃放在心上,两人在意的人都是当时唯一的皇嗣朱瑄。

为了控制朱瑄, 郑贵妃要求嘉平帝立刻派人把朱瑄送去昭德宫。

周太后无力阻止, 只能从淑妃身上下手。

金兰挨在朱瑄身上, 听他慢慢述说。

后宫倾轧,各方争斗,淑妃和朱瑄母子无依无靠,遽然被卷进漩涡之中,无力挣扎,只能沦为别人的棋子。

淑妃无意争宠,朱瑄也不想当什么皇太子,他们只想活下去而已。

可是周太后不允许,郑贵妃也不会坐视淑妃亲自抚养皇太子。

朱瑄缓缓地道:“阿娘走的那天突然和我吵了一架。”

淑妃性情温和,靠着做针线活和安乐堂太监的帮扶把他拉扯长大。他迟钝瘦弱,结结巴巴,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可是阿娘从来没有嫌弃他,也没有想过为了自保把他送出去讨好郑贵妃。在淑妃眼里,他是她的儿子,是她的血肉。

朱瑄从来没有挨过骂。

即使他一整天一整天地不开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幽室里发怔,即使太监抹着眼泪悄悄和淑妃说他可能是个傻子,即使他往往要好半天才能听懂别人说的话,慢吞吞地做出反应。

淑妃绝不会对他不耐烦。每次她来探望的时候,永远温柔耐心,拿好吃的点心喂他,摸摸他的脸,看他冷不冷,要不要添衣。

那天淑妃却莫名其妙地对他动了怒,板起面孔,指着他的鼻子,神情冰冷,严厉地训斥他:“你是哑巴不成!”

“怎么教都教不会,连父皇、爹爹都不会叫,你这样怎么可能被你父皇喜欢!你父皇是天子,是圣上,多少人天天讨好奉承他,你只要会叫爹爹就行了!”

幼小的朱瑄沉默着站在母亲面前,眼帘抬起,幽黑的眸子定定地仰视着自己的母亲。

他不知道什么是爹爹,不知道他的父皇到底是什么人。

淑妃双眼赤红,苍白的脸孔间隐隐青筋浮动,看去有几分狰狞:“五哥!你乖一点,聪明一点,好不好?你讨人喜欢一点,好不好?”

“等会儿张爷爷会过来领你去见你父皇,你千万不要结巴,看到那个穿黄袍的男人,就叫他爹爹”

“你别怕他,你乖乖地叫他,给他磕头,抱着他的腿哭,他不认你,你就一直哭”

“五哥,只要你父皇认你了,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淑妃潸然泪下,蹲坐在朱瑄身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手指发颤。

朱瑄懵懂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淑妃泪盈于睫,看了他很久,忽然背过身去,擦干了眼泪,再扭过脸时,神色古怪,目光淡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傻子。”

她一字一字地道,语带讥诮。

多年以来积累的愤怒失望顷刻间爆发,淑妃紧紧握住朱瑄的肩膀,指甲深深陷进衣袍里,用尽力气摇晃他。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这么不中用!”

门外的宫人吓了一跳,上前几步挡在朱瑄面前,撕开状若疯癫的淑妃,小声劝:“您先别急,五皇子可是万岁唯一的血脉,万岁怎么会不认他?再说还有老娘娘在呢!就算郑贵妃从中作梗,老娘娘也不会叫五皇子没名没分地在这里受苦。您和殿下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以后圣上请了先生来教殿下,殿下就出息了。”

淑妃泪如雨下,根本听不进宫人的劝说,鲜红的指尖固执地往朱瑄脸上指着:“你要是个聪明机灵的,为娘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如果你聪明一点,皇上早就接我们出去了,我早就当上妃子了,我怎么会吃那么苦!”

她一遍遍地重复,挣脱开宫人,巴掌像雨点一样拍在朱瑄脸上身上。

朱瑄的脸很快被打得肿起来一边,淑妃牙关咬得咯咯响,继续劈头盖脸地打他。

“你怎么偏偏是个哑巴!是个傻子!你害苦了我”

“我早就该把你扔给郑贵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不该留下你”

宫人目瞪口呆,骇笑:“您怎么说胡话了”

七手八脚搀着浑身发抖的淑妃出去了。

朱瑄脸上脖子上一道道巴掌印,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织金裙琚从一尘不染的金砖地上划过,慢慢抬起头。

大红宫门外万里晴空,风和日丽,远处是矗立在万丈金辉中的楼台殿宇,檐牙交错,鸱吻凌厉,巍然俯瞰尘世。

淑妃哭得全身颤抖,被四五个宫人架着胳膊拖了出去。

她头上的发冠歪歪扭扭,披头散发,满脸是泪,眼球微微突出,一眨不眨地看着朱瑄,精心修饰的妆容被泪水晕开,红一块紫一块的,面目丑陋怪异,嘴唇哆嗦,眸中闪动着年少时的朱瑄看不懂的不舍和决绝。

那是母子俩最后一次见面。

从此黄泉碧落,不复相见。

日光一点一点照亮前廊,越过台阶,慢慢爬进幽暗的正堂,烛火早已悄然隐去,空气里飞扬着细细的粉尘。

金兰听到这里,眼中滴下泪来。

朱瑄轻轻拥住她,温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花。

金兰哽咽着道:“淑妃知道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朱瑄眼眸低垂,出了一会儿神:“圆圆,你一听就明白了可小时候的我什么也不懂,我以为阿娘真的嫌弃我笨。”

他不讨人喜欢,他从一出生起就必须终日待在幽室之中,不能见人,不能和别人说话,阿娘白天要当差,他一个人待在幽室里发呆冥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存活在世上。

阿娘终究还是厌烦他了。

金兰摸摸朱瑄的脸:“淑妃不会嫌弃你的,五哥,你是她的儿子,她只是不想让你太难受,所以才会说那些话。”

朱瑄轻笑,拉住金兰的手:“我知道。”

淑妃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于是在永别之际故意对他发脾气,故意骂他是累赘,故意打他。

这样一来,等他知道她死去的噩耗时,或许不会那么伤心,即使他伤心难过,也不会沉痛太久,以后的岁月里,他将一次次想起她对他的厌恶和痛恨,再多的痛苦不舍也终将在淡淡的恨意中磨灭干净。

更不会想着以卵击石为她报仇。

阿娘只想要他好好活着,哪怕他恨她一辈子。

朱瑄抬起头,眼圈微微一层淡红:“后来我想明白了。”

是圆圆提醒他的。

他右手轻轻握拳:“我以为是郑贵妃逼死了阿娘我训练人手去查当年的宫人,宫人一个接一个失踪或是被打发去南直隶,我什么都没查到,只有郑贵妃才有这样的本事。”

但是郑贵妃是一个很高傲自大的人,她深知自己对嘉平帝的影响力,并不会刻意遮掩。如果淑妃真是她逼死的,她说不定会得意洋洋地踩着淑妃的灵牌羞辱朱瑄:“不错,你娘就是本宫害死的!”

小时候的朱瑄坚信淑妃死在郑贵妃手上,长大以后依然如此怀疑,派出细作潜伏在昭德宫,却并未搜寻到罪证。

他查到安乐堂的太监身上。

太监哭着说,毒是淑妃自己求人配置的。

微风吹进正堂,送来缕缕草木生发的清苦香气,青烟弥散开来。

金兰诧异地抬起头。

淑妃是自尽的?

朱瑄眼睫低垂,不泄露一丝心绪,平静地道:“阿娘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

太监求朱瑄不要继续往下查了,淑妃死的时候走得很安心。

朱瑄冷笑:假如淑妃的死没有一丁点蹊跷之处,为什么他什么都查不到?到底是谁在阻止他调查生母死因的真相?

他知道自己一定犯了谁的忌讳,调回自己的人手,不再细查昭德宫的旧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