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眉头紧皱。

半个时辰后, 宫人领着郑家兄弟进殿。

兄弟俩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小心翼翼地挨到半倚在美人榻上的郑贵妃跟前:“姐姐有什么吩咐?”

郑贵妃怀里抱着狮子犬,手指轻抚狮子犬柔软卷曲的长毛:“你们最近注意着周家那边。”

郑老二立马蹦了起来, 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郑贵妃一巴掌轻轻甩过去:“吩咐你做点事, 你卖弄什么呢!”

郑老二捂着脸,委屈巴巴地道:“姐姐,您不是叮嘱我和大哥,要我们别惹事吗?还说要我们远着周家, 怎么又要我们看着周家?”

郑贵妃翻个白眼:“我这是为你们以后打算!我照管不了你们一生一世,俗话说树倒猢狲散, 等我走了, 谁还会上赶着讨好你们?你们自己又没什么本事, 以后离了我,还不得被人生吞了?”

她一辈子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忍让,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她得为郑家做点长远打算。

兄弟俩不明所以,对望一眼,点头应承。

反正不管姐姐吩咐什么,他们照着做就是了。

雨一直没停,斜风细雨,织出万丈雨帘。

下午金兰午睡起来,站在长廊里看宫人们栽花。

天气越来越暖和,御花园的杏花和海棠陆续冒出花骨朵。廊前花池子里的花泥要趁着多雨的时节换成南边运来的肥沃河泥,好栽种花木。

金兰披了件石榴红织金闪缎杏林春燕鹤氅,梳家常低髻,指挥宫人在院墙底下搭起细竹竿架子。

架子搭好了,花泥里种上花种,等种子发芽生长,藤蔓顺着竹竿爬满花架,花朵垂落下来,就是一道天然的花障篱笆。盛夏时百花齐放,从竹篱花障底下走过,既有碧幽幽的浓阴,又有沁人心脾的浓香,又好看又轻巧。

回廊深处响起脚步声,小满从仁寿宫回来,快步走到阶前,行了礼,道:“殿下,东西都送过去了。”

周太后昨天当场气晕了,金兰今早打发小满准备了些补品之类的东西送去仁寿宫,顺便探听情况。

小满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扫墨怕金兰站累了,扫了扫栏杆,示意宫人拿来蒲团垫,请金兰坐下。

宫人安设好软垫,搬来花几香凳,奉茶奉果。

金兰倚着栏杆坐下,端起茶盅。

小满凑近了些,道:“殿下,太后那边又闹起来了!”

金兰喝口茶,挑了挑眉:谁敢去闹周太后?

不等她问,小满接着说下去:“今早太后派孟时去奉先殿,谢太傅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这事,赶去礼部,追问奉先殿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合礼制之处,礼部的人不承认,谢太傅揪着礼部侍郎的官袍要去乾清宫,礼部侍郎只好说出实情”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金兰笑了笑,没有责怪他,顺着他的话问:“奉先殿有什么不合礼制之处?”

奉先殿是供奉历代皇帝牌位画像、祭祀祖先的地方,殿内供列圣列后神牌。每逢重大节日、寿诞、忌辰,嘉平帝都要带领诸皇子皇孙去奉先殿上香行礼,皇帝登基、太子册封以及举办重大庆典之前,也需要告于奉先殿。

金兰和朱瑄成亲时就祭拜过奉先殿。

小满压低了声音:“昨天老娘娘见了钱家人,今早就急急忙忙派人去奉先殿,谢太傅说里头一定有文章,非逼着礼部的人去奉先殿瞧一瞧。礼部的人哪用得着去奉先殿啊!这事其实好多人都晓得,只是不敢戳破窗户纸罢了!”

停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奉先殿后殿供奉列圣列后的神龛,先太后去世,画像应该和先帝的悬挂在一起,老娘娘让人悄悄撤走了先太后的画像。”

先帝驾崩后,神龛画像供于奉先殿,钱太后逝世,神龛理应和先帝的供于一处,帝后并尊,共享后代子孙烟火。周太后心有不甘,授意太监孟时撤走钱太后的神龛画像。

这事不知道怎么传进谢太傅耳朵里,他一早就去礼部问询,刚好周太后心虚,叫孟时去奉先殿确认钱太后的画像不在,加深了谢太傅的怀疑。

据说现在谢太傅正在拟写奏疏,请求将钱太后的神龛挪回奉先殿。

周太后暴跳如雷,在仁寿宫大发脾气。

金兰听得咋舌。

周太后对名分地位的执着已近于疯狂了,居然做出这种令天下人不齿的小人之举。

难怪朱瑄说周太后忙不过来,她早年的行径虽然没人提起了,朝中的大臣也换了一拨又一拨,但是周太后仗着自己是皇帝亲母,做事没什么顾忌,只要有心人将当年的事情翻出来,仁寿宫就像筛子装水——浑身都是漏洞。

刚好朝中有一位现成的谢太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人给他骂。

当年由周太后引发的两次廷议,谢太傅都参与了。

一个是嘉平帝敬重畏惧的老师,一个是嘉平帝的亲生母亲,两人都顽固执拗,接下来就看谢太傅和周太后谁能坚持得更久。

谢太傅在礼部闹出的动静很快传遍六部六科。

进士出身的科道官摩拳擦掌、两眼放光: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谢太傅带头揭穿周太后做下的丑事,只等时机成熟,他们可以联名上疏,名留青史,指日可待!

前两次礼仪之争,多少言官悍不畏死,坚决维护伦常礼制,因此博得刚直不阿、忠肝义胆的美名,年轻官员们只恨没有机会参与。后来皇太子废立之事也曾引发不小的争论,但是群臣全都一边倒地支持太子,太子的地位稳固如山,他们人微言轻,实在没有发挥的余地。

没想到谢太傅居然又把钱太后的事情翻出来了。

科道官们翘首以盼,等着周太后闹出更大的纷争。

其他官员和科道官一样幸灾乐祸,不过嘉平帝还没有公开表态,众人都知道他有多愚孝,而且性子懦弱怕事,凡事和稀泥,说不定会继续袒护周太后,所以不敢公开发表自己的见解,以免不小心触怒嘉平帝。

皇帝虽然被架空了,司礼监可不是好对付的!

几位阁老默默叹息,不想多管闲事。

他们年事已高,已经位至元辅、次辅高位,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早就在宦海沉浮中打磨光了。嘉平帝希望他们当摆设,他们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摆设,皇帝信赖司礼监,内阁被一群阉人全面压制,谁还有心思办实事、办正事?

只要不出错就行。

阁老中,唯有参预机务时间最短的徐甫兢兢业业,每天按时点卯当差,天不亮就入宫,忙到天黑才出宫回府。

这天他依旧忙碌,下属从礼部过来,向他禀报周太后撤走钱太后画像之事。

徐甫沉吟片刻,皱眉道:“你们先别管,等谢太傅的折子递到乾清宫,看陛下怎么批复。”

折子能不能送到嘉平帝手中还说不定,只要嘉平帝不露口风,谁敢惹怒周太后?

下属应是。

徐甫叹口气,从案头翻出一封密信,出了文渊阁值房,求见朱瑄。

嘉平帝病倒之前命朱瑄代理政务,直到如今。

朱瑄不骄不躁,条理分明,不管嘉平帝那边有多反复无常,他自岿然不动,只管不慌不忙地料理手头的庶务。该他管的,他用心经营,管理得井井有条,不让他管的,他立刻撂开手,绝不贪恋手中权力。

久而久之,嘉平帝放松了对朱瑄的压制,也不再限制他和朝臣往来,甚至有时候兴致来了就把他叫到跟前,教他怎么驾驭臣子。

是以徐甫才敢捧着信求见朱瑄。

朱瑄正和工部官员商量事情,一屋子此起彼伏的热烈讨论声。

内官引着徐甫走进去,他飞快环顾一圈,屋中官员个个一脸兴奋激昂,眉梢眼角藏不住的喜色,案前凌乱堆放着山水舆图和山川地势的大沙盘。

众人刚好说得差不多了,见徐甫进来,告退出去。

徐甫走到书案前,目送官员们出去,笑着问:“可是宋素卿那边有好消息了?”

朱瑄点点头,拿起一封信。

徐甫接过信细看,脸上的郁色立马一扫而空,哈哈大笑了几声:“太好了!大堤修筑,河道疏浚,等下个月新河、旧河沟通,此次治河工程就能顺利竣工!”

治理河患,疏浚河道,提高漕运效率,这可是造福万民,利在千秋的旷世奇功!

皇太子全程参与其中,宋素卿由他力排众议举荐,旧河工程初期屡次被文臣攻讦,他毫不动摇,新河工程受挫,群臣要求处置刘敬,他坚持力保刘敬,既有宽广胸怀,又有坚定不移的大局观,有坚忍果决的魄力,还能妥善处理好各方利益纠葛,确保宋素卿和刘敬不必为拨银犯愁。

等工程竣工,天下百姓都将看到皇太子不仅才学广博,温文宽厚,也有和群臣周旋的老辣手段,这无疑能让朱瑄的名望更上一层楼。

怪不得刚才工部官员个个眉飞色舞,立此大功,人人都能论功行赏,升官加爵近在眼前,谁不高兴?

徐甫也忍不住眉开眼笑,将信送回内官手中,笑着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朱瑄面色如常,示意内官收走案上的舆图和沙盘,淡淡地道:“此非孤一人之功,也非孤一人之喜。”

徐甫收敛了喜色,暗暗点头。

朱瑄第一次经手处理这么大的工程,最后的结果其实只是其次,更可贵的是朱瑄从头到尾一丝不苟、镇定从容,不管出了多大的乱子他都不曾慌乱,既能坚持初衷,也能不断听取官员们的意见适时做出调整,刘敬当初和他针锋相对,他并没有迁怒于刘敬和刘敬背后的文官,想出解决办法后依旧重用刘敬,让刘敬得以将功补过、施展才华。

为君者不一定要多么聪慧睿智,更重要的是能够虚心纳谏、善于任用人才、能巧妙地处理阁权和君权之间的矛盾冲突。

这些品德皇太子已经在治河工程中一一展现了出来。

工程顺利时,他不曾骄傲轻狂,急功近利,工程受挫时,他没有垂头丧气,自暴自弃,能脚踏实地,也有不怕冒险的远见卓识,当真是滴水不漏,沉稳健练。

徐甫心中喜悦,捋须微笑,想起正事,从袖中取出密信:“这是从蓟州送来的,蓟州知州吴健为人正直,他弹劾当地镇守太监霸占民田,被冤入狱。”

朱瑄问:“老师要救他?”

徐甫点点头,道:“吴健在当地深得民心,他入狱后,百姓争着为他送饭送衣食。听说镇守太监收买狱卒想暗害他,每天都有数十人去大牢看守轮班,以防狱卒下手,狱卒畏于民心,不敢为难他。此人忠直,善于治理地方,是个人才。”

朱瑄嗯一声,将密信递给一旁的近侍,“孤会派人去打理此事。”

徐甫放下心来,太子既然应承此事,那吴健一定死不了。

可叹他身为次辅,却没有能力解救吴健,镇守太监是司礼监的人,他只能将此事托付给太子。

又说了几件其他庶务,徐甫准备告辞,想起听到的传言,迟疑了一下,问:“谢太傅和仁寿宫那边的事,殿下可听说了?”

朱瑄低头看奏本,淡淡地道:“祖宗法度为重。”

徐甫眼皮一跳,眸光闪烁了两下,掩不住诧异之色。

太子居然站在谢太傅那边?

周太后是太子的亲祖母,为尊者讳,他应当为周太后遮掩不光彩的过去才对,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徐甫怔愣良久,眼眶微微湿润:不愧是皇太子,果然清正贤明!

书案前弥散着淡淡的沉水清香,墙角的莲花滴漏发出淅淅沥沥的水花声。

徐甫出去不久,一名脚步轻快的护卫快步奔进内殿,抱拳道:“殿下,罗统领说真定府那边收网了。”

朱瑄眼帘抬起,眸光敏锐:“有没有活口?”

护卫答道:“有两个,其他的当场服毒自尽。已经审讯过了,他们什么都不肯交代。”

朱瑄一笑:“那就让罗云瑾亲自审。”

罗云瑾最擅长审讯。

护卫应是。

第一百三十四章 告别

谢太傅写好奏本, 因是个人名义呈送, 不必先经过通政司, 也不用另外准备副本送至给事中,直接送到了会极门前。

管门太监看到谢太傅就头疼,接了奏本,特地单独放在一只空匣子里,径自送去司礼监。

秉笔太监们圆滑精明,默契地忽略掉谢太傅的奏本,决定将烫手的山芋留给罗云瑾。

既然罗云瑾不怕文官, 那就让罗云瑾来处理这个难题吧!

洪亮悠扬的钟声响彻大内宫城, 宫门次第打开,阶前一片奉承讨好声, 罗云瑾身着蟒服,肩披霞光,踏进值房, 剑眉星目, 面如冠玉。

秉笔太监们撇撇嘴。

不说别的,罗云瑾确实气度出众,他从廊下走过来,一句话不说, 光是举止间的风姿就直接将满院其他太监映得直如草木,也难怪嘉平帝重用信任他, 尤其是重大庆典上更是常常点名要他近身侍候, 还给他佩刀的特权。

据说在前年的正旦典礼上, 高丽使者和日本使者为了争位次当堂大吵,礼部和鸿胪寺官员焦头烂额。罗云瑾前去调解,两国使者看到一声赤色罗袍的罗云瑾,惊为天人。他说什么,使者奉若纶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后来两国使者还给罗云瑾做媒,妄图送本国女子与他为妾,被他断然拒绝。

秉笔太监们对望一眼,心照不宣。

他们倒要看看罗云瑾夹在嘉平帝、周太后和文官之间时,还能不能手眼通天。

罗云瑾刚从乾清宫后殿回来,走到书案前,目光落在案头摆得端端正正的奏本上,停留了一会儿。

几名秉笔太监心头微颤,心虚地挪开视线,要么低头奋笔疾书,要么和身边的人小声说话,要么起身去书架前翻找典章书籍,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

罗云瑾淡淡地扫一眼众人,拿起奏本,翻开,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看完了。

众人屏息凝神,等着他的反应。

罗云瑾合上奏本,没有批复,命近侍送去嘉平帝案头。

众人惊讶地瞪大眼睛。

内侍应喏,捧着奏本去后殿。

嘉平帝用了早膳,正和道士清谈,刚说到紧要处,内侍进殿送上奏本,他皱眉道:“若不是大事,让罗云瑾代为料理就是了,不必事事都来烦朕。”

内侍小声说:“万岁,涉及奉先殿圣人圣后,罗统领不敢僭越。”

嘉平帝只得拿过奏本,刚看了两眼,眉头皱得愈紧。

谢太傅怎么知道奉先殿的事了?哪个多嘴的告诉他的?周太后才刚刚消了气,要是真如谢太傅所说的那样把钱太后的画像挪回先帝的神龛旁,太后还不得拆了乾清宫?

嘉平帝揉揉眉心,放下奏本:“朕知道了。”

内侍眼珠一转,躬身退出后殿,回文书房复命。

“统领,万岁说他知道了,奏本先留中不发。”

秉笔太监们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内侍折返,竖起耳朵听他回了话,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嘉平帝管不住谢太傅,又不敢得罪周太后,这是想一直拖下去。

还真是万岁的处事风格。

众人摇头叹息,回到各自的书案前,埋头批阅各部经由通政司送达官中的例行奏本。

罗云瑾拈起朱笔。

内侍走到他身边帮他磨墨,小声道:“统领,小的刚才看见钱公公了。”

罗云瑾神色不变。

内侍继续说:“今天万岁召见的道士就是钱公公推荐的,此人名叫张芝,号称是张真人的后人,虽然不能像他吹嘘的那样吞云吐雾、呼风唤雨,不过的确有几分神通,万岁吃了他的药,精神好了很多,听说前天还连御两女。万岁对张芝对他深信不疑,叫他张神仙。”

钱兴了解嘉平帝,知道嘉平帝痴迷长生之术,特地花费重金请张芝出山。张芝果然得到嘉平帝的赏识信重,钱兴很有可能卷土重来。

罗云瑾眉毛都没动一下,一本本批复奏本。

一个时辰后,莲花滴漏的铜制荷叶缓缓浮出水面,水声滴滴答答。

院外传来嘈杂的说笑声和脚步声,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笔,结伴去廊房用膳吃酒。

罗云瑾留下没走,没人敢自讨没趣邀请他,不一会儿屋中就只剩下他和两个值勤的内官。

他仿佛没听见外面的喧闹,坐姿端正,神情专注,看完所有奏本,按着事情的轻重缓急分门别类整理好。

年轻内官噤声不语,等他收拾完了,奉上一盏煎好的松萝茶。

他接了茶盏,没有喝,揭开杯盖,凝望碧绿清冽的茶汤,沉声吩咐:“我过几日要出城一趟,如果宫中有什么异状,派人去城南送信。”

内官恭敬地道:“统领放心,您不在的时候,小的会紧盯着各处,一有什么异状,立刻向您禀报。”

罗云瑾握着茶盏,眼睫低垂。

真定府抓住的人已经押送回来了,他要亲自去保定府审讯那两个活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既没有即将得知真相的激动迫切,也没有仇恨愤怒,只有沉甸甸的不安。

到底是谁阻止他调查祖父的死因?

在事情查出眉目之前,东宫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连累朱瑄的话,也会波及到她

罗云瑾很久没看到她了。

朱瑄说到做到,既然不再刻意折磨他,于是一并剥夺走所有他可能见到她的机会,即使他们同处一场宫宴,他也休想和从前那样窥看她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模样。

不知道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胖点好,笑起来甜丝丝的。

茶香氤氲,手中的茶盏一点一点凉透,罗云瑾闭一闭眼睛,站起身,喝尽杯中冷茶。

谢太傅上疏,嘉平帝留中不发。

谢太傅继续上疏,嘉平帝继续置之不理。

仁寿宫周太后大发雷霆,直接派人去内阁训斥阁老,大骂谢太傅多管闲事,欺负她一个幽居深宫的年老妇人。

阁老们不想惹事上身,不论孟时说什么,他们微笑以对,一言不发。第二天就有三位阁老告假,反正除了宫宴谁都见不着嘉平帝,用不着上朝。

惹不起,他们躲得起。

谢太傅不惧周太后,照样天天上疏,请求嘉平帝将钱太后的神龛迎回奉先殿,和先帝并尊。

周太后见谢太傅软硬不吃,暴跳如雷,听说摔碎了不少稀罕宝贝。

满朝文武都知道,谢太傅和周太后杠上了。

谢骞去工部当差,同僚们都对他投以敬佩和同情的眼神,敬佩他祖父悍不畏死,同情他有一个愈挫愈勇、永远不肯消停的老祖宗,万一周太后又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嘉平帝一怒之下贬了谢太傅,他这个孙子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相熟的知交好友还好,其他官员看到谢骞就绕道走,生怕和谢家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