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小声说:“娘娘, 赵王、德王、庆王就要就藩了, 湖广、河南、山东几地的藩王府早就建好, 户部拨了就藩银钞, 启程的日子已经定了。”

郑贵妃回过神,冷笑了一声:“都说太子儒雅宽和, 本宫从来不信,也该叫他们看看太子的手段。这一手真是狠辣无情,不声不响的, 藩王府建好了,银钞也拨了,皇上从良乡回来,正是满心不耐烦的时候,朝官们说什么, 他都会答应下来, 几位皇子猝不及防, 除了磕头谢恩以外,还能怎么办?连向来最喜欢推三阻四的户部都痛快地拨了银子,他们不走不行啊!”

朱瑄实在太狠了,他们刚刚从娘娘庙回京,一口茶都没喝呢!正好几位王妃连箱笼都不必收拾了,直接搬上马车就能出发去藩地。

桃仁跪坐在一边给郑贵妃剥葡萄,道:“娘娘,赵王妃没来。”

郑贵妃翻了个白眼:“赵王不想走,求见本宫好几次了,本宫懒得理会他,他也不看看,现在谁敢搭理他?”

一个即将就藩的皇子,无论生死,终身不得踏出藩地一步,谁会冒着得罪东宫的风险为他说话?

旨意已经下达六部,仁寿宫不敢插手管,郑贵妃也不想贸然将自己卷入其中。

说到底,她们只是深宫内眷,影响不了朝堂大局,嘉平帝已经再三当众确立朱瑄的储君身份,她们只能发发牢骚,时不时给东宫添点恶心,动摇不了朱瑄的地位。

谋易太子,哪有那么简单。

郑贵妃早就心灰意冷了。

她摆摆手,道:“本宫心里不自在,不想见她们,一人赏一匣子珍珠头面,打发她们走罢。”

又不是她亲儿子,她从来没疼爱过德王和庆王,两位王妃也未必真心孝顺她,没什么好见的,见了还得装模作样陪着掉几滴眼泪,她今天胃口不好,没那个闲心。

宫人应是,出去打发走德王妃和庆王妃。

德王妃和庆王妃暗暗松口气,不用和郑贵妃虚与委蛇,正合她们的心意。

两人从昭德宫告辞出来,接下来去东宫。

金兰没想到德王和庆王会走得这么急,旨意刚刚下来,两人已经迫不及待定好了出发的日子。

德王妃笑着道:“趁着现在天气好,一路南下,还能顺便看看沿路的景致,再耽搁天气就热了,到时候什么都不方便。”

庆王妃也含笑说:“我和七嫂结伴一起走,两人还能做个伴。”

京中人人都知道,这次群臣催促嘉平帝令皇子出京就藩,背后肯定离不开朱瑄的推波助澜。

德王夫妇和庆王夫妇也明白,不过他们完全没有被逼离开的仓惶悲凉,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和在郑贵妃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度日如年比起来,他们宁愿早一点去藩地。赵王屡次犯事,他们提心吊胆,就怕太子迁怒到自己身上,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早点离开云播诡谲的京师了!

德王妃知道金兰不是爱多心的人,拉着她的手,笑容满面:“其实早在我出阁的那天就等着这天了,山东离京师不远,听说他们那儿的海味好,石花海白菜就是那边进贡的,等我到了王府,每年给您送点来。”

“七嫂可别忘了我!”庆王妃插话进来。

三人相视一笑。

她们年纪相仿,都是嫁入皇家的平民之女,平时相处融洽,从没有口舌之争。此时即将分别,虽然难舍难分,但并没有泪洒当场的小女儿之态。德王妃和庆王妃早就做好了随丈夫出京就藩的准备,早一点晚一点对她们来说没什么差别,她们是皇子妃,而非太子妃,京师对她们来说是是非之地,不是长居之所。

金兰舍不得两位弟妹,不过她也知道这样对彼此都好,所以没有露出伤感之态。

三人说说笑笑,约好彼此给对方写信,庆王妃再三交代:“有什么好吃的一定要想着我!”

几人笑成一团。

殿中侍立的宫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两位王妃是来道别的,看她们笑意盈盈的模样,就和平时宴饮闲聚没什么两样。

说笑了一番,德王妃和庆王妃告辞出来。

她们怕碰到皇太子——倒不是担心要回避太子,而是太子对太子妃爱如珍宝,不喜欢别人经常来搅扰太子妃,宫中诸人慢慢地都知道了,各宫宫妃平时无事不会登门,只会打发人过来送些针线礼物,等着太子妃主动邀请她们。

小满送庆王妃和德王妃出了长廊,笑着让人抬了几只大瓮出来,道:“这是殿下命小的在娘娘庙古井里打的泉水,还有几瓮年底在西苑佛寺收的梅花上的雪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只要存放在阴凉的地方就行,殿下说两位王妃一定要记得带上。积年雪水甘冷,新雪水味辣,都能久存不坏,煎茶做点心都使得,王妃们尝过了要是喜欢,殿下说每年都给王妃们送去。”

庆王妃愣了许久,那天在娘娘庙受惊,她早忘了打泉水的事,太子妃居然还记得?

不仅记得,还默默准备好了。

德王妃眼眶微热,和庆王妃对视一眼,笑着道谢。

两人走出东宫,回首望着掩映在潋滟的红杏绿柳中的殿宇,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太子妃允诺每年给她们送雪水吃食,看似好像只是礼节性的客气,她们却明白太子妃这么做的真正用意。

等她们抵达藩地,京师逢年过节源源不断往她们那里送去礼物,即使只是寻常吃食,只是一瓮雪水,那也是京师千里迢迢送去的,谁还敢轻慢她们?

太子妃将会成为皇后,她们有皇后做靠山,就算远离京师,也不至于任人欺辱,真遇到麻烦,还可以求太子妃帮着在太子跟前说几句好话。

德王妃眼圈发红,心想:太子继位,人人安心,太子妃为后,也是众望所归。

后宫乱了这么多年,宫人接连暴毙身亡,皇子皇女夭折,一团乌烟瘴气,德王和庆王战战兢兢长这么大,也吃了不少苦头。

皇太子不会对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太子妃又这般宽厚,只要他们谨守本分,京师绝不会刁难他们。

大家都能安安生生过日子。

书阁。

谕德和礼部官员向朱瑄禀报几位皇子就藩的事。

户部给每位皇子拨了五万两的安家费,嘉平帝吩咐司礼监打开内库,准备自己给每个儿子贴补一点,结果司礼监那边来报,说内库空了。

嘉平帝火冒三丈,以为内官们故意敷衍自己,亲自去内库查看,发现内库果然空空如也。

昔年库房珠玉财宝堆积如山,如今只剩下一些破破烂烂的古董和少许字画。

几朝积累,竟然已经挥霍一空!

嘉平帝呆了半晌,怒不可遏,立刻传召钱兴,问他府库的钱都去哪里了。

钱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这些年为了给万岁祈福,各处修建寺庙殿宇,供奉神仙,花费不小。”

见他狡辩,嘉平帝怒火更盛,拂袖而去。

道士张芝听说了这事,劝嘉平帝息怒,说钱兴这些年苦心孤诣,为替嘉平帝祈求福泽兴建祠庙,不敢松懈,忠心日月可鉴。

嘉平帝虽然不管庶务,也不是任人糊弄的傻子,知道内库的钱财一定是被自己的近侍耗费光了,没有大肆宣扬。

不过他也没有惩治钱兴。

谕德站在书案前,道:“内库无钱,圣上下旨命户部再支取十五万两银子,户部直接封驳了诏书,司礼监钱兴不敢理会这事。”

户部官员说了:要钱没有,要命,皇上尽管来拿吧!

嘉平帝一次次下旨询问,从每人再拨五万两到四万两、三万两,最后一万两。

户部官员就是不松口,问什么都是一句:没钱!

谕德忧心忡忡地说:“圣上恼怒,就怕会生变。”

朱瑄合上折子:“让沿路各地官仓支米,供给花用,不许惊扰民仓。”

谕德和礼部官员想了想,连连点头。

五万两银子真的不少了,三位皇子的就藩地都是水土丰美的富庶之地,不愁没钱过日子,户部不可能再支取银子给嘉平帝贴补儿子。让沿途粮仓支米这法子可行,既省钱,也不会扰民,户部官员也用不着见人就哭诉说他们被逼得想上吊。

商量完皇子就藩的事,几人告退出去。

近侍在门外廊下等了半天,看到几位官员离开,从侧门进了内殿,拱手道:“千岁爷,罗云瑾已经顺利抵达河间府。”

朱瑄头也不抬,问:“钱兴的人呢?”

近侍道:“钱兴的人先赶到河间府,他们直奔官驿,要求见罗云瑾,罗云瑾的属下借口说他去乡间丈量土地了,拖延了一天,罗云瑾及时赶到,他们没找到证据。”

罗严谨跟没事人一样出现在田埂边,别说钱兴的人惊疑不定,就是他自己的属下也没看出他身负重伤。

钱兴的人到处探查一番,没有找到罗云瑾的破绽,其中一人还是怀疑罗云瑾,趁他夜里熟睡时偷袭,想抓住他的把柄,被他一刀砍了脑袋。

剩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逃出河间府。

近侍禀报完,躬身退出去。

扫墨倒了一盏热茶送到朱瑄手边。

朱瑄放下折子,喝了口茶,道:“圣上已经知道内库的事情了,告诉给事中,从明天开始他们可以开始弹劾钱兴。”

扫墨应是,心中隐隐佩服朱瑄。

一环扣一环,逼皇子出京就藩只是顺手罢了。

他小声问:“既然罗云瑾及时赶回河间府,他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扳倒钱兴?只要钱兴被抓,不愁他不开口。罗云瑾擅长审讯,他亲自审问,钱兴一定会老老实实交代薛侍郎是被谁逼死的。”

朱瑄摇摇头:“钱兴不足为虑,抓了钱兴,逼他供出实情,不会改变什么。”

钱兴只是奉命行事,抓了他没用,只要嘉平帝压着薛家的案子不让别人查,薛侍郎就不可能雪冤。

朱瑄拿起另一封折子:“这事必须另外找一个人一个可以揭开薛家旧案,把这事公布天下的人”

扫墨皱眉思索了片刻:“您是说谢太傅?”

朱瑄点点头。

说起来,谢太傅是薛侍郎的旧相识,两家还是亲戚,由谢太傅翻出薛家旧案,应该不会引起嘉平帝的怀疑。

在礼部官员的百般催促之下,德王和庆王启程离开京师,分别就藩山东、河南。

赵王试图做最后一搏,奈何没有人敢接他的茬,周太后和郑贵妃袖手旁观,他终日上跳下窜,结果连嘉平帝都嫌他多事,怒斥他浮躁偏执。

这年端午,赵王没能看到西苑跑马走解的盛大场面,灰溜溜地携妻带女南下就藩。

赵王妃离宫之前,抱着小郡主求见金兰。

朱瑄早就吩咐过了,东宫的人不敢放她进内殿。

赵王妃在长廊外等了很久,小郡主趴在她怀里哇哇大哭。

金兰在内殿书房看书,对宫门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赵王妃一直等到天黑,赵王派人催她回去:“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

她一脸麻木,抱着小郡主,转身离开。

离京的那一天,赵王妃坐在摇摇晃晃的轿辇里,想起自己嫁给赵王的那一天,处处张灯结彩,婚宴盛大隆重,十里红妆,人人称羡。

宫里的人却都在讨论东宫:前些天皇太子和太子妃大婚,那才叫热闹呢!

赵王妃当时眉尖轻轻皱了一下,心想:她不比太子妃差什么,凭什么沦为太子妃的陪衬?

原来早在入宫的第一天,她心里就埋下了不甘的种子,所以刚进宫她就迫不及待地试探太子妃。

而皇太子和太子妃至始至终都没把他们夫妻当成对手。

赵王妃掀开帘子,回望远处巍峨恢弘的大内宫城,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曲终人散,人人欢喜,只有她满腹苦水。

第一百五十三章 长胖了

德王妃、庆王妃们离开后,宫中冷清了不少。

微雨连绵, 万物华实, 宫中茉莉、栀子兰、石榴、芙蓉一茬一茬接替盛放, 微风拂过,落英缤纷,阶前满地娇红。

无可奈何春去也, 且将樱笋饯春归, 樱桃红艳,黄杏肥熟, 又到了吃银苗菜的好时节,新抽条的秧子雪白洁净, 油盐清炒,细嫩脆爽, 鲜美可口。

金兰用完早膳,让人卸下暖阁向南面的槅扇,卷起纱帘,满院潋滟的繁盛春光顿时溢入前廊,丛丛花树争妍, 新蕾满枝,云蒸霞蔚。

花草绕阶,被宫人喂得胖乎乎一团滚圆的鸟雀时不时落在浓阴花影之间, 啁啾啼鸣, 蹦来蹦去。

天气慢慢炎热起来, 金兰头梳小髻, 戴玉莲花冠,穿小骨朵云地翔凤牡丹纹盘领窄袖单袍,天水碧织金襕裙,腕上笼一对赤金嵌花丝宝镯,坐在黄花梨书案前给贺枝玉写信。赤色头须垂落在肩头,日光透过山水人物画帘漫进花窗,头须底下镶缀的珍珠散发着莹润光芒。

宫人送来一盘洗净的樱桃,颗颗晶莹饱满,丰盈如玛瑙。

金兰洗了手吃樱桃,上次贪吃之后,朱瑄不许膳房进樱桃煎、冰酪之类的寒凉之物,她只能吃点冰水湃过的新鲜樱桃。

小满坐在廊外美人靠前的小杌子上扇风炉煮茶,手里打着蒲扇,笑眯眯地和金兰八卦:“殿下,老娘娘打发人送了几个宫女去服侍赵王。”

金兰吃着樱桃,扬了扬眉。

小满接着道:“这事等赵王他们离京以后才传出来,原来那天赵王妃突然发动,就是因为仁寿宫的宫女!”

赵王时常去仁寿宫,和仁寿宫的宫女有了首尾,赵王妃那天和齐氏在园中赏花漫步,无意中撞见,一怒之下动了胎气,提前发动。周太后觉得脸面无光,不许宫人议论此事,把两个宫女关了起来。这次赵王就藩,周太后干脆放出两个宫女,送给赵王当侍妾。

小满道:“老娘娘没有厚此薄彼,也赏了德王和庆王几个宫女,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

金兰听得直皱眉。

难怪那天陆瑛的夫人齐氏会吓成那样,原来里头还有这样的事。

德王妃和庆王妃旅途劳顿,一面要担心就藩之后怎么安置人手,怎么打理王府,怎么和当地世家打交道,一面还得应付周太后赏赐的美人,肯定一肚子火,难怪她们写的信里隐隐对仁寿宫有怨愤之意。

金兰问小满:“赏给东宫的美人呢?”

既然周太后一视同仁,肯定也少不了东宫的份,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小满哈哈笑:“人刚送过来,掌事太监禀报千岁爷,千岁爷说知道了,正好詹事府詹事丧妻后一直未娶,内院无人主持中馈,千岁爷吩咐,让扫墨他们把人送到詹事家中去,左春坊的人都羡慕詹事,闹着要他请酒!”

金兰失笑。

这些麻烦事不等她知道,朱瑄早已经全打发了。东宫庶务有他亲自挑选的掌事太监料理,她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只要等掌事太监们商议出规程后点个头就行,当真是清闲安逸。

她每天早上睡到日上三竿起,看看书,写写字,逛逛园子,万事不愁,被娇惯得越来越懒了。

金兰叫宫女拿来苏州葵花小铜镜,揽镜自照,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好像又长胖了点。

再这样下去朱瑄可能真的抱不动她了。

内侍通传,掌事太监过来禀报事情,下个月荷花就该开了,宫中举办赏花宴,膳房预备了些新鲜花样,拟了单子请金兰先过目。

小满接了单子送到金兰面前。

金兰拿起来细看。

曲廊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廊里忽然安静下来,宫人们纷纷朝来人行礼,悄悄退了出去。

金兰看得入神,没有在意。

“看什么呢?”

一双手伸过来,抽走了金兰手里的单子。

金兰抬起头,朱瑄站在她身后,刚刚下朝回来,翼善冠,玉革带,一袭玄色织金龙纹常服,俯身看她,离得近,清俊的眉眼近在咫尺,侧脸清秀,额边一层薄汗。

艳阳高照,花香袭人,阶前鸟雀叽叽喳喳,画帘流苏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廊前笼了一层浮动的金光。

朱瑄唇边含笑,神情温柔。

金兰情不自禁地凑上去亲他脸颊,他轻轻笑了一下,捏住她下巴,吻落在她唇上。

良久,唇分,金兰拉着朱瑄坐下,倒了盏温茶给他,他身体不好,溽暑天也不会喝凉茶。

朱瑄一手接了茶盏,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腰,手指用力,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笑着问:“想我了?”

他最近忙里忙外,早上天不亮就出去,晚上忙到深夜才回寝宫。

金兰觉得自己分量不轻,小心翼翼地坐在朱瑄腿上,一动不动,反问:“你不想我?”

朱瑄放下茶盏,低头亲她,吻得细密轻柔:“想。”

金兰搂住他脖子,摸到他后颈微微汗湿的发根,手指在他发间摸索,解开系带,取下他头上的翼善冠,抽走束发的玉簪。

朱瑄动作顿了一下,抱起她,抵在书案上,牙齿熟练地咬开盘领扣。

画帘半卷,天光笼在窗前,鸟鸣啁啾声近在耳畔,金兰不由得红了脸,拽住朱瑄的胳膊:“你刚从外面回来,我看你热出汗了”

她只是想让他凉快一点。

朱瑄垂眸看金兰,低笑了几声,胸膛震动,抱着她坐好,右手牢牢横在她腰上,左手端起茶盏。

金兰依偎在他身上,帮他揭开杯盖,樱唇嘟起,对着杯口萦绕的热气吹了几口。

“好了!喝吧。”她咬着唇,轻笑。

朱瑄端起茶杯吃茶,眸光黑沉,视线一直停留在她微翘的唇珠上。

金兰抽出掖在金镯里的帕子,拂去他鬓边的汗珠,解开他颈间的系带,抖开高丽扇,给他打扇,摸摸他手心。

朱瑄喝了茶,拿起金兰刚才看的单子看:“下个月的赏荷宴?你不用烦心,照着章程做就是了,让掌事太监他们操持。”

金兰笑道:“掌事太监精明沉稳,事事周到仔细,什么事都想在前头,我只要点个头就行,根本用不着烦心。”

朱瑄嗯一声。

金兰窝在他怀里,扯他盘领袍上的系带玩:“这样不好,我天天闲着,都长胖了。”

朱瑄搂着她,笑着摸了摸:“哪里胖了?我觉得这样正好。”

金兰翻一个白眼,他每次都这么说,真到抱不动她的时候,看他是什么反应。

前晚他回寝殿,她装睡,然后趁他掀开锦被钻进来的时候突然扑到他身上,他被压得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抱在一起腻了好一会儿,用过膳,金兰挪到内殿看书。

朱瑄去了书房,叫来掌事太监,敲打一番。

几名掌事太监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保证他们会更加勤谨小心地侍奉太子妃,绝不会让太子妃劳累着。

朱瑄问起下个月赏荷宴的事。

负责此事的掌事太监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帘子外,细细禀报宴会的具体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