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笑而不语:“娘娘打发人过来问一两声就行了,不必亲自来探望。”

郑贵妃冷淡地道:“本宫不是来探望你的。”

金兰笑了笑,客客气气,冷淡而疏远:“娘娘有什么话说,派人传话就可以。”

郑贵妃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忍了忍,道:“本宫今天来是为了宝哥。”

金兰不说话。

郑贵妃停了下来,坐在床前,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桃仁轻轻咳嗽了一声。

郑贵妃回过神,收起惆怅之色,抬起下巴,恢复平时一贯的倨傲神情,道:“宝哥和你有缘,我养他这么多年,难得看他这么喜欢谁”

不等她说完,金兰道:“宝哥是娘娘的爱犬,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郑贵妃顿了一下,面露失望之色,随即自嘲地一笑。

她在想什么呢?太子妃虽然仁善宽和,愿意舍命去救宝哥,也愿意不计前嫌救她,但是终究厌恶昭德宫,不愿和昭德宫亲近,每次在宫宴上看到她,太子妃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不会主动和她攀谈。太子妃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昭德宫。

郑贵妃抬起脸:“太子妃心善,以后宝哥要是流落到你跟前,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宝哥毕竟是你救的。它只是个畜生,什么都不懂,太子妃不需要费心养着他,能赏他碗饭吃、不叫他被人捉去炖了就行。”

金兰想了想,面色不改,点点头,平静地道:“我可以答应贵妃。”

郑贵妃眯了眯眼睛,唇角勾起。

太子妃比她想象中的要聪明,也比她想象中的要冷静理智,她嘱咐太子妃照顾自己的爱犬,太子妃神色如常,一点都不诧异,也是个心性沉稳的。

郑贵妃伸手抚平襕裙皱褶,问:“太子妃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本宫年长于皇上,却能始终荣宠不衰?”

金兰没说话。

郑贵妃自顾自地接着道:“因为本宫和皇上曾经相依为命,皇上依赖本宫,这是其一。本宫了解皇上,知道他的性情和喜好,善于逢迎皇上,皇上喜好游猎,每次他出游时,本宫必会戎装同行,这是其二。”

“其三,本宫知道想在宫中立足,还必须有自己的耳目,必须培植自己的人手。钱兴狡诈贪婪,元辅郑茂奸猾,他们利用本宫讨好嘉平帝,借着本宫的名头迅速升迁,本宫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内廷有钱兴,外朝有郑茂,京中一旦有风吹草动,本宫都会第一个知道。”

郑贵妃想起旧事,得意地轻笑几声,“当年吴皇后年轻骄纵,以为她是皇后就能为所欲为,殊不知她早已经得罪了不少人,本宫怂恿皇上废后,宫中内官没有一个提前给她报信,她孤立无援,怎么可能斗得过本宫?”

光有皇帝的宠爱根本不足以在宫中站稳脚跟,郑贵妃是宫女出身,见识虽浅,却懂得要怎么做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她不仅要牢牢掌控后宫,还必须在前朝培植自己的亲信,虽然郑茂不堪大用,但至少和她利益相关,不会和她对着干。

郑贵妃看一眼金兰,不无讥讽地道:“太子妃比本宫幸运多了,你是皇太子妃,名正言顺,深得人心,治下宽和,不必费心就能笼络宫人。”

她费尽心机才控制内廷,金兰根本不必发愁这一点。

郑贵妃冷笑了几声,掩下嫉妒和不甘,道:“还有一点本宫审时度势,识时务,皇上喜欢美人,本宫就帮他物色美人。”

她这次停顿了更久的时间,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敛去。

片刻后,她站起身,裙琚扫过床沿,背对着金兰,缓缓地道,“本宫观皇太子对你倒是真情实意我生平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太子若能一直如此,那太子妃当真是有福分,假如太子将来变了心,太子妃也不必太在意,本宫能做到的,太子妃也能做到,而且会比本宫做得更好。”

言罢,她轻哼一声,下巴抬得高高的,搭着桃仁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誓言

第二天,昭德宫就把狮子犬送了过来, 小满领着照顾狮子犬的宫女桃仁给金兰磕头。

金兰没有养猫养狗的爱好, 之前朱瑄怕她烦闷, 特意让杜岩寻来几只会唱小曲的白鹦鹉给她解闷, 她送给其他宫嫔了, 东宫廊下的鎏金鸟笼一并撤了去。

小满知道金兰不会把狮子犬养在内殿,和掌事太监商量以后, 将桃仁拨去偏殿看屋子, 那边宽敞, 临着一座遍植海棠的园子,狮子犬白天可以尽情在园子里撒欢, 也不会吓着怕狗的宫人。

狮子犬到了新的地方, 倒是一点都不怕人, 摇着蓬松的大尾巴大摇大摆晃了一圈之后, 不知道在哪里寻了一个狗洞,钻出园子, 径自奔进内殿。

宫女内侍们放下手里忙的事,一起捉狗,狮子犬左突右避, 灵巧地躲开众人。

宫人跟在狮子犬后面,叫的叫, 骂的骂, 笑的笑, 人仰马翻, 乱成一团。

狮子犬扭着圆润的狗屁|股,找到内殿,钻进幔帐,满屋子乱窜。

宫人束手无策,扫墨也不得不前去捉狗。

朱瑄回来的时候,狮子犬迈着小短腿从包围圈中溜了出去,正好窜到他脚下,抬起头,对着他旺旺吠叫几声,试图咬他常服袍的袍角。

宫人吓得噤若寒蝉,飞快上前,抱走狮子犬。

金兰笑着迎上前,朱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双眉弯弯,双颊晕红,笑得很开心。

他拂起她鬓边散乱的发丝,问:“哪里来的狗?”

金兰和他说了郑贵妃来过的事。

朱瑄沉默了一会儿,先问跟在后面的扫墨:“检查过了?”

扫墨躬身道:“千岁爷放心,小的看过了,也叫猫儿房的管事太监看了。”

朱瑄双眉略皱,问:“养狗的宫女呢?”

扫墨早就料到朱瑄会问得很仔细,回答说:“她领了看屋子的差事,没事不能到近前伺候。”

朱瑄脚步一顿,看一眼趴在宫人怀里的狮子犬,拉着金兰进殿:“喜欢这只狮子犬?喜欢的话,就养着罢。”

金兰摇摇头,她只是觉得平时沉稳的扫墨气急败坏、趴在长廊里捉狗的样子有点好玩。

内殿早已经收拾干净了,狮子犬咬坏和挠坏的帐幔、熏笼换了新的,香炉里也换了平时不怎么用的去除秽气的云梅花脑香,香气浓郁。

金兰倒了一盅参茶给朱瑄。

朱瑄喝了两口,抬头看她,说:“真喜欢的话就养着,狗是狗,人是人,我不在意。”

他还不至于因为厌恶郑贵妃而迁怒到一只狗身上。

金兰笑了笑,坐到朱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我连鹦鹉都不想养,何况是只活蹦乱跳、到处乱窜的狮子犬?而且真养了狗,你就不怕我光顾着它,不理会你?”

狮子犬毕竟是郑贵妃的爱犬,金兰想养狗的话可以去猫儿房随便挑一只。

她养着狮子犬是一回事,每天让狮子犬在眼前乱窜是另一回事,她不想让朱瑄勾起什么不美好的回忆。郑贵妃对她不算坏,那是因为郑贵妃忌惮朱瑄,她是朱瑄的妻子,虽然不会和郑贵妃敌对,但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朱瑄揽着金兰的腰,唇角微微翘起,低头亲她:“我怕,圆圆只能想着我。”

金兰轻笑,凑上去吻他。

折腾了一番睡下,宫人挪走灯烛,帐前一片昏暗。

金兰睡得不沉,半梦半醒的时候看到罗帐外亮起几点灯火,朱瑄披衣起身出去,扫墨站在槅扇外,小声和他禀报事情。

不一会儿朱瑄依旧躺下,身上微凉,金兰掀开被子裹住他,问:“出什么事了?”

她身上柔软暖和,雪腻酥香,朱瑄抱起她,吻她眉心,道:“没事,西苑那边打发人传召御医,已经派人过去了。”

金兰问:“明天你是不是要亲自去西苑看望?”

太医院院判已经住进西苑,以备嘉平帝随时传召,大半夜的特意派人传其他太医,可能是嘉平帝病重了。

朱瑄摇摇头:“最近西苑时常传太医,我派个人过去看看就行。”

嘉平帝痴迷长生之术,身体每况愈下。之前住在乾清宫,大臣时常上疏劝谏,周太后和郑贵妃也会时不时训诫他几句,搬去离宫以后,他没了掣肘,用药更加频繁。

道士张芝是钱兴举荐给嘉平帝的,钱兴失势,人人都以为张芝也会跟着落魄,然而接任掌印太监的罗云瑾并没有打压他,张芝依旧随侍嘉平帝左右,为嘉平帝进献丹药。

西苑三天两头传召太医,朱瑄去看过两次。太医已经暗示过他几次,假如嘉平帝执迷不悟,继续服用张芝的丹药,礼部那边就得准备丧礼了。

金兰抱着朱瑄,没有说话。

难怪郑贵妃急着把爱犬送到东宫来,她得意风光了一辈子,得罪的人不知凡几,知道一旦嘉平帝驾崩,她一定下场凄凉,所以提前送出狮子犬。

还说了那番话。

翌日早上,朱瑄派去西苑的宫人回来复命,道:“千岁爷,万岁昨晚突然心悸,太医说是丹毒所致,熬了药吃下去,天亮前已经好了。”

朱瑄点点头,用过膳,换了件玄色金线织龙纹盘领窄袖袍,拨开床帐,坐在床沿边看金兰。

他起身的时候金兰醒了一会儿,和他说了几句话,这会儿又睡熟了。晨光熹微,淡青色天光透过窗玻璃照进内室,她侧脸粉绒绒的,像刚熟的蜜桃。

朱瑄看了她很久,放下床帐出来。

宫人通禀:“千岁爷,昭德宫送了张帖子过来。”

朱瑄嗯一声,他正好要去昭德宫。

出门前,他叫来扫墨吩咐:“那个养狗的宫女是昭德宫的人,安置到别处去。”

扫墨应是。

昭德宫翠柏森森,清冷幽静,侍立的宫人没精打采,看到东宫的宫人,立刻堆起笑脸迎上前,不复当初的骄横跋扈。

虽然郑贵妃明面上并未失宠,但是宫中的风向早就变了,早在新旧两河工程顺利竣工的那一天,直觉敏锐的宫人就开始讨好东宫,疏远昭德宫。

朱瑄步上长廊,环顾一圈。

他曾经在昭德宫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郑贵妃想方设法地笼络他,他认定郑贵妃是自己的杀母仇人,不为所动。郑贵妃装了几天慈母,很快暴露凶相。嘉平帝无奈,只能让他迁出昭德宫。

郑贵妃浓妆艳裹,一头金光闪闪的珠翠首饰,遍地金线闪色裙衫,坐在亭子里吃茶,宫人环伺左右。

看到朱瑄,她挥挥手,左右侍立的宫人立刻退出亭子。

郑贵妃端着茶杯,眼角斜挑:“太子是不是过来警告本宫,让本宫以后离太子妃远一点?本宫劝太子妃早做打算,你心里一定不痛快吧?”

朱瑄立在阶前,淡淡地道:“孤已经吩咐下去,贵妃以后没机会再见她了。”

郑贵妃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你这人果然阴沉古怪,本宫不过是和太子妃说几句话罢了,连这个你都要防着。”

朱瑄脸上神情淡然:“她是我的妻子,不劳贵妃操心。”

郑贵妃表情僵硬,嗤笑一声:“我关心她做什么?我只是可怜她没有认清你的真面目,她还以为你是君子,其实你阴柔诡谲,满朝文武都被你骗了!”

她才不会关心太子妃,她只是觉得太子妃傻里傻气的,所以提醒太子妃几句。

然而太子妃并不傻啊,太子妃只是不想搭理她罢了。

郑贵妃喝口茶,杯中茶水早就冷了,滑入喉间,一股冷冷的涩味。

她放下茶杯,凝望庭院那一排茂盛的翠柏,道:“皇太后的下场我已经看到了,太后生平最嫉恨的人是钱太后,你偏偏把钱太后的神龛挪回奉先殿,让太后生生世世无法和先帝并尊,还派人去裕陵挖通隧道,当真是好手段。”

钱太后的墓穴和先帝的墓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钦天监前去察看过后,认为挖开隧道可能会震动地脉,不利子孙,建议保持原状。

消息传回京师,群臣无可奈何,周太后得意洋洋:朱瑄将她的丑事昭告天下又如何?她百年之后,还是能和先帝合葬,钱太后那个老妇永生永世只能待在那个封闭阴森的墓穴里!

嘉平帝松口气,准备顺水推舟召回谢骞。

这时传奉官中精通风水的道士上疏说墓穴被堵,裕陵闭塞,风气不通,更加不利于子孙,而且于理不合。

大臣们争执不休,又举行了一次廷议。道士在廷议中毛遂自荐,主动要求协助谢骞,他不仅懂营造之事,还是大名鼎鼎的阴阳家,朝中不少重臣曾经请他看过风水,见他坚持,附议他的奏疏。

道士拿到诏书以后,第二天就启程去裕陵实地勘察。不久送回奏疏,说他已经找到挖开隧道的同时还不会震动地脉的方法,大臣们看过图纸,认为他的方案可行。

如今裕陵那边已经动工了。

钱太后终将和先帝合葬。

郑贵妃冷眼旁观,这场好戏实在精彩,可惜她没能参与其中。

据说周太后已近癫狂,天天在屋中咒骂钱太后。嘉平帝不敢去见她,让宫妃代他尽孝,宫妃们苦不堪言。

郑贵妃挺直脊背,双眼微眯,看着朱瑄:“太后生不如死,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顿了一下,微微一笑,脸上皱纹舒展,“太子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事到如今,本宫无话可说。只希望太子记得当初的承诺,放过郑家。”

朱瑄没有看郑贵妃,淡淡地道:“孤和贵妃曾立下誓言,自然会遵守。”

言罢,转身步下石阶。

微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

郑贵妃目送朱瑄的背影远去,收回视线,轻声喃喃:“那就好,太子虽然阴狠毒辣,却是守诺之人。”

当初她曾经讥笑朱瑄,这个地位岌岌可危、瘦削孱弱的少年居然敢和自己谈条件,实在是滑稽可笑。

她看不起朱瑄,却不得不忌惮朱瑄,因为朱瑄就是个疯子,当着她的面让人活剐了残害皇子的太监,谁知道他下一次发疯的时候会把矛头对准谁?

如今,郑贵妃不得不庆幸自己从不曾加害金兰,不然郑家的下场会和那个惨死的太监一样。

郑贵妃端起茶杯,喝下冰凉的茶水。

死期将至,她心中并无恼怒愤恨。

早在儿子夭折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将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还记得嘉平帝安慰她说:贵妃不必伤怀,这是命数。

嘉平帝迷恋她,又将她视作耻辱,认为他们结合所生的儿子注定活不久,命里就该早死。

她死了,嘉平帝固然伤心,伤心之余,应该也会松口气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去世

几场连绵的阴雨过后,天气陡然放晴, 风和日丽, 晴空万里。

秋日明媚的日光倾洒而下, 透过花障, 一层一层筛过, 罩下斑驳的碎影。

金兰身披鹤氅,从园子里摘葡萄回来, 身后宫人簇拥。穿过曲廊时, 忽然闻到一股馥郁清冷的幽香, 她抬起头,朱红宫墙静静矗立, 角落里几株桂花树, 远看仍是碧油油的, 微风拂过, 细如米粒的金色花瓣从茂盛的枝叶间洒下,纷落如雨, 满地金黄。

她站着出了一会儿神:“桂花都开了。”

小满笑着说:“是呢,就是前几天开的,叶子太密了, 不近看还真不知道花开了。白露她们早上说今年的桂花开得多,甜食房那边已经收了第一茬最好的金桂和丹桂, 预备做桂花露、桂花茶、桂花糕。”

金兰想了想, 含笑说:“让膳房再添一道桂花莲藕夹, 馅里加些桂花酱, 别弄腻了,炸嫩些。”

朱瑄今天去西苑看望嘉平帝了,说好晚上回来和她一起用膳。他不爱吃甜的,应季的桂花糕、菊花糕、香茶酥饼之类的他都不爱吃,她刚才领着宫人摘紫葡萄,就是打算让膳房做一道葡萄羹给他尝尝,他最近胃口不怎么好。

桂花莲藕夹是她家乡的菜,朱瑄尝过一次,好像很合他的胃口。

小满应是,让人把紫葡萄拿下去,让宫人挑拣颗粒饱满圆润的出来好做葡萄羹。

两名宫人匆匆穿过甬道,走上前,站在廊下,拱手道:“殿下,昭德宫的掌事太监刚才过来回话郑娘娘没了。”

宫人们惊诧地抬起头,廊前鸦雀无声。

金兰恍惚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你说谁没了?”

宫人躬身道:“殿下,郑娘娘殁了。”

恍若晴天霹雳。

宫女内侍们面面相觑,惊骇地瞪大眼睛,大气不敢出一声。

金兰呆住了,微风扫过长廊,桂花飘飘洒洒,幽香阵阵。

宫人反应过来,窃窃私语,个个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可一世的郑贵妃,居然就这么没了?

金兰立在廊前,沉默了片刻,回过神,吩咐宫人:“派人去西苑报信。”

宫人领命而去。

金兰回内殿换了身颜色素净的常服,取下身上穿戴的珠翠首饰,梳丫髻,戴莲花玉冠,赶去仁寿宫为郑贵妃料理后事,小满和扫墨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她。

仁寿宫里哭声震天,郑贵妃走得太突然,宫人们一窝蜂赶到内殿,跪倒在长廊下,以头抢地,嚎啕大哭。

掌事太监和掌事女官眼圈通红,跪下给金兰请安,哽咽着道:“娘娘说殿下一定是第一个来的,娘娘没什么好嘱托的,娘娘说让殿下费心了,殿下行事公正,仁厚宽和,要小的们一切都听殿下分派指示。”

金兰叹了口气。

郑贵妃把狮子犬送到东宫的时候,她就猜到郑贵妃应该不久于人世。

宫人领着金兰往里间走。

小满拦住宫人,道:“殿下就不必进去了,小的代殿下进去看看。”

他和宫女进里间转了转,不一会儿走出来:“殿下,郑娘娘确实殁了。”

金兰站在紫檀雕花镶嵌四季花开富贵满堂落地大屏风前,扫一眼内室,床帐高卷,水晶帘轻轻摇曳,鎏金铜钩拢起纱帘,郑贵妃一身华丽的皇贵妃装束,头上珠玉闪耀,静静地躺在明间宝榻之上,远看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挪开视线,问:“贵妃怎么没的?”

掌事太监跪在地上,哭着道:“小的也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早起时娘娘还喝了碗粥,吃了粉煎骨头,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捂着心口说心疼、喘不过气,不一会儿人就没了。”

早上伺候用膳的宫女内侍已经被看守了起来,个个哭得泪人似的,掌事太监过去审问,他们哭着辩解,语无伦次,什么都问不出来。

扫墨眼珠一转,进里间看了看。

金兰把他叫到跟前,问:“怎么回事?”

扫墨小声说:“郑娘娘长年服用求子汤,是药三分毒,何况她那样不管不顾地瞎吃一气?迟早的事。”

忙乱中,太医过来了。

检查过郑贵妃早上吃过的东西,问过宫女太监,院判走到外间,和其他太医小声商量了几句,向金兰禀报说郑贵妃这是突发疾病而亡,可能是伤心所致,也可能是平时胡乱用药,伤了底子,还有可能是情绪波动过大、窒息而死。

总之,郑贵妃虽然走得突然,但是一切迹象表明没有人谋害她。

金兰知道他们检查不出其他东西,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掌事太监擦了擦眼泪,给金兰磕头:“殿下,自从上回上回万岁病了以后,娘娘的精神头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嘉平帝发病时当众说出他把和郑贵妃的感情视作奇耻大辱,郑贵妃自那以后心灰意冷,一直不怎么出门。之前她半个月用一次药,这段时间天天催着宫人熬药,一碗接一碗灌下去。宫人早就知道会出问题,劝了又劝,郑贵妃根本听不进去。

金兰感慨万千。

宫人进来禀报,司礼监的人来了。罗云瑾已经知道郑贵妃去世的消息,派人过来料理丧葬,宫人拿着册子,开始搬动屋中陈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