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舅父回想往事,恍惚了片刻,听到前方传来打起帘子的声音,定定神,拍了拍衣袖皱褶。

宫人请祝舅父几人进殿,穿过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正殿明间、一扇扇做隔断的金漆落地大屏风,宫女掀开重重锦帐,地上铺设的金砖倒映出繁复裙琚,华光闪烁,流光溢彩。

几名身着赤色织金云肩袍的内官迎上前,笑着道:“娘娘等候多时了,用过早膳就一直在问,就盼着舅老爷们呢!”

说了几句客气话,小满引着祝舅父和贺枝玉姐弟往里间走。

暖阁金砖地底下设有暖道,外面寒风肆虐,风吹在脸上跟下刀子似的,阁中只烧了一只火盆,却是温暖如春,花几上供了一瓶蜡梅花枝,旁边高足盘里供了金黄玲珑的佛手,炭火一烘,满室浓香弥漫,还有一股淡淡的芬芳甜香。

金兰头梳家常发髻,戴燕居冠,一身绿地织金彩绣云龙纹圆领鞠衣,耳边一对镶绿玉丁香,坐在宝榻上,手里拿了本书,宫女们簇拥在她身边,恭恭敬敬地听她说着什么。

一年多不见,气度愈发雍容了。

祝舅父上前行礼,金兰立刻站了起来,侧身让了一下,目光落在贺枝玉和贺枝堂脸上。

姐弟俩先给她行礼。

金兰笑着打量他们几眼,“都长高了。”

贺枝玉瞥一眼身边的贺枝堂,目光酸溜溜的,这人居然是姐姐的亲弟弟,以后她进宫见姐姐,这个人都会跟在她身边,打扰她和姐姐团聚,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气闷。

心里委屈,枝玉脸上却笑嘻嘻的,没有表露出对贺枝堂的嫉恨——姐姐喜欢一家子兄弟姐妹和和睦睦的,她不能先做恶人,免得姐姐被贺枝堂抢走。

宫人搬来杌子,祝舅父几人落座,说些上次分别后的事。

枝玉说起她入川路上的见闻,她走的是陆路,从西安府至凤翔府,经汉中府,过广元县,至保宁府、顺庆府、潼川州,最后抵达成都府,成都府有天府之国之称,其风土人情让枝玉大开眼界。

金兰听得津津有味,让宫人取来舆图。

枝玉一边在舆图上比划,一边诉说,周围的宫人全都围过来听她讲故事。

半个时辰后,膳房内官过来请示,膳监已经备好午膳,席面早就定下,按着祝舅父几人的口味做的。

朱瑄中午留内阁大臣在庑房吃饭,和他们商讨国事,不回来用膳。

扫墨奉命回坤宁宫传话,说完,笑着道:“万岁说膳房昨晚熬了羊白杜仲汤,特地给娘娘预备的,娘娘别忘了喝两碗。”

金兰点点头,让扫墨给乾清宫也送一盅去。

吃完了饭,挪到暖阁继续说话。祝舅父看枝玉一直缠在金兰身边,不给枝堂上前说话的机会,皱了皱眉,咳嗽几声,打断她的话,笑着道:“娘娘,说起来,枝堂也到定亲的年纪了,进京以后,陆续有人上门探问,他这两年愈发沉稳,也该娶一门贤惠娘子,也好支应门户。”

贺枝堂坐在杌子上,闻言,脸上顿时涨得通红。

枝玉翻了个白眼。

金兰看一眼贺枝堂,见他害羞,笑了笑,眼神示意周围侍立的宫人。

衣裙曳地,宫人们躬身退出内室。

感觉到金兰含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贺枝堂浑身不自在,脸上还是红彤彤的,不敢抬头。

金兰挪开视线,对祝舅父道:“舅父可有相中的人家?”

祝舅父忙道:“小老刚来京师,哪里知道京中人家的门第家世?不敢轻易许下盟约,都婉拒了。”

贺枝堂是金兰的弟弟,以后肯定要封侯,他相貌体面,这两年规矩又学得好,虽然以后不可能入朝为官,至少这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早在湖广的时候,亲戚中就有不少人家打探他的婚事。祝舅父不敢代贺枝堂应下,说不定金兰想给弟弟妹妹指婚,他要是先应下了,岂不是会打乱金兰的安排?

金兰点点头,说:“宝哥还小,仓促定下婚事,未必合适,等两年再说,总要他自己喜欢才行。”

祝舅父笑着道:“正是这个道理。”

贺枝玉搂住金兰的胳膊,“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笑话,我坐船经过扬州府的时候”

金兰转过头去听她说话,枝玉得意洋洋地看一眼贺枝堂。

贺枝堂抬起头,面色仍然有些窘迫,静静地坐在一边,没有开口。

说说笑笑,不觉到了申时三刻。

纱帘轻晃,宫人走近内室,提醒小满出宫的时间到了,再晚就天黑了,而且皇上马上就会回宫。

小满咳嗽了两声,上前朝金兰行礼。

金兰会意,拍拍贺枝玉的手背:“北边天气冷,比不得在家的时候,你多添些衣裳。”

枝玉懊恼地止住话头,紧紧拉着金兰的手,半天舍不得放开,祝舅父不停给她使眼色,她只得松开手,依依不舍地和金兰告别。

金兰送他们几人走出内殿,一直送到前廊。

还想继续送,祝舅父诚惶诚恐,跪地下拜:“皇后殿下凤体为重,不必送了。”

金兰只得罢了,立在长廊下,目送几人在宫人的簇拥中走远,正准备转身回去,庭前传来一片诧异的吸气声。

她回过头,怔了怔。

本应该走远的贺枝堂突然转身往回走,祝舅父大惊失色,想拉住他,他推开祝舅父,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回廊。

宫人和金吾卫连忙上前拦住他。

他站在阶前,望着金兰,双唇轻抿,神情倔强。

寒风呼啸卷过,枯黄的落叶打着卷飞向高空,花障上攀援的花藤盘旋虬曲,叶子已经落尽了。墙角梅树凌寒绽出艳红的花朵,幽香阵阵。

金兰挥挥手。

宫人对视一眼,躬身退下。

贺枝堂一步一步走到金兰跟前,在离她几尺远的地方站定,轻声道:“我都改了。”

因为紧张,每个音调都在发颤。

金兰一怔。

贺枝堂更加紧张了,双手握拳,不敢看她,道:“我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殿下。”

金兰眉眼微弯:“我知道,宝哥像个大人了。”

贺枝堂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您觉得我现在还是太不懂事了吗?我真的改了,我若是娶妻,会好好待她,不会再和以前那样每天游手好闲。”

金兰笑着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才刚到京师不久,不了解说亲人家的人品家世,先不要急着定亲,我先帮你留意着。”

贺枝堂松口气,如释重负。

他还以为皇后不同意他现在娶妻是因为觉得他没有一点长进。

“我”他挠了挠脑袋,“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不过人在宫外,消息灵通,皇后殿下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让宫人给我传话。”

年纪渐长,贺枝堂渐渐认清自己,觉得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在家的时候祝氏溺爱,出门有祝舅父照应,姐姐帮他请老师,教他读书,京中人说那些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是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他也一样。

金兰微笑:“好,我记下了。”

贺枝堂看着她,刹那间,酸甜苦辣咸,尽数涌上心头。

他感觉自己眼睛好像红了,忙转过身,拔步就要走。

金兰忽然叫住他:“宝哥。”

贺枝堂立刻停下脚步,抬起脸,双眼微红。

金兰叹口气,温和地道:“宝哥,对不起。”

贺枝堂愣住,沉默半晌后,闭了闭眼睛,浑身发抖:“您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他直接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殿下,我看不起您,我骂您是姨娘养的,我不知道您都是为了我我才应该和您说对不起”

金兰走上前,递出手中的帕子,轻笑着道:“刚才还说你是大人了,怎么就哭了?”

贺枝堂接过帕子,舍不得用来擦眼泪,直接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

金兰看着他,目光柔和:“宝哥,那时候你还小,连话都不会说,我也是个孩子,我从小在贺家长大,没有出过远门,没有亲戚依靠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只能乖乖听话,我见过族里的婶婶怎么一点一点害死庶子庶女,人人都知道她做了什么,可是没人能救那几个堂兄和堂姐”

内宅之中多的是阴私手段。

她停顿了很久,接着道:“我还不到十岁,我害怕我没有告诉你实情,让你瞒在鼓里,你不要怪姐姐,好不好?”

贺枝堂握紧拳头,轻轻哆嗦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您”他用袖子擦了擦脸,语无伦次,“我、我”

宫人站在长廊深处,不住往这边张望,神色焦急。

姐姐现在是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姐姐过得很好。

贺枝堂勉强定住心神,咽下心中酝酿已久的话,现在说这些话实在太多余了,他不该打扰姐姐的生活,他什么本事都没有,帮不上姐姐的忙,以后他要好好跟着舅父历练,至少不能给姐姐添累赘。

“殿下”他哑声道,声音里还带了浑浊的鼻音,“我一定会好好跟着先生读书,好好照顾自己,您也要保重。”

金兰嗯一声,抬起手,拍了拍贺枝堂的肩膀:“宝哥,姐姐不让你仓促娶亲,还有一个原因,你没见过人家的小姐,娶了以后万一不喜欢,你可以纳妾,人家小姐却要受苦,姐姐不想看到你将来变成爹那样的人”

贺枝堂忙道:“姐姐,我以后一定好好待我的妻子,绝不纳妾!”

他们姐弟俩的悲剧,不应该再发生在他的儿女身上。

金兰笑了笑:“你还小姐姐不会强逼你允诺什么,只希望你将来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娘子,好好待你的妻子儿女,犯糊涂的时候,想想我,想想枝玉,想想族里那些和我一样处境的人。”

贺枝堂含泪点点头。

小满步上长廊,站在阶前,遥遥朝金兰致意,朱瑄回来了。

贺枝堂听祝舅父说过,皇上不喜欢贺家人,他不想让姐姐为难,擦干眼泪,躬身退出回廊。

金兰看着他回到祝舅父和枝玉身边,心中百味杂陈。

弟弟真的长大了。

长廊另一头传来都知监内宦开道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朱瑄一身玄色盘领常服,脚踏长靴,天气冷,戴了风帽,快步穿过花障,走到金兰身边,拉她的手。

“站在这里看什么?”他抓起她的手,觉得有点凉,眉头轻皱。

金兰放心地往朱瑄身上一靠,“刚刚送宝哥他们出宫。”

朱瑄淡淡地嗯一声。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要恨我

枝玉从扬州府买了不少新奇精巧的小玩意, 送给金兰解闷。

夜里金兰梳洗了,散着一头乌油油的长发, 盘腿坐在拔步床上,让小满把箱子搬到床沿边放着,低头翻看里面的玩器。

朦胧的烛火透过纱帐漫进内室,罩下斑驳交错的光影,她坐在暗影中, 肤如凝脂, 眉眼甜净, 浓密的长发上浮动着柔和的金光。

朱瑄换了件月白地道袍, 走到床边,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唇角轻扬。

像孩子一样。

金兰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你有喜欢的吗?”

朱瑄坐到她身边, 随手挑了只金镶雕缕的摩睺罗, 南边大师傅亲手捏的,做工精细,纤毫毕现, 珠圆玉润, 笑眉笑眼,和她有些像,贺枝玉一定是按着她的样子挑的。

金兰看一眼摩睺罗, 奇怪朱瑄怎么会挑中这个, 他向来不太喜欢花花绿绿的玩器, 更钟爱素雅的。

朱瑄看看手中的摩睺罗,再看看金兰,失笑:她居然没认出来。

每天早上拿着雕花小铜镜揽镜自照,不觉得这只摩睺罗眼熟吗?

宫人撤走灯烛,放下幔帐,帘外遥遥传来模糊的更声,隔着重重帐幔,听起来悠远寂寥。

朱瑄挥手示意小满和宫人抬走箱子,搂着金兰躺下:“夜深了,早点睡,明天再看罢。”

金兰嗯一声,放下一柄洒金扇子,钻进被窝。

枝玉知道她喜欢扇子,回回都给她买扇子,竹骨的檀香木的象牙的,她的私库里又要空出一块地方专门放扇子。

被窝里放了汤婆子,暖和舒适,她侧身躺着,等朱瑄躺好了,靠进他怀里,脚丫子在被子底下踩来踩去找汤婆子。

朱瑄揽着她,眼睛闭着,手指慢慢梳理她的头发。

金兰困意上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半梦半醒中,忽然听见朱瑄的声音:“圆圆,你不恨贺枝堂?”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朱瑄翻了个身,把她按进自己怀里,轻声问:“你为什么瞒着贺枝堂?”

金兰意识朦胧,道:“这样对他更好”

回答完,她睁开眼睛,像是要恢复清醒的样子,朱瑄低头吻她眉心,没有继续发问。

槅扇外透进几点摇曳的烛光,金兰神情茫然,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又睡了过去。

朱瑄抱着她,缓缓闭上眼睛。

有时候隐瞒只是为了让在意的人过得更好。

圆圆,将来不要恨我。

第二天早上,朱瑄准时苏醒,起身穿衣,虽然尽量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一点声响,金兰还是被吵醒了。

她现在已经能利利索索跟着他一起下床,听见他穿衣的声音,掀开被窝,手指绕过他的脖子伸到前面,帮他整理衣襟。

朱瑄拉住她的手,亲她手背,问:“贺枝堂的婚事,要不要我派人帮着打听?”

金兰顺势趴在他背上,刚刚起来,声音有点暗哑:“不用了,你已经够忙了,这事我会让杜岩和小满他们留心,宝哥还小,不用急着定下来。”

枝玉到现在都没有出阁的打算,她不会催促枝玉,也不会催促枝堂。

朱瑄点点头。

洗漱毕,金兰挽着家常小髻,换上织金袄裙,和朱瑄一起练五禽戏。

天边隐隐浮现一丝鱼肚白,两人洗了手用膳,朱瑄逼着金兰喝了一盅人参天麻乳鸽汤,她督促他吃养身补虚的羊白腰。

用完膳,两人在暖和的内殿来回踱步消食,走了没一会儿,宫人过来催促。

伴随着响彻整座大内宫城的钟声,大臣们陆陆续续到了,各个宫门间灯火浮动,恍若流淌的银河,那是宫人手里提着的为大臣们照明的绛纱灯。

冬日天亮得晚,长廊里挂满竹丝灯笼,灯影幢幢。

金兰送朱瑄去乾清宫,一直送到穿堂前。朱瑄拉着她的手,走得很慢,她不用费力就能跟上他,花砖地上映出两道长长的身影。

宫门前灯火摇曳,一片压低的说话声,乾清宫的内侍和金吾卫早已经候着了。

金兰站定,笑着推朱瑄:“再往前走就是乾清宫了。”

朱瑄松开她的手,轻抚她发鬓,“圆圆每天都要这么送我。”

金兰继续推他,他登基以后好像比以前更黏她:“好。”

她这些天都没有偷懒,每天早起,送朱瑄出坤宁宫,然后回去补一会儿觉,接着各宫管事太监过来禀报事情,她起来处理宫务,下午偶尔接见命妇,傍晚朱瑄回来,两人一起逛逛园子,踏雪寻梅,用过膳再一起看书。

摛藻阁的书全都搬了过来,朱瑄吩咐杜岩把暖阁打通,他的书房在外面,她的在里面,中间只用黑漆雕花槅扇门做隔断。平时两人一个躺在里面书房窗下的暖榻上看书,一个坐在外面翻看奏折,她看到不懂的地方,懒得下榻,直接扬声问朱瑄,朱瑄马上就能回答她。

她站在阶前,目送朱瑄步下石阶,宫人提着羊角灯迎上前,簇拥着他走向宫门。

朱瑄走出几步,突然回首,灯影摇曳,映亮他苍白俊秀的脸孔。

金兰站在原地没走,云鬓浓密乌黑,肤光胜雪,一身雪白青珠儿皮大绒里氅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在她身后,是满廊璀璨辉煌的灯火。

朱瑄闭了闭眼睛,将眼前所见深深刻进脑海中。

金兰朝他招手,催促他去乾清宫上朝,手势和她逗弄猫儿房的猫猫狗狗时一模一样。

朱瑄失笑,转身踏入乾清宫穿堂。

目送朱瑄和宫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朱红宫门之间,金兰转身回坤宁宫暖阁,靠坐着打了一会儿盹,处理宫务。

年底事多,她忙到中午才忙完。午时朱瑄打发扫墨回来监督她吃饭,她就着糟鱼吃了碗粥。下午掌事太监送来京中世家命妇的帖子,她倚在榻上,翻开看了看,不知不觉睡着了,手里的烫金帖子跌落在地,小满小心翼翼地上前捡起帖子,叠好放在桌案上。

金兰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夜里才醒,屋里没有点灯,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清。

她坐起身,过了好半天才适应眼前黑暗的光线,渐渐能辨认出屋中陈设的轮廓。

一个身影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黑暗中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潋滟着黯淡的暗流。

金兰直觉眼前的人一定是朱瑄,一点都不怕,揉了揉眼睛,“五哥,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朱瑄一动不动地坐着,身影僵直,好像在走神,半晌后,猛地反应过来似的,站起身,走到金兰身前,俯身抱住她。

金兰迷迷糊糊的,拍拍朱瑄的肩膀。

朱瑄抱着她站起来,道:“我刚回来,你下午睡得沉,小满他们不敢叫醒你。”

说着摸摸她的肚子,“饿不饿?”

嗓音柔和如水。

金兰浑身发软,靠着朱瑄,整个人的分量压在他胳膊上,刚睡醒,脑袋昏昏沉沉的,摇摇头:“不饿。”

听到脚步声,外边宫人立即次第点起侧间各处的灯火,明亮的灯火洒满内室,朱瑄抱着金兰,挥手示意宫人退开,自己亲手帮金兰洗脸洗手,搂着她坐到月牙桌前,看她喝茶吃扁食。

金兰吃了几口,抬头看朱瑄:“你不吃吗?”

朱瑄笑了笑,抓起筷子。

金兰继续低头吃扁食,扁食不知道是什么馅的,软嫩鲜浓,她不觉得饿,却吃了两碗才停下筷子。

朱瑄胃口不怎么好,只吃了几枚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