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从也一样,就像他昨晚所说,桥梁工程他确实有所隐瞒,因为危险指数大,工人死伤不少,他不能报备,不然会被停标,而这里头的利润,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朝乐只知道,朝阳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司从事业刚起步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他的厉害,能把“忍”字用到极致,也曾因争执给某老板擦过鞋,后来翻身后,那老板没多久就沦为街头的擦鞋匠,而且只能擦鞋。

她知道他狠,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稍微有些善良。

朝阳看着她的眼睛,唇角已经破了皮,所有的底气都在那一巴掌后消失殆尽,他吼又吼不出来,呐喊成了沙哑的低喃,“那你为什么要保我,你还没回答我。”

“因为你是我弟弟。”朝乐一字一顿,“以前,我照顾你,劝你学习,拎你回来上课,仅仅是因为……”

“不要说了!”朝阳拳头握紧,没有留指甲的中指食指因为力道过猛将掌心抠出血来,“不可能!”

“你好自为之!”

朝乐说完这句,转身上了车。

她都不想在这里多逗留。

朝阳一个人,站着,还是站着,车轮卷起泥面上的尘土,模糊他的视线。

朝母朝父仍在屋子里,似乎没察觉到女儿已经来过。

朝阳回屋子里,脸上的狼狈一眼就能看清,朝母急道:“怎么回事,磕着了吗?”

他嗯了声,用纸巾擦了擦。

朝父不说话,单是看着儿子,准确地说,是侄儿。

“你姐不是说来的吗,怎么又不来了,不会路上有什么事吧?”朝母问道。

“你这嘴,别胡说了,兴许是不想来了。”朝父难得和老婆杠上,拍拍朝阳的后背,“你先回屋休息,这里待会来人打麻将。”

他不说,朝阳也不会呆在这里让二老看见自己的失态。

经过朝乐的房间,他脚步顿住,鬼使神差走了进去。

他找到他曾经送她的那把琴。

砰——

愤怒,失望,还有自欺欺人,被各种情绪混杂着,朝阳把琴从窗口扔下去。

本来就破旧的廉价琴,禁不住摔,磕在楼下磨刀用的石块上,四分五裂,散成一片。

朝阳没有看见,里面露出一张很薄的糖纸,上面印着学生时代喜欢的文艺句子。

此生有你,不甚欢喜。

这八个字,朝阳没机会看见,在厨房做饭的朝父听见动静后穿过两墙缝隙,踏过凌乱草丛,将烂琴捡起,包括那张糖纸,一同扔进院外停放的垃圾箱里。

作者有话要说:姐弟两个彻底终结,可能会补个弟弟番外……剩下的就是老男人后悔签字后黏人日常。

☆、32

回去的路上,朝乐接到晚于打来的电话。

她头一回听到比产房里还要刺耳肆无忌惮的哇哇大哭声。

“小婶婶,他不要我了……他怎么能这样。”

朝乐一下子明白过来,单手不太习惯地握着方向盘,拐弯的时候险些撞着一条趴在马路中央的狗,她忙搁下电话。

那端的哭声足以震动手机:“我该怎么办,他朋友圈把我拉黑,电话短信都不回,我知道是我不小心帮他点错外卖,但我真不是有意的。”

坐在后座的坦克听不懂小主人说的是什么,但熟悉的声音让它竖起耳朵,静静地听下去。

这狗还算听话,给它一根肉肠就能乖乖呆在车厢,不吵不闹。

朝乐戴上蓝牙耳机,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你现在在哪。”

“在他宿舍楼下等他。”

果然,不争气的家伙。

“你知道宋佳芝在哪?”朝乐又问。

“她回家了。”

这两人看似是没有任何联系的。

可朝乐越想越不对,“你对象的爱疯是不是你送的?”

晚于点头。

“你们绑定了同一个账号吗?”

“买手机那天,售货员帮我们注册了一个。”

“把账号和密码发给我。”

“要这个做什么?”

“手机自带追踪定位系统,你不想知道他一整天做了什么吗?”

晚于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小婶婶是不是想帮我们复合?”

不劝分就不错了,还复合。

朝乐想找理由糊弄过去,免得这小家伙不给密码,大脑还没想多久,眼前一辆装货的四不像车直冲她奔来。

她车技有限,再加上对方超速,一时间吓得心跳骤停,扔开手机,下意识踩刹车,把车逼停。

两辆车之间的间隔不过几厘米。

后视镜被蹭出深刻的刮痕。

朝乐心神未定,对方已经气势冲冲下来,拍响车窗,扯嗓子骂道:“狗日眼瞎吗,没看见老子往这边来?”

是个油头满面的老头。

朝乐下车,扶正后视镜,见上面的擦痕不小,难免火大,想讨个理时,却见车厢跳下好几个扛玉米袋的农村汉。

好女不吃眼前亏。

她咽了咽口水,没说话,说了句“对不起”想走回去,对方却车主她衣领,不让她走。

“不打算赔点钱吗?”对方冷笑一声,“有钱开小宝马,没钱消灾?”

消灾两个字摆在明面上说了。

“没带现金。”朝乐说。

“我有支付宝。”

“……”

现在的老头都这么时髦吗。

后座的黑背耐不住性子,可劲拍车门也没引起注意,只能跃到前座,从车上跳下去,前脚稳稳落在朝乐旁边,鼓足怒意吠道:“汪汪——”

“哟,这狗不错。”对方没把坦克当回事,一边打开手机微信,一边对伙伴说道,“有点想吃狗肉了。”

坦克四肢跃起,直接扑到人的身上,对准大腿咬了一口。

“啊呜……”

这是朝乐第二次听见人哭。一把年纪的老头,硬生生被一只狗咬哭了,看那伤口,并不算严重。

兴许是骨子里对狗有恐惧感,何况是大型猛犬,老头嚎叫着,撒丫子往车子后面躲。

“坦克!”朝乐叫了声,“回来!”

黑背是猛犬,战斗力超凡,但对主人温顺忠诚,听见女主呼唤后,有些不甘心地瞪了眼他们,还是踏着小步跑到朝乐跟前,粉嫩的舌头舔舐她的手背。

乖巧得不像话。

“不能随便乱咬人。”

朝乐轻声教训后,坦克的狗眼睛写满“我是乖宝宝”“我没咬人,那是他自己咬的”小委屈。

“走吧。”她拍拍狗屁股,让它先跳上去。

既然立功,让他坐旁边吧。

车门合上,刚才还气势汹汹仗着人多的汉子被一条狗弄得不敢动,他们手中要是有棍子的话,也许能勉强一试。

不然,空手打狗,完全是人被狗放风筝。

回到家,朝乐着手处理晚于的事情。

登陆icloud,成功窃取对方手机里的秘密。

常去的几个地方是学校附近的宾馆和餐厅。

朝乐问晚于:“你有没有和他开过房?”

晚于:“……干嘛突然问这个。”

“有没有?”

“没有,他,他只摸过我月匈。”

朝乐报了宾馆名字,然后让晚于自己找司从处理,托关系要一下宾馆的开房记录,姓名手机号都有,要是有监控的话就更好了。

“小婶婶……”晚于弱弱地问,“为什么你不直接找我小叔帮忙?”

“这是你的事情还是我的事情?”

“可是。”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处理别人的感□□情,朝乐手到擒来,但一旦落在自己头上,她又陷入一片迷茫。

卧室里的离婚协议还没有动过。

她翻了翻,想扔掉,又觉不太好,最后把东西拾掇拾掇,打算找个地方藏起来。

打开衣柜。

外衣和衬衫都是常穿的衣服,藏在这里的话容易被找到。

想了想,她把离婚协议藏在内衣柜的最底下。

里面全部是内衣裤,拆封未拆封都有,她爪子刨好一个空隙后,把东西塞进去。

余光瞥见橙色的男士底裤。

真他妈惹眼。

座机响起,是楼下保姆打来的:“有快递,太太。”

快递?

朝乐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

下楼后,顺势接过保姆新榨的果汁,一边喝一边慢条斯理地用剪刀剪开包装。

包装倒是华丽,还吊了个深紫色蝴蝶结。

熟悉的西装入目后,朝乐一阵纳闷,这个,司从要搞什么?

“太太。”保姆不确定地问,“这衣服还没洗过吧?”

“应该没有。”

虽然看着不脏,但有着浓郁的烟草味,也不知他背对着她抽了多少烟。

把西装折开一看,上面的口红印十分显眼。

朝乐懵了几秒。

“怎么了?”保姆问道。

“没什么——”朝乐立刻否认,把西装叠好,笑道,“我待会给他拿去干洗店,那个,你暂时不要告诉他有东西送过来,我烫好后再给他。”

保姆点头,也没多想。

那道口红印,在朝乐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难猜出,这可能是某个和他纠缠不清的女人故意印的。

司从做事一向小心,不留任何把柄……

一件外套,一件口红,真的不难让人猜出两人发生了什么。

再加上早上主动的离婚协议……

她还以为他这人想做一次成全别人的事,没想到有别的目的。

朝乐感觉胸口闷闷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晚上,司从准时回来。

保姆做了小两口爱吃的饭菜,便走了,提醒他们饭碗泡在水槽里就好,留她第二天早再刷。

一切如常。

朝乐慢慢喝着粥,等他先开口。

“你是不是有心事?”他问。

她嗯了声,嘀咕,你这不废话。

司从意味深长把她看着,“今天晚于问我认不认识连锁宾馆的经理,想查一个人的开房记录。”

“哦,那你查了吗?”晚于的脑袋终于开窍了。

“我问她要这个做什么。”司从一顿,“你猜她说什么?”

“怎么了?”

“她说,是你让她给我打电话找人的。”

“……”

“你想调查谁?朝阳?”

“……晚于这个蠢货。”

“她只是实诚。”

实诚个鬼。

朝乐把晚于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并且表示她真的不想再插手……任那小家伙蠢生蠢灭吧。

司从大概明白,“这事儿不难,只是通过晚于的嘴,等于多绕弯子,你为何不直接和我说?”

“怕打扰你。”

“是怕我,还是怕打扰?”

她眼神闪躲。

他不再为难,一通电话把小侄女的事情解决掉后,再处理自己的事。

“给你的协议,你签了吗?”

她迟疑了会,“签了。”

“如果有不满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没什么不满。”朝乐下巴一抬,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是想问一下,你和别的女人做的时候,技术也那么烂吗?”

他锁眉,沉沉地望着她,“烂?”

“对。”

“我记得你昨晚求了我好多次。”

“……我?”

“求我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