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人窥视了多年的感觉,的确会让人后背生凉。

她以为,他们之前彼此都是陌生。

顾初眼里的躲闪没能逃过陆北辰的眼睛,却不怒反笑,低头吻了她的额头,说,“原谅我,我别无选择。”

“你…有没有以北深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过?”就在他说上述话的时候,顾初就突然蹦出这么个想法,别怪她太敏感,陆北辰与陆北深是双胞胎,她曾经见过这两人的照片,真正就跟一个模子刻下来似的,只是现在的陆北辰多了岁月打磨的成熟,有别于当年北深的模样,但她深信,如果北深还在也一定是这般模样。

所以,如果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互换身份在她面前出现,她又如何能分清哪个是北辰哪个是北深?那个时候,北深从未在她面前提及他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这个念头闪现,她就会心生寒意,这其实是件挺…吓人的事儿。

陆北辰箍着她脸的力量微微加重了些,眼里是晦涩不明的光,她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亦读不懂他心中所想。他就看着她,一直在注视着她,良久后才低低回了句,“没有。”

“真的吗?”她无法想象自己一旦是跟过他和北深共处时的情景,这会让她发疯的。

陆北辰察觉出她的紧张,轻叹了一声,“真的。”

顾初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陆北辰的眼染了一丝寂寥,但很快就散了,接着说,“你跟北深,他很难过,甚至发生了车祸。我不明白你的选择,难道利益可以取代你心中所爱?我想了好久,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你不够深爱。”

“不…”她爱北深。

“如果是深爱怎么能忍心说放手就放手?”陆北辰说这番话时情绪没有起伏,手指还在轻柔地抚着她的脸,眼神疼痛。

她百口莫辩。

“我恨过你,因为北深。”陆北辰叹了口气。

她一哆嗦。

“但是,顾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以北深当时的能力来说,他的确帮不了你。一个能为家人牺牲的女孩子,本性坏不了哪去。”陆北辰着迷地描绘她唇瓣的轮廓,眼神暗沉,“我从不奢求爱情,但爱情来了我也不会放手。初初,七年的时间,我有足够的资格来拥有你。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男人来得到你。”

顾初的呼吸急促,她从不知道除了北深外,还有另一个男人在静静注视了她七年。这种情感强大到令人后怕,可她,又深深着迷,沉醉其中。

所以,当陆北辰的唇压下来时,她情不自禁搂住了他的脖子,与他深情拥吻。

良久,他才放开她。

她的呼吸紊乱,脸颊有一点的微红,轻咬唇角时还有他的气息。陆北辰伸手将她的下唇从贝齿间拯救出来,低语,“所以,现在你还怀疑我吗?”

顾初摇头,又将他搂紧。

她想感谢上天,北深的离去带给她的是灭顶般打击,就正如父母的离开,足足夺走了她的半条命。所以,上天派了北辰给她,不就是让她好好去爱,好好去珍惜的吗。

陆北辰搂住她的头,低头吻了她的发丝。

“基金的事很棘手对吗?”她低低地问。

深喉逸出他的低笑,“还好。”

顾初抬眼看他。

“至少你没把我卖出去。”

她一愕,然后反应过来他是听到了她与林嘉悦的对话,一时感到尴尬,说,“我才没有,压根就没这么想。”

“从对外界的回击力度来看,还配得上我陆教授的家属身份。”陆北辰一脸满意。

顾初蓦地红晕上脸,“谁是你家属啊。”

陆北辰浅笑,什么都没说,再次将她拉到怀里,这一次,他箍着她的力道更紧了,半晌后说,“初初,我需要回美国一趟。”

“是处理基金会的事?”

他点头。

顾初有一点难过,但没有表露出来,又问,“那…要多久能回来?”

“时间不确定。”

她眼底失落。

陆北辰板起她的脸,凝着她,“生气了?”

她摇头,“你放心去吧。”在这种事上她怎么会生气,只是…其实她的私心是,如果他能开口说要她一起去。

这只是她的心思罢了,他回美国是处理正事。

陆北辰摸了摸她的头,“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给你打电话。”

她挤出笑容,点头。

他又拥她入怀。

顾初窝在他的怀里,手指轻轻拨弄着他的纽扣,良久后轻问,“北深的墓地…也在美国吗?”

今天他提到了北深,提到了从前,她才敢去问北深葬身的位置,其实,她很想去看看他。

陆北辰看着她。

她没与他的目光相对。

“是在美国。”他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承诺,“下次我带你去。”

顾初抬眼,轻轻点头。

“留在上海等我,可以吗?”陆北辰的额头近乎抵上她的,“住我那,钥匙留给你。”

“我需要回趟琼州——”

“不行。”陆北辰霸道打断。

顾初解释,“姨妈一直在等我给她个说法呢。”

“等我从美国回来,我会给姨妈一个合理的解释。”陆北辰做好了打算。

顾初觉得他愈发的强势,轻皱了下眉头,“我在上海会很无聊。”以他对乔云霄的零容忍度,必然不会允许她借着乔云霄来打发时间。

陆北辰却笑了,捏了她的脸,“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无聊。”

她不解。

他却没多加解释,低头,再次捕捉了她的唇。她的腿就软了,连同骨头,如藤蔓于他的臂弯间,他松了她的唇,下一秒将她抱起。

“北辰…”

“嘘。”陆北辰一路抱着她进了卧室,低笑,“在回上海之前,你先吃根香蕉来打发时间。”

*

陆北辰将顾初送回上海后,第二天就飞走了。

正如他所说的,她是绝对没有时间感到无聊,因为留了厚厚的尸检报告给她看,顾初算了一下,就算一目十行的话,这么多的材料看下去也要大半年的时间,依照陆北辰的意思,这只是他处理过的最简单案情的分析报告,顾初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顿觉头大。

更*的是,陆北辰明确表示他会抽样检查她的学习成果。

这远比她的大学教授还要可恶。

就在她焦头烂额的第三天,意外的,她接到了许桐的电话。

电话里,许桐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憔悴,她说,“我来上海了。”

顾初觉得有点不对劲,忙问她在哪,她说已经入住君悦酒店了。顾初总算找了个可以出去的理由,简单收拾一下后就直奔君悦。

到了酒店房间,门铃刚响过一声,许桐就开了门。

顾初跟她打了个对视,顿觉惊愕。

许桐的一张脸惨白,像鬼。

185你信他

“所以,其实你还是很想跟他一起去美国?”

海鲜大排档,许桐拉着顾初择了处绝佳的位置,近,与邻桌尚算有点距离,一定程度上保持了私隐性;远,则可以瞧见来往的车水马龙,在息壤间多少存在观赏性。二楼的高度刚刚好,凭栏推心置腹,酒色间浮动霓虹光影。

夜的上海,繁华刚刚开始。

成群结队的年轻男女嘻嘻闹闹,填补着这座城的光鲜活力。顾初也是从那个阶段度过的,曾经的她也是这么前呼后拥嬉闹在夜上海的浮光掠影之中,有了青春做祭奠,嬉闹就成了肆无忌惮。如今,她仍处花季,可,心就总回不去那些个风花雪月的岁月。她在上海炫炫耀过青春,消费过青春,也祭奠了青春。再回来,身处繁市夜景之中,有些像是没变,就像这家店,连口味都跟五年前的一模一样,但有些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就像这城,已然陌生。

她觉得自己成了四不像,空有人的皮,表面可以伫立这座城的繁华,但唯有鬼的心,总会在繁华背后独品人性的悲凉。

许桐来上海没什么奇怪的,这么多年她成了空中飞人,大多数的时间会在飞机上度过,然后落脚各个城市。但这次顾初见到许桐后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就正如在酒店开门的瞬间,她的脸色着实吓坏了顾初。

许桐再忙再累的时候她也见过,没有脸色这么差过的时候。

问及,许桐只是回应说是睡眠不足,顾初倒也没多怀疑,像许桐这种以办公室为家的女人,睡不好也实属正常。许桐叫她来更多的是叙旧,没谈及太过有关工作的内容,顾初好奇她跟新老板的相处问题,许桐回答得风轻云淡,一切还好。

听许桐的意思,这段时间她的新老板去了国外,国内公司很多事宜都是她在忙前忙后。顾初就不经意想起了那个高大的男子,虽是知名企业的掌舵人,但眉心和煦,目光笃定,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她没见过许桐之前的那位年老板本尊,只是之前会在杂志上偶尔见过照片,与纪氏公子纪东岩出现在同一封面,那期杂志空前大卖,听说都创下了销售额的最高纪录。顾初总会觉得那位年老板太过严肃,那一组照片中,纪公子看上去更平易近人些。但她对于那种严肃并不陌生,从一定程度来说,其实陆北辰跟那位姓年的老板是同一类人,不苟言笑时足够让人避退三舍,但陆北辰比年柏彦多了冷傲,年柏彦更多是内敛的,陆北辰不同,同样是智慧的男人,他给予外界的更多是锋利尖锐和看穿一切后的毫不留情。也许,正是因为身处神坛的缘故,所以让陆北辰的傲和骄有了炫耀的资本。

相比之下,如果是涉世未深的女孩,大抵会喜欢盛天伟这类型的男人。他有北方人骨子里的豪迈,却又有南方人生意上的精明,不会太过高高在上。只是,他的曝光率很高,很显然的,他是最积极配合媒体宣传的一位老总,正面的,也有负面的。还会有些许花边出来,大抵是被媒体拍到他跟某某名模或明星吃饭,但这种消息更多是走娱乐线,是由明星经纪公司主动炒作,盛天伟总会扮演豪门金主的角色。

许桐坐下后不会主动提及盛天伟,这让顾初明白了一件事,她这位表姐其实对她的新老板并不满意,从她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许桐还在精石工作的时候,十句话就有八句半都能带出来句“年总怎么怎么样”。顾初了解她,她是个面对工作严肃惯了的人,很显然,严肃的男人更会令她舒服。

许桐怕是她再多问有关盛天伟的事,便问及她跟陆北辰之间的事。顾初原想隐藏,但许桐一语中的,“你的眉眼都把你出卖了,一脸的桃花相,所以交代吧。”

恋爱中的女人都有一个通病。

就是会把心中的喜悦亟不可待地分享给信得过的朋友或家人。

当然,顾初原本就是个25岁的姑娘,生性没那么复杂,又没有许桐身处染缸的历练,所以喜怒会言于表形于色,在爱情来临时,她就成了得到了彩色棒棒糖的孩子,窃喜不已。

她跟许桐说了关于陆北辰的很多事,甚至,还有北深的。

在提到北辰去了美国后,顾初多少有点失落。

许桐眼明心明,一句话就问出了顾初的心中所想。顾初没隐瞒,轻轻点头,有点心不在焉地吃着炒海瓜子,小小的贝在她唇齿间脱落,她的牙齿远比贝还要细白。

许桐笑了笑,将海蟹剥好,放到了她的盘中,说,“女生外向啊,这才刚确定恋爱关系,就想跟着他远走高飞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那边应该很棘手,担心他嘛。”顾初红着脸反驳。

许桐挑眉,“还说没有女生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