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陆北辰更希望顾初无理取闹些,如果是这样,他就会有了义无反顾的借口,像是现在,她越是懂事他就越是心疼,他不想把她给扯进来。以前是拼了命想要拉她参与案子,那其实是有私心的,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天天看见她。现在,他反而希望她离这件案子越远越好,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见陆北辰一直盯着自己瞧,顾初好声相劝,“哎呀我又不是小孩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何奈是不是巫灵还说不准呢,而且我之前跟何奈接触过,其实他那个人还挺好相处的。”

陆北辰见她这么说了,也只好妥协,低叹了声,转头看向罗池,语气转得严肃,“我需要有人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北辰…”顾初又无奈又感动的。

罗池一拍胸脯,“放心,我亲自跟着。你媳妇在我在,你媳妇出事我把命押给你。”

陆北辰的脸色始终不大好看,但也只能按照罗池说的去做。另外更重要的是,北深目前这个样子也令他忧心,专案组成员决定先送他到医院,这一次罗池没阻止陆北辰的跟随。

就这样兵分两路。

在陆北辰上了车后,罗池拉过一名跟着去医院的同事,小声说,“还是要盯着他点。”

同事诧异。

“毕竟是他亲弟弟。”罗池以防万一。

等上了车后,顾初从鼻腔里挤出了一声轻哼。罗池见状笑了,“怎么个意思?”又拿了湿纸巾递给了她。

顾初接过湿纸巾,对着镜子小心翼翼擦拭了脖颈的血渍,又查看了下伤口,慢悠悠地说,“怎么说你和陆北辰都是老搭档了,至于跟防贼似的防着他吗?别怪我说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暂不说他不可能徇私枉法,就算他想使点手段,就凭你们几个反射弧长的家伙们还能防得住?”

罗池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良心化建议”,不怒反笑,“是,你家男人深藏不露,今天我算是领教了。”

顾初偏头瞅他。

“真当他手无缚鸡之力呢?陆北辰那家伙还跟我玩潜伏呢。”罗池发动了车子,嗤笑,“说实话,凭他那几手,我的人真要是跟他起了冲突还未必降得住他。”

顾初将湿纸巾换了一张,很委婉地塞进了废纸袋里,说,“这话的意思是让我谢你识大体呗?”

“说话跟陆北辰一样酸,真是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了。”罗池笑道,“怎么着?还非得看见我们像孙子似的被你男人踩在脚底下才满足?顾小妹,你这心理不对啊,我看我势必要给你上一课了。”

顾初懒得搭理他。

“你看啊,这件事是不是把陆北深给牵扯进来了?”罗池喋喋不休。

顾初目视前方,嘀咕,“这不废话吗。”

“何奈是不是陆门的助理?”

顾初白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既然一下子牵扯进了两个陆家的人,那么这件事就变得复杂了,陆北辰又是陆家的人,你说他在这件案子上做多做少都会招人话柄,我这不是为他好吗?”罗池苦口婆心。

顾初用湿纸巾慢慢地擦拭着手指,笑道,“行,罗大警官,我算是听明白了,跟着我来哪是保护我安全的?纯粹是拉着我要做说客的。”

“天才美少女这个称号真是没白给你,一点就通。”罗池马上示好,“我呢在这件事上是彻底把陆熊猫给得罪了,这件事要是被上头知道了肯定会劈头盖脸地训我一通不会圆滑办事。你的话呢,陆熊猫是百分百听的,多帮我解释解释,回头他可别真记恨我了。”

“我想,我家男人会更生气你给他起外号这件事。”

罗池做发誓状,“这绝对不是我自创的,局里的人都这么叫他。”

顾初一脸无语。

“哎,你伤口真的没事?”罗池问。

顾初扭头看他,“你这警察眼里总算还有老百姓的生死。”

罗池挑眉,“就算不是警察,至少还是你未来妹夫吧?关心一下自己家人很正常。”

“死不了。”顾初撇撇嘴。

罗池顺势瞅了一眼,见她的伤口着实不严重也就放心了,脑袋虽怕摔,但出血总比不出的好,这是他当警察这么多年得出来的经验。等红绿灯的功夫,他想到了顾思哭着给他打的那通电话,心微微发沉,原本想问问顾初,但转念又作罢。这种事怕是最烦的就是顾初,但今天看这架势她似乎没跟陆北辰有了隔阂,看来这姑娘心里是有点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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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奈今天出门的确打算去外滩的,接到顾初电话后他就临时改了行程。从他的方向到那家咖啡馆很近,开车不过五六分钟的路程,所以等他到了的时候顾初还没到。

他点了杯咖啡,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随手拿了本杂志遮住了他实则若有所思的状态。半天没翻一页,等喝了一口咖啡,杯子刚放下,在他对面就坐下来一人。

何奈以为是顾初来了,抬眼一看,愣住。

对面的人轻轻一笑,礼貌却又有些强势,“何先生,这个时候你更适合跟我谈谈。”

464恐怕不止三只

陆北深被送到医院后情况并没有好转,虽说没像之前伤人似的暴躁,但也不说话,就躺在病床上,双眼像是看着前方又像是透过前面的墙壁在看更远的方向,不知他在想什么,总之,如同跟正常人活在两个世界上似的。

专案组的人但凡能将跟他这种症状挂上边的科室医生全都找来了,甚至找了心理科医生,奈何,一项项检查做下来都没发现异同,医生们全都束手无策。

陆北辰坐在床边看着他,见他一直神游太虚,眉头皱得近乎能夹死一只苍蝇。专案组的同事私语:其实两个人长得太像也挺瘆人的,看见一个躺在病床上,另一个就像是看着病重的自己似的。

就这样,陆北深一直没怎么说话,陆北辰忍不住了,唤他的名字,他怔怔了半天,扭头看着陆北辰问,巫灵呢?

陆北辰一听这话就躁,催促专案组同事,“给你们罗警官打电话!”

其中一名同事赶忙去走廊打电话催促了。

这种情况维持到天刚擦黑的时候,罗池带着顾初急匆匆地赶来了,陆北辰见状起身,见只有他们两人回来了,问,“何奈人呢?”

罗池许是走急了,衣服都湿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低骂了句,“妈的,被那孙子给放鸽子了!”

陆北辰目光一肃,“他没去?”

“去了,就跟我们前后脚又走了。”罗池愤恨不平。

怎么会这样?陆北辰心生担忧,照理说何奈不可能那么快得到消息,更不应该怀疑到顾初头上,看样子何奈是提前到的,那么在他等顾初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什么情况?”他问。

顾初也一脸沮丧,说,“可能就在我们赶到前一两分钟左右离开的,其实我们离那家咖啡馆也不远,当时就卡在了一个红灯上,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何奈那桌的咖啡杯还没收,杯子里的咖啡都还是热的。”这也是她选择在那家咖啡馆见面的原因,一来是比较近,不会让他有太多的反应时间;二来又不会太靠近警局这边,她怕何奈有察觉。

她觉得这已经是想得最周全的方式,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当时他们急匆匆赶到咖啡馆,她在明,罗池在暗,都已经商量好了。谁知道等她进了咖啡馆却不见何奈,打了他的电话,很快被他挂断。

这令她很不安。

她约的时间咖啡馆里稍稍上人,有几桌客人正在聊天,她便跟其中一位正上前收拾桌子的店员打听何奈,在描述了一番外形长相后,店员记起来了,指了指桌上的杯子,“这就是刚刚那位先生坐的位置,咖啡没喝完呢就走了。”

顾初反应得快,“刚刚?你说他刚走?”

店员点头。

摸了一下杯子,果然还是热的。忙打了电话给罗池,罗池进来后了解情况,追问店员是否还看见什么情况了,店员摇头,说只看见那位先生端着咖啡到了这桌,之后的事就没看见了,毕竟店里还有其他的事。

又问了其他店员,有个店员回忆说,好像是后来进来一个人,跟先生说了几句话。

“一个人?”陆北辰疑惑。

“是一个女人。”罗池补充,“按照店员给出的信息,何奈是跟着一个女人离开的。”

陆北辰若有所思。

“咖啡馆里没监控,我只能拜托交通部门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何奈离开的方向。”罗池烦躁极了,“看来还有被我们忽略掉的线索。”

陆北辰盯着他,微微眯眼,一字一句问,“罗池,你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罗池也知道有些事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再说了陆北辰那么聪明,就算他现在不问事后也会查个清楚,他怎么就突然想到要带走陆北深了?这是个关键,他相信陆北辰会有疑问。想了想,干脆将他拉出了病房。

“我之前接到过一个电话。”到了楼梯间供吸烟的位置,罗池摸出了烟盒,说道,“是这个人告诉我陆北深的情况,并且跟我说你打算瞒着我处理这件事。”

陆北辰接过了一支烟,等着罗池帮着点燃后,他吸了口,吐出青白色的烟雾,那双眼在烟雾中异常黑阒。罗池瞧着他这个架势和神情,越来越心虚,清清嗓子解释,“你千万别多想,我真没别的意思,当时不也是情况紧急吗。”

陆北辰扫了他一眼,良久后淡淡说,“看来,躲在暗处的人还不少。”

“你不认为是何奈?”罗池嘴里叼着烟,半眯着眼睛,“别忘了,如果他就是巫灵的话,那么他的确很清楚陆北深的情况。”

“刚刚他与顾初的通话我们都听到了,他应该不知道北深被你带走的事。”陆北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罗池陷入沉思,许久后,他说,“我现在想的是,假设那通电话是何奈打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陆北辰语气依旧淡然,“所以,你的推断有错,换言之,何奈打着通电话对他没有丝毫好处。”

“你再想想给奇怪送尸体的人,还有指使艾欣撞你的那个人呢?难道你认为不是一人所为?”罗池问。

陆北辰弹了下烟灰,思量了几秒钟后,很是肯定地说,“不是一个人。”

“为什么?”

陆北辰夹着烟,侧脸瞅他,“那我问你,换做是你,帮着奇怪那个蜡像师完成了那么大的一个秀展,其目的是为了什么?”

“这个我们讨论过,对方想借助这件事引起广泛关注。”

“没错,事实上对方已经达成了目的。”陆北辰目光睿智,“对方的确指使艾欣撞了我,但同时我们也成了艾欣死亡现场的目击者,也就是说,对方有可能想要借机除掉我,但更关键的是,他想让艾欣的死亡异常让我们注意到,否则对方就不敢让艾欣的死暴露在人前。”

罗池抽着烟,思量。

“再说给你打电话的这个人,敢直接通风报信的,怕是声音经过处理的。”陆北辰逐条分析,“这种行事作风乍看像极了之前的神秘人,但实际上对方是想通过你来钳制住我,甚至还有何奈,当然,假设何奈是巫灵这条成立,那么,我的推断也就成立。”

罗池吐了口烟,缓慢说,“你的意思是,对方告诉我陆北深服用了新药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想要引起我对你警觉来干涉你的参与,并且钳制住有可能是巫灵的何奈?”

“换句话说,对方是想要你一个人彻查此事,可能怕我从中参与会令案情发生什么变化。”陆北辰又吐了口烟雾,“而事实上,你的确提防了我。”

“我的意思是——”

“我了解你。”陆北辰打断了他的话。

罗池嘿嘿笑了两声,“你明白就行。”

陆北辰淡声,“如果你铁了心要防着我,那么今天也不会跟我说这么多事。”

“那是那是,这件案子其实你也避无可避,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多说你什么。”罗池解释了句。

陆北辰沉默不语,手指间的烟在静静燃烧,光亮似隐似亮。

冷不丁的,罗池一拍脑袋,“是那个女的!”

陆北辰挑眉。

罗池想了想,又摇头,自言自语,“不对,如果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出现在咖啡厅里的那个女人,那么她为什么要带走何奈?她应该巴不得我调查何奈才对,难道何奈不是巫灵?可…”哪里不对劲呢?

陆北辰轻描淡写补上句,“所以,给你打电话的和咖啡馆里的女人不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背后藏了三只黄雀?”罗池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