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派油画。

洛泽加快了脚步。

河里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洛泽一怔,只见一段雪白的身体露出了水面,乌黑的发如瀑布一样披散开来,铺散在河面上。是一个年轻姣好的女人。

沙漠,绿洲,盈蓝的河里,一段雪白的身体。那个画面如此震撼。

他看不见她的正面,只觉得侧面很美。显然,女人发现了有人来。她匆忙而逃,在莲叶遮挡下,雪白的身体若隐若现,乌黑的发太长,甚至缠到了纤细雪白的脚踝处。

洛泽紧跟了过来,女人惊恐地回头,美丽的侧脸就那样暴露于他面前,眼睛美,睫毛长如蝶翼,密密覆了一层,在眼底下打了薄薄一层阴影,秀气的鼻头高高翘起,而唇嫣红欲滴,不是涂了口红的那种红,是最鲜活的色泽。

“别走。”洛泽低低叫了一声。

女人已经拣起河边的衣裳,来不及穿,只是小手一挥,一道红影裹住了她,是红色的丝-绒披风。

她将披风的红纱系于脸上,悄悄回眸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见他已经停下了脚步,并不逼近她,料他是没恶意,又转身跑开。

是铃铛的声音,并非驼铃,但是在沙漠之上,让人想到了驼铃。他已经看见了她细白脚踝上的脚链,链上有铃铛。

那一幕太震撼,甚至于她身体的曲线起伏,还停留在他的视网膜里。那雪白的身体,与胸脯起伏处,那一点粉色的红。她的身体在月下,泛出柔美的珍珠般的光芒,皎皎,朦胧。

喉头有些发紧,洛泽轻咳了声,才笑了笑。再也无心欣赏莲花,沿着女人走过的路,走了过去。

这次,他真的是听见了驼铃声。

转过青翠的树丛,在离她五米处停下。

她在拉扯他的白骆驼。

“小白是我弟弟从小养大,除了弟弟、饲养人与我,无人能驱使。”洛泽笑笑地,“你还真是……当你是强盗呢,还是女匪?”抬起手来指了指白骆驼的身后,那里绑有一袋金子。本来是自己过来的,料到小白是不舍得他,所以暗中跟了过来。

女人咬了唇,不说话,只睁着一对眼睛看着他。他忽然发觉,她的目光是直勾勾的,似曾相识。

他沿着她的脸部曲线往下看,纵然有红纱阻隔,可那红纱薄透,她的唇被咬得更殷红。

他将手指压在唇瓣上,摩挲。他更想,抚摸她的唇。

显然,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眼睛闪烁不定。

“小白,过来。”洛泽轻轻地说道。小白乖乖地走到了他身边。

女人的衣服还留在河边,全身上下只裹了一匹红丝-绒。

“把面纱摘下,让我看看你的样子。”洛泽命令道。脑海里闪过的,却全是那个叫小草的小姑娘,在花丛中,或站或躺或坐的美丽样子,天真无邪,暗含蛊惑。

女人依旧是看着他,不说话。

“哑巴吗?”他上前了一步。

女人惊恐,那对漆黑的眸子更加美丽。

洛泽轻笑了声,忽然拍了拍小白的脖子,小白居然向女人走去。他说,“算了,你先骑它回去。它认得路,会自己回来。”

女人轻轻一跃,已经上了小白背上。

洛泽知道,她应该是惯于在沙漠上行走的人。“不怕小白驼了你,回我的屋子来?”他忍不住打趣。

女人的眸子又闪了闪,似乎更亮了些。她已经驱使小白转了个弯,可往前走了几步,她忽然回头,小小声地说:“我叫月见草。”

她在告诉他,她的名字。月见草,也是一种草。可是,却不是他心中那棵小草。洛泽有遗憾,同时,又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吸引与牵绊。

沙漠里的风,吹起她的红披风,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在夜里美得触目惊心。他将手摊开,手心处是她逃跑时遗落的一只脚铃。上面缀有一粒细细的红碧玺。他想,她的肤白如羊脂,配这样的红坠子,确实很诱人。

等回到驻地时,洛泽才发觉,自己怀里居然还抱着月见草留在河边的衣服。想想真是不可思议,他不觉笑了。

所谓驻地,其实就是古时遗留下来的驿站改建的民宿。这里是洛家的产业,洛家的花园在这边,所以民宿老板也是洛氏的人。

民宿的规格其实很庞大,说是酒店也不为过。所以,那几队人马今晚全住在了这里。三教九流,十分复杂。

洛泽刚踏进民宿大门,程庭就跟了上来。“那些人明天可以消失了吧?”洛泽问。

“可以的,都是些学者,摄影师之类,好说话的。只是……”程庭也有些生气。那所谓的金哥有些难缠,仗着自己是大矿主有钱有势力,雇了一队私人保镖,凶神恶煞的,还真没有人敢得罪他。

洛泽蹙了蹙眉,“只是什么?有些话,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是!”程庭刚把金哥的事说了大概,然后又说,“我明天找当地警察来。请走这尊大佛。”

洛泽蹙眉,他创作时,需要绝对的安静。

突然,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女郎,莫名地又觉灵感涌现出来。但还是不够,雕塑,需要的是对真正人体的塑造,而不是凭空想象,否则这件作品就会失去了灵魂,没有了灵气。“帮我在当地找一些年轻的女模特。尽量快些,我希望是在今晚。”洛泽想了想又说,“年纪大的也行。我想要有标志性的,例如满怀母性,期待与希望的孕妇。或者在等待某人的妇人,可以是等待丈夫,老伴,或是自己的孩子。我想要有故事的人。”

何庭:“……”难度真高啊……

但还是答了,“是。”

“我可以出尽可能高的价钱。我只希望能找到一个适合创作的,有故事的人。”洛泽放慢了语气,“你好好和当地人沟通,我是满怀热诚寻找的,并不是坏人。”

何庭:“……”要人家-裸,你觉得人家会认为你是好人吗?

第3章 少女、喷泉边、大陶罐

月见很缺钱,她在沙漠里流浪太久了。在这里,一切干涸,水比黄金还要珍贵。她想逃离这里,但是她不认识路,不认识人,最重要的是,她连一些标明身份的证件都没有。

当年的意外,使得她的经历永远成了一道难解的谜题。再加上她头部被大石撞过,失忆。这让她的生活难上加难。

“你脚上不是有那颗红石子么。我听人说,应该很值钱。”同室的女孩子说道。两个人住在阴暗的地下室,靠一些无伤大雅的手段维生。

月见看了眼脚踝,声音浅淡:“拿去哪里换钱?最后结果还不是让人骗,人家说不值钱,是假的,你就是拿不到相应的价钱。而且我听说,大城市里的人才舍得花大价钱。”

想了想,又说,“等我们赚够了钱,坐黑.车出城市吧。”

叫小花的小姑娘说,“行吧。”

“眼下就有一单生意,你愿意去么?”小花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

“你怎么不去?”月见狐疑。

“隔壁那家旅馆来了群学生,需要当地向导。看样子挺有钱的,我已经答应了过去,等结束时,就顺手牵些好东西回来给你。”小花胸有成竹。那群学生可是开好车过来的,路虎、悍马越野车。

“你说的是什么生意?”月见忍不住问道,又补充:“皮肉生意我是坚决不做的。”

“听说来的是个正派的艺术大家,搞雕塑的。需要模特。不过……”小花顿了顿,又说,“反正你自己想吧。地址我放这里了。”将一张卡片压在了桌面上。

那张卡片有好闻的淡淡的檀香木味。月见草拿起,放在鼻端细嗅,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脑海中,那个英俊挺拔的男人蓦地浮现出来。他的身上也有这种相同的淡淡檀木香味,清新,整洁,令人见到就心生喜悦。

月见草喜欢那个有钱的男人。她在赌,那个雕塑家,是他。

他不也撩她了么!旅途寂寞,她觉得,他需要她。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月见草对这张脸还是很有信心的。年轻,冷艳,而且自己身材好。

取出廉价的化妆品,本来想画一个浓浓的妆容,但想想还是算了。他是搞艺术的人,没有那么庸俗,自己不能让他反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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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月见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在夜里,低哑而性感迷人。她认得,就是让白骆驼送她回去的那个男人。他说,“请进。”

那个男人有钱,英俊,充满艺术气息,她需要他。她没有别的选择。

看了眼那道厚实的带有年代感的赫红色大门,门顶左边雕刻有身姿曼妙的飞天。这道门,或许会将她带往另一个世界。

月见草轻轻地推开了那道门,她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女人,于是换上了怯怯的声音,柔柔地,软软地说:“您好。”

女孩子的声音十分动听,娇柔,不吵闹,是那种安静的嗓音,在夜里听来,恬静舒服。但洛泽专注于手头上的工作,并没有抬头,只是说,“请稍等。你可以随便参观。”

真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绅士。他与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月见草本就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将他从上到下,由里到外都看了一遍。没错,就是那个男人。

感受到她炙热的目光,洛泽怔了怔,但还是没有抬头,淡淡道:“做雕塑有个过程,起码要完成初步的勾勒工作。所以,可能会需要耗费你三四个晚上的时间。你想要多少酬劳,可以提的,我都会认真考虑。”

月见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在房间里四处走动。

忽然,她的视线就被吸引住了。她径直走了过去。是一个少女的全身雕塑。那个少女大概十八、二十的模样,真的很美很美。但看得出来,是个外国少女。也是,国人不会如此放得开。

月见细细打量起这件作品来。有作品名字,标牌上用五国不同语言写着:喷泉边。赤陶,高54CM。

是一个欧洲石柱造型的长条基座,石柱表面浅刻有无数个、手指盖长短大小的粗犷人物,而在石柱的顶部喷出一汪清泉。一个身材纤细苗条的少女两手撑着柱子顶部,双脚离地微微向后提起,正微垂下头来,张开小口接水喝。

少女是像《泉》那幅作品一样的nake d风格,身体的曲线呈很微弱的、修长的S型,十分灵动飘逸。清泉,少女,纤细,灵动,纯净,美好,所有的东西都那么生猛地向月见呈现出来。那种美,明明是纯净的,那种意象,少女与泉本就是不可分的。不带丝毫攻击性,美得很纯粹,可以说过分地干净,但却给月见带来了十分凶猛的视觉冲击。

她看入了迷,伸出手来抚摸少女的身体。看起来光洁细滑的细腻皮肤,触碰到了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是幻像与那个雕塑家的幻想。只有冷和硬。他塑造得再柔美,婀娜,婉转,但现实就是冷和硬。

月见草眨了眨眼睛。

雕塑少女看起来纤细,但是胸部却是西方人特有的饱满高耸。因为她是靠双手用力撑起身体的,所以胸型线条更加立体。月见抚摸到那里居然脸红了。雕塑妙的地方,在于是以侧面为主面的。少女大腿根部紧贴着石柱顶,一切朦胧美好。

“你很喜欢那个作品。”他抬起头,看了过来,触到她乌黑黑的眼睛时,他怔了怔,耳根居然漫过了一丝红。

然后他又垂下了头,专注于摆弄手里的雕刻工具。其实,他最喜欢的,也是那件作品。

“你给那个少女做雕塑时,少女不害羞吗?”月见故意挑逗,“你会害羞吗?她的身体那么美好。”

“那只是工作。她十八了,不过为了显得谨慎,当时,有她母亲在场陪同的。她也是美院的学生,所以可以理解彼此的工作,不会尴尬。”他的声音平淡,没有了方才隔着门时的性感。

“哦。”月见草有些无措。她没有找对攻克他的方法。转了转眼睛,她又问:“你也需要我这样么?”见他终于看了过来,不再只顾着手头的东西,她直勾勾看着他,“我是指,不穿。”

夜里很安静,她甚至可以听见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她的眼睛又转了转,更加乌黑润泽。

她有一对灵动美丽的眼睛,充满故事,与幻想。她的眼睛让他想走近,想窥探,想触摸。

猛地压下了那些念头,他又说,“可以披纱衣。”

月见草只是笑了一下。

她的手指划过少女的腹部,“你雕刻得真好,少女的腹部那么紧致,因为跃起的姿势,连肌肉的弧度你都雕刻出来了。可是为什么要微微突起呢?”

“人体不可能瘦得一点肉都没有。小腹处有些肉,微微突起,其实更健康。”他耐心地解释,“这像女人穿旗袍,其实肚子微微突起,才是真的美丽。”

“我没有穿过旗袍,也没有见过。”

他被噎了一下。

“是什么感觉?”月见草忽然又笑了笑,“女人穿了它,很风情万种吗?”

他凝视着她,思索了一下,说,“我想是的。”

“可以了吗?”他又说,“如果可以,请把衣服脱下。”

顿了顿,他又说,“先到那个大陶罐旁站着吧,你伏在它身上,往罐身里面靠一点,双手或一手轻轻贴着脸,可以挡住该挡住的两个地方。”他尽量说得委婉隐晦,想了想,又补充道:“雕刻出来后,并非nake d,不要担忧。”突然想起她听不明白,又用中文说了一次。

他的话,与他这个人,都给人安全感。

月见草又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怔了怔,然后说,“洛泽。我叫洛泽,可以了吗,小草?”

第4章 她的美,点亮整个夜空

月见草乌黑的眼睛看着他,转不开目光。见他已经低下头来,准备画板。她忽然说,“你害羞了吗?昨晚,你不是已经看过了么?”

洛泽当然知道,她就是河边的少女。“我没有害羞,小草。”他抬眸,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我习惯了先把素描画好,所以工序可能会长些。”他发现,她身上披的,就是昨晚那件红披风。

她走到大陶罐旁,轻轻地揭开了披风领口处的结,红丝-绒掉落地上,“唦”的一声。他看向她,她有些局促地站在了那里。她的身上,只有一套干净的白色棉质内衣裤。

他觉得有些干渴。“别紧张。”他尽量放轻松语气。

月见已经脱下了衣裤,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

“伏到陶罐上去吧。”他稳了稳声音。

月见很听话,已经伏到了比她还高的大陶罐上,身体紧贴着陶罐,双手往上举起,搭着罐身,头侧了过来,是对着他的方向的,她将脸轻轻贴着手臂,将若隐若现的身体曲线都挡了起来。

“这样就好。”洛泽看了看她,见她耳根红了,一对眼睛触到他的目光时有些躲闪,长长的眼睫一直打颤。他有些不忍心,于是站了起来。

她的身体颤了颤。他连忙说,“别怕!”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块巨大的白纱。他走近了她,在她身边半米处站住。她有一头乌黑美丽的长发,长至脚踝,是来自异域的美感。她看起来像个维吾尔族的姑娘。

“你的黑发可以遮挡。”他将她身后的一缕浓密的发挑起,垂到了前侧,刚好挡住了她挺翘的臀部。他的手在她的腰上停了一下,将她的发处理好。

他的指尖滚烫,不小心触到她的肌肤,她再颤了颤。

洛泽将白纱打开,连着陶罐一起、从她头上盖了下去,她整个人变得朦胧起来。他立即离开了她,回到了座位上。

他用专注的眼神看她,然后垂下头来,在纸上迅速描画。有时更是需要长时间凝视她,长夜如水,月见似乎听见了长夜走过的声音。

四处静得可怕。不是不尴尬的,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宽衣解带。

月见脸贴着手臂,歪着头看他,他被她如此注视,也是从未有过的尴尬。以前的模特,无论男女,从不会像她那样,看他。

“你以前替别人做雕塑时,也会像现在这样脸红吗?”

洛泽看了她一眼,“我没有脸红。”

“你自己摸摸你的脸和耳朵。”月见嘟了嘟嘴。

洛泽:“……”

她俏丽的下巴往左边一点,“能说说那个作品的故事吗?”

洛泽顺了她视线看过去。那里放有一个高大的雕塑。与这里的其他小型雕塑不同,那个雕塑是仿真人的身高大小来做的。是一个百般难过的母亲。

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坐在那里,就坐在木椅子上,她斜斜靠着,一手捂着突起的小腹,一手无力地垂下。女人的眼神挣扎,极力想抓住什么。

“我觉得她很难过。”月见声音很小,也像是在难过。

她的心思很敏感,看出了母亲不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心灵上的难过。“那位母亲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可是诊断出,胎儿根本保不住。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她找到了我,希望我可以留住那一刻,证明她曾经得到过那个孩子。她希望能记得当母亲的那一刻。”洛泽眼眸黯了下去。是遗憾。生命总是脆弱易逝。

“你有一副柔软的心肠。”月见轻叹,“这个作品应该能获奖。如果说,《喷泉边》的少女与喷泉,抓住的是美丽,是转瞬即逝的青春。那《母亲》这件作品,抓住的是母性与人性。”

“你很聪明。”洛泽顿了顿,又说,“可是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冷酷的人。”

月见笑了笑,反问:“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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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凌晨三点。

月见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几乎要僵掉了。

室内很暖,洛泽开了暖气。

忽然,他问:“你饿吗?”

月见点了点头。

“穿上衣服休息一会。我去煮面条给你吃。”他对她展露温柔的微笑。

月见穿上了衣服,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楼下是河。河水瓦蓝浓绿,有种艳丽的美。

“风大,别感冒了。”他看了她一眼。

她的脸庞素净,不施脂粉就已足够美丽。可能因为睡眠不足,她的眼底有黑眼圈,不过衬得她皮肤更加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