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沙尘滚滚,似是有一队驼队经过。

“走,我们去看好戏!”洛泽牵了她的手,往前面走去。

脚踩在绵软的沙地里,一下子就陷下去了。

月见草忽然停下,脱掉了鞋子,拿雪白的脚丫踢着细沙。沙子一粒一粒地从她指缝间滑下,月光落在她脚丫上,镀了一圈细茸茸的淡色光圈。

洛泽蹲了下来,一手握住了她的小脚丫,一手提起了她的一双鞋子。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脚底板,她痒得止不住的笑。她的笑声轻轻的,低低的,似一种咒语,将他的一颗心捆紧。

“走吧。”他说,手上还提着她的一双鞋子。

她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小手任他牵着,想起了他方才的举动,她的脸又红了。

程庭看见的就是那样一副画面,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自家大老板居然给一个小女孩挽鞋?!那画面太美,他不敢多看,可又实在好奇,老装作不经意地偷瞄上几眼。

忽然,程庭就发现了,自家大老板微微上扬的唇角。立马,他又装模作样地撇开了视线,心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跟在程庭后面的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他快步上前,在沙地里如履平地。一身迷彩,看得出是个人物。

男人一把将四个箱子与一大袋东西扔了过来,“洛总好雅兴。”

得了洛泽示意,程庭把四个箱子拿起,无奈太重,只能去拣那一个大黑袋。

洛泽把黑袋打开,月色下,袋子里折射出一片迷离的光泽,璀璨无比,竟然全是钻石,全美裸钻,粒粒价值连城。

月见草心思缜密,早看见了黑袋上的纹饰与洛泽西服衫袖扣子上的家族徽记是一模一样的。

“我在执行任务,发现有‘沙匪’在骚扰驼队。”男人顿了顿,一脸揶揄的笑:“不过驼队的领头人身上的东西我认得,是属于洛家的。估计是那个领头人偷了你的东西,不然我都懒得出手。”

月见草瞪大了眼睛瞧着洛泽,他真的派人去扮沙匪了?怕他会惹麻烦,她抢先出面:“那不是什么驼队客商,就是人贩子。”

男人才转过脸来,看了女孩一眼,满脸惊艳,心道:难怪这洛泽会有好心多管闲事,甚至不怕惹祸上身,原来为的是这么一个小东西。

“我又没说是他派人扮沙匪,你这么紧张你男人干什么!”男人说。

月见草红了脸,不说话了,只瞪着男人看。

洛泽低笑了声,将她护在身后。“小八,你活腻了是不是?”居然在此多管闲事!

被叫小八的人,英挺好看的眉目都纠结在了一起,不悦道:“我不叫小八很多年了。”

“扑哧”一声,月见草是再也忍不住了。原来俩人是旧识。

临走前,小八回头看了洛泽一眼,“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这一路,自个儿小心些。我还有任务,不能送你了。”

等他走远了,月见草脸上还是红扑扑的,这人说话也太不厚道了。“他真的叫小八?”

见她问,洛泽便答了:“姓巴,在我们那个圈子,论资排辈排第八,所以叫小八。真名嘛,巴巴。是个国际刑警。”

月见草:“……”巴巴他爸,是多么爱吃粑粑啊?

显然,洛泽也猜到了她想什么,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十分爽朗,眼角处是几条浅淡的笑纹,好看又迷人。他举手投足间,处处是成熟男人才有的风华与魅力。

“我可以吻一吻你眼角吗?”她扬起小脸,鼓足了勇气问道。

小女孩的天真、不经事,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有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威力的。洛泽看着她,她脸又红了,好像反倒是他调戏了她一样。他再一次感到无措,可还是点了点头。

月见草踮起脚,飞快地在他眼角上吻了吻,然后就跑开了。

这还真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明明不介意对着他宽衣解带,可只是一个吻,又让她臊红了脸。

这是一个不被欲-望玷染的吻。

他站在月色里,身长玉立。

月见草一回头,看到的就是那样的一个他。她知道,自己是开始爱上他了。可他却没有爱上自己。

洛泽看着不远处与自己对望的女孩,想起了巴巴的话,心道:有危险是吗?为了她,一切他都不在乎。他从救下她的那一刻,就坚定了要护她周全的心。

他知道,自己得罪了危险的人,聪明的做法应该是马上回上海,可她想去敦煌……

又是一条漫漫沙路。

他满腹心事,可突然间,听见轰天爆竹的那种响声,猛然回神,只见实验室的方向涌来汹汹的火光!

第10章 你是最贵的

担心她害怕,洛泽骗她说是搞实验时,引发了火灾。其实,是金哥那一伙人的报复。那一把火,是金哥的人点的。

刚才,小八就已经提醒过他了,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会那么快,那么迅猛。

“别担心,你先回客栈,我去查看一下。”洛泽拍了拍她肩膀,安抚下她的狂躁不安。

月见草的肩膀颤抖不停,可开口时十分坚定,“我和你一起去。”

知道她倔,也就随了她了。

只是俩人来到实验室基地时,不免心惊,基地被烧掉了一半,因为有些护肤品材料的萃取,需要用到易燃的萃取器材,而火引燃了那一切,有一间房子被爆了,窗与砖墙都裂开。砖石滚滚,沙尘萧萧。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人员有没有事?”洛泽急切询问。虽然,他整个人沉着冷静,可凌厉的眼风中露出了一丝担忧。

程庭扶了扶眼镜,才说:“幸好先前得了巴先生的消息,而实验基地人员过于集中,所以我早已遣了人员散出去。幸运的是没有人命事故,只是这些设备昂贵……”

“人最重要。”洛泽淡淡地,只是眉头轻蹙。

“有一名护肤品材料收集员,离开得迟,被压在了废墟下,人已经抢救出来,意识也还清醒,没有生病危险,但必须送医院。”程庭把重要的事情先过一遍。

洛泽稍一沉吟,说道:“用我的私人直升机送出去。”

“可是您……”程庭十分担忧,如今沙漠地处无人区,又是在金哥的势力范围内,危机四伏,直升机是保命的稻草。

“救人要紧。而且保镖们不也跟过来了吗!”洛泽点了点头。

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工作人员被抬出,血迹斑斑,染红了担架,月见草忧虑万分。

她轻轻地扯住了洛泽的衫袖。

洛泽一垂下眼眸,对上的就是她有些倔的眼神,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看。“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他放柔了语气。

“我不去敦煌了,我们回去好不好?”月见草摇了摇他的臂弯。

洛泽嘴角噙笑:“难道你怕了?”去敦煌这么小小的一个要求,也满足不了他的小女孩,那也太没意思了。

“我才不怕。”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那么想去敦煌?”洛泽好奇。

月见草闭起眼睛,想了许久,始终是没有丝毫头绪,声音便闷闷地:“我只是记得一定要去那里。”

她的睫毛很长,颤呀颤的,颤得他的心柔软了一片。

“好,我们就去那。”他许诺。

他牵着她的手,在沙漠那个小小的绿洲里游荡。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随意走着,仿佛他只是享受那一段牵着她手走的时光。

她是一个安静的女人,话不多。她的手软软的,他带着她到了一块巨石边上,抱了她坐上去。

有风刮过她的身体。

她坐得高,两只光脚丫在他面前晃呀晃的。他知道,其实是她故意的。

他甚至能感觉到,风从她莹白的脚趾间划过。

他忽然握住了她的脚,低下头来,以唇轻触她的脚踝。

月见草身体一僵,然后是轻颤。她垂下眸去,而他下颌微扬,眼神紧紧锁住她的视线,他的唇沿着她的脚踝吻了上去,跟着是小腿。

他一抬眸时的神情,居然是那么的妖孽。他的脸俊美无俦,白如大理石雕刻,而嘴唇却鲜红,被他吻过的地方奇痒无比。月见草只觉得,身体软成了一汪水。

耳边是风声,猎猎作响,刮过这片巨石地,一块块林立的怪石,像在回应,发出的声音越加狰狞。

四处安静得只有风的声音。

他又垂下了眼眸,唇触到了她的膝盖,然后是大腿。

她挣了挣,内心有些迷惘,起了挣扎。

洛泽感觉到了,箍住她腰的双手一用力,她整个人从巨石上滑了下来,被他打横抱起,再放于沙地上。

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天幕上无穷无尽的星星,璀璨而辽阔。

“这里的天真高,好像只要对着天许愿,什么愿望都能达成一样!”月见草感叹。

洛泽一怔,忽然躺了下来,与她并肩而躺,也看着天上的星星,“无需对它许愿。你有什么愿望,只要对我说了,我都会替你达成。”他侧过脸来瞧她,带了一点笑:“我愿意当你的许愿树。”

她本来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刚才被他扯下巨石时,屁股后面的那一块撕裂了。此刻,她只好装尸体躺着。见他笑意渐浓,她不好意思地低骂了他一句,“都怪你,要让人家看笑话了。”

他是玩心渐起,并不在意,“谁敢笑话你。”于是,便要拉她起来,可她笑着躲开,泥鳅一样,在沙地里扭,死活不愿意起来。

俩人在沙地上滚作一团,玩得不亦乐乎。洛泽许久没有如此放肆过了。他随意大笑,笑声朗朗,被风送出很远。

程庭走了过来。

可一看见眼下情景,程庭就僵住了,料是打搅了老板的好事。

洛泽倒是无所谓,慵懒里又带着凌厉的眼风一扫,闲闲问道:“有什么事?”

见他不做声,知道是和月见草有关,洛泽长眉一挑道:“直说。”

“金哥已经放出来了。而且扬言说,要……要……”程庭觉得措辞有些困难。

“我的女人,他也敢染指?”洛泽轻笑了一声,“看来他还想断两条腿?!”

月见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猛地一跃,又回到了自己的心窝里。她喜欢那个称谓,他的女人。可是她知道,他又变成了洛克。

程庭站于一边,不说话。

不远处走过一队骆驼,是个商队。

月见草想了想,说了一段荤笑话:“以前,走丝绸之路的都知道,在沙漠里,商队的男人最怕遇上强盗,于是把金币都塞进屁-股-眼里。后来,他们才知道,比遇到强盗更可怕的是,其实就是屁-股-眼里塞金币。”

四处一片安静,要过了许久,程庭才反应过来,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赶忙去看大老板脸色,果然,大老板正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他马上低下了头。

“很好笑吗?”洛泽淡淡的。

程庭:“……”我可以不回答吗?看来大老板心情不是很爽啊!都怪自己打搅了他好事!

“你的意思是,想我救出中亚人手下的全部女孩?”洛泽看了眼月见草。

“你刚才的话,还作数吗?”月见草问他。自然是他说的,愿意当她的许愿树一事。

“当然。”洛泽回答得很快。

月见草笑了笑,往下说了,“在沙漠里,男人犹是如此,女人的情况可见一斑。她们只会更惨。虽然,大半是自愿跟着中亚人的,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例外。”

“我愿意救她们出来。这事是不难。不过,你拿什么来换?”洛泽挑了挑眉。

这对话,越来越不能听了啊!太那啥了……程庭流汗,正想走。却听见自家大BOSS的声音闲闲传来,“你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中亚人不做亏本生意,把你送给金哥,金哥除了金玉矿,还经营什么?”

月见草眼睛闪烁,抿着嫣红的小嘴,看着他。

洛泽自衣袋里取出一串脚链,上面的碧玺,嫣红如血。“这颗碧玺有些来头,是件古董货。如果估计没错,应该是位阿拉伯王子赠给你的,上面还有他的名字。他是你的情人?”

这次轮到程庭大跌眼镜了,这位小美人居然还出入过香艳的阿拉伯人后宫?!

程庭再次确定,自己不是在听“天方夜谭”?又想起自己童年时,弱小纯真的心灵就是被《天方夜谭》里污污的情节给祸害的……

站于一旁的月见草眼睛红了,原来是要她拿所知道的秘密来换。

难怪,他从不碰她,其实是对她存了戒心。真是一个心思不明,冷酷的男人。

“你现在是洛泽,还是洛克?”月见草突然问道。

洛泽怔了怔,知道是自己的真面目吓到了她,一声叹,“我从刚才开始一直是洛泽。这个才是真正的我。”

“中亚人身边的美女如同商业间.谍,被分派到不同的人物之间。从中掌握欧美与中东地区富商、与重要人物的秘密情报。阿拉伯人喜欢雪白肌肤的美女,其他肤色的美人没有你的价格昂贵。”洛泽带了一点笑看向她。她的身份不简单,从第一眼看见她时,他就知道。

他说,“你是最贵的。”

见她还是不说话,洛泽又说,“还需要我提示吗?金哥身上有很浓重的硝石味道。”

月见草再眨了眨眼睛,终于开口:“我是去过阿拉伯人后宫。接触下来,那位王子是位浪漫的游吟诗人。所以,对中亚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就被送了过来。而我就是趁着途中的机会,溜走了。躲了中亚人,一躲就躲了大半年。不是因为要赴你的约,为你完成雕塑作品,频繁出现在街头,我不会被发现。”

咬了咬唇,她又说,“关于金哥,你不是猜到了他隐藏的身份了么。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远东范围的买卖都归他管。他的许多货都藏在了所谓的金玉石矿藏里。中亚人想吞掉它。”

原来是鬼打鬼。

“这样您很危险,我们要不要通知巴先生?”程庭开始感到后怕。

洛泽好整以暇地看着月见草,过了许久才说,“金哥和中亚人的罪证我已经派人去搜集了,我待会给国际刑警那边打个电话,那些女孩,很快就能获救。我估计,巴巴也是在跟着这条线,才会从迪拜跑来了这里无人区的。金哥很快就会重新进牢里蹲了。”顿了顿,他又说,“现在,你还想跟着我吗?”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他在演戏。他留她在身边,只是为了证实他刚才的猜测。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除掉金哥有兴趣?这是个危险的男人!可是她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突然地,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那样的毫无预兆。

洛泽的手背滚烫,是她的泪滴落。他已孤单了太久,想来,有个人陪在身边,应该也不错……

他的手揉乱了她的发,有些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别哭了,小东西。”

只是他的一句话,月见草便失控了。她猛地扑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嗫嚅:“请别丢下我一个人。”

“不会。”洛泽回抱住她。

他说过的话,永远作数。

对着她,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说出“不”字。

不知何时起,她已变成了,他的软肋。

第11章 他最挚爱的,是雕塑

洛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相反他很沉默。

月见是有些害怕和他相处的。

她虽然怕他,但也黏他。她把洛泽的一应物件都搬到了她的房间里,就是原来洛泽做雕塑的那间房间。

洛泽也只是好脾气地一味微笑,随她喜欢。

他宠溺她。

但夜晚时分,他是睡在客厅的。

明天中午,他们就会离开这里,去敦煌。

月见睡不着。下了床,走到窗边,她听见风呼呼刮着,推开窗格子,窗下蜿蜒而过的依旧是那条寂静的河。

披了大衣,推开那道棕色的木门,月见走出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