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洛泽看着她,十分担忧,“你的脸色很苍白,要不要让医生过来看看?”

他已换上了一身整洁的白色休闲套衫,白衬衣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干净白皙的手腕。月见抬头瞧他,知道他是要去进行雕塑创作了。

她刚要从沙发起来,洛泽又说,“你看着很累,还是休息吧!”

“我想看看你的作品。”月见已经跟了过去。

洛泽走到了工作室的入口。一道厚重隔音的红色门,立在了俩人面前。

推开暗红色的库房门,洛泽先进去。

“这里暗,你慢慢走。”他将一边的壁灯打开,过道有些长。

月见顺着壁上一盏连着一盏的橘黄的灯,走进了深处。地下室很大。

“是为了保密,所以才在地下室创作么?”月见问。

“是。作品在面世前,都是处于封闭状态的。其实包括我自己也是,在创作时保持封闭的状态,从精神到肉体。无论外界怎样变迁,当我把门一关上,我就是孤独的一个人,断裂开来的一个人,和一个空间。我进入一个更封闭的状态,从原本是荷/尔蒙主导的创作状态,变成越来越狭窄,越来越抽象思考的‘真空’状态下。”洛泽说时,眼神平和,深邃得见不到一丝亮光,如平静无波的黑色镜面。

他的目光,没有了白天打理生意时的那种杀伐决断和沉敛,只是很沉静的,甚至是带着天真与伤感两种相互矛盾,又相互融合的懵懂的神采。这个时候的他,像一个梦游的人,又像一个小孩。

洛泽见她在注视自己,脸上一红,忽然笑了,“我是不是说得太晦涩了。”这个时候的他,腼腆脆弱得如新生的孩童,在艺术的殿堂里,他只是一个su人。

“阿泽,我懂。”月见上前了一步,手落在了他苍白的手腕上。“你很抑郁。”月见又说,“我在你书房里,看到了帕慕克写的《天真的和伤感的小说家》,其实你就是‘天真的和伤感的艺术家’,你永远在自我否定,自我怀疑,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使你都在进行着自我折磨的状态,又无法停止。艺术家搞创作,一但停止,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

月见又上前了一步,将自己的身体贴着他的胸膛,腰腹贴着他的,大腿贴着他的,她将腿贴进了他的双腿之间,用低哑的嗓音说:“停止这种抽象和封闭的状态吧,你需要抽离,或者投入到具体的,有趣的生活中,你永远充满好奇心,那就能寻回最初的兴奋。我相信,你由荷/尔蒙主导创作时,必定是充满活力,干劲十足的。”

“其实,我们可以干点,别的什么,具体的东西。”月见将脸扬起,直视着他的眼睛。她的唇扉几乎是贴着他的,她绒绒的,细琐的呼吸都贴到了他的脸部肌理里,让他沉醉,开始沦陷。

她总是有这样的魔力。

怔了许久,在他的身体将要苏醒之时,洛泽低笑了一声,撇开了脸。他的眼睛垂下,长而翘的眼睫微微震动,视线也是垂下的。

月见知道,他在表示拒绝。

地下室的光线晦暗,将空间变得扭曲而抽离。仿佛与世隔绝开来。这里很安静,是那种绝对的安静,听不见外界的任何一点声音。

月见在四周观看。

洛泽的整个的内心世界,都藏在了这里。

“你很聪明。你直接看透了我,小草。”洛泽的声音从她后背直接穿透,一直透进了她的心:“许多人,甚至是老牌的艺术品投资欣赏家和评论家都要研究过我几个系列以后,才看出我抑郁,也在创作‘抑郁’。”可她只需一眼,就看透了他。

月见没有回头,只是说,“那是因为我在乎你呀,哪怕你并不相信。”不等他回答,她往更深处走去,那里一片漆黑。

洛泽连忙为她亮起了地下室所有的灯。

当白炽灯亮起,一室光亮如昼。脱离黑暗的吞噬,这个空间反而更封闭了,有如进入了无菌手术室。那里面,一切都不存在,除了隔离,除了恐慌与抑郁。

月见被一个奇特的雕塑群所吸引,直接走了过去。她的手按在了一个穿着亮黄柠檬色吊带裙子的小孩肩膀上。这个穿裙子的,其实是个小男孩。

穿裙子的小男孩趴在镜台前,双手却是束在身后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鬼脸;而他的左右两边还各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自己,同等体型身高大小,就连手臂、脚踝的大小都拿捏一样,在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不同的表情,一个沉思,一个痛苦,只有站在中间那个最鲜活。沉思,穿的是肃穆的白衫裤;痛苦,穿的是灰沉接近黑的衫裤。

“真像‘镜像’,折射出真实的自己,喜怒哀乐,抗争与转变。”月见感叹。

洛泽走了过来,在她身后站定,抬起了右手,按在了她的肩头上,拇指指腹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摩挲:“是,这个系列就叫‘镜-折射-对抗-转换’。”

他在暗夜里低笑了一声,“你很有艺术天赋。”

“能和我说说,你的思想吗?”月见透过穿裙子的男孩面前的镜子,看向了身后的男人。

“穿裙子的,就是对抗,他在对抗成年人的肉/yu的世界,也在嘲讽这个世界,但他又不得不面向这个世界,因为,人总要成长,无法回头。对抗必然是痛苦的,那就是对抗后所处于的状态;然后就要适应,要去转变,于是不得不静下来,沉思,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这件作品里,含有性的意味,例如裙子,例如男孩刻意在镜子前做出的像女性挺起胸部的动作,他是在对抗中学会面对成年人变得肉/yu的身体。”洛泽说。

“你懂得尊重女性。穿裙子,其实是对男权属性的一种挑战。这组作品很成熟,还隐含了性别对抗的概念在里头,挑战男性的目光。这是一个系列的结束,也是延伸,我觉得你后续的作品创作里,会更趋向于尺度更大的尝试。”月见看着穿裙子的小男孩,那刻意耸起的胸部说道。

“是,那是我过渡时期的作品。那一年,我刚好30岁。”洛泽指向了一边角落里的雕塑,“那个就是‘镜’系列后的第一件作品,‘打开’。”

月见向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忽然举起双手捂住了嘴巴:“天!”

在阴暗的角落里,两扇幕布,低低垂着,一扇暗红丝-绒的幕布在一角堆积,坠在一张椅子背上。椅子上坐着一个雕塑“女人”。

女人呈nake d状态,但她丰腴的双腿是呈与肩宽的状态打开的,露出刻画深刻的下身。她的胸部是松弛垂下的,她整个人的身体很放松。

“这个不是真人雕刻,对吧?”月见忽发奇想。

“不是。与镜系列一样,都是虚构的脸部轮廓,是不存在的‘人’。”洛泽说。

“你不喜欢这件作品吗?将她摆放在角落。”月见走了过去,仔细观摩。

洛泽想了想,说,“她太过于震撼,直白。看着她,就像必须要直面真实的自己,直面内心一样,我一般不愿意看她。”

“就像你不愿直面自己的内心世界?”月见喟叹。

月见又说,“我觉得,你雕刻这个女人时,你内心很愤怒。又时常抑郁。这件作品,应该是你作品里,价位偏高的。”

“是,愤怒,但又不全是。”洛泽说。

“挑衅。”洛泽说。

“更多是挑衅,对吧!”月见与洛泽同时说出了“挑衅”这个词,然后看了对方一眼,忽然就笑了。

“你给作品定名‘打开’,这里面有很多隐喻。是打开,内心,还是其他什么?这个女人,高达两米,是个巨人,就连这张木椅都是特制的。而且也不再是泥塑,而是其他更坚固的材料做的雕塑。是玻璃钢材质的对吧?!这么巨大的一座雕塑,证明那是你内心诉求的具象化,你的诉求欲在膨胀,但你又偏偏将她扔到了角落,不愿去正视她,甚至是回避的姿态。如果说‘镜’里的小男孩还有对肉/yu的抗衡,这个女人却不含任何的erotica和Temptation,与任何的性/意识。给人的只是强烈震撼的真实感。就连她的脸部和肥大松弛坠垮的身体都是不优美的,仅仅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叫做‘身体’的符号具体化而已。”月见对着雕塑沉思。

洛泽的其他作品,都是很美的。唯独这件,真实而丑陋,甚至显出了一种中性感,这个人,你甚至不觉得她是女人,明明她拥有深刻而丑陋的女性象征。

“不美好是吗?”洛泽说,“因为真相往往就是极其丑陋的。”

月见的心头猛震,被他的话所撼动。她有些无助地仰起头来看他,他英俊得过分的脸庞在她的视网膜里渐渐清晰,连同他的完美的轮廓,他刚毅的下颚,他性感的唇瓣,他高挺的鼻梁,然后是他深邃沉静的一双眼眸。

他的眼眸在刺眼的白炽灯下看,依旧是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波澜的,像沉郁的夜色,深浓的大海,琢磨不定,无法猜透。

“真相不会美好。”洛泽看着她,再次肯定道。

“如果你想走近我,你想‘看见’我,我身上发生过的一切,不会美好。”洛泽说。

月见轻叹,他为自己筑起了盔甲,筑起了城墙,不愿让任何人走进来。“没关系,阿泽,你已经孤独了太久。我知道,那种感觉不好受,因为我一直就是处在困兽之中,内心是一个容器,封闭稳定,但容器往往易碎。就让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其实应该说,是你陪着我。”

洛泽深深地注视着她,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酸涩,才说,“好,我会陪伴着你。”

洛泽牵了她的手,走到打开的大腿前,然后说,“正视她,你觉得她给人什么感觉?”

从下往上,月见一点、一点地解读这个女人,这件作品。这个像在时刻叫嚣的极富争议的作品,其实,它的寓意里有愤怒,有挑衅,对这个世界诸多问题的挑衅。但女人的身体语言与脸部表情却是独特的。她的身体状态反映出她的精神很放松,眼神不是叫嚣却像在怀疑,头部是光的,没有做头发丝的雕刻处理,使得她的眼神被放大更为沧桑,更为落寞,嘴唇微张,不是带暗示性的那种微张,而是像个懵懂的孩童一样,充满对被保护的渴望,极其脆弱,又固执地单纯着,保持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像是陷入了对某种情感想要极度回避的状态里。因此,她在怀疑,在愤怒,在呐喊,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怀疑,愤怒,呐喊,所以她的身体却又呈矛盾的放松。”顿了顿,月见也说,“正因为直白、深刻、震撼,她代表的诉求太多,内容十分丰盛,所以这具丑陋的身体,应该是一件昂贵的艺术品。”

“她在艺术廊的价格是八位数。”洛泽轻笑,带了一点揶揄看向她,漆黑的眼眸里有挑衅,不是对她的挑衅,是对金钱社会的挑衅。

月见哈哈大笑,“阿泽,你真有钱!”

“真相或许并不美好,但我拥有陪你直面真相的决心和勇气。”月见看着他,忽然说道,吐字郑重,“当你想告诉我时,我会陪你去面对。面对你的过去,或者是,你不想面对的东西。”

洛泽的眸色渐深,下颚线条紧绷,嘴角微微抽搐,最后往下一沉,开口说道:“希望你不要忘记,你今晚所说过的话。”

第17章 人体里最美的骨骼

“阿泽,我想跟你学雕塑创作。或是当你的助手也行。可以吗?”月见轻轻扯住了他的衫袖,摇了摇。声音轻轻的,像小猫哼哼,带着点不自信,与害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你真的想学。其实十分枯燥乏味。”洛泽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发心,看着她的眼神温柔,与白天里的他十分不同。

谈到他的雕塑工作,他总是充满耐心与柔情。所以,月见更想学雕塑,因为可以贴近他的内心。

其实她的想法,洛泽一眼就看穿了。但还是点头答应,“只要你有兴趣。”

“那我这个年纪学,会不会太迟了啊?”月见又担心学不会,走不进他的心。

洛泽低笑了一声,“只要肯学,多迟都不晚,尤其是你独具天赋。”

“真的?!”月见十分高兴,竟然蹦了起来。小女孩的天真,纯朴与不自觉的娇媚都叫洛泽沉醉其中。他喜欢,也迷恋她的活力。

“那应该先从哪里开始?”月见好学,好学,还是好学!

洛泽想了想,“人体吧!人体的构造,你先把解剖的平面图,看明白。”于是走到了一边倚着墙放置的办公台处,将抽屉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红色的锦盒。

好奇心驱使,她迅速地蹦了过去,只见他已经将锦盒打开,里面有两个塑料模型,一男一女,身体上肌肉骨骼分明,点有黑色穴位。洛泽活动模型的关节,然后一一分拆。

“呀,居然是可以拆开的。”月见觉得十分神奇,举起指尖,戳了戳女模型的胸部,然后“咯咯咯”地笑。

洛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又从盒底里抽出了一幅折叠好的图纸,将它打开,是人体的解剖图。还有颅骨的透视。在夜里看,触目惊心。有些可怖。

见她身体抖了抖,他问:“害怕?”

“还……还好。”

“那就是怕了。”他低笑了一声,觉得她的反应真是可爱。

“阿泽……”她软软地叫。

洛泽一垂下眸子,就对上了她有些委屈的眼睛,她眼睛微眯,眼尾挑起,灯下看其实十分妩媚。可她自己犹不自觉,依旧拿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说:“你真的学过解剖吗?见过死去的人的身体?都是僵硬发白的吧?”

想了想,像在回忆,洛泽闭上了眼睛,其实没有什么感觉。“男孩,女孩,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活着的,死去的,我都见过了。死去的,失去了生命力,只是一具尸体。但是它们的身体反而是更为安静的,像能与它们的灵魂沟通。”

“那么可怕?!”月见几乎要尖叫。

“别怕,这里只有温暖的躯体。”洛泽安抚她。

“是,你的身体,是暖的。”月见忽然大胆地将手掌贴在了他的小腹上,然后一点点往下探,“其实,我没有见过男人的身体。”

她指的是什么,他自然懂得。这样深的夜,她的指示性那么强烈,直白,他明白。手按住了她要解开他裤头绳结的手,“小草,别这样。”

“为什么?”她扬起小脸,一对黑漆漆的眼睛执拗地看着他。

“你并不了解我。”

“湄公河上,那个法国少女起初也并不明白那个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月见说,“可他们做了。”

雕塑与人体,其实永远暗含了微妙的lus t。包括许多国内外著名大家的作品,都是nudit y、与lus t,要么深藏,要么袒露。他与雕塑为伴二十多年,自然明白其中意味。

“直视欲/望,不就是雕塑的一部分吗?你为什么不敢面对!”月见步步紧逼。

但洛泽忽然就有了灵感。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取出纸笔,快速描画,不一会,一个抽象的“水相”画面就呈现了出来。

“你觉得,里面包含了什么?”洛泽又说,“我从不逃避欲/望,只是你还没有那么了解我。欲/望里,包括lus t。”

“做成雕塑时,我会给它上两种色,一种是红色,一种是白色。”洛泽启发她想象,“在红与白相融时,处理的色调更为暧昧微妙。这次我想做一个抽象化的雕塑作品。作品里的两个人互相扭曲。”

红与白,其实是两股相融的水。两股水的形态像是两个互相抚慰、互相拥抱相融的女人,又像是一男一女,十分抽象,erotica,与充满了美的艺术张力。

月见笑了一声,“像两个人在做,但其实又不是。两股水是呈S型的,它既可以是形状,又可以是曲线,又或者说是符号。暧昧不明,莫可名状,又充满神秘色彩。它的主题不是直白的诉求,没有明确的指向,依旧充满了抑郁,哪怕你用了鲜明的红色去形象,但是模糊化的形态,其实还是抑郁。你的主题,在触及人性里的东西。包括sex、各种各样的欲/望,比如张狂、合作、挑战、融合,又比如虚荣、erotic、渴望、抑郁。你不愿再被伦 理道德所规则,只想留守一个更为纯粹的世界,又不隐藏人性里的阴暗面。就像我们自己都不一定了解自己,不知道自己其实多复杂,又充满了多少的未知与阴暗。”

“是。你都看到了。”洛泽说,“这件作品,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完成。”

“画起来容易。可水的幻化成‘人’的状态其实很难,尤其雕塑是硬的。人体却是软的。”月见目光灼灼,看向他时,意有所指。

洛泽又低笑了一声。

“我不了解人的身体。”月见决定打蛇随棍上:“看平面图,始终有局限。”

洛泽将她的手举起,然后说,“你按到我的脊柱上来。”

月见定了定心神,觉得他说的话,其实充满tiao逗意味。脊椎,本就是身体上一个敏感的点线面。她伸出了手,按在了他的背部。

“你的身体很烫。”月见低低地笑。

她在与他调情。

洛泽又哼笑了一句。

月见顺着他的骨锥脊椎慢慢抚摸,一点一点移动,时而向上,时而又向下,一直滑到他精瘦的,充满力量的骨骼,与凹陷进去的腰窝里。她忽然听见,他闷哼了一声,在暗夜里听来,性感无比。

她知道,他有感觉。

她已经探到了他的尾骨。已经十分深入……

“小草,够了。”

“可是,我没有充分了解啊!”她说得十分无辜。

洛泽忽然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嘴唇,又舔了舔后牙槽。

她的手又沿着那道S型的脊椎曲线,往上滑动,直抵他的颈椎骨,然后柔软的小手贴着那里的肌肤摩挲。

洛泽的身体颤了颤。

“你很敏感。”月见的嗓音暗哑,她忽地垫高了脚尖,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的后颈项。然后又闪电般离开了他的身体。

洛泽猛地回转身,看着她时,眼底有情chao汹涌。她没有逃避,直视他的眼睛。俩人像在对峙。最后,还是洛泽笑了一声,深邃乌黑的眼睛一瞬之间,只剩下了平静。“你看过我做的雕塑的骨架。”

见她不明所以,他又说,“人体最美的一道曲线,从头颅到脚趾,其实就是一道微微弯曲的S型骨骼,脊椎骨连着颈椎,与骨盆、骶骨、尾骨,然后是腿骨。它是所有模型的基础。今晚,你就是学做骨架。不准睡觉,直到会做为止。”

月见:“……”

他这是赤果果的报复。报复她对他的挑引。

第18章 她真的要——跳?

那天晚上, 月见最后是昏睡过去的。

她就趴在办公桌上,睡得东倒西歪。桌面上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人体解剖图, 有做骨架模型的各式材料。还有一小坨一小坨的泥, 黏在了桌面各处。

那些赤泥, 甚至都粘到了月见的头发上和脸上。

洛泽一直在做她的雕塑。

他是个工作狂,一旦工作起来, 尤其是做雕塑时,就是六亲不认的。等他终于发现, 地下室里过于安静时, 才想起月见。

他一抬头, 就看见她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洛泽的动作轻, 走到她身边时,她还在睡梦里。

她熟睡的模样甜美,模糊了那些攻击性。

洛泽又看了她一眼, 一个女人太美, 具有十分危险的攻击性。此刻,安静的她其实很好, 真实,

柔和, 没有清醒时的咄咄逼人。

将她抱起,锁好了门,洛泽离开了地下室。

将她放到了她自己的卧室里。

一放她下来,梦中的她,都像有感应似的, 抱着他的手就撒娇:“阿泽……”

声音是糯糯的。

“别走,阿泽。阿泽……”

他的手一抽,她的眉心皱了皱。

“好,小草,我不走。”洛泽放缓了声音。他说话从不大声,此刻是轻缓的,在夜里听来,如月下小夜曲,能抚慰人心。在梦里,月见忽而就笑了,那一粒很细小的酒窝一现,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