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驾驶室咒骂着跳下车,手里还拿着修车用的长扳手。

任西安瞄了眼,凉笑了下。

他扒在驾驶室顶部的手一松,扔了易伤人的铁棍,快速地徒手从车顶跳下来。

拿着扳手的男子见他跳下车,迅速将扳手往他身上抡。

任西安腰微弯,脚轻挪,身体闪到一旁。

他借势伏低,趁对方用力抡扳手却没打重目标物身体随着惯性前倾的功夫,迅速转身,一脚踢上对方的后膝窝。

男子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

任西安单手摁在男子肩上,单脚踩着男子的脚踝。

任西安手上力道不断加重,对方先是吃痛扔了扳手,而后任西安另一只手从他肩部滑下去,一手托肩,一手握住他胳膊上的关节,“卸了”他整条胳膊。

整个过程按秒计。

任西安修理完这一个,身后又有关车门的声音传过来。

任西安松了踩人的脚,在原地直立。

而后他微侧身,露了半张脸给身后刚下车的那个男人。

他声线清冷,侧脸上也俱是凛冽寒霜。

任西安说:“掂量好,往我跟前走的时候,好好想清楚还有没有找死的必要。”

***

程梨跟着一个路人的车过来的时候,任西安已经拿到了她的钱包。

程梨扑到他身前,前后左右看了他一圈。

他没事儿,她安心。

任西安已经打开程梨的钱包。

里面现金有多少,程梨自己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有。

此前的缺钱彼此都知道是谎言,也不可能追究。

任西安将视线从钱包的一张照片上收回投向程梨。

程梨迎视他。

任西安而后又别开视线将手伸进程梨钱包的那个夹层,将透明塑料后面的那张照片抽出来。

程梨看着他,解释:“网上下载的,没别的意思,不是想吗?想了就看看。”

想那一个字她说得可真是轻巧。

随时随地借机表衷心,她还真是顺口。

任西安当没听到。

他的手摩挲着照片上他尚带着一丝稚嫩的那张脸,照片上的那个他,让他自己觉得有些久违。

一个男人发现自己的照片被一个女人放在钱包里珍藏,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感觉,他看到的那一刻只想问,她为什么不能选张好看的?

程梨钱包里的这张照片是他初登奥运会单人项目领奖台时的留影。

那是他职业生涯里大丰收的一年。

那一年他有掌声,有荣誉,有赞许,还有紧拧在一起平不开的眉头。

人生好像已经很圆满,但又缺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现在让他算,他也算不清那是程梨离开他的第几个年头。

照片就摊在任西安掌心,他攥了下掌,彩印的照片即刻便让他废了。

程梨立马变了脸。

任西安默了下,随后看着她说:“我拿回来的东西,我有处置权。你如果有意见,自己消化。”

程梨:“…”

程梨站在他身前一动没动,以忍应万变。

纵然她很想打一架。

就这么一分钟的功夫,突然天空开始落雪,隐隐有种大雪压境的感觉。

曾经某座城市的陷落成全过一些爱情,程梨觉得眼前这场雪封锁这座小镇的时候,她就得在这儿把事儿给办了,把他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男人的贞操和心,应该是连在一起的。

第34章 侣行(四)

程梨和任西安回去付过晚餐的钱之后,回了同一家宾馆。

任西安一路和程梨同行停在程梨和方荪隔壁那间房的时候,程梨倒没有觉得太过意外。

程梨没急着进门,站在门口问:“走了这么多路了,你没有话想跟我说?”

任西安的手已经摸出房卡,闻言停下了动作。

他没出声。

程梨重复问:“真没有?”

任西安将房卡插/进卡槽,无视她的撩拨,沉声交代:“雪如果持续下,明天可能没法走。”

程梨看着地砖哦了声。

这声儿很浅,漫不经心。

任西安看她,程梨忽得抬头:“任西安。”

目光交汇,程梨叫他的名字。

任西安蹙眉。

程梨往他身前靠了两步,手自然地搭上他的肩头,扫了扫他肩头的落雪。

随后程梨迎着任西安的目光弯唇,露出很公式化的一个笑容:“进去吧,晚上记得盖好被子,关紧门。”

这句话字不多。

最后“关紧门”那三个字程梨说得尤其慢,并且声调加重。

任西安眸色晦暗,冷眼看着程梨再一次心安理得地用眼神骑到他身上。

甚至可以说是…性/骚/扰。

可程梨每次做得都很干净,让人无法抓住把柄。

任西安绷紧呼吸,沉下神色,淡声道:“睡了,你进去吧。”

他那扇门在程梨眼前打开又砰一声关阖。

程梨站在门外琢磨了下。

主动脱衣服和她贴身取暖的是里面那个男人,不远百里追过来和她一道回去的是里面那个男人,来了又没下文关上他的房门将她拒之门外的还是里面的那个男人。

忽近忽远都是那个男人。

是谁说世上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

男人就他妈的好养?

***

程梨还是没急着回房间。

宾馆的房门外,有些散落的卡片。

内容很简单,无非是提供各种情/色服务的联系卡。

有的打着纯情少女的名号,有的宣传点在蓝色妖姬…

程梨捡起一张看,她将卡片上的汉字读了一遍,最后停在如狼似虎后面。

程梨沿着廊道往外走,下了楼。

她边下楼边拨通如狼似虎那四个字后面附带的那个电话。

**

雪落得很快,转眼室外已是一片苍茫。

程梨在宾馆一楼等了不久,雪花四散的室外见到了一个朝宾馆走来的纤细人影。

是那位“如狼似虎”。

程梨推开宾馆门出去。

对方是个并不算年轻的女人,一见到程梨,倒头就想走。

程梨留人:“跑什么,顾客不是上帝吗?”

女人听到这话又停下离开的脚步回头看了看程梨,目光中含着警惕。

程梨脸上未施脂粉,但眉目明艳。

女人目光在程梨全身上下一扫,见程梨大衣包裹下的身躯仍旧可见傲人的前围。

程梨眼微眯看向她时,女人从中捕捉到的迷离和慵懒很像和她混一条道的。

女人问:“我们有过节?”

程梨抱臂靠在宾馆外的墙上,要笑不笑。

女人说:“我很少接这一片的客,一般在市场那块儿,要是占了你的客源,不是我的本意。”

程梨呵了声,冷笑:“顾客两个字没听懂?”

女人皱眉,暗自思索。

程梨冷嗤:“我要是卖,有你活路?”

真他妈是个明眼人。

女人琢磨了下,忽地眉峰一陡:“你是条子?”

程梨咬了下牙,吼:“我他妈是你客人!”

这种用词陈墨说得多,程梨虽然耳濡目染,但一般急了才会用。

女人:“…”

程梨离开她倚着的墙壁,将大衣的领子竖起来遮风:“聊两句。”

女人还是警惕地看着她。

程梨看起来不算好惹,女人不想多留,但也没敢撒腿走。

程梨语气柔和下来,问她:“你技术过关吗?”

女人:“…”

程梨这话说得她毫无准备,女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是好。

程梨又问:“那种过于理智的客人,你一般怎么收拾?”

女人顿了下,开口问:“性/冷/淡那种?”

程梨笑出声,但不长。

程梨敛了笑才说:“想什么呢,洁身自爱那种。”

女人说:“没见过。”

程梨也觉得她傻了,女人遇到的解决生理需求的客人,应该是比盖着被子纯洁的聊个天的客人几率大很多。

像她和任西安那种置身同一个睡袋内肌肤相贴没有实质性进展的,少。

程梨又问:“会敲门吗?”

女人看她:“你指哪种?”

程梨说:“拉客。把人门敲开,关的严严实实的那种门。”

女人说:“试过,不保证一定成功。”

程梨在学和雇佣对方之间抉择了两秒,最后说:“雇你一刻钟,你给我弄开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