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是做错了什么,做了些让叶连召觉得她还在犹豫的事,纵然她已经在努力顾及他的心情,多往前看。

没有人不知道她曾经对任静瑜的付出,叶连召也知道,这是她改变不了的过去,她没有后悔过丫鬟的炮灰生活。

可那些过去在她生命里留下的影子是他心里的刺,她却很难拔/出/来。

也许错的是最初那一步走向叶连召,此后步步错。

她该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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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真正让秦昙决定走向叶连召的是一个极为凌乱的夜晚。

秦昙小时候是个土霸王,叶连召也是个小地主。

虽然好男不跟女斗,好女也不跟男斗,可他们从小没少吵、没少动手。

这么多年,她和叶连召吵得最厉害的那次,就是她离开任静瑜后,被长辈拖去参与任静瑜那次康复出院后的洗尘宴。

长辈退场的早,最后只剩他们一堆发小。

她和叶连召吵到桌子都掀了,就为了一瓶不该再启盖的酒,吵到把多年前学龄前的纠葛都翻出来要清算。

那次吵完,秦昙觉得身很累可心很畅快。

秦昙在会所外面荡了很久等酒全醒了夜深时回家的时候,发现叶连召蹲在她家门前。

她身上还沾着酒气,叶连召则满身烟味。

叶连召坐地上问她:“我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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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珂见她不语叹口气:“前几个月,陈阿姨治葬那些天,静瑜陪老叶陪灵好几天。老叶在的每一分钟,他都在。兄弟做到这份儿上,也差不多了。”

秦昙说:“老叶心里有数。”

邵珂嘿了声,接着说:“我有时候觉得静瑜挺可怜,那几天我看他熬了几晚后脸白的像鬼。”

秦昙只说:“他好好珍重自己就好。”

邵珂问:“你老实告诉我,现在静瑜来翘老叶墙角,撬得动吗?”

秦昙说:“老邵,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该以牺牲第三个人的情谊来成全的。老叶对我的心是真的,我也并不是想抓救命稻草才去挽他的手。”

邵珂急了:“你原来对静瑜的那些心是假的?坚持了那么多年你容易吗?”

她还想说,当初叶连召就是挖的墙角。

秦昙将一本又一本的书顺好,而后说:“都不假,但是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我坚持不了一辈子。”

他忙,她原来觉得她能伴他战死疆场。

可时间久了,她才发现她还是需要更多的回应。

后来也算和平散场,分手的原因都没有过多理由可陈述,就这么简单的一个人之常情。

邵珂只想叹气。

人的年少时成形的感情,人存在多年的感情,总是会让人记忆颇深,刻骨铭心。

十三岁,秦昙发现了她对任静瑜的喜欢,她藏了许多年,最后才去追。

任静瑜应该占了秦昙的这两种,可怎么就往错过里发展了呢?

当初秦昙努力变优秀,任静瑜也放弃了很多提前脱离苦海的机会,和她同步念书,不停地鼓励她,给她补课私宠无二,商王幼妻。

该说是谁的错?

邵珂弯腰替秦昙递书:“我妈最近几个月没少给任叔推荐门当户对的优秀姑娘,都是冲静瑜去的,都没下文。”

秦昙嗯了声。

邵珂又说:“我哥说,他在放权给合伙人,不知道他想闲下来干什么。”

秦昙对她说起此前的偶遇:“前两天碰到他了,可能身体还没调理好,知道爱护自己了。”

邵珂也没问细节,只说:“我昨天回家也在篮球场外见到他了,傻了吧唧的自己散步呢!我还损他好歹是个上过博鳌论坛圆桌会议的青年才俊,形单影只的可怜。我靠他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是不是拼的白头发都有了?”

秦昙说不出话来。

任静瑜曾经时间少的空一点出来和她吵一架,听她说让他注意身体的空闲也难有。

邵珂提这些事久了,越发唏嘘。

秦昙已经没了收书的心情,她靠在书架上,慢慢坐下来,坐到书架前的地毯上。

“邵珂。”秦昙突然喊邵珂的全名。

邵珂垂眸看她,只看到她修长白皙的脖颈。

“我没有跟别人说过,我当年很怕他突然离开…我怕我还有几十年可活,但是他熬得太快,我怕任何意外,任何他不告而别的意外。”

她怕他死,像无数新闻里的那些猝死一样。

提心吊胆和长久的等待,让她不敢继续。

软肋被戳得多了,她才知道她并不是一个拥有铠甲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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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昙也没有对邵珂提及,去年秋末她还在伦敦的时候,也曾经见过任静瑜。

是前去探望她的叶连召,将在机场凑巧遇见的任静瑜领回她那里。

任静瑜来参加公司的新品发布会,和叶连召从不同城市飞抵。

发布会在隔日,叶连召邀他同去秦昙那里,他没有拒绝。

在秦昙租住的房子里,任静瑜看着她和叶连召配合做饭。

三个人合吃了一顿饭。

吃完了,任静瑜得回预订的酒店和团队汇合,叶连召推秦昙送任静瑜出门,叶连召留在室内没有出来。

静谧的街道上,两人走了没几步,接他的车来了。

秦昙嘱咐他:“注意身体,我回去了,你别迟到。”

她想转身,任静瑜拉住她的胳膊。

秦昙回头,他便立刻松开手。

秦昙看向他的时候,任静瑜说:“来的飞机上我做了个噩梦。”

秦昙说:“你该多休息。”

任静瑜笑了下,告诉她:“我梦到你有了孩子,父亲不是我。”

第63章 外望一生年少(下)

爱啊,越压抑越汹涌。

——题记

秦昙的心也在随着任静瑜的话在慢慢颤抖。

这一生最终没有嫁给他,也曾经是很多年来她仅是想一想,都觉得万分遗憾的事情。

曾经的她无法接受陪他万水千山走过后,和他渐行渐远。

可岁月的力量磅礴无情,经年历久之后,再深的执念也在慢慢淡去。

秦昙站在原地,任静瑜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

任静瑜没有往前递,只是看着她说:“即便没碰到老叶,离开伦敦前,我也会来找你。”

秦昙没给任何一字作为回应。

她欢迎他或者不欢迎他,如今都没有多少意义。

任静瑜问她:“我有些话想说,听完行吗?”

街边的风扫着地面上细碎的沙尘,秦昙心里的茫然却依旧在不断弥漫,这风扫不出一条路给她。

理智告诉她不该听下去,但她迈不出离开的脚步。

任静瑜继续低声细诉:“从小别人夸我是个好学生,成绩好,还懂事。你也觉得我是一个聪明的人吗?”

他说:“秦昙,其实我很笨。感情里,我没有经验,又不思进取,是个差生。我以为我做得不是错的。我也自私地、无耻地以为这世界上会有爱我的人一直教我,包容我。我的信条里塞满的都是我以为。原来我觉得感情里认定关系最重要,我想人生那么长,总有以后可以慢慢经营。我以为很多事情不需要说,或者以后说是没有问题的。你走了,我觉得不急,等我空下来再去和你谈谈;你和老叶在一起了,我想老叶不是别人,有些话该烂在心里,不说也罢。我在一次次错过机会。只怪我,不怪你们。”

秦昙看着他,看到他眼底掀起的滔天巨浪。

他抬着眼角氤氲的眸,笑着尽量轻松地说:“我原来也曾经这样想,我想你知道我是这样一个人。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既然知道,就不会喜欢到半路半途而废。”

他这样笃定。

“我用你对我的好,把我自己给惯坏了。我毛病不少,可我从来没有反思过,没想过要改。我好像以为这世界是围着我转的,是不是很荒谬?”

如今他知道要改,可失去她这个代价是不是太重了些?

任静瑜说得这些字,都卡在秦昙的胸腔里,带些涩,带些咸…她用意志在抵挡他的声音的侵袭。

任静瑜的声音明明没有用力,可她听后从这些声音里感觉到的力道却排山倒海般向她的身体压过来农家秀色。

秦昙将搁置在他脸上的视线微微挪开,她开口,声音也不稳,一样颤:“司机等你很久了,以后碰面再说行吗?”

可能没有以后了。

任静瑜说:“我知道这很晚,我现在说些什么,是在为难你。”

他知道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她的住所里还有另一个正在替她收拾家务的人在等她回去,她不能迷路。

但他这些话此刻不说,以后更没有机会。

任静瑜将手里那个信封递给秦昙:“还记不记得高二会考结束那天,我借了你一本书,还给你后,我又抢了回去。”

秦昙自然记得。

那一天他们俩和叶连召、邵珂等一群人闹成一团。

那本漫画书他还回来后又抢了回去,邵珂拿个冰激凌抹了秦昙满脸,她后来忙着收拾邵珂,没有和他因为那本漫画书纠缠。

此刻任静瑜说:“我当时写了一封信给你,夹在里面,放进去了又觉得很酸,最后拿了出来。”

秦昙没有伸手去接那个信封。

这么多年过去,任静瑜的举动总是能牵动她的身心,这好像是一种习惯,一种近乎本能的习惯。

那个时候的秦昙要是收到,该多么开心?

秦昙能够想象的出来。

如今时过境迁,现在的秦昙没办法和年少的秦昙有同样的感触,但她替那个自己遗憾。

鲜衣怒马少年时,是最该开怀的年纪。

秦昙没有即刻接过那个信封,任静瑜一直坚持往前递,她才最终接了过来。

她没看,只捏着牛皮信封看着他:“人鱼(任瑜)…”

这世上只有她这样喊他。

任静瑜望了眼她斜后方的那栋公寓楼,挤了全身的力道到喉咙间,问她:“我一直这样,不喜欢多说什么,你甚至没有从我嘴里听过喜欢,听过爱这样的字眼…是我对不起老叶。我求你回来的话…跟我走吗?”

他问得慎重,问得小心。

秦昙僵在了原地,发不出声音。

她想是该煽自己一耳光告诉过去的自己走得慢一些等等他,还是该煽面前的他一耳光让过去的他走快一点,不要拖到现在才来。

恰好这个词,笔画不多,读音简单,可为什么得一个恰好的时机却这样难。

他可能愿意改变了,比过去懂得珍惜。

但她已经走向了别人,她身旁有了新的人。

另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不是一个过路的牺牲品。

他们一起长大,本就都是很亲密的关系。

年少时朝令夕改,他人可能会觉得是你年少莽撞、冲动;年长了踟蹰徘徊,他人只会觉得这是滥情不负责任。

秦昙没有跟他走。

此后他也未再越界战神夫君,嗜宠黑道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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