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昙坐在地毯上,将自己从那幕回忆里拔/出/来。

那一天,她出门去送任静瑜的时候,叶连召笑着摆手催她去,她记得叶连召那时脸上的微笑,她不能不回。

如今叶连召要她想清楚,除非他不需要她了,她不会主动走。

也许这也是错误的决定…可时光已经不能重来,她挑不出一个更好的选择。

那些社交媒体上的爱情导师给人指点迷津时,只需要给出三言两语,很是简单。

旁观者可能觉得深陷感情纠葛里的当事人是庸人自扰,大家可以站在界外对他们的做法进行批判。

秦昙倒是希望有人能给她一个让她醍醐灌顶般的建议。

可她知道不会有。

这个难题,解不了。

他们本是三条平行线,出生时上帝牵了根线让他们落在同一个地方。成长时时光伸了把手,让他们脾性相投都成了朋友。而如今这些线缠成了一团,让人捋不出头绪,她有错,可不知道如何改。

邵珂听了秦昙那句怕任静瑜离开的话,挤到秦昙身旁坐下。

她觉得秦昙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邵珂推了秦昙一把:“小时候你妈妈招呼大家跳舞,我经常和你抢舞伴,抢静瑜,还记得吗?”

秦昙嗯了声:“称不上抢,我一直让着你。”

邵珂:“…”

邵珂笑了下,又用肩推了她一下:“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我和你一起追那小子,你让我吗?”

秦昙提醒她:“你没追。”

邵珂咬牙,而后掀唇嗤笑:“我在假设,假设懂吗?”

秦昙说:“我不知道。”

邵珂不断在点头,边点头边了悟般道:“这世界上没有多少圆满的事情,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这种事情。姑奶奶这会儿看你们三个特不利索,知道吗?我多想想都烦得慌你知道吗?有时候觉得眼不见为净你明白吗?”

秦昙看她。

邵珂看回去,继续说:“老叶和静瑜,就像你和我。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对对方下狠手。收拾个情敌很难吗?把爱人拍板随自己姓很难吗?你和老叶有很多结婚的机会,领个证就那么麻烦?你和静瑜有过去,他用心地、坚决地想要挽回很难吗?我觉得都不难。可他们都没做。所以,在这事儿里你做的不对。妞儿,就因为他们犹豫,你才要坚定,不然你们这么下去没完了。没完了不觉得很烦?话说,他们既然重情义,让他俩哥俩好我带你出去逍遥离得远远的也行。”

前面还很正经,秦昙被她最后一句话逗笑。

笑了会儿,这笑停下来后还是不觉得轻松。

这个道理她知道。

她做过决定了,可叶连召并没有支持。

他让她想,是觉得她的感情还在任静瑜身上,这不难猜。任静瑜这根长在他心上的刺,秦昙拔/不/出来威武兽女需扑倒。

她没办法自欺欺人说她真得完全忘怀过去,人活一世,不可能没有回忆。

她如何做,叶连召可能都会怀疑。

她该如何坚定?

和一个人完全尘埃落定是坚定吗?

逼叶连召立刻娶她,还是立刻重投任静瑜怀抱?

有时候累了她也会想,难道这人生的意义是在两个男人里面二选一?她有自知之明,她也有切身体会,说爱她的人,其实都能够放弃她。

他们可以对她冷淡,可以疏远,可以不联系。

为了他们的兄弟情,或是为了事业…

她不在,他们的人生还是会继续往前走。

她理解他们。同样的情况,她也会如此选择,如果和邵珂真得同时陷在一个人身上,为了邵珂,她不见得会坚持去把握这个人。

她不会苛求他们什么,她只是领悟了一点——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

邵珂也知道秦昙在彷徨,也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些消极的情绪。

坐久了,秦昙问她:“中午吃什么?”

邵珂笑:“你这话题是不是转移的太快?”

秦昙手摁在地毯上慢慢站起来:“晒太阳、吃饭、睡觉,有很多事我想做也还没做够。”

邵珂也跟着她站起来:“来的路上,我听了会儿广播,新西兰地震。”

秦昙道:“刚才说我转移话题快,你这不快吗?”

邵珂和秦昙合力拉飘窗的纱帘,让窗外的阳光透进来,邵珂说:“如果现在这栋房子塌了,生死的瞬间,你最后一刻会想起谁?舍不得什么?”

秦昙睫羽一颤,邵珂话落那刻,有个人影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说:“我妈我爸。”

邵珂不以为然:“不用告诉我,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

一直到学期末,秦昙和叶连召还是没有迈出关键性的一步。

这几个月内两人的联系,主动的多是秦昙。

她想要一些改变,一些积极的转变。

联系了无非是约饭,顺便交换下近况。

都是她主动,所以期末结课那天,秦昙踩着一地雪回校内公寓的时候,在楼底看到叶连召,有些惊讶。

他提着不少果蔬食材,站在室外时间应该不算短了。

秦昙走过去,叶连召把其中一个塑料袋递给她:“你拿着这个。”

秦昙接过,另一只手提着笔记本。

她这里叶连召是第一次进,但他历来适应环境快,在空间狭小的厨房内和她还是配合很默契。

秦昙菜切到一半,在洗涮锅碗的叶连召问她:“最近见过静瑜吗?”

秦昙说:“没有,没碰上丫鬟的炮灰生活。”

叶连召哦了声,关了水室内静下来,他才说:“他闲了不少,可也没见他养胖,看着营养不良,不好养活似的。”

秦昙继续切手上的西芹,接口:“我们这群人,有谁胖?”

“也是”,叶连召附和,“但老气横秋的也不多”。

秦昙手上的动作没停,水流声停了后,她感觉叶连召在看她。

没多会儿,叶连召突然说:“大三那年,有天下午我给你打过一个电话。有时差,你没接到。”

秦昙问:“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

叶连召说:“就是觉得你漏了些事情,该知道的事情。”

秦昙看他。

叶连召反而别开眼继续擦拭着沾水未干的碗:“静瑜这些年一直这么拼工作,知道为什么吗?”

秦昙说:“他本身不是泛泛之辈,人总有目标和追求。”

“一部分吧”,叶连召说,“还有别的原因。你当年错过的那个电话,是我想告诉你,让你安慰安慰他。他的同学遇到实验室事故,一场不大不小的爆炸,没了。人静瑜之前领我见过,他们关系很好,志趣相投,有一个共同的创业规划,想拉天使投资”。

秦昙的手握在刀柄上,很紧。

“他后来没再提过,但是我想这是一部分原因。那位朋友未竟的事业,他想快一些达成”,叶连召平稳地陈述,没有停顿,“他虽然学习成绩不错,但有时候一根筋。”

隔了两秒,他又说:“这几个月偶尔我想你了,会到你楼下来,车停着,看会儿你的灯”。

秦昙切菜的动作又停了下来:“怎么不上来,不告诉我。”

叶连召轻摇头:“我来了几次,都见过他的车。没打照面,我们也没约过,你说怎么那么巧,我来的时候他都在。我在想那小子该不是每天都来吧?!”

秦昙沉默。

叶连召的话还没完:“我妈去世那会儿,你知道我不好接受,守灵那几晚,他跟我聊了很多,聊他妈妈过世的时候。他也不会安慰人,说了一堆但没重点,我不知道他过去是怎么写出来满分作文的。好歹是个有些身家的企业家了,也不知道外面谈判桌上是不是也这幅德行。可我懂他是想做什么,我知道他是想借他的过去安慰我。我们同命相连,都还没成家就没了母亲。”

“他还问我,如果有一天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发小还能不能继续做。他这么说,但是我知道这种事儿他做不出来。”

秦昙问:“为什么突然聊这些?”

叶连召回:“没什么,昨晚开始想了挺多我们小时候的事儿。性别都不知道分,天天黏在一块儿那会儿。我、你和他,邵珂,还有林大。”

那时年纪是真得小,每日凑在一起捣蛋,日子无忧无虑,每天胡想八想,想的都是国家大事和宇宙大事。

秦昙也怀念。

叶连召擦干净所有洗好的锅底和盘碗,突然又挪到秦昙身后接她手上的刀:“我来切。”

秦昙说:“不用。”

叶连召坚持,秦昙最终松了手,她想将位置挪给他,可叶连召把她圈在前胸,没放人私宠无二,商王幼妻。

他的声音继续从秦昙耳后传来:“我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儿。”

秦昙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叶连召向她阐明:“我之前找他求一个意见,我拿着一堆戒指的样式,给他看。”

秦昙后背绷直。

叶连召说:“这事儿很残忍,但我做了。”

纵然速度已经放到最慢,这菜马上也要全切完了。

最后一刀下去,菜茎一刀被截成两段。

叶连召放下刀,最后告诉秦昙:“人又进医院了,西安不在北京,昨晚把任叔吓得不轻。当初你说他,我也劝他,都说那破胃迟早保不住。不负众望,这会儿真切去了不少。他缺了块儿胃,你不会嫌弃的,对吧?”

他的意思这样明显,秦昙转身,直视他。

叶连召说:“吃完这顿饭,我送你去看他。”

他离了秦昙可以,现在的任静瑜离了秦昙,可能不那么好过。

秦昙动唇:“…”

叶连召将她耳边的碎发替她掖到耳后:“别拒绝。没放下,就别为难了,我们三个,就这样吧。我□□来这些天,是我自愿的。那次在伦敦,送他走你回来,你的脸是干的,但是眼还是湿的,是我一直拖着你们。”

秦昙想说什么,叶连召抬手遮住她的唇:“我们几个我最大,大哥的话一般都是对的。他这会儿改了,不会让人一直等等等,你就原谅他以前的不懂事,和好吧。他性格就这样,你慢慢调/教,我帮你。”

这世界上天长地久的感情,不止爱情一种。

**

很久前邵珂来的那天晚上,秦昙已经把任静瑜给她的那封信打开。

笔迹来自十七岁的任静瑜,内容和秦昙记忆里的他不算搭。

他给她的时候,秦昙以为是情书,原来不是。

十七岁的他写:

“那天梦到以后,老的时候。

有人问,你十六岁时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我想答,在我身边睡着了。

其实也不用等以后,这周一块儿做题,你趴我跟前睡得就不少。

我以后不会当老师,给谁说题谁睡。

你努力学个习吧!

就这睡法下次还想和我一块儿挤光荣榜?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

她不聪明。

她蜗牛般爬得很慢,所以很多日子里她都在挑灯夜战。

她往上爬,时间久了,爬得还是挺高的。

时隔多年回看,那些青春,仍旧圆满。

第64章 番外扑通扑通陈墨x陈砚

陈墨的表妹温笙总说陈墨是个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