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温笙手握的论据很多,打头阵的是陈墨中学时拒绝了一个男生的追求。她明明喜欢对方,但是她在该男生向她表白时还把人给拒绝了。

用温笙的脑袋着实无法理解陈墨的做法。

温笙问陈墨为什么要拒绝该男生的时候,陈墨正在装裱对方表白时送她的情书,把那张方格纸的边缘裁剪的整整齐齐,准备往她合尺寸的相框里塞。

温笙问完,陈墨分神琢磨了这问题老半天,最后说她不知道。

她只是那么下意识地一拒,大概是被意中人表白,让她惊吓过度。

听着陈墨这话,看着陈墨留存情书的举动…温笙觉得这个表姐不止是蠢,还有病。

这事儿被温笙数落了很多年,每次陈墨亲妈温良念叨陈墨一把年纪还是孤家寡人的时候,温笙要是在场,一定会把这则旧事翻出来补刀用。

陈墨每次听到还夸温笙记性好…温笙觉得这简直不能更蠢。

第二件蠢事是陈爸陈立文和温良离婚另娶后,陈墨和她的继母——老妖精辛未相处的不错,没有和她们老温家同仇敌忾,立场不够鲜明。

第三件蠢事,则是陈墨老大不小想定下来的时候看走眼,看上了一个喜新厌旧的人渣。这人渣约会新欢的时候,还好巧不巧地被温笙给撞到。

温笙开始怀疑陈墨不止蠢,还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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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笙撞到狗男女后,立刻打给命不好的陈墨。

陈墨接到温笙电话的时候,正在陪继母辛未和辛未的朋友们打牌。

说是陪,其实是以看为主。

家里小客厅的面积还算大,但人多了还是闷得慌。

不算薄的香水味儿荡在陈墨鼻尖,陈墨坐久了觉得喘气都费劲。

这年头儿身为一个需要陪长辈玩耍的年轻人实在不算容易。

几位阿姨都玩得投入,也没人需要陈墨接手,陈墨盯了会儿桌面视线就开始往外转。

白炽灯打在窗户磨砂玻璃的纹路上,她往外看时也被晃得眼花,照样儿觉得没趣。

辛未早年在文工团,各大晚会上都能见到她的影子。在座的几位阿姨也基本都是被称为歌唱家的那一挂,牌局上不时蹦出来几句追忆往昔的话。

陈墨听着那些光辉岁月听多了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她快要待不住的时候,正巧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陈墨借机离开这个牌局现场,她刚接听电话,温笙语气急厉地扔了一堆话给她:“我前方七八米,沈铎搂着个小姑娘坐在排椅上,搂挺紧。”

陈墨倒没温笙激动,直白地告诉她:“不关我事儿了。分了,前两天分的。”

温笙这倒有些意外:“上个月不是还看婚纱呢吗?”

陈墨呵呵两声:“有人迷途知返发现他的了,能陪他看球聊球爱好一致到惊掉他下巴的美少女,舍不得错过。”

这是劈腿?

温笙重新激动起来:“就这么完了?不教训一顿?”

陈墨又笑:“还没酝酿好,怕脏了姐姐手。”

挂了电话,陈墨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可没过多久,温笙再度打来告诉陈墨,她见人一直恶心腻歪,一时没忍住把人给打了。

她打得时候还挑了挑地方,只打了脸。

陈墨拿手机的手都快被惊断了。

表妹温笙和她堂妹陈宜光在做事时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极为冲动,一个极为理智。倒是都有魄力。

温笙第一副业是跆拳道私教…论身手,陈墨的渣前任不堪一击,亏温笙是吃不了,但祸可能得惹下。

陈墨问她:“你这会儿人在哪儿呢?”

温笙给的答案倒不是陈墨猜测的派出所之流,而是医院。

陈墨皱眉嫌弃她说不仔细:“哪家医院?”

温笙回:“中心医院。”

陈墨头皮又是一跳,怎么偏偏到那儿去了。

她躲了陈砚好几天,实在不想把自己往他实习的医院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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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急诊大楼灯火通明。

陈墨风风火火地赶过去的时候,很快和温笙接上头。

她到的时候,沈铎脸上的伤刚被处理好,他肿了一只眼,面部因为肿胀显得不是很协调。

陈墨一现身,沈铎的美少女就往她身前凑。

陈墨瞧那逐渐抬起的胳膊,怀疑那手要招呼到她脸上。

陈墨没动,一旁的温笙掰了两指节,在那嘎嘣响的声音里,美少女那手已经慢慢放了回去。

几个人站在医院廊道里,被打了的沈铎垂眸看着沉默中的陈墨说:“我以为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陈墨觉得这话挺有意思,她瞥了沈铎一眼,随后偏头对温笙说:“道歉。”

沈铎倒是在此时展现了他为数不多的“修养”说:“不用了。我们也好了一年多,看在过去的份儿上,这次就算了。要有下次,我不会客气。”

陈墨觉得这话听起来就更有意思了。

温笙不肯道歉,攥拳挤在陈墨耳边咬牙低声说:“凭什么啊姐,你傻啦?”

陈墨踢了她一脚,催她:“道歉。”

有路过的人往他们几个人这边看。

温笙特别不情愿地扭着陈墨胳膊,慢吞吞开口:“我——”

她刚露了一个字,陈墨打断她:“看着谁道歉呢?我让你跟我道歉。”

剩下的三个人俱是愣住。

陈墨把温笙往她身后扯了扯,接下来的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小笙子。”

她叫身旁的几个姑娘都喜欢这么叫。

温笙听着。

陈墨说:“你打得太轻了。”

接下来的画面就有些失控了。

主要是沈铎的美少女骂人时蹦词太快了,机关枪似的。

陈墨对这种词不太敏感,有的话她甚至还没听懂,美少女就蹦到下一句了;温笙不一样,她平时话就多,碰到这种“棋逢对手”对手的事儿血都热了。

陈墨又沉默着站着。

被问候一顿这事儿她不太能忍,但温笙火力也够猛,沈铎听美少女骂人脸上颜色又变得快,她就把眼下这场面当戏看了。

对方的机关枪扫射了没多久,陈墨从两个杠上的娇俏女声中听到了一道清朗的男声。

“陈墨。”

有可能是幻听,这声音第一次传过来的时候,陈墨没做反应。

但随后这道男声又响了起来:“陈墨。”

陈墨想装死。

可其他三人闻声都停了下来向着她身后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陈墨只好咬牙攥拳转身。

她一转身,刚才叫着她名字的男人已经只差三步就走到她跟前。

廊道的黄光扫在刚值完班的陈砚轮廓分明的脸上,他鼻翼的那小片阴影和他唇紧抿的直线一样,有些冷硬,不算愉快。

长腿径直朝着陈墨迈过来,他身上的白大褂带起一阵风,陈墨觉得他走近时她四周温度都降了下来变凉了。

那双和她继母辛未同款的漂亮长眸黑得摄人,陈砚一现身,陈墨沉默得更加彻底。

身为姐姐,失了恋心情抑郁醉酒和“弟弟”一夜搞了几回,陈墨觉得没脸见人,尤其没脸见他。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全让她给吃了。

这是不是叫乱/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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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接手善后的时候,温笙问和她一起等在急诊楼外的陈墨:“咱弟弟在这儿实习,你怎么不早说?”

陈墨拧眉看她:“咱弟弟?你说着这词不别扭我听着可是很别扭。”

温笙嗯了声:“有哪儿不对?我比你小三岁,陈砚比我小两岁,不是咱弟弟是什么?”

陈墨呵了声:“他妈可是你和我妈温良小姐都不喜欢的我继母辛未。”

温笙摆手示意无所谓:“他妈是他妈,他是他。他妈的账怎么能算到他身上,我分的清楚。”

陈墨:“…”

陈墨一时间无语…温笙可真是个有原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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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俩在室外等了没几分钟,陈砚就解决完打人这事儿现身。

他身上的白色制服已经脱了,里面只穿了件黑色卫衣,简单的衣着衬得他身形更长更瘦,足足压了陈墨一个头。

他走过来,垂眸冷静地看着陈墨问:“怎么回去?”

温笙好奇也问他:“这么快搞定了?”

陈砚嗯了声,无意说细节。

那双黑眸一直看着自己,陈墨最终吐了几个字:“我开车来的。”

温笙说:“我只有腿。”

温笙话落,陈砚从他的裤兜里掏出钱包,抽了一张纸币出来。

他将那张纸币递给温笙:“不顺路我们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路上小心。”

陈墨:“…”

温笙:“…”

陈砚手上那张给温笙打车的纸币又往温笙的手靠了靠。

温笙看了看陈墨,随即摆手:“不用,我自己有。”

陈砚也没再客气,把钱收了回来,而后跟温笙礼貌地说再见。

陈墨和温笙又是相对无言的状态。

再见都听到了,温笙不得不走人。

她走后,就剩两个人。陈墨站在原地,被陈砚盯久了,觉得浑身不自在。

陈砚说:“车钥匙给我。”

陈墨拒绝,没动哪怕一下。

陈砚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陈墨,把车钥匙给我。”

他从来直呼她姓名,不叫姐,从小到大都这样。

陈墨吸了口气问:“你不用继续当值了?”

陈砚脸上的表情松了一分,平平静静地回:“你重要,还是值班重要?”

陈墨:“…”她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又幻听?

陈砚又说:“今晚没有大夜。”

她好像是真幻听了。

陈墨松了口气。

可车钥匙陈墨也没给陈砚,只下令:“这车你不熟,别给我摸坏了。我开,你坐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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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通常都住家里,可陈砚不同,他只是偶尔留宿陈家客房,整一年他都是蹲点医院不用回学校,通常是住在离医院不算远的单身公寓里。

当然,最近他留宿陈家的频率有些高,所以陈墨躲他躲得很辛苦,好在他和她在工作上有时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