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寰听了,脸色阴了阴,瞅着陈星凡清秀白净的耳际,闷闷地坐下,不知在想什么。

陈星凡还在和许罂说话:“喂,那狗嘴说的是不是真的?昨晚跟咱们分别后去哪儿了?”

许罂白她一眼摇头:“你俩真一路货色。”

烦闷地看一眼顾星沉空荡荡的位置,许罂叹了口气,“我能去哪儿啊大晚上,当然在家了,就是失眠而已。”

昨晚折腾小半夜,许罂又乏又气,打算来学校找顾星沉算账,可来了学校才发现顾星沉没来。

——奇怪。

——顾星沉呢?

昨晚她不过刁难了下他,不还他感冒药,就生气啦?

没那么小气吧。

结果一整天,顾星沉都没来,第二天,许罂忍不住了。

那小子玩儿失踪也不通知她一声,什么意思?

别不是转学了吧?

许罂从未在顾星沉身上花这么多脑细胞过,觉得挺不适应的。

算了,看在她还在追他的份上~~

英语课,徐少庆发着英语练习册,路过许罂旁边的走道,结果被一条纤细的腿横拦了路。

许罂坐在过道那边的桌子,抬脚蹬在自己桌沿,拦住了徐少庆。

徐少庆吞了吞唾沫,暗里怎么八卦都行,但真跟许罂交流他却不行,没对视,就红了脸,何况此时许罂还一副要欺负人的动作,她抱着胳膊,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班长,顾星沉呢?他上哪儿去了,昨天一天不见人。”

“顾星沉他,他请假了。”

许罂眨眨眼:“他咋啦?”

“感、感冒吧。”徐少庆老实地交代,“顾星沉身体好像是不太好,我昨天去办公室,听见他跟徐老师电话请假,听声音,嗓子都哑了。”“挺惨的。”

徐少庆脸红到耳根。

一般乖学生都不敢跟许罂多聊,少女漂亮得过分、张扬得过分,有一种无形的气场,会让站在她跟前的人自卑。

“许、许罂,我我还要去前头发作业……”徐少庆小声地委婉提醒。

许罂才收了腿放行。

回到座位,许罂从书包里拿出那瓶感冒药,上面标签被撕掉了,只剩个名字那儿没撕完。

“不就一晚上没吃药,至于么?”

许罂又拨了个电话过去,顾星沉还是没接。

趁着大课间,陈星凡刚跟江寰去外班跟狐朋狗友嚯嚯了一顿,回来正打算睡大觉,就被许罂拉了胳膊。

“星凡,帮我个忙。”

“嗯?你说。”

“我去灭绝办公室偷个资料,你替我在门口放风。”

陈星凡愣了一下,湿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什么资料?”

许罂吸了口气,把发给顾星沉那条【再理你我是小狗!!】默默删掉。

“顾星沉的家庭住址。”

并且坚定补充。

“他病了,我作为前女友和老同学,应该去看看。”

嗯,这理由很充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许罂:汪汪!

第14章 名字

三月初,倒春寒。

老街,矮矮的二层半木质小楼,砌墙的灰砖已磨损风化,四方的两扇式玻璃窗红漆掉了皮,房间黑洞洞,没声音,也没开灯。

秃皮瘦猫儿跳上窗台,灵活地转着脑袋盯街上偶过的行人,倏尔,屋里一声男人的重重呼吸,惊得它一哆嗦,盯向声音源头。

顾星沉从床上坐起来,手指插在短发里摁了摁疼痛的脑袋,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他又做了那个梦,这一两年来,那梦境总时不时出现。

南方的梅雨,潮湿的屋子,满地的鲜血与死去的女人。

梦里,没有歇斯底里的痛楚,只有让人窒息的死寂。

喘了口灼热的呼吸,少年揉了揉额头。窗口飘进来的冷空气,让顾星沉发着高烧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只觉周遭似梦似幻,难辨现实与梦境。

书桌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他朝那边掀眼皮看了一眼,有些无力,又倒回床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梦境又接上了上一个噩梦,幸而,那个噩梦到最后,总有美好的画面。

他梦见了许罂,豆蔻少女的许罂。

烈烈的夏日,她总是穿得比一般女孩子都少,因为她说热。

不经意的时候,他会不小心把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锁骨窝里,从领口,看见她雪白肌肤。

在梦里,与她极尽力气地拥抱。

少女身子很香,很软,好似有用不完的热情与活力。抱着她,像抱着全世界的暖。

“星沉。”

“星沉。”

“星沉。”

对,就是这样,他喜欢听自己的名字从许罂唇瓣里吐出,他痴狂地想,她喊他的时候,一定有吻,烙在他的名字上。

——是她爱他的证明。

“星沉,你醒醒。快起来把药吃了再睡。”

顾星沉迷迷蒙蒙睁开眼,竟看见许罂在床前,担忧地看着他、替他掖被角。

又合了眼,顾星沉朦胧地想,一定是自己太贪婪的渴望,所以才出现幻觉。

“别睡啊顾星沉,顾星沉?”

“喂!”

“你当我说话耳边风吗?”

“我命令你快起来!”

“醒醒再睡啦,大学霸~你怎么这么爱睡。”

许罂苦口婆心劝了半天让少年起来吃药,结果少年爱答不理,顾星沉那天生冷感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合上了,可把高高在上的许大小姐气得不轻,把水杯和药片重重往床头一放。

“顾星沉,你再不理我我可生气了!”

“顾星沉。”

“顾星沉?”

少年没有反应,许罂摸摸他额头——有些烫。

这时候,陈星凡打来了电话,问许罂进展。

许罂接着陈星凡电话,随意靠坐在少年床上,一点儿也不在乎坐在男人床边是不是不够矜持。

“找到了找到了,挨家挨户问了一天,可没把我给累死!”

顾星沉没有填门牌号,就只到街道而已。许罂挨家挨户的找啊、打听啊,真是好不容易找过来。

电话里陈星凡问:“那你怎么进去的?翻窗户?”

许罂抱着胳膊从床边起来,打算去逗书桌上盯着她的那只秃皮猫儿,结果猫儿怕生,不要命地逃了,许罂撇撇嘴有些嫌弃,身子一斜,靠在窗棂。

“五十块钱,找了个路边开锁的老头儿。别说,技术还挺好,几分钟就开了。”

“哈哈,你可真贼啊小罂~”

“没点智商胆量能跟你们一起挥霍青春?”

“那倒是。”

顾星沉迷迷蒙蒙看见昏暗的屋子,少女窈窕的背影落在窗户泄入的光里,被晕上一层暖光。

美丽,耀眼。

许罂还在跟陈星凡讲电话,求着对方为自己今晚不回家打掩护。

陈星凡家有红色背景,家风正,她家没文化的暴发户父母跟陈家长辈有些粗浅的朋友关系,一直特欣赏这种军风家庭,巴不得许罂跟陈家多走动走动。

许罂打算今晚留下,照顾顾星沉,所以耐着性子跟陈星凡磨。

“星凡君,我的至交好朋友~你帮帮我啦好不好?帮我应付下爸妈,嗯?只要你说我今晚住在你家,他们就肯定不会生疑!”

“好啦好啦,什么我都答应你,只别让我跟你百合什么都行。”

“哈?川崎Z1000?那得二十多万吧,你觉得我那么有钱?”

“艹,我这一夜也太贵了吧!你当我睡总统套房?”

那边,陈星凡正跟江寰、金宇在打牌,一边码牌一边肩膀夹着电话。

“哈,不贵点儿对得起您八中白富美校花的身份吗?”

“川崎花不了二十多万,十八万就全款提了。我没让你送杜卡迪、哈雷已经是友情价了宝贝儿。”

“你过年压岁钱连号的人民币,别以为我不知道,还差这点儿?”

“跟心上人在一起,睡哪儿不是总统套房?”

“矫情。”“哎碰碰碰!江寰你给老娘把牌放下。”

许罂磨着牙,真想揍陈星凡,然而余光一瞟高烧不退的顾星沉,心头就软了一下。

一看那样的顾星沉,许罂就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莫名其妙地发热了,什么代价都不愿意去多想,回头对电话里咬牙说:

“行行行,川崎Z1000就川崎Z1000!你赶紧麻利儿地把电话给我打了,事给我办妥!”

牌桌边儿,陈星凡一听,把江寰递过来的牌都给撂下了,专心拿电话听。

许罂靠着窗棂,盯着那只害怕她、缩在桌角炸毛的猫儿笑了一下:

“不过陈狗友,我可告诉你,车我可以咬牙送你,但咱们把话说前头,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啊!”“以后我需要用你的时候,你可得给我尽心打掩护!”

陈星凡挂了电话,整个儿人都愣掉了,江寰戳她脑袋问她咋了,陈星凡也没顾上怼他,就说:“完了完了,小狐狸精好像真动了心。连川崎Z1000都答应搞!”

江寰:“卧槽,那可不便宜。为谁啊?”“辛辰?”

陈星凡白一眼后知后觉的江寰:“屁的辛辰!那是我们跟许罂打赌闹着玩儿的。”

金宇垂着单眼皮,平静无波地说:“顾星沉。新来的转校生,721,新任年级学霸。”

在江寰还在消化721的时候,金宇推到自己的牌:“自摸,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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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罂第一次来这种老民房。

黑漆漆的,她也找不到灯在哪儿,全靠手机电筒,摸摸索索在屋里穿梭,不时磕到腿、摔个跤,好不容易摸到厨房,找到了拉线电灯。

“啪。”

头顶挂着的黄灯泡终于亮起来。

许罂擦擦额头的汗松了口气——总算能看见了。

破天荒,她真是第一次下厨,按照网上搜到的教程煮了个粥,却因为摸上二楼偷看顾星沉睡觉而忘了锅里,嗅到了糊味才冲下楼,关了火。

可惜了,好好的粥熬成了糊糊,底下还贴着锅焦了一层碳。

——这真不怪她,只怪顾星沉睡觉的样子真是好看。

把粥碗放在床头亮着,许罂捧着腮,打量顾星沉的睡颜。

少年安安静静地平躺着,他比初中的时候长高了好大一截,脚都到床尾齐了。

顾星沉眉眼白净清秀,有种很极致的宁静,真是英俊得不得了。

许罂小心翼翼地抚摸顾星沉淡红色、有些冷感的唇,少年牙齿整齐,白得像雪。

“难怪顾星沉身上总有种干净的气质,除了毛发和眼珠很黑,他整个人都好干净白皙啊……”

“投错胎吧,这么干净,是个女孩儿多好看……”

许罂嘀嘀咕咕地想,第一次这么专注的看顾星沉。

其实他们之间真不能算陌生,可是,许罂这一刻才发现:顾星沉,好像是一道被她长久以来忽略掉的风景。

许罂正在床边出神,就听少年一声隐忍的咳嗽,许罂一喜,忙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