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快,起来喝点东西,吃了药再睡。”

“这药写的饭后吃,我还专门给你熬了粥呢。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做饭!”

意思你可荣幸了。

顾星沉昏昏沉沉坐起来,许罂赶紧学着自己生病时家人照顾自己的样子,把枕头立起来塞在他背后。

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的顾星沉,这才发觉,这双女孩子的手,娇嫩细腻,太真实。

他望着眼前与梦里重叠的脸,沙哑的声音试探地轻声喊,生怕大一些,会把梦惊碎:“……许罂?”

许罂正勺子搅着白粥,嘟着红唇吹起一阵雪白热气,闻言睫毛纤长的眼皮一掀:“嗯?”

“……” 顾星沉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许罂是真的,不是梦里的影子!

“怎么了,头还晕么?”顾星沉盯着她一语不发,许罂心说是不是还在糊涂,伸手去摸顾星沉的脑袋,确实还热着。

因为摸额头的动作,两人距离拉近,四目相对,许罂懵懂地眨眨眼。

少年眼睛里有情潮如骇浪激荡,可到底顾星沉是个隐忍的人,片刻,他克制了,就也没有什么表示。

他垂下头,接过许罂打算喂给他吃的粥碗,淡淡说:“没事了,不晕,我很好……”

后来,许多年后,许罂腻在顾星沉的臂弯里玩弄他的喉结,问他当时在想什么。

顾星沉夹着烟想了想,说:“当时没想别的,就特别想把你生吞活剥吃了,或者像这样,点成烟吸进肺里,总之,是我的。”

许罂听了后怕得要命,可细细一品,又有要命的甜蜜,从心尖儿上化开。

闻言,许罂十分无语,斜睨着安静冷淡的少年:

“你这还叫好、叫没事?!”

“要不是我闲得慌、一时突发奇想找来,你是不是预备一个人躺在床上把病挨过去?”

“你要挨不过去,就等死是吗?”

“嗯?”

说着,许罂夺过少年手里的粥碗,重手重脚地搅着,顾星沉为那问话愣了一下。

许罂白了顾星沉一眼,递上勺子,关心夹着呵斥,又凶又温柔:

“张嘴呀顾星沉!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脆弱啊,娘死了你……”

“讨厌。”

“我可真是无聊透顶了才会大老远来找你。你这么不爱惜自己,就干脆自己等死好啦!”

“哼!”

许罂喋喋不休地发脾气抱怨,顾星沉垂眸喝了她递过来的粥,而后抬起眼睛。

他的眼睛很不一样,明明极致的冷漠疏离,又有种难言的温柔感。

“许罂。”

“嗯。”

“如果我死了,你会很难过吗。”

许罂也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拧着眉头娇声嘀咕:

“才不。我立马找一个跟你差不多的男人谈恋爱,忘了你。”“所以你最好好好给我活着,而且要活得好好的。”

“……”

顾星沉不说话了。

许罂刚刚抱怨了一通,也发泄完了那点儿本来就不多的怨气。

两人安安静静,一个喂,一个吃,眼神无声交汇,许罂向来十分厚的脸皮竟不自觉有些热,心里痒了痒,她目光落在顾星沉淡色的唇瓣,特别地……想亲一下。

“你家里人呢?”顾星沉服了感冒药,许罂接过水杯,放在床头,回头问,“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那天和你联系完,我奶奶突然发病,我送她去医院办了住院,她现在在医院,我当天就安排好了,应该没问题。”

许罂没来得及问顾星沉父母,因为太生气。“是,你把别人安排好了,你自己呢?要死不活躺床上。”

“回来路上淋了点儿雨,只是有些着凉而已。”顾星沉轻描淡写说。

许罂斜瞟他一眼:“知道自己是容易感冒的体质就小心点儿嘛~~”“难怪你不回我短信,原来——”

许罂忽然想到了什么,及时住嘴。

“你给我发短信?”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许罂勒令顾星沉发短信必须秒回,久了便养成了习惯,所以顾星沉一听,习惯性地赶紧下床去拿书桌上的手机。

许罂吸了一口气,同时脑子灵光一现、想到了主意,飞快从顾星沉手里抢了手机。

顾星沉生病人有些虚弱,抢不过总活力四射、活蹦乱跳的许罂。

叮叮叮,许罂赶紧翻到短信息,又叮叮叮,删掉那条【再理你我就是小狗!!】

顾星沉很不满,咳嗽两下皱着眉说:“你删了什么?”“手机快还我!我要看!”“许罂,别动!”

少年手伸过来的时候,许罂已经事儿已经干完了,灵巧地把手机往背后一藏,扬着下巴又神秘又得意:

“不告诉!就不告诉你!”“就急死你顾星沉,哈哈。”

还略略略地吐了下舌尖儿。

——如果没人听到,那这话可不算数!

第15章 她

街道无人,夜深人静,隔壁偶有犬吠。

瘦猫儿跳上窗台,在它的老位置蹲下舔爪洗脸。它小粉舌正舔弄着,骤然被床架子的嘎吱、嘎吱声吓了一跳!

它抬着小毛脚、大圆眼睛瞪去,床上少年和女孩儿争执、嬉闹不休,惹得隔壁的狗叫得更厉害了。

吃过药后,顾星沉便好了些,许罂任性上头,逗着他玩。

顾星沉想拿回自己手机,被许罂摁倒在床上,他瞪着许罂,脸色难看。

许罂骑在他身上,耀武扬威:

“顾星沉,你倒是反抗呀?嗯?”

“我告诉你,你越反抗我越开心!”

“呵,想知道我删除了什么?”

“你这辈子都别想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许罂喜欢死这种感觉了。

她就喜欢把顾星沉压着欺负,看他拿她没办法,乖乖地承受她的暴行。

每当这时候,许罂就会联想到日本腐漫里,攻把干净帅气冰山小受压在身下的场景,她就是那个攻,特别爽。

顾星沉冷笑:“许罂,下去!”

“我不!”

“我再说一遍,下去!”

“我也再说一遍,我不我不我不!”

许罂笑:“顾星沉,你就乖乖别动让我欺负吧!你看看你,都生病还反抗什么?放心,我会疼你的。”

说着她还一勾少年的下巴。

“……”

可怜沉默寡言的矜持少年,还生着病,就被这样折腾欺负。

其实有时候,顾星沉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许罂。她长得漂亮,却也坏得要命。从年少相识开始,她好像就以欺负他为乐趣。

他越惨、越窘,她笑得越开心。

顾星沉:“许罂,欺负我就有那么开心?”

“有啊!当然有!”许罂跨坐在少年腰上,手摁住少年一双的手腕,俯下身凑到顾星沉眼前。“顾星沉,你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

顾星沉眼睛抽了一下,预感到少女的话,果然,许罂抿嘴笑,“就是现在这样,明明生气得很,还要忍着一副高冷矜持、很冷静的样子。一看你这样儿,我就特别特别想欺负你!”

她纤细的食指狠狠戳了一下少年的心窝:“你说你就不累吗?每天那么克制着自己。你这里头整天装的什么呢?除了考第一,你还想别的吗?”

顾星沉默了一下,看着许罂的目光深了深:“想知道?”

“嗯哼。”

顾星沉试着起身,却被许罂重重摁回去,还扯了根绳子把他手腕绑住,令他动弹不得。

顾星沉生气得很,但他不是爱暴躁发脾气的男人,再生气也顶多是冷冰冰盯着对方,尤其这个对方还是许罂。

“我心里想的东西多了,但我也偏不告诉你。”少年冷冷回击。

“你……”

对于顾星沉,许罂现在是好奇得要命的阶段,但碍于面子: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最好一辈子都别让我知道!谁要知道你心里装了什么,求你千万别告诉我!告诉我我也不听,从耳朵里挖出来。”

顾星沉眼睛暗了暗,没有说话。

那些龌龊的想法,他从没打算让许罂知道。

只怕她晓得了,也一定会嫌弃,他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

“从我身上下去,许罂。”少年哑声说。

正因听不到秘密而不爽的许罂,当场拔高了嗓子:“不要!”

“我最后再说一遍,下去。”

“哼。”许罂偏开头。“顾星沉,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还不懂?你是我的,但我还是我的,所以我干嘛要听你的话?”

许罂还如小时候那样重重骑住顾星沉,根本没发现少年脸上的红晕已经不是生病的红潮,也没注意,自己跨在他身上这般动作,是多么的不知羞耻。

他们,都不是小时候了。

几秒钟安静紧绷。

猝不及防,许罂忽然觉得自己摁住顾星沉那点儿力气变成羽毛挠痒。一个天旋地转,她就被少年压在下面。

——死死的,她动弹不得。

许罂吓着了,抓住顾星沉的胳膊上、手抵住他的肩膀,指尖摸到衣服下那少年的身体硬而有力量,很结实。

她又发现了顾星沉陌生的一面,以及,潜藏的攻击性。

原来,顾星沉的力气那么大,这么强势。

“警告你那么多遍,为什么就不听我的话?”

顾星沉阴着眼睛盯许罂,样子恶狠狠的,声音却柔着。“别挑衅我,最后说一次!”

许罂有点儿懵,有点儿害怕。“顾,顾星沉。你真生气啦?”

异样的情动在他身下激涌,顾星沉真是有点儿气笑了,“你说呢?”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儿,总是勾得他情难自已 、狼狈不堪,她却还懵懂不知,全身而退。

他要疯了,她却还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四目相接,彼此呼吸交融。

那么近。

许罂渐渐红了脸,她不傻,甚至,在这方面有着天生的领悟力——男孩子情动了,许罂感觉到了。

一扫懵然,许罂笑得越发娇艳迷人,双臂攀上少年的脖子,腿圈住他的腰:

“星沉,你想了,是吗?”

“……”

冷汗密密地爬在顾星沉额头和背心,他盯着躺在自己双臂圈成的天地里的女孩儿。

她像一朵妖娆迷人的玫瑰,对他绽放着,引诱着。

不,她不是玫瑰,她是罂粟。

许罂勾住他脖子,凑过去,鼻尖儿用自己若即若离地摩擦顾星沉的鼻尖儿,笑:

“想,就答应做我男朋友。”

-

半小时后。

许罂坐在床头,有点儿懵,看着少年在床边打好地铺,又从书柜拿了本书看。

猫儿蜷缩在他身边,咕噜咕噜地睡着了。

安静的少年,与猫。